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和劉伯溫君臣二人,都非常清楚對方所想。
只可惜,命運總是這般的無奈。
誠意伯府外,朱元璋已經踏上了回宮的路。
今天他前來,主要的目的就是一個,敲打劉伯溫,讓他不要為楊憲求情。
這不是在表達對于劉伯溫的不滿,而是對于劉伯溫的一種愛護。
若是劉伯溫真的求情了,那他求情的這件事,必定會成為朝中淮西黨攻擊的點。
而楊憲做的事情,又過于的嚴重。
到時候,一旦事態嚴重,就算是朱元璋這個皇帝,也沒有那么好處理。
所以,他今天才會提前過來。
“蘇璟啊蘇璟,朕若是聽了你的,或許事情就不會搞成這樣了。”
朱元璋微微感嘆道。
現在的局面,雖然老朱有了補救的辦法,但對于他來說,這件事并不是他一開始預期的樣子。
誠意伯府內,劉伯溫的神色有些復雜。
一方面,朱元璋的到來預示著楊憲的結局已經注定,會成為一只被殺的雞,用來儆猴。
這說明了楊憲錯的真的是太離譜了,根本沒有任何挽救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朱元璋能主動前來,說明他對君臣之義還保留許多,這保自己的意思,劉伯溫看的很清楚。
只能說,一件事里,劉伯溫是又悲又喜。
而一想到朱元璋所說,蘇璟竟然早就將朱元璋的想法算了出來,甚至連楊憲為相的后果也清楚訴說之后。
劉伯溫便為蘇璟越發的擔憂起來。
自古以來,君心難測,而能夠體會君心者,已經是相當危險了,更不要蘇璟這樣直接將老朱的心思提前預知的了。
哪怕是得到了朱元璋親口保證的不會對蘇璟做什么,劉伯溫的擔憂也沒有減少分毫。
在大明未定的時候,老朱和他的關系不知道多親密,幾乎到了奉為上賓的地步。
但現在呢?
現在的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朱元璋的許諾,那是具有時效性的。
蘇璟的表現越發的厲害,劉伯溫便越發的擔心蘇璟的處境。
只不過,劉伯溫也沒有什么可以幫助蘇璟的辦法,像是直接去找蘇璟這種事,他也做不得,因為這樣只會加深老朱的疑心。
“蘇先生啊蘇先生,此事你應該看的很清楚,又是為何要說呢?”
劉伯溫不解,根本想不通蘇璟這么做的目的。
能夠創出那等驚世駭俗之理論的蘇璟,肯定不可能看不透這點事,這正是劉伯溫所不明白的地方。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根本就不用多說。
而蘇璟也沒有像自己這般對于大明的忠誠,有的只是灑脫。
劉伯溫思索良久,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蘇璟根本就不擔心這些事,或者就是單純的不怕。
不怕朱元璋這個大明皇帝可能會翻臉不認人。
想到這里,劉伯溫不由的松了口氣。
雖然他不知道蘇璟到底是有著什么樣的底氣才能不怕朱元璋,但他愿意相信蘇璟。
另一邊。
戶部,朱標帶著蘇璟已經到了。
設計室內,蘇璟看著已經畫好的火器局設計草圖仔細的打量著。
承重結構這些東西,蘇璟不是很明白,但這火器制造流程他很清楚,設計、熔煉、制模、澆筑、脫膜、捶打、組裝……
所有的步驟,蘇璟全都知道。
如何更合理的分配這些工作,將其安排在最合適的位置,這就是蘇璟現在要干的活。
對著已經設計好的草圖,蘇璟直接就提起筆準備寫寫畫畫的標注起來。
工部侍郎張昺看到這一幕,內心不由的有些跳動。
這些設計圖,那是太子朱標親自要求工部設計出來的,現在蘇璟竟然直接在原圖上涂畫,簡直是不把他們的心血放在眼里。
哪怕蘇璟是太子朱標帶來的,張昺的心里依舊是相當的不得勁。
“有玻璃嗎,給我找塊玻璃來。”
蘇璟直接朝著一旁的張昺說道。
張昺一愣,朱標立刻催促道:“張侍郎,還不快去找塊玻璃來。”
“是。”
張昺點頭,隨即找了塊玻璃過來。
然而蘇璟只是看了一眼,便直接說道:“太小了,換快大的,至少有這張圖這么大。”
張昺不懂蘇璟的想法,但朱標在這里,蘇璟的吩咐,他只有聽從。
“是。”
不多時,張昺又找來了一塊玻璃,相當的大。
蘇璟說道:“來,蓋在這副設計圖上。”
張昺隨即按照蘇璟的吩咐,將玻璃蓋了上去,然后他就發現蘇璟直接在玻璃上開始涂改起來。
一瞬間,張昺就全明白了。
蘇璟這是利用玻璃透明的特性,從而達到直接在設計圖上批注但又同時不毀壞原本設計圖的目的。
這一幕,直接把張昺給看傻了,還能這樣的嗎?
