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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2章 單雄信之死

  “那就好,去中軍大帳說話。”

  李元吉滿意的笑了笑,讓謝叔方前面領路。

  謝叔方快速的起身,一眾將校們也跟著快速的起身,一行人如同儀仗隊一樣,親自為李元吉開道,帶著李元吉趕往了中軍大帳。

  其余的將士們在謝叔方等人站起身的時候也跟著站了起來,并且開始各干各的,忙了起來。

  到了中軍大帳,李元吉大馬金刀的往大帳正中的寶榻上一坐,在其他人或站或坐找好了自己的位置以后,緩緩的開口道:“經歷了此前的宮中叛亂以后,營中的將士可有什么反應?”

  謝叔方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作答,且神情都有些古怪。

  宮中發生了那么大的事,大唐的權力又進行了一次大的交替,營中的將士當然會有反應了,而且反應相當激烈。

  只不過,他們不好跟李元吉說。

  因為營中的將士,反應最多的就是‘殿下是不是要當皇帝了’、‘我們是不是要成為天子親軍’之類的話。

  他們作為李元吉的心腹,是知道李元吉暫時沒有登臨大寶的心思的,所以這種話他們也不好跟李元吉說。

  李元吉見沒有人說話,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到底有沒有?”

  這一次加重了語氣。

  謝叔方等人聽到這話,齊齊開口了。

  “有……”

  “沒有……”

  有人說有,有人說沒有,七嘴八舌的,說完以后,一個個傻愣愣的看向了身邊的同僚。

  李元吉皺起了眉頭,看向了謝叔方沒說話。

  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代表。

  代表發言。

  謝叔方在深吸了一口氣后,果斷道:“沒有!”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后,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問。

  從營中的一眾將校的反應看,營中的將士肯定是有反應的,只是這種反應不好說出口,所以謝叔方才會說沒有。

  營中將士的反應肯定是無害的,不然謝叔方也不會,更不敢選擇隱瞞。

  所以也沒必要再追著刨根問底。

  李元吉示意將校們放松,陪著將校們聊了一些軍營里經常發生的趣事,以及一些家長里短以后,才說起了正事。

  “我此前派人將秦瓊、尉遲恭、程咬金等人送到了此處養傷,他們養的如何了?”

  李元吉盯著謝叔方問。

  謝叔方拱手道:“他們的傷勢都很重,雖然已經醒過來了,但仍舊需要臥床靜養。”

  說到此處,謝叔方陷入了遲疑。

  李元吉見此,道:“有什么就一并說出來,不要吞吞吐吐的。”

  謝叔方臉色微微深沉了一些,語氣凝重的道:“軍中的大夫說,翼國公秦瓊常年在戰場上廝殺,受傷無數,已經傷及到了根本,此次又遭受了非常嚴重的重創,恐怕養好了以后,也難以再上戰場了。”

  這話的意思就等于說是秦瓊已經廢了,已經就只能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了。

  秦瓊雖說也有智謀,但比起李靖、李世勣、蘇定方還是差了一些,所以在戰場上是憑借武力吃飯的,如今人廢了,那就等于再也沒辦法出現在戰場上了。

  不像是李靖、李世勣、蘇定方等人,即便是人廢了,只要腦子還在,一樣能在戰場上稱雄。

  謝叔方此話一出,大帳內不知道內情的人齊齊變了臉,有人露出了驚容,有人露出了惋惜,有人露出了憐憫,唯獨沒有人露出幸災樂禍。

  因為他們中間絕大多數人都是憑借著武力吃飯的,他們很有可能也會落得跟秦瓊同樣的下場,所以他們沒資格對秦瓊的遭遇去幸災樂禍。

  “怎……怎會如此呢?”

