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印在少女的手中綻放出了沖破天穹的恢弘光明,澄澈如琉璃,給予萬靈極溫暖的感覺,而這一幕,就像是一步誰都沒有想到的發展,將眼下之局勢推動到了一個誰都無法預料到的層次上。
六位大圣各自占據了一處方位,目光帶著諸多情緒注視著那少女。
青衫器靈的眼睛徹底地睜開來,臉上失去了一切的從容和溫和:
“這真是……”
“不可思議啊。”
“明明是太一親自抹殺了媧皇的存在,但是太一印這太一遺留下的東西,卻對媧皇的血脈沒有敵意,反而極認可她的存在,這樣的事情,哪怕是吾主復生,都無法預料到……”
器靈朝著齊無惑的身后掠去,已經立刻收斂了蛇尾。
臉上的模樣都變化,不再是伏羲的面容。
注意到了齊無惑的目光,器靈語氣溫和道:“雖然不知道為何太一印對于媧皇的血脈沒有什么敵意,但是對于吾主就不一樣了,太一印對于荒爻都會直接反噬,何況是追隨吾主漫長歲月的我?先前這印璽未曾激發還好,一旦激發……”
“嗯,這印璽會以超越一剎那十萬八千里的急速。”
“結結實實地印在吾的身上。”
“而后,吾的身子就碎了。”
器靈的眼底帶著一絲絲戒備:“當年吾主帶著我去尋太一的時候,我已吃過了苦頭,吾主打不過太一,一切手段對于至高神來說都如虛妄,無法算計,不可知,不可料,太一印璽的強度也凌駕于吾之上………”
“哪怕是太一隕落,仍舊無法算計那一這個恐怖的道。”
“殘留的道也會本能地殺戮吾主的一切,將吾主伏羲的存在盡數抹殺。”
“才需要將吾主后裔加入其余血脈,方才可以存活。”
“畢竟,那可是吾主耗費三千年時間,也只能連攜三清四御與昊天圍殺才勉強擊潰的,至高唯一之神。”
諦聽嘲諷道:“你不是伏羲的兵器嗎?兵器不應該為主人復仇嗎?”
“怎么這么慫了?”
溫和器靈訝異道:“吾主已灰飛煙滅了啊。”
“他死了難道我還要陪葬嗎?”
“原來,諦聽你竟然是支持殉葬這種骯臟陋習的家伙啊。”
“吾主伏羲都做不出這事情…”
“真是古板啊……不過沒有關系,吾可以接受萬物萬類的多樣。”
“吾知萬物皆有其局限,無有對錯。”
“你也不用覺得悲傷。”
器靈的聲音和神態實在是太過于誠懇,甚至于,表里如一。
真實地在安慰祂。
于是諦聽再度被噎住。
腦海里面只剩下了那溫和青年滿臉遺憾誠懇的表情。
伱連伏羲都不如……
你連伏羲……
都不如!
諦聽破防大怒。
而少年道人則是注視著此刻更發生變化的局勢,小蓬草拿到了這印璽之后,荒爻立刻出現在了小蓬草面前,被太一印灼傷至極的手腕收斂于袖袍之下,戒備其余的諸多大圣,信奉以力破法的諸多大圣,是否愿意接受非大圣者得印璽認可亦要稱皇。
她沒有多少的把握。
緘默之中,一道道視線落在。
在先前掀起的波瀾大勢上。
也在那看上去才十二三歲的稚嫩少女臉上。
緘默,于此死一般的寂靜之中,一種壓迫著心臟都要驟止的壓抑感,忽而,那最為粗狂的帝江猛然笑道:“是該要如此的,我認可了!這小姑娘,就是新皇!”他袖袍一掃,竟然在這面前半跪下來,粗狂豪邁的臉上帶著笑意,道:
“吾皇啊。”
“吾愿為您以掌中兵戈,掃平一切!”
“您完全可以信任我!”
“可是諸位,你們又在猶豫什么呢?吾皇已得到了印璽的認可,按照我等先前之約定,得此印璽認可者為皇,堂堂大圣,難道要出爾反爾嗎?!”
