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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上清鑄劍

  “止戈劍?倒是不錯。”

  上清大道君斟酌了下,道:“既是道友相托,那么貧道自然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只是此劍材質,乃是勾陳的兵戈一部分鋒刃,其中蘊含有大道的方向,欲要淬煉,極耗時間,非一時一日之功。”

  “另外……”

  “不知是為誰人鑄造?”

  明知道那少年道人最近事情的上清大道君裝作了一無所知的模樣,當后土皇地祇娘娘告知于他齊無惑的名字之后,上清大道君笑而言道:“但凡兵器,皆有所形,就如同貧道之劍,以及道友之轟天锏,若是交給其余修為非凡者,不是不能夠駕馭,卻斷無你我掌中之威能。”

  “若以貧道之劍,交給玉清。”

  “亦或者道友之轟天锏,交給太上。”

  “最多皆只能發揮出六成威能。”

  “蓋因為鑄造之時便以修行者之炁血入內,于是握在掌中,氣血相聯,猶如臂使指,隨心所欲,器之形體,長短,分量,材質皆是契合于器主,如此甚至于可以發揮出超越神兵本身的殺傷力,便是如此。”

  后土皇地祇看著前面清俊道人,嘆了口氣,溫和道:

  “道友想要說什么,不妨直言。”

  上清大道君道:“只是此兵若是真的專屬于他,和其余諸神兵不同,便要心神合一,以令此劍之重要性,比起其余一切神兵更高,所以——”

  “我要親自見他才可鑄劍。”

  “最好直接在他所住的地方,結劍爐而居,引寒泉淬火,吾每日教……”

  上清大道君的聲音微頓。

  而后面不改色,義正詞嚴道:

  “咳咳,觀,貧道是說,觀,‘觀他練劍’!”

  “如此——”

  “見他手段,知他身法,明了他的氣機。”

  “如此,才可以鑄造出一柄獨屬于他的神兵,而非只是單純地將天材地寶堆積在一起,如此鑄造出的不過只是一柄誰人都可以用,毫無特色之兵器罷了,若是如此的話,貧道可不屑為之。”

  上清大道君神色從容,所說所言,盡數為了鑄造一柄好劍。

  從容不迫,言辭坦然,連他自己都要信了。

  心中的念頭卻是轉的飛快。

  哼,玄都那暴躁小子這一次倒是做了回好事情。

  竟幫他師伯我把太乙那個臭小子調走了!

  若非如此,就太乙坐在藏書閣之下守著的模樣,他不要說出去了,就連看這樣一番御之爭斗都是做不到的。

  此時不走,還更待何時?!

  至于齊無惑,其能以一介真人之軀,做到這諸多事情,已是讓大道君心中甚是喜悅,更是最后以武止戈,以劍破劫,令上清大道君恨不得擊節贊嘆,長嘯而歌,道一句合該是我弟子!

  此番事情之后,大道君早已是心癢難耐,若非是顧及面子和約定,早已經親自出現,顯化于前,展現身份,收那少年道人為徒了;現在有這樣的好機會,豈能夠放過?

  哼哼,玉清啊玉清,本座是說了,不會主動給機緣,不會去見他。

  可是,這個可是后土在請我出手幫祂完成一個人情啊,哈哈哈哈哈,可不是我要去的!

  你想不到吧!

  老雜毛!

  你還在閉關。

  貧道馬上就要在我看重的參展選手旁邊,結廬而居,親手調教了。

  伱個死正經古板的家伙可以做到嗎?

  你可以做到嗎?!

  你一定做不到這一點!

  上清大道君幾乎要忍不住放聲大笑了,但是表面上卻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眉宇清俊灑脫,一柄拂塵,腰間配劍,自有灑脫之氣和道祖的從容雍容,后土皇地祇不知他們兩個的賭約,略一思索,便知道上清所說不假。

  她也是這個心思。

  上清大道君靈寶淬煉之法。

  足以將那少年道人止戈的傳說升華為兵戈,淬煉為靈寶。

  到時候哪怕是將劫劍青萍交給齊無惑,都不如這柄契合,于是她當即頷首答應下來,道:“那便如此約定,彼時吾自會在無惑閑居的地方,為道友留下一處山泉和平坦之地,作為鑄劍之地。”

  上清道祖雍容平和,道:“如是便可。”

  后土皇地祇袖袍掃過,轟天锏化一點流光,飛入袖袍之中,縱然如此沉重厚重,竟然也未曾有絲毫變化,上清微微抬眸,以不周山在加上整個世界千山萬水的重量,壓在肩膀上,哪怕是尊神都會瞬間受到影響,唯后土如常。

  上清拂塵一掃,壓下了自己試試后土手段的念頭,只溫和道:“道友去何處?”