  蔡允恭在驚的張著嘴愣了半天以后,神情焦急的問。

  他跟秦瓊的交情雖然不深,甚至可以說談不上有多少交情,但聽到秦瓊這么一位在戰場上能稱雄的勐將,才剛剛人到中年,就要徹底的告別戰場了。

  他有點不敢置信,也替秦瓊趕到惋惜。

  在場的所有人當中,也就李元吉平靜的接受了這件事情,因為秦瓊跟羅士信一樣,屬于那種每戰必爭先的勐將,沖踏上戰場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在沖鋒的路上,所受過的傷自然是不計其數。

  身體內的造血功能,根本跟不上他們消耗的速度。

  身體的根本也經不起他們這么折騰。

  所以在受一次重創,或者流很多血以后,多年積攢的病弊、隱疾就會一起爆發出來,徹底的摧毀他們的身體,讓他們沒辦法再在戰場上馳騁。

  歷史上羅士信死的早,所以他身上的病弊和隱疾根本沒有機會爆發出來。

  秦瓊活到了貞觀十二年,所以身上的病弊和隱疾全部爆發出來了,從武德九年起,一直到貞觀十二年,再也沒出現在過戰場上,一直在養病,一直飽受著病痛的折磨,直至死亡。

  眼下雖然距離武德九年還早,但秦瓊在此前宮中政變中受到了重創,身上的病弊和隱疾被一起引爆,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李元吉并沒有因為這個就覺得秦瓊沒用了,放棄秦瓊。

  相反,他覺得秦瓊還是可以繼續為大唐發光發熱的。

  做不了沖鋒陷陣的將軍,那就做培養精兵強將的教官,做不了培養精兵強將的教官,也能做編撰兵書的軍事家,實在不行也能在兵部做一個侍郎,參謀一下兵事。

  總之,在李元吉看來,秦瓊只要活著,就有用處,他能找到無數需要秦瓊的地方。

  前提是,秦瓊在知道了自己被‘賣’了以后,會不會心甘情愿的歸附。

  “翼國公秦瓊戎馬半生,大大小小的戰事經歷了二百多場,流過的血加起來恐怕有二十多斗(非作者夸張,乃秦瓊原話,只不過計量單位是斛,一斛等于五斗,秦瓊經常在自己生病的時候對人說,自己留過的血有好幾斛),如今舊疾在新疾的牽引下一并發作,再也提不動刀了,也在情理之中。

  我等有一日,恐怕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謝叔方一臉惋惜的感慨著,回答了蔡允恭的問話。

  蔡允恭急聲道:“就沒辦法養好嗎?讓軍中的大夫多給看看,看看有沒有法子養好。如此國之棟梁,要是在也沒辦法上戰場了,那對我大唐而言,將是巨大的損失啊。”

  謝叔方長嘆了一聲搖搖頭。

  他已經問過軍中大夫了,大夫們一致認為,秦瓊養養的話,倒是能多活幾年,但是想再上戰場,根本不可能了。

  “帶我去看看吧。”

  李元吉沒有參與這個話題,而是起身讓謝叔方帶他去見秦瓊。

  謝叔方點了一下頭,帶著李元吉趕往了秦瓊幾個人養病的地方,其他人也想跟著去,卻被李元吉給攔下了,李元吉只帶了蔡允恭。

  秦瓊幾個人養病的地方,在小山的半山腰上。

  也不知道是誰讓人在半山腰上開鑿了幾個窯洞,秦瓊幾個人就住在窯洞里。

  倒不是說謝叔方沒辦法給秦瓊幾個人提供更好的住處,而是秦瓊幾個人傷的太突然了,謝叔方也沒辦法提前準備,在秦瓊幾個人抵達軍營的事情,去加班加點的為秦瓊幾個人加蓋住處的話,短時間內也難以完成,完成了以后,不晾個大半年的也干不了。

  所以謝叔方跟手底下的人商量了一下,就將半山腰上一眾皇親國戚的子嗣們住的窯洞給清理了出來,讓秦瓊幾個人住的進去。

  在絕大多數不了解窯洞的人眼里,窯洞不算是個好住處,從外邊看去還有點寒酸。

  但是在了解窯洞的人眼里,窯洞絕對是一個好住處。

  不僅方便營造、方便收拾,且自帶著天然的空調。

  冬天暖、夏天涼,十分適合秦瓊幾個不能著涼的傷員養傷。

  李元吉跟著謝叔方趕到秦瓊所住的窯洞前的時候,就聽到了程咬金在吹牛皮。

  “大老黑,我告訴你,當初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斬了單雄信,我們這些人恐怕都會被李世勣那個瓜皮給害死。

  當時王世充兵敗,單雄信被擒,圣人親自下旨讓殿下砍了單雄信的腦袋。

  李世勣那個瓜皮還跑出去給單雄信說情,你不知道當時殿下看我們這些跟單雄信有舊的人眼神都不對了。

  還是我關鍵時候砍了單雄信的腦袋,這才保住了我們這些人。”

  “能不能別叫我大老黑?!”

