混沌與太空死靈到底哪個更加難對付?
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略有爭議,但至少對于現在的哈迪斯來講,克制大過天。
不幸的是,太空死靈是克制他的那個。
已逝的古老種族自墳塋間爬起,空洞雙瞳間閃爍著絕對物理準則的微光,萬千載前,正是這樣一支再無孩童的種族擊碎了銀河間數十星神,將其囚禁,作為它們墳墓前永亮的長明燈。
若只是哈迪斯一個,對付這個古老的種族,似乎有些吃力。
但好消息是,哈迪斯的身旁從不空蕩。
整個人類帝國,連同歸來的原體,將一同站上戰場。
這是他一手鑄就的,也是他一心經營的——比起某個子嗣拔劍相向的金黃老登,冥王的待遇顯然好了不止一倍。
“我不建議你做除工作外的任何事務。”
馬卡多如釋重負地說道,他終于甩開了尼歐斯,在帝皇再一次沖過來試圖拉他一起抗命基利曼的時候,馬卡多直接一個向前滑鏟,以一個極其不體面的方式拉開了他跟尼歐斯的距離。
“我只是想要你為我作證,我的確被太空死靈的暗殺傷到了。”
帝皇平靜地說,此乃謊言,前來暗殺帝皇的太空死靈強度比哈迪斯那邊低了整整一個檔次。
馬卡多連滾帶爬地往外奔跑,生怕帝皇再度纏上他,馬卡多就是賤,在察覺到尼歐斯這邊不對勁后,還是第一時間傳送過來了。
隨后就被尼歐斯纏上了,在滿地太空死靈的尸首間。
帝皇卻面色平靜地朝馬卡多走去,違反常理地是,雖然尼歐斯的步伐看上去不緊不慢,但他跟馬卡多的距離卻在逐漸縮小。
“你自己去找基利曼!”
馬卡多咆哮道,
“不要再拉上我了——而且!他們很快就會過來找你!如果你閑得慌,尼歐斯,就去工作!而不是消遣我!”
馬卡多算是看明白了,把公務全交給基利曼的帝皇雖然仍需要工作,但他的工作量依舊遠遠低于帝皇的正常工作效率,因此尼歐斯已經開始清閑了。
這倒是。
帝皇沉默地想到,實際上,現在整個人類帝國所面對的太空死靈將會是威脅最大的一個種族,換做過往,尼歐斯不可能不憂愁。
但現在?
現在帝國之主又不是他帝皇。
尼歐斯有理由,有信心相信基利曼會治理好這個國度,權力與責任早已被交付,與其插足干涉基利曼的管理,不如讓他的這位子嗣放手一搏。
對于新王來講,最好的治理環境便是舊皇不再插足政治。
磨礪一位新王,真正讓一個原體的時代到來,最好的方式便是讓他們經歷風霜。
反正……假如他們真的打不過太空死靈,帝皇便直接強行搖“人”,若帝國覆滅——亞空間中的混沌接下來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他,帝皇,只能在一些小的方面幫助他這位忙碌的子嗣,在一些其他方向補充……
帝皇雙目一眨,他剛想要用靈能把馬卡多拖回來,但另一股靈魂的火焰卻突然闖進來,打斷了尼歐斯惡趣味般的行徑。
這一霎讓帝皇把馬卡多放跑了,月球基地的長廊間,尼歐斯緩慢地眨眨眼,他回頭,看見他所欣慰的那一抹金黃。
是禁軍瓦爾多。
“吾主,”
瓦爾多的聲音自盔甲中沉悶地傳來,尼歐斯猜想他剛剛自納垢的花園中離開。
