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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項梁莫非,天命真的在秦?

  殷通,齊人也,曾經在郎中令進修,做過郎官,后被分配至會稽郡為郡守。

  成為會稽郡郡守以后,殷通和本地大貴族項家搞到一起,成為了項梁的至交好友,私賣鎧甲武器,成為了項家官面上的保護傘。

  作為回報,項梁憑借項家在楚地的威望,幫助殷通坐穩了于楚地的統治,還幫殷通刷了不少政績。

  歷史上,陳勝吳廣先后起義,掀開秦末亂世序幕以后,殷通也并不安分,打算以自己為主,召項梁恒楚于會稽起兵反秦。

  可惜殷通高估了自己,項家并不打算屈居人下,在殷通全盤托出自己的造反大計以后,項梁絲毫不講武德,召項羽殺殷通于郡守府,起兵造反。

  殷通從來不是一個安分之人,在和楚地余孽媾和外加上天高皇帝遠的情況,作為一郡首腦,他的心也早就開始動搖。

  歷史上的殷通或許有些志大才疏分不清自己的地位外加有些識人不明。

  但能夠從眾多郎官之中脫穎而出,并且成為一郡首腦,就說明他并不是一個傻子。

  畝產五千斤……殷通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六國,早已經被始皇帝覆滅過一次,六國已經失敗過一次,六國余孽說一千道一萬沒有人敢在始皇帝還活著的時候揭竿而起。

  就連說出來彼可取而代之的項羽,也是在始皇帝的駕攆經過以后才從地上爬起來開口。

  畝產五千斤,足夠砸碎所有的小心思了,甚至于殷通都禁不住有些懷疑,天命是否真的在秦!

  那可是畝產五千斤啊!

  就連都江堰附近的良田,現在也只不過是堪堪兩百斤罷了!

  別說五千斤,就是五百斤都已經有些超出常理了,五千斤……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只有天命可以解釋。

  “自朕而始……千世萬世,一脈相傳!”殷通腦海之中莫名回蕩著曾經的話語。

  以至于現在的殷通,竟然有些后怕……

  人的膽子并不是一開始就會膨脹起來的,殷通在郎中令做郎官的時候沒有半點小心思……是后來成為了會稽郡郡守,一次又一次微不足道的試探和逾越,讓他越發明白什么叫天高皇帝遠。

  原來……在這里罵始皇帝,他也聽不見啊。

  但是當畝產五千斤的天命加于始皇帝之身,殷通莫名有些瑟縮起來,說不清道不明,總有一種自己的一切都盡被看穿看透……自己今日之事總瞞不過始皇帝眼睛的感覺。

  殷通知道,自己該收一收自己的小心思了。

  最起碼……畝產五千斤的糧食在,六國余孽是萬萬翻不了身,自己,需要和他們保持充足的距離。

  甚至在必要時刻,賣掉自己的至交好友,用項家成全自己的一切,殺人滅口,也不是不行。

  而另一邊的沛縣……

  四十多歲的劉邦臥于板車之上,周圍眾人環繞。

  “說笑話呢,我的蕭縣丞……五千斤……天底下要有五千斤的糧食,哪至于道生劫匪,民不聊生?”劉邦將草桿從嘴里吐出來開口說道。

  “逃役的都跑了多少去了?”

  “他秦王要真有畝產五千斤的糧食,只要給發種子,天底下的人怕不是搶著去做勞役,莫說阿房宮,他就是修十座阿房宮,把整個天下修個長城圍起來,都有的是人應役。”劉邦笑瞇瞇的看著蕭何,很顯然,言談之間,對始皇帝沒有多少敬意。

  “我不過一獄吏,哪來的縣丞之說?”蕭何搖了搖頭爾后認真的開口說道。

  “畝產五千斤的糧食是真的,聽說是徐福出海尋仙的船隊回來的,自海外帶回來的仙種。”蕭何開口說道。

  “縣丞已經發奏于咸陽討要仙種,聽說一百畝地,出了數十萬斤種子。想來用不了多久,咸陽就會發來仙種,如今縣衙已經傳開了。”蕭何笑著說道。

  “還真給徐福找到仙人了?那豈不是秦王要長生不老了?”樊噲胡子拉碴的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那咱這稅豈不是再也減不下去了?”夏侯嬰在一旁補充了一句。

  “還減啥稅,真要是有畝產五千斤的糧食,交一半還剩兩千多斤,就算是交多半也夠一家人上下吃喝能存下來不少。”劉邦翻了個白眼。

  “真有這些個糧食,哪來那么多浪蕩子!”劉邦從板車上跳下來笑了笑。

  “這話倒是,若真有此仙種,縣獄里恐怕犯人要去一多半。”蕭何認真的點了點頭。

  秦法嚴苛,賦稅甚重!

