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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命在秦,謠言的不攻自破

  田辛作為農家當代領軍人物,學術界的尖端人才,哪怕他的爵位很低,但是論地位,他是可以直接拜見始皇帝的。

  田辛猶豫了很久……

  他站在田壟之間,群臣此刻也都各自割了一把小米打了谷子置于鼎中。

  接下來的收割是由士卒進行的。

  上百個士卒手持鐮刀熱火朝天的開始收割小米。

  始皇帝居于前,群臣侍立在側。

  田辛則陷入了沉思……

  思想,和學術,倘若二者只能取其一呢?

  始皇帝吸納百家人才,卻用術而不用學。

  秦國吸收了墨家的工業技術,但是沒有用墨家的政治思想,吸納了農家的耕種技術,卻否定了農家的治國理念,始皇帝是一個很有決斷的君王。

  田辛向來都知道始皇帝需要的是什么。

  可是作為農家的領軍人物,田辛并不僅僅是一個善于耕種的農夫,同樣,他身上承擔的還有農家的思想理念和抱負。

  他已經和始皇帝共事過一次,他知道,只要始皇帝還在,這種結果就無法更改。

  他也知道始皇帝不會吝嗇高官厚祿,他知道,只要自己去,始皇帝就會不計前嫌。

  始皇帝,確實是一個很愛才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對于人才,始皇帝的容忍度很高,田辛當眾讓始皇帝下不來臺,開口死諫,最后的結果也不過是罷官削爵。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懲罰,最關鍵的是,田辛后來因為耕種得利,秦朝的吏員在田辛被罷官削爵以后,依舊按照規章流程給田辛升爵。

  這放在其他國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個讓君王厭惡,觸怒了君王的人,一個被罷官削爵的人……

  別說吏員,放在其他國家,就是三公九卿想要重新提拔都得掂量著點。

  偏偏秦朝的吏員仿佛習以為常,甚至覺得理所應當。

  處罰你的事情王上已經做過了,我們給你升爵也是按照律法的明文規定。

  這很不合理,但是又很合理。

  這也是田辛丟官削爵以后最終決定繼續留在咸陽的主要原因。

  秦法雖酷,賞罰卻分明,而不以個人喜惡,而天下唯有關中吏治清明,通達四方,他留在關中,才能夠更好的推廣耕種技術于黎庶。

  農家,本質上就是萬萬千千自耕農階級的代表。

  可惜,農家的思想太過于不切實際,核心出發點是以自耕農為重,而這,和大多數學派都有嚴重的沖突。

  田辛一方面能夠感受到關中吏治的通達,另一方面,對于秦國對自耕農的迫害也深惡痛絕。

  他做治粟內史的時候,不光進諫始皇帝,還不止一次公開和李斯撕逼斗法,甚至于文武百官之前抨擊商君變法和馭民五術。

  大秦不能碰的滑梯他碰了一個遍,最要命的是始皇帝還都把他保下來了。

  為君,田辛真的很滿意始皇帝,這是一個能容人能護住臣下的君王。

  可是,眼下天底下對自耕農的壓榨,每條律令,又實實在在是始皇帝首肯。

  看看,自耕農高昂的賦稅,繁雜且酷利的肉刑,頻繁的徭役,稍有不慎就動輒貶為氓隸……

  這些,哪個又不是因始皇帝而起?

  田辛的內心是十分矛盾的,他對始皇帝有感激,也有憎惡。

  他希望改變這一切卻又清楚的知道始皇帝不會輕易改弦易張。

  現在,始皇帝又把問題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始皇帝還是那個始皇帝,沒有人能夠改變這個一統天下的君王,也沒有人有資格對他說教。

  是再重復一次么?用術而不用思?

  自己做的再多,難道就能改變眼下這一切么?不會的,糧食產量越高,秦國的徭役就會越重,戰爭就會越頻繁。

  他們會讓百姓疲于奔命,把這群農夫榨干每一分養分,成為完成它王圖霸業的基石。

  他的眼里……永遠也不會有黔首,

  始皇帝,李斯,他們才不會給這群黔首好日子過。

  田辛一身短打,看起來和在場的袞袞諸公格格不入。

  農家是入世學問,除了研究農家思想,他們親力親耕,自己采桑種麻,農家本就脫身于飽受迫害的自耕農,他們是自耕農思想的展現。

  國家在壓榨他們,君王在壓榨他們,貴族在壓榨他們,官吏在欺壓他們,無業游民和手工業者有墨家為其發聲,自耕農有農家!

  可是墨家為曾經煊赫一時,農家,卻自始至終,都沒有什么輝煌。

  自耕農啊,他們太老實,太想要安逸了,太容易妥協,也太會忍辱負重了!

  也正因為無休止的壓榨,他們背負了太多的委屈,放眼看去,沒有一個人不想把他們當作盤中餐,也正因為如此,才醞釀出了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農家。

  所以農家的思想爆裂,超前,充滿了反動!

