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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偷得浮生半日閑

  趙泗不在的幾天,沒有璞玉光環的影響,始皇帝的身體繼續惡化,身體惡化導致情緒低落,再加上強行戒除金丹的成癮性,以至于這幾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始皇帝很討厭那種精力不濟,一切即將脫離掌握的感覺。

  現在好了,飯菜雖然寡淡無味,但是日復一日的生活中仿佛多了一些微微的趣味,使人安寧。

  喧囂的蟬鳴,刺目的太陽,微微散發著涼氣的冰鑒,透過門窗拂過帶著燥熱的微風。

  靜謐的午后,一大一小,一老一少。

  始皇帝靠在躺椅之上,胸膛微微起伏,趙泗趴在案幾竹簡之上,鼾聲微動。

  或許是燥熱的感覺越來越重,趙泗的呼聲也越來越大。

  直至……轟如雷鳴,安靜躺在躺椅上的始皇帝眼皮略動,似是醒了,手指微微動彈兩下,睜開眼睛側起腦袋,定睛一看,卻只見趙泗趴在案幾之上,已經是四仰八叉,連帶著案幾上的竹簡也有不少跌落在地上。

  被人吵醒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對于睡眠障礙患者來說。

  本身入睡就已經殊為不易,還極度易醒,貿然被吵醒,沒有休息妥當,睜開眼來渾身疲憊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好在……這是午后的小眠。

  好在……因為璞玉光環的籠罩,始皇帝哪怕僅僅睡了半個時辰,依舊覺得精力充沛而又飽滿。身上也全然沒有那種被吵醒以后的渾身不適的感覺。

  也好在……始皇帝并不覺得趙泗十分冒犯,甚至覺得有些有趣。

  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當有好感的時候不管再怎么失禮逾越的行為都不會令人覺得難以接受,但是當好感消失殆盡,不管怎么做都是錯的。

  始皇帝臉上的笑容未加掩飾,雖然此刻已經獲得了充足的休息,但是始皇帝并未第一時間起身,而是側身靠在躺椅之上,一只手微微撐住腦袋,歪過頭來看著趙泗的震雷一般的轟鳴。

  始皇帝并不覺得吵鬧……

  只是覺得有趣……上一次對自己這么無禮的人是誰?又在哪里?

  頓弱?還是呂不韋?還是甘羅?還是嫪毐?還是自己的兄弟成橋?

  自己上一個這么親近容忍的臣子呢?

  始皇帝帶著笑意的目光凝在趙泗身上,這個孩子……很好。

  趙泗在始皇帝面前確實是一個孩子,以始皇帝年近五十的年齡,在這個時代當趙泗的爺爺都已經綽綽有余了。

  一分赤子之心,最難能可貴,始皇帝能夠感覺到,趙泗對自己的恭敬和畏懼大多出于禮而非出于心,但是他也能夠感覺到趙泗對自己不加掩飾的親近和崇拜,這種感覺很奇妙。

  始皇帝并沒有急著處理公務,只是靜靜的看著趙泗,現在的趙泗,姑且還算一張白紙,尚未經歷權勢財富的熏陶,隨著年齡增長,這樣的畫面,也只會越來越少。

  處于睡眠的趙泗毫無所知,他只感覺天氣熱的冒煙……

  入了夏的太陽直勾勾的照著,哪怕有冰鑒也無濟于事,趙泗下意識的翻動了幾下身子,只感覺滿頭都是汗水,晃晃悠悠昏昏沉沉了許久,才終于克服了睡意抬起腦袋。

  他可還記得,自己還在皇宮呢,君前入睡,可是失禮。

  醒來以后的趙泗第一時間抬頭看向躺椅上始皇帝之所在。

  “嗯,還躺著啊……”趙泗心中略定,揉了揉朦朧的眼睛,再定睛一看,卻只見始皇帝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去打些冷水來!”

  始皇帝本意的惡趣味是想要略微嚇唬一下趙泗,可是趙泗抬起腦袋,臉上滿是竹簡壓出來的紅印子,一條一條的宛若戴了個面具一般,再配上凌亂且被汗水浸濕的頭發,喜劇效果直接拉滿,始皇帝最終還是沒能嚴肅下來。