麒麟,風皇,巫圣皆不言。
忽而有掌聲輕輕響起。
一道道視線垂落,看向那邊的少年道人,后者道:
“恭賀諸位,終于掃平往日余氛,得以重立正統。”
聲音落下,龍族大圣的眼底泛起一絲絲漣漪,注視著那少年道人,終究還是緩聲道:“吾等龍族,愿意遵循先前承諾,得此印璽者,為皇。”于是六名大圣之中,有三名中立,三名認可,而那帝江猛然舉起了手臂,放聲大笑:“為吾皇賀!!!!”
無數的兵器高高舉起,那太一印之中的流光溫暖,已經讓萬靈的戰士心中被撼動,甲胄和戰袍如同云氣一般,森然兵戈仿佛成林,沖向天穹,而后齊齊高呼,燦然恢弘,三呼而不止:
“皇!!!!”
“皇!!!”
此聲恢弘浩瀚,沖天而起,而捧著印璽的少女視線垂下,穿過了那層層的兵戈和戰袍,穿過了無數狂熱的萬靈面龐,看到那面容微有蒼白,穿著道袍的黑發少年,如同陰陽流轉之中,墨色里面那一點純陽,恢弘浩瀚的呼喊聲中,卻又似乎寧靜。
壯美恢弘的一幕似乎烙印在了少女的眼底。
很久很久以后。
已為皇的女子,總是會在獨自的時候,走過了行宮清冷的廊道,走到最高處幾乎可以摸著天穹群星的高樓之上,獨自看著天空和大地,想起這一幕。
看著那浩瀚燦爛的星空失神。
“這幫大圣根本不曾服氣啊。”
“這樣下去,恐怕絕不會有什么好的發展。”
齊無惑坐在一處大堂的躺椅上,少年道人的神色沉靜而平和,諦聽的聲音在他的心底響起,少年道人點了點頭,這些可都是大圣,被勢裹挾,可以,讓他們心服口服,不可能,但是齊無惑不開口,器靈和荒爻皆不知他心思。
這里是荒爻的行宮。
妖族的大勢凝聚之后,荒爻傳音給齊無惑,將他帶來此處,看來荒爻也很清楚而今的局勢——萬靈稱小蓬草為皇,哪怕是諸多大圣也不會選擇在這樣的情況下違逆這萬靈之勢,旋即約定有登基之儀軌,但是這其實是一種緩沖之計罷了,要靠著時間將這大勢壓下去。
器靈雙臂抱胸,靠著白玉柱子旁邊,難得沒有什么笑意。
許久后,他道:“成與不成,尚未曾定啊,但是,這也算是媧皇了吧?”
“但是卻不是吾主妹妹那位媧皇。”
“她的血脈仍舊單薄仍舊不可能讓大道化生出最初的媧皇,但是她乃媧族血脈,又成萬靈之皇,如此言之,卻似乎也可以被稱呼為媧皇了……”
齊無惑道:“你很遺憾?”
器靈道:“不啊,我很開心。”
齊無惑道:“太一印認可護身,哪怕伏羲親自來都會被反噬。”
“你也無法再對小蓬草出手了。”
“無法通過強行提純她的血脈而欺騙大道,令媧皇化生而出。”
“不是嗎?”
諦聽:“!!!”
溫和器靈歪了歪頭,澄澈的金色眸子注視著那少年道人,而后嘴角勾起,一點一點浮現出燦爛笑意,眼睛都微斂著,越發溫和,笑著道:“啊,親愛的尊主,您真的似乎是對我很有許多的成見啊,我可以建議一下嗎?”
“我是我,吾主伏羲是吾主伏羲。”
“在第二劫紀掀起動亂的是吾主。”
“而吾,不過只是一件可憐,弱小,無助的,為人操控的兵器罷了,兵器可以決定自己的使用嗎?自然不可以。”
“殺戮者,伏羲也;非器也!”
“您對吾主伏羲的成見,可以不波及到我的。”
溫和器靈想了想,認真提議道:
“要不然,我和您一起罵他?”
諦聽都無言了。
少年道人起身踱步,躺椅微微晃動著,在這清雅的行宮閣樓院落之中,俊雅溫和的青年器靈倚著白玉柱,陽光溫暖,少年道人沒有去看那貌似恭敬溫和的青年,只是看著前面的荷塘蓮花池,道:“你這一點,應該也很像是伏羲吧?”
青年微笑溫和雍容:
“多謝您的夸贊。”
“您要出門嗎?去見媧皇?”
“大圣,您為何要擁護那個小丫頭?!!”