  基本上一年到頭下來,交完賦稅應完勞役,剩下的糧食也節存不下來。

  但凡遇上一點事情,稍有不慎就會舉家淪為氓隸。

  貧瘠的土地難以養活大量的人口,故而這個時候浪蕩子游俠成風,蓋因為家中耕地,最后只能落在一個人手中,其余孩子,多半是要自謀生路。

  蕭何作為獄吏,對此深有體會。

  犯人眾多,很多人還是知法犯法,蓋因為實在是沒有路走沒有飯吃。

  “嗨,要是此仙種為真,我分上十幾畝田,也能做個富家翁,討個好婆娘。”劉邦靠著板車哈哈大笑。

  劉邦家中兄弟三人,家里的田地實在不夠分,這也是劉邦成為游俠浪蕩子年過四十依舊孤身一人的根本原因。

  地分開后養活不了那么多家庭,劉邦這般兄弟多的只能自謀生路。

  秦朝賦稅太重,哪怕劉邦是基層干部也不能幸免于難。

  “真要是有此仙種,人人種之,你又如何算得上富家翁?哪里討來好婆娘?況且,秦法嚴苛,不會相富于民,待此種推行地方,恐怕又不知要多收多少賦稅,增派多少勞役。”蕭何搖了搖頭皺眉開口。

  “便是做不得富家翁,能養活一家老小,照我這般偉男子,還怕討不到婆娘?”劉邦笑著拍了蕭何一巴掌。

  “蘇秦曾言,使我有洛陽二頃田,焉能配六國相印?倘若仙種推行地方,百姓得以活命,不再繼續增派勞役,地方也能相持安穩啊……”蕭何低聲感慨。

  “是啊,家中凡有兩頃地,曹夫人只怕早就以身許兄了!”樊噲笑哈哈的開口說道。

  劉邦聞言樊噲居然提起自己的寡婦老相好,老臉一蚌:“瞎說,屆時我怎還看得上這般寡居之婦?如我這般偉男子,非得要水靈靈的小娘子相配才妥當!”

  “是也是也!只是兄在曹夫人那里白吃了那么多頓酒,總不能棄之不顧!”夏侯嬰也跟著調笑起來。

  “那便讓她做小!”

  說罷,幾人相視之,皆捧腹大笑!

  事實上,天底下的野心家并沒有那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天生想要做游俠。

  哪怕是浪蕩子的劉邦也有成家立業之心。

  能夠活下去,成家立業,天下自然承平,倘若有畝產五千斤的糧食,就算有五六畝地都能養活一家老小,便是按照如今的勞役制度去服役,亦不會有太多怨言。

  怨言無外乎,干的多,得的少,舉目抬頭,四下無路,苦于現狀不可更改,苦無晉身之資。

  貴族何以圈養那么多門客和游俠?難道是這些人都喜歡寄人籬下看人臉色么?

  一群人七嘴八舌聊天打屁,甚至于曾經目睹始皇帝駕攆,曾經開口說出大丈夫當如是的劉邦,此刻心里居然也幻想起來。

  是啊……畝產五千斤的糧食推行地方,自己也不問大哥要太多地,要個十畝就行,其余兄弟,大家都分一點。

  劉邦知道老爹一直喜愛大哥,劉邦也知道大哥照顧了自己許久,也念大哥的恩情,將大頭留給大哥劉邦心甘情愿。

  只要分給自己一些能夠養活全家,成家立業的田地,劉邦心里就沒有任何怨言了。

  嘿!到時候找個水靈靈的小姑娘,還是將曹夫人納入房中,這是一個問題。

  而另一邊,項家。

  項梁皺眉看著項伯和項羽。

  “殷通拒絕了購置兵器……”項梁手指于案幾之上叩動。

  “家中幫他維持地方,推行政令,有求無所不應,便是購置兵器,也都倍付其金!”項伯于大廳之內來回走動,看得出來氣的不輕。

  始皇帝覆滅六國以后收天下之金,爾后推行官山海之政,以前項家作為大貴族掌握的礦脈幾乎全部被收走,還被收繳了大量銅器武器。

  目前項家做為地方大貴,能夠掌握的金屬礦脈也實在不多,大頭都得從殷通這里購買。

  項家從來沒有屈服,項梁是這樣告知項家子弟的!