  可是農家,本就是自耕農上千年承受屈辱委屈壓榨的憤怒的折射!

  田辛對始皇帝是有怨的!

  就像那群世家貴族欲請他為上賓,所想的不過是讓自己幫他們把耕田變得產量更高,以此來侵吞更多的土地,始皇帝也是如此!

  自從罷官削爵以后,田辛就只沉醉于私下推廣,再也沒有去成為貴族的座上賓客。

  田辛知道,他們想要的從來不是對黔首好一些,他們永遠不會這樣做。

  把技術給他們,指望他們來推廣,還不如自己私底下推廣給黔首,讓黔首能夠因此得到一些真正的實惠。

  對吧……始皇帝肯定不會,李斯也不會,大秦也不會這樣做,天底下的貴族更不會這樣做!

  田辛雙手握緊,因為常年親力耕種,他的身形有些佝僂。

  他看著士卒們收割小米,打出谷子,看到小米堆從小小的一堆變成一座黃澄澄的糧山。

  “畝產算出來了!”

  “一畝合計五石三斗!”

  有吏員高舉竹簡,通稟群臣,炸起來陣陣驚呼。

  雖然吹牛逼那會群臣個個往大了吹,恨不得小米收成能有五十石。

  看起來朝堂的袞袞諸公因為三種新糧已經很淡定了。

  是呢,那都是畝產千斤的神糧。

  五石三斗,折合出來不過六百多斤。(秦斤,折合現代斤四百多。)

  但是,依舊引起來了陣陣驚呼!

  這可不是新糧,這是五谷之一的稷!

  是在這片土地耕種了多久的東西?自有情懷在此,群臣也更清楚畝產五石三斗的稷是一個什么概念。

  良田稷畝產也就兩石罷了,上好的水田加上精心照料稷畝產也就堪堪三石。

  這是直接翻了個倍還不止!

  群臣歡呼雀躍……

  天命!這才是真正的天命在秦!

  “帝星飄搖?熒惑守心?哈哈哈哈哈……”

  “倘若天命不在秦,何來稷之豐收?”

  相比較于上次生硬的公關發布,實在是對輿論最有力的還擊。

  帝星飄搖,熒惑守心,江神預言,雖然大秦官方已經召開發布會辟謠,雖然李斯已經開始輿論控制。

  明面上這件事冷了下來,可是要說群臣心里不打突突那是扯淡。

  那可是帝星飄搖熒惑守心啊……

  兩個星象一塊出現,但凡讀點書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就是周文王來了都得召開祭祀自罪天地。

  這玩意在這個時代真的是跟國運掛鉤的!

  任你公關做的再好,輿論控制的再厲害,也沒辦法解決人心的騷亂。

  而畝產高達五石三斗的稷的出產,就是最有力的還擊。

  倘若天命不在秦,不在始皇帝,倘若始皇帝真的有罪于天地,大秦運數將近,又怎么會誕生此等神糧?

  更何況,這還不是通過人為伺弄出來的。

  這批糧食始皇帝已經明確表明,是要當成種子普及天下的,很顯然,始皇帝不會打自己的臉。

  這說明,以后歷史就要改變了。

  天下人只需要維持現有的耕種條件,稷的畝產平白就能翻個倍。

  更不用說,群臣還看的一清二楚,這里種的不光有稷。

  還有麥,還有豆,還有黃米,還有稻子,還有麻!

  這些都快成熟了,雖然沒有收割,但光看那沉甸甸的穗子,都知道收成絕對不會低。

  前面有多么人心惶惶,現在就有多猖狂。

  “恭喜陛下!天命在我大秦,天命在陛下!大秦千世萬世,綿延不絕!”

  群臣不是傻子,值此時機,已經有人止住了心頭的躁動過來拍馬屁了?

  趙泗一看,呦呵,又是個熟人,叔孫通!

  也不止叔孫通!

  稷收成以后,明白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叔孫通絕口不提天人感應。

  什么帝星飄搖,熒惑守心?

  那明明就是正常的星象變化!

  先賢都說過了,子不語怪力亂神!

  更多的臣子依附過來開口恭喜。

  大秦的朝堂氛圍對于拍馬屁這件事還是有些保守的,雖有人激動之余涕零淚下,但看得出來是發自真心。

  但凡心向大秦之人,在這個時代,又恰好出現了種種異象,誰心里不是為國擔憂,為始皇帝擔憂?

  稷,就是解掉他們憂慮和愁苦的一味良藥!

  稷雖然畝產沒那么爆炸,但是在這個時候,他的意義非同凡響!

  “統計總產,昭告天地!”

  始皇帝意氣風發的站在駕攆之上,長袖隨風鼓動,頭顱微抬,昂首視天!

  而田壟之間的田辛,看著身形挺拔,不復暮色的始皇帝,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步一步朝著始皇帝的駕攆走去。

  大巡天下在即,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冇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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