“我有些許思緒了——但仍需要更多時間。”
帝皇擺擺手,示意瓦爾多離去,就像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一樣,瓦爾多恭敬地朝帝皇行禮,隨后再度遠去。
現在一小部分的禁軍駐扎在泰拉皇宮之上,負責皇宮的安保,剩下的禁軍則依舊固執地跟隨著尼歐斯,隨他一同守衛在月球。
至于禁軍瓦爾多,在巴爾一行后,便鮮少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了。
也沒有多少人在意瓦爾多,盡管瓦爾多素來被冠以“禁軍原體”的稱號,但對于這個綜合實力在原體之下的存在,大多數原體并不怎么留意他,而他也對大部分原體包括冥王持斥責態度。
他也因此是最好的人選。
因為瓦爾多足夠忠誠。
不過……尼歐斯垂下眼,他的力量隨著基利曼的執政而逐漸消退,瓦爾多雖然忠誠,卻并非完全遵守規則,與一些原體相比,瓦爾多甚至會更極端一些。
尼歐斯也并非沒有聽聞過一些傳聞……黃衣之主……
算了。
帝皇眨眨眼,似笑非笑的黃金雙瞳間滿是旁人解不開的光芒。
他側耳傾聽,瓦爾多的腳步剛剛隱去,其余原體的腳步便匆匆響起了。
你是沒看見莫塔里安那副模樣——一驚一乍的。
安格隆閑聊般地跟他身邊一臉肅殺的圣吉列斯說道,但這句話卻并沒有怎么緩解氣氛,大天使僅僅是抿著嘴,不安地笑了笑。
……別憂愁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我們的天使。
安格隆調侃道,但圣吉列斯卻僅僅是回頭朝他一瞥,日光透過長廊的玻璃,在大天使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圣吉列斯啞著嗓子咳嗽了幾聲,隨后他憂愁、十分憂愁地開口,
懼亡者……并不是個可以小覷的敵人。
圣吉列斯憶起當年同寂靜王的會面,彼時他便已然知曉這銀河間存在著遠比人族更加強大,更加古老的種族,強大的異族之王同他禮貌地交談,告訴圣吉列斯這個銀河更遠古的真相。
那時他便知道,單憑一個人類帝國,遠遠無法對抗太空死靈這一種族。
虛情假意間,或許也是真情流露,大天使半真半假地同這位名為寂靜王的太空死靈交下朋友,他將自己的一副面具交給了斯扎拉克,作為他們友誼的象征。
也作為,必要時刻,雙方可以互放一馬的信物。
當然這更多的是讓寂靜王網開一面,圣吉列斯的臉色越發難看,他知道斯扎拉克這次絕不會放過人類,星神與古圣是太空死靈的逆鱗。
他又該作何感想呢?
彼時,大天使慶幸與感慨于懼亡者已逝,它們更多地將自己視為了銀河的守序者與管理者,而現在,它們卻被激怒了,決定親自下場。
圣吉列斯心煩意亂著,他并不想見證人類帝國的覆滅,沒有一個人愿意見證這一幕,但現在這一事實正如同房間內龐大的灰犀牛般朝他們走來。
若要圣吉列斯說實話,那么圣吉列斯會說他們所有人都太樂觀了——帝國這一陣的欣欣向榮令他們判斷錯誤,選擇了最壞的道路。
但若不踏上這條路,他們又能去向何方呢?