  待趙泗轉身領命以后,始皇帝尚且繃著的臉瞬間松弛,眼角的褶皺蕩漾開來。

  趙泗這小子總是能在出乎意料的地方整點逗樂子的東西出來……

  待到趙泗打水歸來之時,趙泗的儀表已經整理妥當,頭發重新束好,發型重新整理,汗水也擦拭干凈,就是臉上的印子一時半會難以消退,看起來依舊笑料十足。

  始皇帝伸入盂中,用打濕的毛巾擦拭臉頰雙手,略微整理了儀態以后,趁著趙泗出去的空隙廢了一大會勁才重新進入了工作狀態。

  還真別說,合理的午覺讓始皇帝工作精力倍增,睡醒以后,僅僅用時一個時辰,就完成了剩下的工作。

  那種得心應手思路通暢的感覺比之前服用金丹的效果還要舒適,這讓始皇帝倍感欣慰,難得這么早處理完政務,始皇帝將雙手伏于膝上,看向正在認真工作的趙泗。

  “三日之后就要召開朝議,再議出海,航道如今可曾規劃妥當?”始皇帝開口問道。

  實際上騶奉已經一個勁上書拍著胸脯跟始皇帝保證說準備的萬無一失了,騶奉這回是真下了老本,近乎動用了自己所有的能量,不光召集了陰陽家的核心優秀弟子,還有大量齊地士族。

  其中尋礦,觀星,探海,必備的文員吏員,基本上都已經完全準備妥當。

  現在等的就是朝議決定,再行開海。

  大朝議不是每天都開,但是出海事關大秦未來方向決策,再加上趙泗從海外帶回來了三種仙種,雖說趙泗已經說了海外沒有仙山仙人,但是三種糧食依舊給海外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大伙都很興奮啊!

  趙泗去一趟就帶回來了這么多好東西,那這次派出去更專業的人去,更細致的探索,又能帶回來什么?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第二次出海,不召開大朝議很顯然不太可能,沉寂許久的陰陽家也需要重振聲勢。

  騶奉都快急壞了,始皇帝也定下了召開朝議的日子,實際上也就是走個過場,像這種大朝議上的所有政策決定,都是提前訂好的。

  平日朝堂上書諫言可以各抒己見,大朝議上還想表達自己的想法特立獨行那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已經規劃妥當,我和先生探討良久,先生定下的海路規劃已經挑不出任何毛病,只是可惜大秦現在的海船實在太少……抽身乏術,不能派遣太多船只海外探索。”趙泗嘆了一口氣。

  “臣知道瑯琊蓬萊已經開始繼續修建新船,但新船修建并非一日之功……”趙泗嘆了一口氣。

  要怪就只能怪徐福,大秦攢了那么久的海船,被徐福一波騙了個精光。

  “對了,關于新船建造,臣有一些微末之見,已繪成書,陛下可譴發于瑯琊蓬萊二地,以做嘗試。”趙泗開口說道。

  “嗯?”始皇帝看向趙泗。

  “之前我和先生討論過,現在的海船吃水還是不夠深,最好能從平底改成尖底,而且遠海探索,也不適宜多用樓船。上空下重的造型最好,配上風帆能省許多力氣,另外船底最好能包一層銅……”趙泗娓娓道來。

  他之前和騶奉討論過這個問題,大秦的海船科技樹是被強行點出來的。

  先后經歷了六次出海的海上航行,徐福出海不歸是第七次。

  趙泗乘坐的那一批船只已經有海船的雛形了,但還是逃不掉河船的模型限制。

  海船和河船終究是兩個概念,趙泗奪船歸來,死傷近半,除了海上漂泊過久人生地不熟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個時代糟糕的船只設計。

  船平底,且高,帆小,力弱,穩定性太差。

  眼下剩下來的船只一時半會難以改進,但是新造出來的船只可以朝著這個方向努力,趙泗記得風帆海船的造型,托上輩子作死環游世界的福氣,查資料的時候記住了簡圖。

  樓船好歸好,但是想要涉足遠海,還得是尖底風帆海船才行。

  趙泗這段時間就是在整理這個東西,打算爭取直接把大秦海上的科技樹點到大航海時代的開端……

  都要造船了,那干脆直接造海船好咯。

  秦國海船的運輸能力和效率還有安全性也會大大提高。

  近海問題不大,難就難在遠海,趙泗其實勸過騶奉不要如此心急,大可以在新船尚未造出之前,先探索近海。

  畢竟以大秦目前僅存的二十艘舊海船跑遠海,就算是有趙泗親手標注的航道和季風圖依舊危險重重。

  還不如沉下心來開擴近海,等到瑯琊蓬萊二地造出來新海船以后再行遠海探索。

  可是騶奉并沒有同意趙泗的提議,或者說是陰陽家全體上下拒絕了趙泗出于安全的提議和考慮。

  趙泗提出的新海船,從投入,到實驗,到改進,到成規模產出,需要的時間是以十年為單位的。

  騶奉七十多歲了,他等不了那么久,陰陽家沉寂了太久了,也等不了那么久。

  “哎……”趙泗微微嘆息。

  這一次,自己不能隨船,遠海探索很顯然不會那么容易。

  壞血病……瘟疫,瘧疾……亂七八糟的東西,哪怕這一次有了更充足的準備和更專業的團隊,依舊是危險重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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