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膽子大了不少么,竟然也敢和朕這么說話了。”
朱元璋看向朱樉,帝王的威嚴盡顯。
皇帝的威嚴和父親的嚴肅,兩重身份的疊加,對于朱樉來說,具有著相當的壓迫。
朱樉很怕!
真的很怕!
他現在也不過就是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孩子而已。
什么二皇子、什么秦王……
這些身份的來源,全都是面前的男人朱元璋。
不要怕!
這就是戰場,越怕死,越會死。
蘇璟的聲音在朱樉的腦海中響起,朱樉不斷的回憶了起來。
是的,不能怕!
朱樉暗自給自己加油鼓氣。
他直視朱元璋注視的雙眼道:“父皇,兒臣只是表明自己的態度而已。”
朱元璋沒說話,繼續盯著朱樉。
君臣父子就這么互相注視了好一會,直到一個傳喚聲的響起:
“陛下,韓國公求見。”
朱元璋淡淡道:“老二,回去吧,我不會對蘇璟做什么的,不過有一點,以后都要保持這個態度,記住你是秦王,未來要幫著你的大哥守衛邊疆,懂嗎?”
“是,父皇,兒臣明白。”
朱樉點頭,然后離開了奉先殿。
不久后,李善長出現在朱元璋的面前。
“老臣參見陛下。”
一見面,李善長就立刻朝著朱元璋跪了下來,只不過看起來他的身體不是很好的樣子。
“善長,平身吧,你所為何事啊?”
朱元璋淡淡道。
即便不久前他才和劉伯溫詢問過下一任丞相的人選,此刻面對李善長,卻仿佛這事從未發生過的樣子。
“多謝陛下。”
李善長緩緩起身,朝著朱元璋躬身道:“陛下,老臣最近身體抱恙,已經無力承擔左丞相之職,還請陛下準許老臣請辭養病。”
李善長這是來請辭了。
他的姿態很低,態度很虔誠。
只是,朱元璋對于李善長的請辭,第一時間并未發表任何的態度。
他只是說道:“善長,伱看最近這蘇璟在寶源局負責改進火銃,是不是該給他安排個什么其他的差事。”
到底讓蘇璟干什么,或者說,給個什么官職。
這事,朱元璋還真沒想好。
給低了給高了都不太好,畢竟是要對抗淮西勛貴集團的。
李善長身為淮西黨的頭頭,他倒是可以給出一個最中肯的建議。
對手么,自然知道蘇璟在什么位置上,最能制衡自己了。
李善長立刻回答道:“陛下,老臣以為仁遠伯才智高遠,這朝廷的任何一個職位,都是能勝任的。”
李善長并未接招,直接來了個太極推手。
蘇璟很強,啥都能干。
這說了等于沒說。
朱元璋看著李善長,淡淡道:“左丞相之位,也可以嗎?”
既然李善長不接招,那朱元璋也干脆了當。
你今天不是來請辭的么,我直接讓蘇璟當左丞相,你覺得如何?
左丞相,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位,淮西集團能在朝堂有著重大的影響力,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李善長占據了左丞相之位。
中書左丞相,輔佐皇帝處理國家大事。
在一些重大問題上,左丞相的意見,甚至不會弱于皇帝的態度。
丞相這個制度的出現,其實是為了防止昏庸皇帝的出現。
封建王朝,天子作為至高無上的統治者,一言一行都影響著天下萬民的生死。
皇帝賢明的話,那自然是國泰民安,但皇帝不是靠著賢能選拔的,先決條件是血脈。
誰也無法保證每一任的皇帝都是賢明的,如果皇帝出現了庸君甚至是暴君,那天下就會亂套。
這樣,宰相制度便應運而生。
宰相代表著臣子權力的頂峰,輔佐皇帝治理天下。
若皇帝昏庸或者殘暴,那么宰相就有義務站出來,將天下匡扶走上正道。
只是,制度的建立的初衷往往在發展的過程會變得不太一樣。
自宰相制度出現來,君權和相權之間的爭斗就從未停止過。
開國皇帝大多強勢,此刻的君權獨一無二,宰相更像是一個傳話的。
隨著皇帝更迭,后繼之君中出現了一些性格弱勢,才能庸碌的皇帝,那此時相權便會雄起。
有些君弱臣強的朝代,宰相甚至可以決定皇位的人選。
但不管是什么朝代,宰相永遠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職位,宰相職位的人選,也往往意味著朝堂局勢的大方向。
現在朱元璋這看似隨意的話語,著實讓李善長嚇了一跳。
蘇璟若是成了左丞相,以他的才智能力,怕是淮西集團無人可制衡了。
難道陛下現在就要對淮西勛貴集動手了?