帝江的心腹,一名頂尖血脈,已經修行至于真君層次的貔貅不甘詢問,他知道眼前這位帝江大圣的雄心壯志,所以對于其反噬妖皇太霄,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但是卻萬萬不可以接受自己的主尊向那個小丫頭臣服也似的低頭,道:“大圣,我等不明白!”
貔貅背后,諸多的帝江一系的真君地仙級別的大妖皆是披甲持銳,滿臉不甘。
披堅執銳,是以示己心不明。
“吾等不明!”
帝江坐在高位,看著這些隨著自己一路廝殺的屬下,抬手一掃,令諸多的將軍從屬皆不必多說,卻忽而自放聲大笑道:“你們在質問我,哼,很好,倒是沒有忘卻自己的來歷,不曾忘卻,我等是什么!”
“萬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那已經是幾個劫紀之前的事情!漫長的歲月,連至高之神都隕落,還提什么先祖,談論什么榮光,哈哈哈哈,簡直是可笑!可笑!”
一陣的狂笑聲音,震動四方,無可匹敵的豪氣沖天,帝江手掌猛然一掃,眸子掃過前方,道:“若如此,人在數個劫紀之前,豈不是還不存在,只是泥土!”
“更往最前,三清也不過是一道祖炁!”
“若是如此,皆去談論所謂的先祖,就靠著祖先地位,分個上下便是了!”
“太霄他竟然忘卻了自己的身份,我等正是兇獸化形,正是妖族!是靠著獠牙利爪在這天地之間廝殺出一片浩瀚妖界的妖族,我等不是靠著先祖的榮光,不靠先祖的血脈,靠的正是我等自己!以此身而非先祖立于這天地之間,如此才是堂堂正正!”
“他竟然忘卻了這些!”
“將反敗為勝的可能寄放在了所謂的先祖,萬靈之上!哈哈哈哈,簡直是,廢物!”
帝江眸子冰冷,一句廢物,直指著那妖皇,殺氣森然,將貔貅在內諸多真君大妖鎮壓,背后仿佛有巨大異獸帝江本體,似乎散發出狂暴的咆哮,而那冰冷的目光似乎鎖定了每一個妖族的真君,冰冷道:
“我問你們,你們還記得自己是怎么樣走到現在的嗎?還記得你們經歷過多少殺戮嗎?”
“萬靈之先祖,可有幫助?!”
“所謂的榮光,可有半點的用處?!”
諸多真君妖族氣血激蕩,道:“不曾!”
“我等皆是靠著自己殺戮!”
“對!靠著我們自己的刀劍和獠牙!”
帝江道:“很好!”
“那么,印璽對我等又有什么用?!是印璽,還是那小丫頭,又有什么區別!”
“你們難道真的會聽從一介印璽?!”
一句話說出,諸多真君心神震動,似乎明白了什么。
帝江手臂抬起,冷然道:“大勢已成,印璽不過只是一介虛妄之物!”
“我等手中的,乃是妖皇!”
“乃是被那人族謀士掀起的,萬靈之心萬靈之勢在一身的妖皇!一尊弱小的妖皇!而她現在,就要在我等的掌心之中!在我的掌控之下!”
“那妖皇,才是本座的印璽!”
“而本座的意志。”
“才是真正的皇!”
“手持這印璽,乃可號令諸圣,才能真真正正的,廝殺出屬于我等的妖界!”
諸多真君皆是心中激蕩,裹挾妖皇以號令諸圣萬靈,借此殺出一片蒼穹。
沒有誰比起帝江的冷靜!
徹底利用此局勢,而抵達自己的目的,暢享那一日的畫面,帝江麾下諸多真君,戰將皆是熱血激蕩,齊齊半跪于地,兵器猛然刺穿在大地,錚然之聲肅殺:“見過,皇!”
“龍圣,您為何會忽而改變主意?”
“那印璽本來是吾等龍族的,怎么可以交給那個小姑娘作為皇?”
龍族長老不解詢問。
而龍圣則神色復雜,嘆了口氣,道:“正是因為這印璽乃是吾等龍族的。”
“我才如此啊。”
龍族長老越發不解。
龍圣道:
“那方寸山齊無惑,就是先前在上古山脈之中,喚醒了先祖龍皇的。”
那老者這才神色一變,看向那旁邊穿著赤色火焰袍服的龍族族長:“當真?!”