  溫柔女子白皙手掌籠罩在了袖袍之下,方才提起不周山的手掌微微按了下食指和中指,大拇指輕輕叩在中指手指上,繃緊如弓,而后隨意空彈了下,氣浪震蕩如雷霆,溫和回答道:

  “有個小家伙太過于膽大妄為,把我嚇了個不輕。”

  “我要回去。”

  “稍微的‘教訓’‘教訓’那個小家伙一下。”

  上清道祖看了一眼先前女子隨意彈指留下的痕跡。

  那可是能單手拎著不周山轟擊兵戈之主的女子,雖然看上去手掌白皙柔軟,但是卻又有三清四御之主最強的蠻力,虛空之中像是被某種霸道的神通掃過了似的,三十三天重新匯聚起來的云氣直接被從中間撕裂出一道鴻溝,綿延不知幾千里。

  上清踟躕了下,道:

  “……道友,稍微留手。”

  “無妨,吾明白。”

  遠遠已經聽到了來自于天庭老天君的聲音,這位什么臟活累活都不得不干的老天君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尊奉了那少年玉皇的法旨,就算是可能性微弱,也想要再來嘗試一番,希望爭取后土重新歸于御的行列。

  見到老天君在三十三天外的模樣,上清大道君看著那位老天君,道:

  “倒是苦了他。”

  “而今天庭南極北極制衡,就連我和太上,玉清的大弟子也皆是入劫,雖是量劫暫止,然如此局勢,勢必還有波瀾,只南北兩極,矛盾只會越來越尖銳,道友為何不試試看,重新回那天庭,做個尊神?”

  后土皇地祇回答道:“吾亦為君。”

  “千山萬岳,尊我為皇。”

  “一言既出,豈能夠朝令夕改之行,如此地祇反要散亂了。”

  “況且,南極北極制衡,倒是清簡,我若是進入,恐怕又有諸多波折……”

  上清笑了下,道:“這個倒也是。”

  “他們必然會拉攏道友,其中諸多手段,爭斗,廝殺,怕是少不了的。”

  后土皇地祇微微笑了下,而后便消散無形,也已離去了這三十三天外,上清道祖拂塵掃過,自那量劫之中收回想法,只想到了他日自己親自教導那小子的基礎,便覺得痛快許多,教不教他的不重要,重要是玉清沒有這樣做!

  嗯,到時候就換個名字。

  清上?

  還是宸玉?

  本座親自教導一段時間。

  如此的話四百九十余年后,可還有失敗之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玉清啊玉清,你輸定了!

  大道君勝券在握,只在此刻,大道君不知為何,卻又想起來牽牛宿那個常常跑去了藏書閣的小丫頭,思緒微頓,若有所思,自語道:“奇怪,怎么總又想起那個小丫頭……難不成……”

  “是本能感應,換上她更有勝機?”

  大道君若有所思,旋即拂袖灑脫道:“那又如何?她能勝又如何?”

  “貧道就是看重了這個小子!”

  “況且,她能勝得,那齊無惑就勝不得太上玄微了?這什么道理?”

  “吾親自教導,定然會勝的更漂亮些!”

  遠遠已聽得了那老天君的喊聲,上清大道君隨意一個邁步,這一縷神念就已經是消散無形,再如何也尋不到了。

  “果然嗎?卿去的時候,后土皇地祇已經不見了。”

  少年玉皇心中遺憾不已,便令老天君下去了,雖然說玄都大法師和太乙青華大帝都說,后土皇地祇是不可能再回來當御的,但是他終究還是想要先嘗試一番,嘗試之后,自是失敗。

  少年玉皇心中更是悵然。

  旋即自是有一股振奮之心——

  御爭已止,當封真武了!

  如是便總算可以見到那位真武!

  于是玉皇心底便生出了些許的期待,視線看向玉案之上,見到上面的卷宗記錄有妖族的變化,神色微有些許的沉靜。

  萬靈妖族,上古諸庭的復蘇么?

