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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一動天下驚,見過齊真人

  “兄長離開了?”

  “這么匆忙?”

  四皇子在得知了太子離開的消息之時,倒是極詫異,因為他其實已經知道太子專程來中州,除去了那一篇《大鵬賦》,以及瓊玉姐弟之外,尚還有另一個隱秘的目的,而他之所以來這里,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

  天下間名士的魁首,曾自號為無雙的醉居士,和另外兩位好友隱居于此。

  那是天下士人所憧憬之人,卻又桀驁自負,太子是因為自身根基不夠穩重,得罪了諸多世家,所以希望得到寒門士人的認可,請這三位出山,只是這三位卻看不上太子,四皇子已推斷出自己的兄長此次前行必然失敗。

  但是卻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迅速匆忙地離開了。

  四皇子斟酌,在自家院落里面來回踱步。

  手指輕輕叩擊一枚玉牌。

  “看來幾日之前的那一場‘襲殺’,確實對兄長有過實質性的損傷。”

  “周奴暢所說沒有錯。”

  “兄長他的氣運,應該是出了些問題……嗯,殺死周奴暢的那人留下文字是錦州故人所為,也就是說,錦州之事也發了,這些年,錦州的事情天下各大世家都秘而不宣,因為他們也在朝堂之中為官,也需要父皇敕封以調動氣運。”

  “然而人心怨憤,難以測度,既有為求利益而枉顧一切的,自然也會有為求公道賭上性命的,天下大變,必有所異。”

  “兄長的位置,不穩了。”

  四皇子踱步許久,閉目許久,做出了決定。

  “來人。”

  “回京!”

  素來溫潤平和的四皇子眸光沉靜:

  “另外將太子近來所作所為的卷宗也都帶上。”

  “時機恰當的時候,隨我拜訪玄甲軍的前代大將軍。”

  “三位先生可以他日再請,而今兄長位格不穩的機會,或許數年之間,只有此一次機會,不可不查。”

  “什么?四哥也走了?”

  “有意思啊,有意思。”

  七皇子的反應則是截然不同,只是放聲大笑道:“這是什么,這就是被打草驚蛇了,不過是殺了個潛龍衛,就這么大的反應,看來兄長他對于錦州故人這件事情的反應似乎很大,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七皇子摸了摸下巴。

  他性剛直而粗蠻。

  在當今皇帝登基之前就被放到邊關,對于當年之事所知甚少,而今卻是起了興趣,于是吩咐道:“且去查查看,這錦州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咱們怎么做?哈哈哈,自然是也收拾行囊,一并回去了!”

  “中州自然很好,但是卻不能夠和武勛家的兄弟們一并去看美人歌舞,去打馬球,去拿著刀劍練手,每日見這繁華的模樣雖然愉快,但是握著刀劍,穿著鎧甲,縱馬馳騁于草原之上,才是咱們人族男兒該做的事情。”

  “你不曾見過縱馬馳騁于大漠,見大日輪轉,天地狹縫,不曾口渴如吞焦炭,摘下一種如杯子的草,撕下口子仰脖就能喝到帶著豆莢味道的清水,而后看到異族的女子頭頂著陶罐,扭動腰肢在綠洲勞作時的模樣。”

  “不曾見到咱們用刀劍扣著馬鞍大笑著搭著招呼,而那些和人族友善的異族女子笑著唱歌的模樣。”

  “便不會知道的。”

  “那樣女子臉上被曬得黝黑,笑著送來陶罐和水時的羞澀,可比起這中州府城的花魁更來得動人心魄。”

  “中州有最好的琴師,可卻不如我在邊關聽到的,以刀劍碰撞馬鞍為拍子的歌謠,那樣的歌謠我雖聽不懂,卻也比起這中州婉轉優雅的曲調,更合我心!”

  模樣粗狂,看上去根底最是淺薄的七皇子放聲大笑道:

  “回一趟京師,然后轉折回邊關吧。”

  “大哥急匆匆地回去,怕是出了什么事情,這便是戰機,四哥也回去了,就代表著這件事情是有利可圖,不管是去湊一把熱鬧,還是說趁著機會敲二位哥哥一筆,都是極有好處的。”

  “不管是誰上位,總該要我給幫忙守著江山。”

  “他們兩個,應都不是如大伯那樣,為了皇位而不顧邊疆和百姓的孬種!”

  七皇子微微皺眉,吐了一口吐沫,喝罵道:“既然享受百姓的供養,那么就該在關鍵的時候,沖在最前面,錦州之事上,竟然下令不準鐵騎進發,哼,若是要我知道了,當持七星刀上前,給他狠狠一下,將他掀翻王座之上,而后一刀梟首,以為百姓祭!!”

  “便是賠上我一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過是刺王殺駕罷了。”

  “恐怕父親也知道我這樣的性格。”

  “才在錦州之事爆發出來前,將我送到邊疆隨著老師他們修行武技和軍陣吧?”

  “罷了,罷了,這一出好戲,咱們就只好好壁上觀便是。”

  “回了!”

