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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棄佛修道,自道歸佛

  佛國之中,佛光流轉,黑袍帝君踱步前行,佛老和未來佛各自分列兩側,慢一步前行,緊隨其后,其余諸菩薩,金剛,羅漢,沒有資格隨行,只立足遠處安靜目送,楊戩隨其后,真武大帝似是要去禁忌之地,佛老和未來佛止步,只目送那道門大帝獨自走向佛門最隱秘和神秘之地。

  那地方的分量和意義,不要說是外來的仙神,便是自家的菩薩也不是人人可去,其地位,恐怕不遜色于昊天寶庫在天庭的地位,可是當這位神色溫和的帝君提出要過去的時候,佛老卻是不曾有半點的反對。

  只是在這寶地外面駐足,目送真武大帝遠去了。

  那地方特殊,楊戩亦不曾隨行。

  在千年前,這地方還有那一十七脈佛脈的修持者入內,而千年前大劫之后,倒是清凈許多,真武大帝踱步徐行,兩側花草豐茂,菩提樹生長也極好,除去風聲之外,沒有什么其他的駁雜聲音。

  前面那一株碩大菩提樹下,一名枯瘦老道人已站在那里等待著,雙手搭著放在身前,口稱帝君,正是燃燈,輕聲道:

  “許久不見了啊,老道如此老邁,帝君卻是風采尤甚當年。”

  齊無惑深深看著眼前的故交,而后笑起來,溫和道:

  “道友,似乎有所領悟了。”

  燃燈搖了搖頭,邀請齊無惑坐下來,取出了茶盞和茶壺,為眼前這位黑袍帝君沏茶,眸子低垂看著茶盞,語氣溫和地回答道:“談不上什么領悟不領悟的,只是當年之約,菩提果已經成熟了,所以才送給帝君而已。”

  真武大帝坐于石凳之上,看到燃燈抬手,當年他自廢了佛門修為,而今似乎又有了一番氣候,絲絲縷縷的金色佛光逸散開來,那一枚菩提果落下來,穩穩落在了石桌上,絲絲縷縷的佛光流轉變化。

  這可以算是最初佛祖的伴生之寶。

  數個劫紀的溫養,其根基底蘊靈性,極為深厚,無人膽敢小覷這一個寶物,是足以讓南極長生大帝君都有些心動之物,在此物出現的時候,佛國之中的佛光似乎濃郁許多。

  轟!!!

  佛國之上,有青紫色雷霆奔走而過。

  雷霆之力強盛,卻又隱隱然攜帶著生生不息之神意,驚了多少菩薩金剛,燃燈卻沉靜,輕聲道:“此物太過于貴重了,佛老他們多少也有些將它留在佛國的念想,但是當年佛祖已經和帝君有約,此物現在算是物歸原主。”

  “此物神韻豐富,往后帝君欲要煉寶,亦或者煉丹,皆由帝君主持。”

  真武大帝伸出手,將這菩提果托在掌心之中,感知到其活潑靈性。

  沒有在這一樁頂尖至寶之上停留太久。

  卻是看向眼前的燃燈道人,溫和道:“那么,道友你呢?”

  “在佛國之中,守著這一顆菩提果千年時間,之后你可要隨我回去真武府?”老邁道人嘆了口氣,臉上有著濃郁的歉意,輕聲道:“我的話,就不走了。”

  真武大帝對于這樣的發展似乎并不感覺到意外,只是笑了笑,詢問道:

  “道友看來,想清楚了,可以和我說一說嗎?”

  燃燈道人道:“其實沒有什么值得一聽的,我在最初的時候,就只是佛祖座前點燃,照亮左右黑暗的燈火燭光,是因為佛祖離去了,周圍沒有誰再念誦佛經,沒有誰再愿意為蒼生照亮黑暗,所以我才迷惘至此。”

  “在那些年里,修持了十七脈佛法,雖是多,卻也沒有找到道路,迷惘之時,離開佛法,前往道途,后來見我佛歸來,知道我佛所作所為,方才醒悟……我所謂的修持,一直都只是等待著佛祖歸來而已。”

  “那不是修持,只不過是將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是入了魔道。”

  “我枯坐這千年,終于找回來了自己的道路。”

  老邁的道人起身,雙手終于合十,朝著坐在那里,氣質已沉靜幽深如天地板的男子深深一禮,輕聲道:

  “這些年來,感念帝君關照,今日之后,恕燃燈,不能再隨行了。”

  真武大帝看著他,眼底欣喜,笑道:“恭喜道友。”

  燃燈道人慚愧道:“棄道歸佛,已當不得帝君道友。”

  真武大帝卻是溫和笑道:“道友何必執迷什么佛道?所謂道友,不過只是這一程路上,同行一段而已。”

  “行過了,并肩了,也是該要離別了。”

  “世上的關系,總是如此。”

  燃燈心中有慚愧和愧疚,聞言卻是神色復雜,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那氣質巍峨的真武大帝,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真武大帝君抬起手,那成熟之后的菩提果在他的掌心之上緩緩盤旋,強烈無比的靈性逸散流轉,這一枚果實,若是給人吃了的話,恐怕立刻就足以打造出最為完美的根基,甚至于是直指大品層次的基礎。

  哪怕是對于御尊之境,也是一種了不得的寶物,南極長生大帝都被引動。

  而在這個時候,真武大帝卻是想起了千年前那位,以己為筏,渡化蒼生的僧人,神色平和,抬眸看向南方天闕,似乎已經看到了在那個方位上,氤氳變化的雷霆之炁,轟鳴奔走,蘊含有極強大的威能,卻因為戒備著真武而不曾落下。

  真武大帝收回目光,忽而抬起手指,直接點在了那一枚菩提果之上。

  磅礴力量流轉變化,剎那之間,佛光散開來,無邊力量沖天而起,化作了浩蕩磅礴的流光,那雷霆之聲陡然大作,似乎隨時都會劈斬下來,盤膝而坐的楊戩提起兵器起身,目光亮起,而阿彌陀佛,彌勒佛則是不解。

  燃燈道人起身,卻見那菩提果化作流光,生機和靈性沒有被煉化,反而化作了無邊磅礴的姿態,被真武大帝鎮壓收斂,燃燈怔怔失神,道:“這,這是……!”

  真武大帝道:“這些年來,我向娘娘學了些創生之術。”

  學了點,創生之法……

  燃燈道人怔怔失神。

  只是這一句話,卻又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猶記得當年的帝君就是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很多讓人瞠目結舌的了不得的話,而這菩提果被點化,佛光散去之后,一個看上去才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人出現了。

  通體澄澈,并無半點的駁雜之念;性靈安靜,有花草樹木之清香,無七情六欲之執著,其氣機熟悉,燃燈道人認出來,這就是那一枚菩提果所化,其輩分極高,歲數和跟腳繼續往上面追溯的話,足以是和玉皇等人平輩論交。

  可是而今才蘇醒,性靈卻又稚嫩。

  這果實屬木,并無本相,隨風而落,遇火不焚,因遇真武鎮天以媧皇娘娘的手段點化,因緣際會,倒是化作了個人族少年模樣,真武大帝抬手點在那孩子眉心,點破靈光,令其無盡神韻,盡數內斂,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澄澈如長空,卻又懵懂茫然。

  燃燈眼底亮起,下意識踏前一步,道:“我佛?!”

  可是他看到了那小少年眼底的茫然和懵懂,那種澄澈無邊,如同破殼之鳥一般,打量著這個世界的新鮮感覺,于是燃燈的腳步頓住了,他認出來,這不會是那位佛祖,就算是根基類似,底蘊相仿,但是眼前這個小少年,終究不是,也不可能是那位獨一無二的佛。

  燃燈的目光悲傷,看著這少年人,然后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黑袍帝君,道:“帝君慈悲……”

  他原本以為,這一枚菩提果會被太上弟子化入丹爐之中,卻是未曾想到,這位真武大帝會將他點化而出,他幾乎要脫口而出,希望帝君可以收下他作為弟子,可是旋即又意識到了,哪怕是神將楊戩也不是他的弟子,而是在煉陽觀下掛了名號。

  況且,道門弟子入門講求的,是緣法自然,強求不得,他最后只是道:

  “多謝帝君……”

  這菩提果化身的孩子雖然輩分和跟腳高得嚇死人,卻是懵懂的,真武大帝伸出手變化出了一身灰色的衣裳給他穿著,這孩子好奇地拉扯著自己身上的衣裳,身上的氣息慢慢歸于凡俗了,只是活潑靈動。

  真武大帝喝完了燃燈的茶,起身告辭離去,楊戩隨侍,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那個死死跟在了黑袍帝君身旁的稚嫩少年,這少年給他一種極端古老之感,還以為是哪位長輩。

  在走出佛國的時候,天穹已經是壓低下來了,雷霆轟隆轟隆,并非尋常之雷霆,也不是雷部之神通,此雷生發于南極之天穹,轟鳴流轉,楊戩眸子微凝,道:“……南極長生大帝?!!”