  楚國覆滅以后,項家并沒有被覆滅,甚至于也沒有禁絕項家參軍從政的道路。

  但是……原本項家是楚地一等一的豪門世家,如今卻要從零開始,何其難也?

  本是國家級的富豪,一國頂梁柱,如今只能淪為地方性的貴胄,甚至大多數財產都被收繳,政治勢力還要從新經營,對于項家來說,落差何其之大?

  而毫無疑問,這些仇恨,全部指向了秦國,指向了秦始皇。

  對于黎庶來說,始皇帝滅亡六國,和他們關系并不是很大。

  對于小貴族而言,始皇帝滅亡六國,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太多影響。

  唯獨對于那些一國之內的頂尖貴胄,如項家還好,起碼還能維持一個地方貴族的體面,如張良,家道衰落的難以估量。

  秦國繁重徭役和賦稅讓黎庶心懷怨恨,大貴族家道中落,秦國也給不了他們復起的機會。

  而不夠廣泛的用人渠道,也讓小貴族和寒門士族,不得不倒向對秦國心懷怨恨的大貴族。

  最后就導致了出關中以外,秦國政令難以通達地方,秦國負面形象深刻人心的結果。

  “不若戮之!”一旁的項羽冷不丁來了一句。

  “殺了殷通,會稽換了郡守,再行溝通!”項羽開口建議。

  “只要季父開口,籍一人可以事之!”

  項梁聞聲皺眉拍案而起:“胡鬧,我是怎么教你的?”

  “殺一個郡守罷了,我和恒楚有舊,大不了流亡大澤,秦人抓不到恒楚,自然也抓不到我。”項羽臉上滿是自信。

  “秦有連坐之法,恒楚孤身一人,項家難道要為你一人連坐?”項梁站到項羽面前,驚覺那個常跟在自己身前的小屁孩,如今居然已經需要自己仰視了。

  “就算要殺,也用不著伱動手,這并非殺一個會稽郡守能夠解決的事情。”項梁搖了搖頭看向項羽。

  “倘若殷通說的不假,有畝產五千斤的糧食在……就是殺了一個殷通也解決不了問題,只知殺而不知為何而殺,讓你讀的兵書卻全然忘了!”

  “我們手上有殷通的把柄,殷通就算不愿同我們共事之,也需要仰仗我們安頓地方,不能購置兵器,其他地方還能行個方便,做事也不敢太過。倘若換個郡守,可就不一定了……”

  項梁搖了搖頭……

  殷通就算不再暗中販賣他們兵器,可是互有把柄之下,事情總不會做的太過。

  項家依舊可以練自己的私兵,依舊可以維持自己大貴族的體面,依舊可以把加在項家的賦稅轉移給周邊的百姓,然后告訴他們是秦王定的賦稅。

  反正天高皇帝遠,始皇帝也看不到這里的蠅營狗茍,黎庶對地方貴族也沒有任何反抗手段。

  秦法定的再好,但是執行的卻是人,秦法的解釋權在郡守,在縣丞,在他們這些地方貴族手中。

  項家弟子,楚地貴族,多少人散入行政體系為吏員?誰不知道給自己家行個方便?

  難不成真把自己家的地的五成糧食給秦國當賦稅?開玩笑,他們什么時候交過稅?

  庶民最多也就一兩百畝地,五成糧食不過交個幾千斤罷了…

  他們的地可都是按頃來算的……一交都是幾萬斤幾十萬斤。

  殷通的態度轉變只是其次,怕的就是……畝產五千斤的糧食推廣地方,人心思動啊……

  那些家中尚且有幾畝地,十幾畝地的人……會不會想著好好種地?

  以往項家的日常手段就是將一部分稅收轉嫁給百姓,百姓活不下去,再找他們借糧賣地,最后項家再反過來供養這群人為自己的野心所用,甚至還能落個好名聲。

  殷通的態度改變只是其次,項梁怕的是那群黎庶,人心思動……

  一旦畝產五千斤的糧食推行地方,他們的這套邏輯,還能否使用,可就要打上一個大大的的問號了。

  最關鍵的是,項梁矢志不渝反秦滅秦的心,也有些動搖了……

  這是古代,這是天命迷信大行其道的古代。

  騶奉已經為秦正過一次天命,言秦代周而立是天命所在。

  現在……

  項梁的心,有些亂了。

  “莫非?”

  “天命真的在秦?”

  (冇了,明天不吊水,恢復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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