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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王翦教子,春天的到來

  “算起來王相的年齡,也確實算是喜喪了。”王離聞言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大父的說法。

  王翦瞇著眼睛拍了拍王離的腦袋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這便是了,年紀大了,就要服老,人啊……最怕擺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末了,王翦話鋒一轉看向王離開口到:“離兒,你看得清自己的位置么?”

  王離沒想到這也能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被爺爺親自詢問如此高深的問題,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能夠讓爺爺滿意。

  主要是……這事吧,他真沒咋想過。

  他頭上有徹侯爺爺,就算爺爺去了還有大父,乃至于王離本身,都已經內定了徹侯。

  王家是破例襲爵,徹侯的爵位不說能保留多久,最起碼子孫三代,基本上都是始皇帝欽點的。

  “我是……大父的孫子?”王離試探性的開口。

  王翦一聽這句宛如廢話一般的廢話臉上的神情愣了一下,復又笑著搖了搖頭。

  “你說的倒沒錯……世人皆畏陛下如虎狼,但咱是知道的,陛下是重信之人,他們啊,都被大王的威勢給嚇到了。”

  “尉繚子被嚇到了,李斯被嚇到了,王綰也被嚇到了……

  這一點,唯有大父看清楚了!”

  王翦臉上露出一絲自得的微笑。

  “所以你說的也沒錯,伱是我的孫子,大父是徹侯,你父也會是徹侯,你也將會繼承徹侯,這是陛下許諾給爺爺的,大王向來言而有信……”王翦手指在輪椅的扶手之上扣動。

  “不過大父還是要問你,你除了是我的孫子之外,還是什么?”王翦看著王離。

  王離聞聲,又被問住了。

  除了爺爺以外,還是什么?

  王離仔細想了一下,他的天資向來比較感人。

  中規中矩,甚至有些偏劣。

  如果公平競爭,他可能會泯為眾人。

  手握最強大的資源,但是成長起來的結果卻有些差強人意,不管是軍事能力還是政治能力皆是如此。

  歷史上的王離,于政治之上不能協調友軍,取信于王,手握長城兵團卻被章邯打壓,以至于友軍見死不救,此是其一。

  其次手握裝備最精良作戰經驗最豐富的長城兵團,戰績比不上章邯,甚至輕而易舉的被項羽擊破,難以給項羽造成半點阻力,這是其二。

  簡單點說,時局一旦亂了,王離就六神無主原形畢露了。

  這就是他離開了家世以后的本來模樣。

  王離是有自知之明的……

  一直生活在大父和父親的羽翼之下,是庇護,也是壓力,更是對比。

  “那孫兒便什么都不是了……”王離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和自嘲。

  他不過是一個繼承了父輩余陰的二代三代罷了,除了有一個徹侯爺爺,和一個關內侯父親,以及數不清的良田珍寶……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不對!”王翦搖了搖頭。

  “你是太孫的人!”王翦瞇著眼睛老神自在的開口。

  “大父不是向來不讓我沾染這些,先前十八公子于我交往,大父還因此訓斥我……”王離聞聲驚詫。

  “今時非比往日……”王翦搖了搖頭。

  “這人啊,能耐高不高,不重要,但要跟對人,不僅要跟對人,還要看清楚對方是什么人。”王翦拍了拍王離的腦袋。

  “先前你父遣信詢我,是否發兵援趙,兵馬調動,是沒有上報大王,也沒有曉諭朝臣的,是大父用太尉私權調動,如今太子初立,太孫方定,張蒼手段夠快,行事夠果決夠干凈,趙國平定的夠漂亮,因此也便沒人能說這件事,但朝臣心中自有稱量,既然已經入局,是便不是,那便不再是大父說了算了。”王翦搖了搖頭。

  “你便記住,這些事情,是誰都逃不過的,常走懸徑之人,哪有長壽的道理?

  若非大父功定徹侯,陛下信重,大父,你父,你,都是逃不過這一遭的。

  可是對大父,對你父,都不是什么大事,唯獨對你,這是為你所做的決定。

  孟子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以大父的功勞,可以讓陛下打破成規,破例允許你父和你襲爵,但也只這三代,再多的,大父沒要,不是陛下不給,是陛下給了,也沒用。

  之后,到底也是由你帶著王家走下去。

  大父獨替你做了這一個決定……你最先于太孫交好,你知道太孫是什么樣的人么?”王翦瞇著眼睛問道。

  “趙……太孫殿下他……”王離一時之間想到很多形容詞,但是他又知道,自己的爺爺想聽的不是這些,因此撓了撓頭一時之間說不出來。

  “他是陛下!”