圣吉列斯不由得苦笑起來,似乎每條路走到盡頭都會是死路,這個銀河間并不存在希望——
一只手忽然拍在圣吉列斯肩上,他忽然感到溫暖,圣吉列斯一驚,
你又在多慮了,我的兄弟。
安格隆平穩地說,攥了攥大天使的肩膀,
最差的結局不過覆滅,不過回到帝國萬年前本可能跌落的深淵——
或許你我現在更應該考慮怎么跟尼歐斯那家伙交涉,至少別讓他折騰他那個荷魯斯復生計劃了。
安格隆故意說道,看見圣吉列斯臉上又是一陣恍惚,他故意用荷魯斯刺激圣吉列斯,讓大天使先放下對未來的憂慮。
事實上,所有原體都很擔憂,但大部分的他們并沒有將這一點表露出來,只不過所有原體都開始玩命工作了,而他們麾下的軍團則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集結。
不開任何玩笑,羅伯特·基利曼在極限戰士所直轄管理的星域內,開啟了“所有成人服兵役”的法案。
而莫塔里安則更狠,暴風星域開啟了全民皆兵模式,取消了年齡限制。
或許對這位原體來講,當年巴巴魯斯上的死亡守衛平均年齡在13歲左右,因此年齡并不是問題。
其余原體則也紛紛亮出絕活,康拉德·科茲與午夜領主直接將監獄與監獄星球都搬空了,服從命令的去做戰壕奴隸,不服從命令的挖掉前額葉做機仆。
當然,基利曼與莫塔里安是憑借著自己在當地強大的號召力與影響力征兵的。
或許,在太空死靈面前,人類帝國最值得驕傲的,大抵便是人口數量了吧。
而現在,是時候征兵了。
想到這里,安格隆不得不哀悼片刻那些被打破平靜生活的人,但事實如此,帝國需要他們站出來拿槍,否則整個帝國都將覆滅。
圣吉列斯嘆了口氣,他感到自己額頭上的血管突突直跳,安格隆說得對,盡人事而聽天命,他該這樣,否則紅砂之主又要拿荷魯斯刺激他了。
伱大可換個話題——最后的音節卡在大天使口中,血色瞳孔難以置信地看向前方,圣吉列斯愣住了。
安格隆漫不經心地順著圣吉列斯的目光看去,隨后——他看見了——他看見了——
一個正在朝他們歉意微笑的荷魯斯·盧佩卡爾。
基利曼的假期啊——啥?!
安格隆目瞪口呆起來。
寂靜之眼 福根現在很平靜。
福根現在很想要嘆氣。
福根現在什么都不想做。
原體平靜地端坐在異族的椅子上,保持著自己,以及代表人類,所必要的體面,只不過作為招待室,這里過于昏暗了——
只有類似長明燈般的微光照亮著原體消瘦暗淡的側臉。
他早該想到的。
自在冥地氏族那里做過客后,福根再一次來到了太空死靈的會客室里,對此他什么都不想說。
只是能不能讓他把剛剛,在他眼前被狂風卷起來扔上天的骨骸們拾起來做個墳。
比起心如死灰,面也如同死灰的福根,原體身旁坐著的丹提歐克倒是憤怒極了,頭盔之下的目光緊緊地刺向會客室旁側,那小心翼翼把自己安置在椅子上阿巴頓。
“阿——巴——頓。”
丹提歐克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死死地盯著阿巴頓,似乎恨不得現在就殺了那家伙。
“你又干了些什么?”
阿巴頓倒是高高地抬起下巴,盡可能讓自己體型蓬起——即便福根現在完全沒有想搭理阿巴頓的意思,但一個原體即便存在,就已經很給壓迫感了。
面對丹提歐克的質問,阿巴頓卻只是眼觀鼻鼻觀心,他似乎還瞥了他的舌頭一眼,仿佛那上面附著著某種令他恐懼的蛞蝓。
丹提歐克懷疑,假如他現在躍起一拳把阿巴頓的鼻子打歪,阿巴頓會不會第一時間直接呼叫太空死靈過來維持秩序。
“我只奉偉大混沌期望行事。”
阿巴頓惜字如金地說道,他理智清醒地看向丹提歐克,已逝原體的血脈,
“祂們希望你們毀滅,弒殺冥王,僅是如此。”
現在都不用消滅帝皇了,在權力引渡出去后,人類之主在日漸衰落,簡而言之,現在歸來的數位原體單個戰力都無法匹敵當年的帝皇,但假如將他們的戰力加在一起——
那么絕對是超過了當年的帝皇。
只要給予這些原體們時間,他們絕對會成長為不遜于帝皇的存在。
但現在……還是略遜一籌。
真正的威脅有且只有一個——冥王。