蘇璟的這波操作,是他此前從未想過的。
“妙!真是太妙了!先生大才,張昺佩服!”
張昺忍不住朝著蘇璟說道。
蘇璟抬頭淡淡道:“不過是做了個分層畫布而已,沒什么可吹噓的。”
雖然上輩子蘇璟是上市公司總裁,但不少基礎技能他都有掌握。
將玻璃覆蓋在畫紙上的方法,正是ps里的分層畫布。
十分簡單的操作,蘇璟并沒有覺得這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好了,張侍郎,我們先出去吧。”
朱標直接朝著張昺說道,他不想蘇璟被打擾,從而影響進度。
張昺只能跟著朱標離開了蘇璟所在的房間。
“太子殿下。”
剛一出來,張昺就立刻朝著朱標行禮。
只因為剛來的時候,朱標就示意張昺不要暴露身份了。
朱標淡淡道:“張侍郎,不必如此,我不過是以蘇師學生的身份陪同而已,你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行了。”
蘇師?
張昺此刻才知道,原來面前的蘇璟竟然就是聲名遠播的仁遠伯蘇璟!
“那位是仁遠伯?”
張昺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隨即他便意識到自己蠢透了。
能讓太子朱標如此恭敬,而且他又不認識的人,除了蘇璟還能有什么其他人?
只有可能是蘇璟!
而蘇璟的名號,張昺可是聽了太多了。
尤其是蘇璟首創的那個動滑輪,著實讓工部減少了很多人力支出,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好了,張侍郎,現在蘇師只是前來為火器局設計圖提供修改意見的,其他的事情,我不希望節外生枝,明白嗎?”
朱標朝著張昺說道。
現在的蘇璟,朱元璋還未在文武百官面前主動將其亮相過,蘇璟本人也不是很愿意入朝堂。
所以朱標并不希望蘇璟的身份在工部大張旗鼓的被透露出來。
“是,太子殿下,微臣明白。”
張昺隨即躬身回答道,接著他又看向朱標道:“那太子殿下,是不是仁遠伯提完了意見,確認了設計圖,這火器局就可以開始建設了?”
身為工部侍郎,有工程張昺肯定是高興的。
這火器局更是朱元璋親自確認的大工程,張昺早就迫不及待了,但設計圖遲遲沒有被確認,他是很著急的。
“是的,張侍郎,到時候可就靠工部了。”
朱標點頭回答道。
張昺立刻道:“請太子殿下放心,工部一定竭盡全力,確保火器局的工程又快又好的完成。”
朱標沒再多說什么,張昺的保證在他看來,只是最基本的東西罷了。
這要是做不好,那他這個工部侍郎也沒有繼續做下去的必要了。
就在蘇璟呆在工部的時候,中書省內,楊憲已經得到了蘇璟現在的行蹤。
這右丞相和右丞之間的權力差距顯而易見,更不要說現在的楊憲被權力沖昏了頭腦,完全就沒有了之前的謹小慎微,做事都是非常的膽大妄為。
“工部?還是太子帶著?這個蘇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楊憲一臉疑惑,搞不清蘇璟現在的情況。
但現在的他顯然并不打算被動等待,他要主動出擊。
“來人。”
隨著楊憲的呼喊,立刻有兩名官吏出現在他的面前。
“大人,下官在。”
兩人朝著楊憲恭敬道。
楊憲冷聲道:“你們兩個,立刻去工部,我要知道工部現在都在干什么?”