  王翦似乎也沒指望王離回答,只是瞇著眼睛臉上帶著許多唏噓。

  王離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奇怪。

  他是陛下?這差距也太大了一點。

  始皇帝的威嚴讓人不敢直視,但是趙泗,講老實話也算是公認的比較和藹的人了。

  這性格差別明明很大啊,陛下都不茍言笑的來著……

  “你年紀小,覺得奇怪正常。”

  “你之所以覺得奇怪,是因為太孫和陛下獨獨有一點不同。”王翦臉上浮現出幾分感慨。

  “太孫有大父,陛下沒有……”

  王翦是親眼見過剛剛從趙國回到大秦的始皇帝是什么模樣的。

  對于年幼的始皇帝而言,或許他只是單純的認為終于從趙國那個朝不保夕的地方逃回來了,好日子終于要來了。

  實際上,不過從一個朝不保夕之處,到了另一個朝不保夕之處。

  “可是差別也太大了吧……”王離撓了撓頭。

  “何人無少年啊?”王翦拉長了嗓子。

  “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愛像你一樣牽狗趕獵,一天打到的獵物,三天都吃不完!”

  “大父神勇!”王離面色一紅吭哧吭哧應付了一句。

  那還是不像,他只打一天只能逮個田鼠。

  “大父說的有道理,可我總覺得以太孫的秉性,反而和太子更像一些。”王離選擇繞過這個話題。

  “你是想說太孫和太子一樣寬仁?”王翦開口問道。

  王離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王翦聞聲搖了搖頭道:“寬仁和寬仁也是不相同的。”

  “太子的寬仁是骨子里來的,但太孫的寬仁,卻是教出來學出來的。”王翦眼中帶著幾分狐疑。

  “就算沒有儒生,長公子依舊會是一個寬仁的君王,但太孫不同,說來奇怪,大父很多事情都看得明白,唯有這一點看不清楚。”王翦皺了皺眉頭。

  “何事?”王離開口發問。

  “太孫的寬仁,是從哪里學來的呢?”

  “或是鄒奉所教?”王離開口問道。

  “鄒奉教不出來……”王翦搖了搖頭。

  “或是張蒼所教?”

  “太晚了,張蒼是在陛下大巡天下才被太孫捉為門客。”

  “那孫兒也不知道了……”王離搖了搖頭。

  王翦聞聲眼中也帶上了幾分奇怪。

  “這些事情,不甚重要,你只需記住,你是太孫的人……

  太孫他啊,雖似陛下,但卻多了三分寬仁,你不需有什么主見,只需事事先問太孫再決,如此,便可再澤王家三五代人……”王翦開口叮囑道。

  “孫兒記住了!”王離乖巧的點了點頭。

  “記住什么了?”王翦問道。

  “不可以為繁瑣,事事先奏太孫再決。”王離重復道。

  “好!大父老了……也難能再看你多久。

  我比王綰還長幾歲,他走了,我還能多留幾天?你不要覺得煩躁……”

  “大父……你怎么像再交代后事一般?”王離皺了皺眉頭。

  “乃公就是在交代后事!”

  王離的腦袋上又挨了一下,王離痛的跳起,卻臉上帶著喜色。

  “大父打我還這般痛,想來還能活好些年呢。”

  王翦聞聲搖頭失笑……

  眼中,卻不可避免的露出幾分哀愁。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

  王翦本就是行將就木被始皇帝硬拉著頂了最后一波。

  病情雖有好轉,但身體到底已經老朽了。

  如今不被病痛折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人生暮年,能夠體面的離開,已經夠了。

  人到了特定的時候,對死亡其實會有莫名的預料。

  自己還能活多久?