  “你被煙熏火燎的燒成一塊黑炭了,不叫你大老黑叫什么?”

  “叔寶也被熏黑了,你怎么不叫叔寶老黑呢?”

  “叔寶那是我兄長,我要是調侃他,他會對我動粗的,我還不好還手,所以只能調侃你了。”

  “我好欺負是吧?!”

  “以前不好欺負,現在嘛……嘿嘿嘿嘿。”

  “趁人之危,乃小人行徑。”

  “行了行了,只是叫了你幾句大老黑而已,怎么就成小人了?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圣人為何一刻也容不下單雄信,非要讓殿下在擒下了單雄信以后,立馬殺了單雄信嗎?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李世勣那個瓜皮在單雄信臨死的時候做過什么嗎?”

  “這個你都說了八百多遍了,單雄信在死的時候,李世勣割了自己一塊肉給單雄信吃了,還說什么會照顧單雄信的家人,以全當年的誓言。

  說起來,李世勣比你們講義氣!”

  “我呸!你別看民間盛傳那個瓜皮講義氣,其實心比鼎底還黑。那個瓜皮之所以幫單雄信求情,有九成九的可能是裝給殿下看的。”

  “他就算是在裝,也裝的比你們有義氣。”

  “你知道什么?當時那種情況,我們根本就沒辦法裝,不然我們就得陪著單雄信一起死。”

  “沒這么夸張吧?單雄信只是在戰場上差點傷了殿下而已,以殿下的心胸,只要單雄信愿意歸降,殿下是不會介意這些的。”

  “呵呵,那時候你剛剛歸降不久,根本不了解其中的詳情。單雄信那是差點傷了殿下,單雄信是差點要了齊王的命!

  圣人一日之內連下三道旨意,質問殿下是不是要謀害自己的兄弟。

  殿下為了維護齊王的顏面,讓齊王消氣,所以把這件事攬在了自己身上,并且向齊王和圣人發誓,非拿下單雄信的狗頭給齊王出氣不可。

  當時圣人和齊王都盯著呢,所以單雄信被擒以后,齊王立馬派人去給圣人傳信,圣人拿到了信以后,二話沒說就下旨讓殿下砍了單雄信。

  你說殿下砍不砍?

  不砍齊王就會一口咬死了,說殿下真的想謀害他。

  圣人也會因此責罰殿下。”

  “沒想到這件事里面還有這么復雜的內情?你們之所以沒辦法幫單雄信求情,就是因為這件事是殿下給圣人和齊王的交代,你們根本不能因為所謂的義氣,壞了殿下和圣人的父子之情,也不能壞了殿下和齊王的兄弟之情。”

  “誰說不是呢……”

  “可僅僅是這樣的話,你們幫單雄信求情,殿下也不會太為難你們吧?更不會對你們生出殺意吧?”

  “這……這里面的內情我就不知道了。興許是殿下當時有必須維護父子之情的理由。”

  程咬金的聲音開始變得磕磕巴巴了起來,話里的意思也變得含湖了起來。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邁步進了窯洞,在程咬金一副有秘密,但卻沒辦法明說的神情中,澹然笑道:“你要是不方便說的話,我可以替你說。”

  無非就是李淵許給了李世民太子之位,李世民信以為真,并且覺得自己拿下了王世充、竇建德,立下了蓋世奇功,太子之位應該十拿九穩了。

  為了避免李淵拿單雄信的事情做文章,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他必須依照自己對李淵的承諾,殺了單雄信。

  瓦崗一眾要是為了救單雄信,聚眾求情,擋了他的路的話,他也會下殺手。

  或許不會全殺了,但領頭的幾個他絕對不會放過。

  因為相比起他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相比起太子之位背后的九五至尊之位,瓦崗一眾也不是不能殺。

  要是覺得心中有愧的話,在登臨大寶以后,厚待瓦崗一眾的子嗣當補償就是了。

  這就是標準的帝王思想。

  在帝位面前,沒有什么不能犧牲的。

  需要在意的無非就是值不值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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