  代表著上古萬靈的妖族萬靈重新開始了活動,而伴隨著這個龐然大物的運轉,整個世界也隨之有所變化,一道道的命令被傳遞向四方,在整個世界都掀起了龐大波瀾,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對于萬靈之族,以令萬靈拋棄過去之妖皇太霄的政令,重新聚合為萬靈。

  這一部分的命令占據了絕大多數,而產生的影響也是極巨大而深遠。

  而另外還有一部分的信箋,則是由另外一名曾經幫助云琴和齊無惑,將玉符貼在山脈之上的妖族豪俠送達,這命令跨越了千山萬水,跨越了層層迭迭的云氣和城池,最終來到了人間的土地之上,抵達了神武朝——

  “報——!!!”

  “大帥,有情報說,妖族帶著信箋前往了皇朝都城。”

  兵家魁首李翟在退出妖界的時候,曾留下了一個個后手,在發現問題的時候,立刻傳遞到了前線,李翟沉默,反手將這一卷信箋按在桌子上,抬起頭看著前面——

  那是一名穿著月白長袍的道人。

  邱龍國之國師,通道館之主,天陽子道長。

  亦或者說,他原本應該稱之為玉陽子,只被取了玉,也遺忘了這個字。

  乃是三花聚頂,道行極深的仙人。

  一身修為,都是堂堂正正的道門氣象,卻說是來自于——

  奇緣。

  其余師承,老師,卻都不記得了。

  只是其手段高妙至極,非常人所能夠匹敵的,而邱龍國在內的九州附近過度皆是趁機討伐了中原,占據城池,唯獨這位邱龍國之國師,天陽子卻是將邱龍國占據的城池,秋毫無犯,盡數都交換給了李翟,只換一次閑談。

  “道長如此風格行事,倒是讓本將詫異。”

  “這可是我神武九州的邊關九座大城,你們拿下了,竟然還給我?”

  天陽子溫和道:“因為貧道,所圖甚大。”

  “不甘為神武朝人皇的棋子。”

  李翟挑了挑眉:“哦?道長何意?”

  天陽子平和道:“將軍舉天下之義師攻妖族,于天下有大名;而今神武人皇卻通過各種手段,抽調了邊關城防,更說是將軍要人,這是功高震主,欲要廢將軍之名,而我等小國,若是此刻真的取了邊關,將軍盛怒回來,必守不住這些城池,還會讓兵馬損失。”

  “如此毫無半點意義,于大,影響人族討伐妖族;于中,則是要以小城小國之兵馬,應對將軍雷霆之怒;于小,則貧道倨傲,也不愿做那所謂人皇棋子,制衡將軍。”

  李翟深深看著這位國師道:“雖然說聽聞國師你貪戀權位財物。”

  “可而今見面,方才知道,邱龍國能有你,實在是大幸。”

  天陽子微頓。

  不知為何,這一句話讓他心中悵然若失。

  似乎是曾經做出選擇,選擇留在了家國,卻失去了對于他自己來說,更為重要的東西,天陽子微微笑了笑,灑脫道:“無妨,能得將軍之夸贊,實在是幸運,不知道將軍,欲要如何?”

  李翟按著信箋:“……其余諸國若是有道長的眼力,便是好了。”

  “他占我一城,我就奪他兩城!”

  “殺我十人,我斬他百人,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天陽子神色微凜,似乎為此戰將的森然殺機而驚動,旋即微微笑道:“那就預祝將軍,旗開得勝……”李翟沒有說什么,只是按著這信箋,冷然想著,先前那位在朝堂之中制衡權貴和人皇,讓他們順利出征的女子已病倒了。

  似乎是被下了毒。

  瓊玉身體本就虛弱強撐著維系局面,終究是被下毒倒下。

  皇帝……

  你還在因為自己的政治手段而沾沾自喜吧。

  等著罷——

  他要回來了。

  李翟將手中的信箋扔入了正在熊熊燃燒著的火盆之中,頃刻間就被點燃,而其中的文字在燃燒盡之前,落入天陽子的眼中,讓他的神色微微怔住火苗升騰而起,如同人間朝堂之中青銅巨柱上的火光。

  人皇飲酒,身前自有數名近臣舉起酒杯慶賀道:

  “陛下英明神武,天下無雙!”

  “陛下英明,實在是乃順天而生的圣人皇!”