  七皇子起身,眸光微垂的時候,猶如一口重刀出鞘,這是兵家這一代的統帥,他十六歲的時候,擊敗了自己的老師,前一代的兵家統帥,那位老者在將兵家兵形勢魁首的位格交給他的時候,曾經做過一個卜卦,不曾告訴他,卻只喟嘆著遺憾弟子的命運。

  這是注定要馳騁在戰場之上,卻注定絕不會死在戰場上的男人啊。

  “七哥,四哥,還有太子都離去了。”

  “啊,總算是松了口氣啊……太好了……”

  少年秦王松了口氣,滿臉遺憾不舍地把幾個兄長送走,回去的時候卻是松了口氣,徹底地安心下來。

  我很傷心離別。

  哎,我裝的。

  可算走了,好走,不送。

  回到了暫且逗留的院落里面,跑去姐姐那里蹭著暖爐,寫寫卷子倦了,便沒有個正形,往后仰著脖子看著那垂落下來的裝飾發呆,忽而道:“姐姐,你說,這事情會不會是老師做的?”

  瓊玉垂眸:“嗯?”

  “為何這樣說?”

  少年秦王嘴里面咬著一支筆,道:“和錦州有關聯,又如此深不可測的,似乎只有老師了。”聲音頓了頓,而后補充道:“其不動則已,一動則四野俱驚,令天下大動,而諸侯心驚,我覺得老師是能做到這樣的事情的。”

  李瓊玉安靜了一會兒,道:“那你覺得下一步怎么做?”

  少年秦王道:“不知道啊。”

  “總覺得該就此退守也好,要是膽子大些的,往京城里面去趁亂摸魚,也是可以的。”

  嘆了口氣:“不過老師現在在哪里呢?”

  “他?”

  李瓊玉淡淡道:“應該是在能讓他放松的地方吧。”

  在群山之中,傳來歡笑的聲音。

  “好也!沖沖沖!”

  “啊啊啊!”

  是歡呼雀躍的聲音,雖是稚嫩的聲線也能夠聽得出其中的無盡歡喜,少年道人坐在了一側的山石上,看著小孔雀和那個小藥靈一起玩耍起來——斬殺潛龍衛的地方,距離這里不算是很遠,齊無惑遮掩了天機之后,順便來這里看望小藥靈。

  當年就是藥靈把這小孔雀的蛋拖了出來。

  而后送給了齊無惑,這小孔雀才能夠有今日的造化。

  也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眼下還極稚嫩,對于世界上萬物萬事都以能不能吃,好不好吃該怎么吃來認知的小孔雀齊云吞,對這小藥靈卻是極為親昵,甚至于還允許小藥靈趴在自己的背上,然后迎著風展開翅膀,神色肅穆。

  小藥靈也神色肅穆。

  “出發了!”

  “出發出發!”

  小孔雀展開翅膀,迎風邁開腿晃悠著往前跑。

  它還太稚嫩了,不擅長飛。

  還懶。

  所以只好背著小藥靈一并跑起來,活像是個走地雞似的,但是盡管如此,小藥靈和小孔雀仍舊玩耍地極為開心,摔倒了,呆滯了下,然后彼此對視一眼,抱在一起,一起大笑起來。

  少年道人坐在松樹下面慢慢調琴。

  琴音錚錚,有如松濤,殺戮之后,仍神色平緩,但是終歸需要做些事情將心緒徹底平靜下來,琴音先是肅殺,而后變得徐緩,最終如同波濤陣陣,流轉青松之下,極舒緩平和,隱隱有如道法玄通,引來兩個小家伙安心靜聽。

  小藥靈起身抱起一個石頭,然后坐在石頭上,雙手撐著下巴認真聽。

  小孔雀做不到,只能老老實實地蹲在旁邊,也一副我很認真在聽,哇啊彈得真好吃,阿不,做得真好聽,不是,是彈得真好聽的模樣。

  雖然它并不能聽懂。

  一曲終了,小藥靈努力拍手,咿呀咿呀地表達自己的贊嘆。

  而后跳起來,將保存起來的一枚松子放在少年道人的掌心,又拍了拍他手掌,表示贊嘆,而后把少年道人的手掌合起來,一下坐在古琴上,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額頭,長長的松了口氣,一副辛苦我了的表情。

  少年道人微微笑了下,將松子收起來,道:“多謝伱了啊。”

  “這里有桂花糕吃。”

  他取出桂花糕,給小孔雀和小藥靈。

  再度撫琴的時候卻是一陣雜音,琴弦已斷,這一張琴畢竟是在鶴連山下,栗璞玉送給他的,是栗璞玉自己練琴所用,撐不住元炁流轉,也受不得道長撫弦,終究還是斷裂開來,齊無惑只覺得遺憾,嘗試修復的時候,忽而聽到了一陣陣雜音。