李善長的冷汗猛地冒了出來,不過只是片刻他就想明白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蘇璟即便是被封了仁遠伯,但在朝堂之上,也是孤家寡人的狀態。
他當左丞相的話,不僅僅是淮西集團的人不會同意,其他的官員也不會同意的。
一個突然空降的家伙,直接當上了大明的左丞相。
除了朱元璋,怕是無人會同意的。
無論是禮法,還是人情,都沒有這個可能性。
想到這里,李善長不由的松了一口氣。
“怎么,善長,你覺得這不可能嗎?”
朱元璋的聲音陡然間響起,他一臉笑呵呵的看著李善長道。
李善長立刻道:“宰相之位事關重大,陛下圣裁,老臣不敢揣摩圣意。”
“嗯?”
朱元璋有些詫異道:“怎么?現在知道宰相之位事關重大了,怎么剛才請辭的時候,說的很堅決啊?身體抱恙?我還真沒怎么看出來。”
朱元璋這話一出,頓時讓李善長跪了下來:“老臣不敢,老臣的身體是的確抱恙了,太醫也診治過,從未敢有欺瞞陛下。”
裝病李善長是萬萬不敢的。
雖然這場病,的確來的是恰到好處。
朱元璋看著緊張的李善長道:“善長,你不用這么緊張,朕剛才就隨口說說而已,不過這宰相之位,還是得麻煩你。”
“是,陛下,老臣定當竭盡全力,絕不辜負陛下的信任。”
李善長立刻朝著朱元璋保證道。
幾句話之間,李善長請辭的事情,就被朱元璋給帶過去了。
到底是劉伯溫的建議起了作用,還是朱元璋本來就不想更換宰相,這事已經無法得知。
反正現在的情形看來,無論是汪廣洋還是胡惟庸,都暫時和大明左丞相之位無緣了。
朱元璋笑呵呵走到李善長面前道:“善長,這就對了,好好干,這大明還需要你的力量,這蘇璟的職位,你有想法沒有?”
轉了一圈,朱元璋又將話題引到了最初的起點。
蘇璟入朝堂,到底得擔當什么職位?
雖然現在的蘇璟并沒有答應入朝堂,但朱元璋在李善長的面前可不會透露這個信息。
此時的李善長沒有再打太極了,認真思考了一下說道:“臣以為仁遠伯應該從中書省的職位開始做起,以蘇先生的能力,給一個參知政事不為過。”
中書參知政事,叢二品官員,在中書省的主要職責是執政官,參議政務,地位在左、右丞之下。
胡惟庸就短暫的擔任過這個職位,是一個相當重要的位置。
也可以算是朝著宰相進發必須經歷的職位之一。
這一波,李善長的建議肯定不能算是打壓蘇璟了,一開口就是叢二品的大員,算得上高估了。
而且是中書省的官職,十分靠近政治中心。
不過,要說李善長一點自己的想法都沒有那也不現實。
現在的中書宰相,也就是左丞相是他,而中書左丞是胡惟庸。
這在中書省的職位都是參知政事之上,若是蘇璟真的到如李善長的建議,真的成了參知政事的話,那么李善長和胡惟庸就都是蘇璟的上司。
這樣一來,鉗制蘇璟也方便了許多。
“參知政事,善長,你還真是考慮的周到啊!”