  “圣人皇!”

  “為圣人皇賀!”

  “為圣人皇賀!”

  群臣賀喜,歡飲達旦,其中一老者注視著皇帝,心中有些寒意——在七皇子和秦王出兵的時候,全力支持,而后在救出人之后,立刻要秦王班師回朝,秦王必然不肯,于是皇帝直接將邊關城防撤下。

  七皇子和秦王的數次不回來,就反而像是坐視這邊關被破似的。

  是要借助七皇子的性格,反破了他現在攻破妖界的赫赫名望。

  又因他麾下鐵騎大多來自于邊關將領。

  而今邊關被破,這些軍中的悍將多有家破人亡者,自是會對下令不回的七皇子心中有間隙,如此可破七皇子的兵家之氣,最終人皇反而得到了破妖界救人族守邊關的諸多名望,而真相,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后世人,不會知道真相的。

  卻見那人皇,面上溫和從容,卻實則志得意滿。

  仿佛文景的名號已經在手中。

  只是這個時候,忽而有一陣陣的聲音傳來,卻是有妖族之信傳遞而來,皇帝神色肅然,眼底卻又有一絲絲喜色,于是放下酒杯,道:“是有妖界來信,事關兩界無數生靈,且喚百官太子。”

  歷史上記載,這一次的人皇以極為恭謹的方式來招待應對這一次的來客。

  百官皆至此,有上古雅樂。

  就仿佛是人皇極期待著妖界發生的某種事情一般。

  而當他知道,妖族傳信是來修好論和,重續八千年之約定的時候,人皇的臉上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劇烈情緒波動和不敢相信,旋即,那位妖族的豪俠捧出了一個卷宗,說,這禮物是一定要立刻送上的,是為我萬靈帝師親自教導,必須要交給人皇。

  于是在緘默聲中,那華貴的盒子被送上。

  人皇打開了盒子。

  看到里面用金色的綢緞托舉著的東西。

  一條手臂。

  上面有著鱗甲,猙獰可怖。

  有著濃郁無比,之前約定要幫助人皇打破八千年前人皇留下的‘詛咒’,得到長生的,結盟大哥的氣息!

  人皇看著這鱗甲,一剎那茫然,道:“這是……”

  豪俠回答:“乃為妖族叛亂之君,太霄手臂。”

  “為諸大圣討伐而斬下!”

  人皇嗓音都有些沙啞:“你說的,萬靈和人族修八千年前同盟的……是……”

  那妖族豪俠道:

  “是萬靈之主。”

  “太霄,不過只是叛黨!!”

  轟!!!

  人皇大腦一片空白,自錦州之前游歷時認識了太霄,到知道人皇氣運不可長生的憤怒,到最后錦州的謀劃,到現在最后的聯手,那長生如夢,徹底消散,往日種種,皆是虛妄一般,渴求了這么多年的一切,在這個時候失去了全部意義。

  人皇手掌顫抖,怒極攻心。

  就在這人皇殿之上,張口噴出鮮血。

  狼狽倒下,群臣驚呼騷亂,人皇恍惚許久,才伸出手止住群臣,華麗的錦袍擦拭嘴角鮮血,強撐著笑意道:“無妨,無妨!”

  “哈哈哈哈,他死了,死的好,死的好!”

  “哈哈哈哈。”

  “朕,高興。”

  “朕高興啊!!!”

  太子李暉看著這一幕。

文官以他為首,當史官最終還是不知道該怎么樣記錄這一段,詢問太子的時候,將那一小段給他看了,那上面寫著帝大喜,以至于咳血  李暉沉默。

  知道了史官遲疑的原因,正因為不實,方才來詢問他。

  李暉淡淡道:“稍作修改。”

  提起筆隨意改了一下,史官見到之后,面色蒼白,猛然跪地。

  只是簡簡單單的修改之后,似乎還是在提起這一件事情,但是其中表達的含義卻已經是截然不同,是所謂史家之春秋筆法,表現得淋漓盡致,文殤王改史以求信,這一個故事因此而流傳于后世千年,批判者眾,贊譽者亦多。

  史官驚懼而憂,數日不眠。

  然——

  終以此為實。

萬靈求和,獻太霄之斷臂,帝見,驚悸而咳血,幾近昏厥醒,乃曰大喜  ————《帝傳·幽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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