  小孔雀也在下一刻反應過來,轉過頭去。

  頭頂的羽毛都晃了晃。

  唯獨小藥靈還是什么都不知道,抱著桂花糕努力地戰斗著。

  齊無惑感應到了一陣喊聲和求救聲,起身走過去,辨認了下之后,袖袍一掃,將小藥靈和小孔雀一并用先天一炁拉扯回來,暫且放入袖袍,以免被聲東擊西,然后才直往那呼救聲音處過去。

  岳士儒腳步踉蹌。

  他已受了傷勢,伸出手按在腹部,能夠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肋骨似乎被打斷了,自身元氣流轉,強行控制住身體以超過武者的速度在這山林之中快速移動,掌中那一柄法劍已經被打斷了,斷裂的地方還有絲絲縷縷的黑色氣息在糾纏著,隱隱散發出一股惡臭。

  他的喘息聲已經有些控制不住。

  山林之中,看不到追來的身影。

  但是岳士儒可以確認,那個家伙就跟在自己的身后,自己只要稍一放松便會有災劫,只好一邊呼救一邊前行,專門往狹窄的地方走,忽而眼前一陣惡風襲來,一塊足有兩米高的圓形巨石以極快的速度朝著自己眼前砸來。

  岳士儒面色微變。

  他的符箓已耗盡了,作為三才全的道士,各種法門都需要起壇作法。

  這樣突然的石頭橫砸,根本反應不及。

  腳踏七星步,勉勉強強朝著一側避開,手中的劍嘗試以流水之意,想要去撥動這巨石,但是四兩撥千斤,不是本身只有四兩力氣能做到的,長劍接觸到這巨石的瞬間,岳士儒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量直接反震到身軀,法劍竟然握不住了,被這一震直接拋飛出去。

  旋即一陣刺耳至極,不似人聲的大笑聲響起。

  一道約莫三米高的黑影朝著岳士儒撲殺過來,一陣黑臭濁氣,岳士儒心底不由絕望,只道一聲我命休也,卻只待等死的時候,忽而一陣流風席卷,那高大黑影竟然直接被這一股氣機一卷,拋飛砸出。

  岳士儒一怔,而后眼底狂喜,口中道:“在下道宗弟子岳士儒,不知道是我道門哪位前輩在此,晚輩有禮了!”一邊行禮一邊四下里去看,卻見到一名少年道人,年約十六歲左右,穿著一身藍色道袍,五官清秀,懷抱一斷弦之琴,站在山川之間,自有氣度。

  正自好奇這少年師父在何處,那黑影忽而咆哮,奮力一震,震開了封鎖他的先天一炁。

  岳士儒面色驟變,急急喊道:“前輩小心,此物乃是山魈。”

  “不知為何,近日里山川瘴氣魔氣邪氣日益增長,幾乎已數倍于往日!”

  “已滋生出種種怪相!”

  “魔氣瘴氣和妖結合,化作此物,非妖非精,乃屬于怪之類,皮糙肉厚,極難對付!”

  復又朝著齊無惑喊道:“小兄弟快退,交給你師父應對便是!”

  那山魈已極速殺去那少年,岳士儒見他似躲避不及,怕是有身死之災,連忙撲去撿劍,卻見到那少年道人一手抱琴,一手抬起,只捏一指決,手指直接朝著前面一刺,剎那之間,岳士儒仿佛感覺到呼吸都一滯,覺得眼前的空氣都被抽走了——

  磅礴的流風匯聚。

  那渾身濁氣和魔氣的山魈還沒能靠近,就再度被這一股狂風席卷,而后狠狠的拋飛出去,直接砸在山上,山都似乎動了動,引得山石滾滾砸下,都砸在這山魈身上,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卻又不知痛楚,不知死活,昂首咆哮,震開山石碎屑,抖擻精神,再度上前撲殺。

  齊無惑微微訝異。

  旋即想起了岳士儒的話,右手抬起,指掌之中,雷霆炸開。

  至陽至剛。

  正是來自于中天北極驅邪院五雷判官印的感悟。

  朝著前面微微按下,道一聲——

  “雷。”

  雷霆暴戾無比,只一出手便猛地炸開,自然貫穿。

  一口氣竟是直接將這山魈轟殺至粉碎。

  仍舊不甘心似的,在虛空中彌漫數丈之遠,映照著周圍一片昏沉,唯此雷霆光耀。

  熾白到了極限,竟然隱隱顯露出一絲絲青紫之光。

  存世數息,徐徐散去。

  岳士儒被晃得雙眼一片空白,本來要說,此物極難應對,尋常雷法也難以有效,就見到這一幕,那追著自己近百里不殺,而只是玩弄的山魈就在這一道雷霆之下化作了虛無,眼前還殘留著那火光,虛空中的熱浪彌散,連空氣都似乎扭曲了起來。

  岳士儒口干舌燥。

  心驚膽戰。

  這是什么雷法!

  竟然比起道宗神霄山的嫡傳還猛烈?

  心神劇動,卻見到齊無惑轉身看向自己,連忙向前拱手行禮,定了定神,道:

  “晚輩道宗落霞峰弟子岳士儒,見過真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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