  王翦覺得已經是不多了……

  一年?兩年?最多也就兩年了。

  好在,還有兩年時間。

  自己現在是趙泗的老師,兩年時間,也夠再和趙泗培養一下感情,好為自家的乖孫鋪路了。

  轉眼幾十年光陰,故人好似風中落葉,陸續凋零……

  縱有爭斗,也放下了……

  時間流轉……

  寒冷的冬天轉瞬即逝,轉眼已至春耕時節。

  春天到了……又到了生機勃勃,動物交配的季節。

  虞姬的肚子肉眼可見的大了起來,伴隨著的還有一系列妊娠反應。

  而且比尋常女子懷孕的妊娠反應來的更加劇烈。

  趙泗推測,或許是因為自己還未出生的孩子從剛剛誕生就接受璞玉光環的滋養……

  因此,動靜鬧得比較大?

  好在,虞姬也接受了長期璞玉光環的滋養,因此哪怕妊娠反應劇烈,倒也沒什么大礙,讓夏無且診脈,夏無且也只說母子狀況都很好。

  妊娠反應也不是什么病,沒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也就那樣吧。

  一大清早,趙泗貼在虞姬的肚子上聽了半天,也沒聽見什么動靜,折騰了好一會,才穿衣洗漱照常上朝。

  三公九卿齊聚,一眾郎官御史皆候。

  趙泗陪著始皇帝享用完早餐以后才施施然前來。

  皇帝,太子,太孫,三日同立。

  諸卿一眾躬身行禮以后,例行的小朝會才開始了照常稟告。

  也沒啥大事……

  主要還是去年叛亂的收尾工作。

  目前,燕地,趙地,齊地,韓地,魏地,都已經先后宣布平定。

  唯一還在鬧騰的就是楚地以及巴中外加在遼東半島活躍的穢人還有南越。

  當然,穢人是對東夷的統稱。

  南越是對南蠻的統稱。

  軍奏上寫的更加詳細一些。

  穢人主體是高夷,箕子朝鮮,真番、臨屯、沃沮、夫余等等。

  而南越主體則是夜郎,且蘭,滇國,等等……

  大秦這邊統一稱呼都是各部,不以國視之,實際上人家是有政權組織的,并不是最簡陋的部落制度,自稱為國,大秦不認就是了。

  總體來說,現在還在鬧騰的地方只剩下楚國之地了。

  南越雖有六十萬大軍,但這六十萬大軍并非職業軍人,有屯田戍邊之責,也可以認為是遷居之人,一方面要應付嶺南諸部的動蕩,一方面也要對付楚國的反叛,算是腹背受敵,能夠打開局面已經殊為不易。

  這也得益于任囂和趙佗于嶺南多年的經營。

  南越之地大部分部落對趙佗和任囂還是比較親近信任的,因此并沒有造成特別大的影響。

  目前的大秦從總體上來看,內部只剩下楚國還在蹦跶。而外部威脅最大的胡人已經爛了,剩下的東夷和南越沒有足夠強橫的統一政權,和跳蚤差不多,至于巴中,這地方不用管,鬧騰幾天也就停了。

  目前前途,是一片向好的。

  只不過經歷了長久的戰亂,目前大秦的內部也是百廢待興,六國余孽有生力量被大量消滅的同時,大量的基礎設施我因此而損毀,城墻,城池,城門,街道,官道,山林,耕田,水利系統,有的需要重建,有的需要修復。

  官方需要休養生息恢復基建的同時,民間也同樣需要。

  一場叛亂,他們的積蓄,房子,損毀者也不在少數,田地也急需重新翻耕。

  但是眼下有一個不小的問題。

  六國地區的動蕩拉起來的兵馬數量并不少,雖然都是烏合之眾,也都被大秦逐個擊破。

  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是造反……

  所以大量被蠱惑被裹挾的百姓,雖然沒有死,但是也是戴罪之身。

  而這個數量,加上被牽連的人,數量直逼百萬之眾。

  這并不夸張,他們其中大部分都是被裹挾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們沒有選擇的余地,這也就導致雖然他們人數不少,但是一直都沒能夠給大秦帶來像樣的阻撓。

  說白了,看起來人多勢眾,實際上真正的核心和精銳就那么點人,大秦的重城甚至都沒幾個陷落。

  針對這些問題,太子殿下扶蘇在聆聽諸臣奏事以后,躬身執手,懇請始皇帝能夠大赦天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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