對付冥王,這個星神與黑域混雜起來的怪物,沒有比太空死靈更加適合的人選了,只不過阿巴頓不知道若太空死靈勝利,混沌們又該如何做出決策?太空死靈也并非善茬。
“混沌的狗。”
丹提歐克嘶吼道,牙縫間呲出熱氣。
“佩圖拉博的子嗣,這里沒有空間讓你狗叫。”
阿巴頓說道,隨后他便知道自己踩到丹提歐克痛腳了,沒有任何猶豫,戰爭鐵匠不要命地朝他撲來。
剛好他也早有準備,阿巴頓猛地站起,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不知名冥教教堂 冥教主教何32正在緊張地清點物資,涅槃終端傳來了集結的號令,一場大戰即將襲來,而作為聽見了太空死靈挑釁的冥教,更是傾其所有,準備同太空死靈殊死一搏。
現在大部分的人都坐船提前去集結了,而作為這個小教堂的主教,何32不得不倒霉地在后方清點物資——
你知道,冥教就是這樣,你位置越高,你所要批改的公文也就越多。
嘎吱——
緊閉的教堂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小縫,背對著門的主教忽然一愣,他回頭,
“抱歉,備戰時期,教堂現在不開放。”
但在看清來客后,何32便愣住了。
整個冥教教堂都昏暗著,唯有那一道如火燒起來般的夕陽余暉自被推開的門縫間灑下,正正好灑在冥王雕塑腳下。
那個巨人正沉默地站著。
抱歉,
來客平靜地說道,言語間卻未見愧色。
主教有些恍惚,為什么那個人那么高?比他見過的所有歐格林都要高,那還是普通人嗎?
何32緊張起來,他的左腳不著痕跡地朝后摁,是的,警報按鈕被這位主教安置在了他左鞋的鞋跟。
我只是想來看看,并無惡意。
莫塔里安平靜地說道,他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看見那粗糙的、高大的冥王雕塑,冥王的臉部被兜帽遮住了……但那份氣息……
為何熟悉又陌生。
莫塔里安下意識伸出手,他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漆黑淚痕,就是這種感覺……這種令他無力,徒勞的感覺。
仿佛跪在川流不息的河流間,絕望地用手試圖阻止水流繼續流淌般無助。
他環顧四周,最后安靜地坐在了長椅之上,莫塔里安平靜地盯著那個主教,主教的警報永遠不會發出去的,這位主教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主教,您是否愿意開導一位罪惡的靈魂升入冥界?
莫塔里安輕輕地問道,他那雙眼卻如此明亮,仿佛地獄終年不散的烈焰。
“……太罪惡的冥教不收,但冥王仁慈——只要你不愿將你的靈魂投向混沌,那么即便你的靈魂如何丑陋,祂都愿意接納你進入冥河。”
何32盡可能平穩自己的聲音,但主教聲音中的顫音依舊在教堂中回響。
莫塔里安只是望著他,眼一眨不眨。
是啊,
隨后,首逆者干巴巴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這的確像他。
但是……
莫塔里安不再看向主教,他若有所思地抬起頭,望向那高大肅穆的雕塑,雕塑既不會看向他,也不會說話,僅僅是雕塑——他已經成為了整個帝國的核心。
真是感慨。
明明一個足以成為整個人類帝國核心,一個可以肩負起整個人類命運的,如此偉大的人,為何又在他的注視下死在了巴巴魯斯呢?
難道他們做錯什么了嗎?還是這一支命運線注定遭受詛咒與懲罰。
他們親手鑄造了地獄。
但是,
莫塔里安盯著那雕塑,試圖看出兜帽與陰影中的臉,但令他遺憾的是,雕塑壓根沒有雕刻冥王的面部。
太晚了。
莫塔里安安靜地坐在教堂間,如夜的鐘聲響起,順著門扉那一道小縫溜進昏暗的教堂之內,來客坐在那里,僅僅是坐在那里,仿佛余生并無他事。
接待貴客的主教卻已經睡去了,再也不會睜眼。
莫塔里安只是坐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