那赤色火龍道:“是他……”
于是便是將當時發生的事情都說出來。
龍圣道:“龍皇先祖不滿意于吾等的行為……”
“認為吾等去找他,是為了將他的尸骸帶回來,當做信物以統一其余的兩脈;我更是感知到齊無惑身上曾經有過龍皇的龍珠……而才沒有多久,他竟然就將這印璽從東海祖地之中帶了出來,這恐怕也是龍皇的要求。”
“否則的話,他又怎么能從蒼龍老祖那里得到認可和印璽的?”
這些事情說下來,龍族長老神色動容:
“這,難不成是龍皇幫其得到這印璽,而后來此。”
“此事甚至于有蒼龍老祖的認可?”
龍圣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其他的方法讓這一名人族得到印璽,必然是有老祖的首肯,只是不知道此番來此,又是何意;更不知道龍皇有沒有將吾等的所作所為告知于蒼龍老祖,不知道老祖又是什么想法……”
諸龍皆緘默。
素來沒有出現過的蒼龍,那鎮壓著東海海眼的龍族古老者。
這少年道人帶著祂的信物前來。
更有問題是——
他們才剛剛為了統一其余兩脈而做了些對先祖龍皇不敬的事情,現在更古老的龍族出現,不由地讓他們心中不有些坐立難安之感。
故而,龍圣方才在齊無惑開口之后,也幫助了那少女。
龍族長老道:“不如,我們前去試探一二……”
龍圣沉默,最后點頭。
“好。”
而其余麒麟,鳳皇并那位巫圣皆有其想法,少年道人前去尋荒爻,荒爻正在為小蓬草梳發,見齊無惑來,便是微微頷首,且和齊無惑去靜室,這位姿容明艷的女子沉默了下,道:“而今局勢,你應也看得比我清楚。”
“帝江,兩面三刀,野心之輩,他主動開口愿意答應,是有所圖。”
“龍族不知。”
“其余麒麟,鳳皇皆是不喜殺戮之輩,他們厭惡兵戈,本能會喜歡安定的環境,而唯獨那巫族乃是萬靈比較特殊的一脈,我也不知道她的打算,但是,既是大圣,皆不可能因為一枚印璽就臣服了……”
“恐怕,其中有欲要利用小蓬草的,也有想要借助小蓬草的名義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吧,至于麒麟鳳皇,大概率誰是妖皇他們都不會有太大反抗,但是也不會輕易遵從命令,畢竟以太霄之底蘊,也是登上妖皇八千年后才有這樣的聲勢……”
荒爻側身看著少年道人,五指握合,最終松開。
這位從第一次見面就艷麗絕世,充滿傲氣和侵略性的大圣嘆了一聲氣,輕聲道:
“我不想要讓小蓬草遭遇這些。”
“請你……”
“帶她走吧。”
“齊真人。”
齊無惑看著這位有伏羲血脈而對小蓬草極為親近的妖圣。
少年道人起身離開,腳步頓了頓,道:
“……你確實是很喜歡小蓬草。”
荒爻沒有回答,齊無惑走出靜室,看到了小蓬草還坐在那里,黑發垂落,似乎有些不明白,而器靈則是好奇打量著這個小姑娘,只是器靈特殊,常人難以一見,而小蓬草注意到了少年道人的目光,道:“無惑?”
“這個印璽……”
“很危險對吧,應該會讓我很難,你也很需要。”
“荒爻姐姐也會因為這個遇到很多的麻煩。”
少年道人看著她,小小少女面色仍舊白皙,眸子大而幽黑,她自小被欺負,一路走過來見過許多,在荒爻的介紹之后,那一日發生的事情,她大概已能理解,少年道人看著她最終微微附身,道人的袖袍翻卷落下,手掌輕輕揉了揉小蓬草的頭發,按在她的頭發上。
勾陳之儀軌已被打破,秩序將要建立。
帝江,龍圣,鳳皇一一在心底閃過。
最后是荒爻的嘆息和懇求。
少年道人沒有回應,只是溫和道:
“所以。”
“小蓬草啊。”
“你自己,想要成為皇嗎?”
而在同時間——
天穹之上·斗部。
在所有諸仙神都在關注著御的爭斗時,一陣驚怒的喊叫聲打破了斗部的寧靜。
“我艸啊!!!!!”
“太陰元君,元君!”
“火曜,火曜又開始暴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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