這兩名官吏愣了一下,隨即道:“丞相大人,這六部的事情,向來都是其匯報過來,若是沒有案子的話,咱們不好過去查啊。”
中書省是大明中樞不錯,右丞相的職位也在六部尚書之上,但這并不意味著中書省就是六部的上級單位,兩者的關系,類似于中央和地方之間的關系。
中央肯定地位在地方的上面,但像是楊憲這般直接讓人去查,那六部是不一定買賬的。
當然,若是有皇帝的詔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兩名中書省官吏明顯是懂這個道理的,所以并沒有直接領命。
只是,他們錯誤的估計了現在的楊憲有多狂。
“哼?本相乃是大明宰相,六部又怎么樣?本相再問你們一遍,你們是去還是不去?”
楊憲看向兩人,聲色俱厲。
對于不聽話的手下,他從來都不會手軟,被撤職都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倒霉點就有可能被流放或者殺頭。
“是,丞相,下官這就去。”
兩名官吏不敢有絲毫的猶豫,當即便領命走了。
他們是真的怕了。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楊憲冷笑道:“蘇璟,你最好不要讓本相抓到什么把柄,否則的話,本相一定會讓你明白本相的手段。”
若是蘇璟在這,肯定會很莫名。
他自認和楊憲之間,并無仇怨,也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有如此之大的敵意。
工部。
蘇璟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畢竟只是提些建議,又不需要他來設計。
他是高貴的甲方,只管達成的效果,至于如何達成那就是工部的事情了。
“多謝仁遠伯。”
張昺朝著蘇璟拱手謝道,表情無比的感激。
畢竟蘇璟是讓工部動工的關鍵,要是蘇璟不來,這火器局的工程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開始呢。
而朱元璋對火器局的完工的時間,可不是一點要求沒有。
蘇璟笑道:“張侍郎客氣了,我也就是瞎提了些要求,若是有不合理的地方,還請指出,可別到時候因為我的意見搞出什么笑話來。”
圖紙和實際施工之間的差距,蘇璟不是沒經歷過。
很多想當然的設計,到了真正實施的時候,往往會遭遇到很多的問題。
前世自家的別墅裝修時,蘇璟就犯了這樣的錯誤,仗著自己是業主,強行做了一些看似很好的設計。
工人按照他的要求施工了,最后的成果是達成了蘇璟想要的效果,但同時也造成了很多新的問題,蘇璟可謂是吃過一次虧了。
雖然現在因為身份的關系,哪怕真出了問題,蘇璟想必也是不用承擔后果的,但這工部怕是少不了要被責罰。
所以蘇璟還是很貼心的告訴他們,千萬不要看見了錯還強行執行。
“仁遠伯太謙虛了。”
張昺只當是蘇璟謙虛,畢竟蘇璟可是搞出了動滑輪這樣天才設計的人,也做出了望遠鏡。
這么厲害的人,對房屋設計精通,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多謝蘇師,既然這里的事情結束,咱們先回去吧。”
朱標朝著蘇璟說道。
蘇璟點點頭:“行,回去吧。”
兩人剛到牛府,朱標便說道:“蘇師,學生有點事,先走了。”
有事?
蘇璟一愣,但隨即釋然,畢竟是太子,事情多很正常。
“那你去吧,我這邊沒事的。”
蘇璟笑道。
朱標點點頭,隨即離開了牛府。
而此刻的工部,中書省的那兩個官吏也到了,雖然知道不太合流程規定,但楊憲的壓迫在,他們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強行查探。
“你們做什么?這里是工部!”
張昺一臉怒色的來到了兩人面前,十分的不悅。
兩名官吏立刻說道:“張大人,我們二人乃是奉丞相之命,特來查探工部最近的工作情況,還請張大人海涵。”
楊憲很狂,不代表下面的官吏也很狂。
審時度勢這事,大部分人還是明白的。
楊憲?
張昺一愣,臉色微微有些難看,最近中書省發生的事情,他也是略有耳聞。
楊憲的剛愎自用,那已經是出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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