朱元璋笑著說道。
李善長的心思,他明白了。
參知政事這個職位,相當的妙,的確如此一來李善長管理蘇璟,什么事情方便鉗制一些,但同時,許多事情也無法越過蘇璟了。
這等于是給蘇璟一個抓住他們把柄的機會。
雙刃劍,無論是對于李善長而言,還是對于朱元璋而言,這個職位都相當的合適。
能夠在朱元璋的手底下當宰相,那肯定是有兩把刷子的。
“陛下謬贊了,老臣只是想為陛下分憂而已。”
李善長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朱元璋看著面前恭敬的李善長,本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卻說道:“好了,沒事就回去吧,身子弱就多休息。”
“多謝陛下關心,老臣告退。”
李善長很快就離開了奉先殿。
朱元璋重新坐到了辦公椅上,這李善長的事情算是被他給打發了。
“一個個的,真是讓人不省心啊!”
朱元璋微微一嘆,只覺得心累。
偌大的一個大明,真正能為自己分憂的又有幾人呢?
每個人的心里都懷著一點小心思,朱元璋允許他們有自己的心思,但前提是這心思,不會危害大明的穩固,危害老朱家的統治地位。
“來人。”
朱元璋喊道,隨即幾個拱衛郎出現在朱元璋的面前。
不對,現在的拱衛司已經更名,叫親軍都尉府,這些拱衛郎也成了親軍都尉,無論是官職還是地位都上升了一大截。
“去查查秦王的香皂生意,到底都是和誰做的?”
朱元璋淡淡說道。
對于朱樉的賬目,朱元璋依舊是很好奇,那些奇怪的大訂單,實在是不像是正常的生意。
“是,陛下。”
親軍都尉立刻領命,直接就去查了。
丞相府。
李善長剛剛回來,心中對于剛才的事情還是相當在意。
朱元璋這是在敲打自己。
“咳咳咳……”
李善長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這個身體,是真的病的非常嚴重。
但現在朱元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李善長那也是不敢再稱病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此刻的李善長不由的想到劉伯溫,或許和劉伯溫一樣,才更加的幸運吧。
大明朝積勞成疾,直接累死在崗位上的官員那可是不少的。
李善長的年紀比朱元璋大十五歲,這會年齡不算很小了。
雖然他在歷史上活了很久,但此刻的李善長并不知道自己能活那么久。
那么多同僚的死,還是讓他的心里有些悲戚自身命運的。
畢竟,再大的權勢都比不上自身的活著。
而此刻的誠意伯府,劉伯溫已經登上了馬車,準備前往寶源局了。
朱元璋下達了說客的命令,劉伯溫這個說客不管是愿意不愿意,總歸是要把這件事給完成的。
劉伯溫的內心很忐忑,但也很激動。
朱元璋的說客任務他不確定自己能否完成,但再見蘇璟對他來說,卻是一個莫大的恩賜。
“爹,都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嗎?”
駕車的是劉伯溫的兒子劉璉,因為此去寶源局見蘇璟的事情,十分的重要,需要保密。
管家是不行的,只有劉伯溫的兒子劉璉來了。
“璉兒,走吧。”
劉伯溫回答道。
馬車很快行駛了起來,朝著寶源局的方向緩緩過去。
速度不快,因為劉璉知道自己父親的身體不是很好,顛簸不好。
劉伯溫出門,自然會引起很多人的矚目。
但這一行,卻是什么人都沒有,除了親軍都尉一路暗中跟隨。
到底是朱元璋布置的任務,安排的就是嚴密。
馬車上,劉璉朝著劉伯溫問道:“父親,這蘇先生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雖說劉璉是劉伯溫的兒子,不過之前并不在劉伯溫的身邊,是劉伯溫請辭之后,才決定從老家過來的。
滿打滿算,這到劉伯溫的身邊,也才一個多月。
對于蘇璟,劉璉已經聽聞了不少,但父親劉伯溫卻從未和他談及蘇璟,這讓劉璉很是好奇。
然而劉伯溫不說,他也很是識趣的沒有多問。
如今要出發去找蘇璟了,劉璉覺得自己問問也沒什么了。
劉伯溫掀開車廂前的門簾,淡淡道:“蘇先生啊,他是為父一輩子見過的最厲害的人,不,蘇先生不應該說是厲害,我不能用任何凡塵俗語來形容蘇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