  真武大帝平淡道:“楊戩。”

  這聲音平和,卻不是喚親昵稱呼或者道號,已經代表了某些東西。

  神將楊戩肅然道:“末將在。”

  黑袍帝君淡淡道:“且去真武府之中,告知于巨靈,王惡,天王,并天蓬大真君,做好準備。”

  這一句話平和,卻讓兩側的阿彌陀佛眼角狂跳,神色微凝,雙手合十,躬身行禮,硬生生不敢開口詢問,只是心中駭然驚恐,又有嘆息——

  當年那個持劍的少年道人,而今已經有了一句話之間,掀起整個六界狂濤,或者說鎮壓六界秩序的恐怖實力。

  這一句話……難道說,是代表著北帝真武終于要對南極長生大帝出手了?

  雙方的矛盾終于抵達一個極限,局勢也無法再緩和下去了?

  一個個念頭想法,在這些佛門的修者心底涌動著,但是卻不敢去過問。

  真武無上,鎮天靈應,御尊之位,不可輕易測度。

  不敢動心,不敢動念。

  不敢思,不敢想。

  楊戩復又行禮,化作一道遁光離去了,群佛菩薩送這真武大帝離開佛國,當這些佛陀菩薩們止步的時候,燃燈道人仍舊站在最前,沉默相送,黑袍帝君腳步頓了頓,溫和道:“道友,就送到這里吧。”

  燃燈頓住了,看著眼前的背影,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么。

  真武大帝未曾回頭,只是笑了笑,輕聲道:“道友不必掛懷。”

  “你有伱的道路要走,我也有我的道路,但是無論之后走到何處,至少這一段同行不虛,能夠和你同行這一路,貧道已是慶幸……燃燈大師。”

  在他身后,那老邁道人聽聞了當年的稱呼,身子顫抖了下。

  老邁道人抬起頭,看著他。

  恍惚之間,眼前所見的不是這位高深莫測,氣質幽深如獄的真武蕩魔大帝,而是一千多年前的道人,是那眼底帶著春風和秋月,嘴角帶著笑的少年,他微微側身,看著燃燈,目光平和,似乎已經知道了什么,輕聲道:

  “大道蒼茫,各自前行,道友,告辭了。”

  燃燈失神許久,當年中州府城相遇,妖界共戰,爛陀寺救命之恩,一甲子朝夕相處,一千年枯坐畫面,都變得鮮活起來,都在眼前浮現出來,燃燈忽而笑起來了,笑著忽而落淚。

  他雙手合十,黑發落盡,又是當年老僧,輕聲道:

  “那么,無惑……”

  “告辭。”

  “他日,有緣再會。”

  于是他眼中的真武大帝又是齊無惑了,齊無惑輕輕頷首,轉過身來,在群佛菩薩的注視之中,手掌拉著那看似平平無奇的小小少年,走出佛國靈山,漸行漸遠,再看不到了。

  而在他的背后,燃燈老僧也轉過身來,一步一步走回佛國。

  走到了那一株菩提樹下,盤膝而坐,雙目閉合,身子在朦朧佛光之中,忽而身軀籠罩其中,口中誦念佛經,而后道:

  “吾必誓言,以身踐行佛祖正法。”

  “若世尊欲觀時,吾即雙眼,若世尊欲罰時,吾即雙拳。”

  “若天下暗濁,世尊不出,蒼生昏暗,吾愿化身為燭,以身燃燈。”

  他雙手合十,眸子閉合,佛光沖天,浩瀚磅礴,流轉浩瀚,漸漸散去之時,那菩提樹下,已沒有了當年和那少年真武,一并行走天下的燃燈道人,也不再是那修盡佛法的燃燈老僧,修盡佛法,棄佛修道,枯坐千年,重回佛門。

  菩提樹下,唯一燈長明。

  照徹左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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