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玄黃界中人,唯有極少數才知曉仙墟、高墻的存在一樣。
從秦壯腦海中所獲取的記憶,也未必就是高墻外的真相。只是高墻外文明的至強者們,為了維系文明的存續而編織出來一系列謊言。
在李凡看來,高墻外文明向公眾宣稱的種種,最起碼有兩處極為明顯的破綻。
道湮之劫跟真仙。
沒有什么比還真更加值得李凡信任了。七百三十六萬年的末日倒計時,足以說明了道湮之劫仍在延續。并且絕不是單一可能性的高墻外文明能夠抵擋的。而他們卻有意無意的,將道湮之劫的可怖程度大大淡化了……
至于真仙。在秦壯記憶中,墻外文明統一的說辭、認知,都將“仙”形容成了對文明存續有著極度威脅、但憑借各方圍捕,也能將其獵殺的,宛若“猛獸、兇獸”一般的存在。
“我的確見過貓寶捕仙的場景。饑仙悟道萬載,從她留在南仙天柱上的饑字訣還原程度來看,她距離無名之境恐怕也不算太遠了。然而卻在貓寶的捕獵下,幾乎沒有還手之力,被強行拽走。”
“但在過往我輪回的經歷中,無面仙、垂釣仙等依然存在,就已經能說明某些問題了。雖然他們似乎極其謹慎,從沒有真身降臨過,但他們的力量依然能夠跨越高墻、影響到玄黃界內……”
李凡心中已經了然:“面對這些從昔日仙界破滅大劫幸存下來的強者,墻外勢力未必是真的占盡上風。但的確有了能夠‘捕獵’的資本。”
“從凡俗,完成如此跨越。屬實了不起!”
正因為已經半步登臨仙境,李凡才切身實地的無比清楚仙凡之間的巨大鴻溝。所以愈發對墻外文明那能夠填補這巨大差距的手段感到好奇了。
“在墻外,獵殺真仙有專門的修士組織負責,無論何種勢力、都將他們稱之為仙狩。仙狩成員,需經過專門的訓練。被傳授的各種神通手段,遠遠超出普通人想象。秦壯就是仙狩的一員,不過在來玄黃界之前,他還只是新入門的替補。并不曾正式參加過狩獵真仙的行動。”
李凡根據秦壯的記憶,試圖復現對方腦海中的幾個神通。
“跟真仙篆字的威能形式,有些相似。都是引動塵世間大道至理,但不同的是……”
李凡雙目微瞇,腦海中觀想著九十九枚奇特的符號。
這些符號,被墻外文明稱之為道元。九十九枚道元經過不同的排列組合,便能引動大道的共鳴,以調用相對應的大道之力。
“銘道仙親自感悟,臨摹的真仙篆字,相較之下、最為接近道之根本,最為原始。”
“而這些道元,又經過進一步系統性的簡化,變得更加容易學習、掌控。并且以某種我還未知曉的手段,實現了不同大道之力、相互融合貫通的奇跡……”
識海中,九十九枚字符在明滅不定的快速閃動中,其中三十六枚熄滅、另外六十三枚飛出,組成了一個全新的符號。
“秦壯自仙狩組織中,學得的第一個神通,請劍。”
“從理論上能夠召喚出,過往存在于劍道之中、曾經出現過的所有招式。甚至運氣好的話,能施展出全新的劍道神通。召喚出來的不同,似乎跟道元合并時候的閃動的頻率,也就是跟不同大道之間的共鳴方式有關……”李凡第一次的嘗試,有些吃力。
甚至理解起來,也是頗有些困難。
最主要的是,在道元之法上,秦壯本就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所知所學,本就是一知半解。李凡想要從這并不牢固的根基上,輕易復現墻外文明努力無數年的成果,又豈是易事?
鍥而不舍、數百次的嘗試,居然沒有一次成功。
李凡不禁皺眉,停了下來。
“我的方法,沒錯。”
“是所在的環境,不對!”
細細品味著九十九枚道元符號彼此間的共鳴頻率后,李凡終于明白過來。
“湮滅地……”
李凡眺望高墻之外:“按照高墻外的說法,至暗星海內,大道凋敝。道湮之劫后的幸存區域,大道本身就處在極不活躍的狀態。”
李凡從沒有走出過高墻,所以也無法搞清楚所謂的不活躍狀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能類比、想象。
“或許可能把這種情況,看成環境、資源的豐富程度。”
“大道凋敝之地,想要感悟大道,千難萬難。但若是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還能修行有成者。一朝離開,前往所謂的高活性地區……”
“身處環境中,自是不覺。等待外界環境劇變,便能頃刻的感受到這變化對自身的影響。”
“恐怕尋常天資修士,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同時,李凡心中竟然有些蠢蠢欲動了。
但很快,又被李凡鎮壓。
“最大的問題是,墻外修行之法,跟墻內并不同。而且諸多勢力林立,雖沒有大戰、卻細小紛爭不斷。對于外來者,都抱有很大的戒心。不明身份者,別提混入了,怕不是一旦暴露,就被抓起來拷問了……”
“或許秦壯、焦修遠,是個合適的切入身份。”李凡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秦壯得授九十九枚道元,只是仙狩的最初級手段。據說其上還有能夠熟練運用九百九十九枚、九千九百九十九枚,乃至無限制的絕世強者。”
“這也是墻外文明,能夠狩獵真仙的資本。”
李凡識海中,兩幅畫面分列。
左邊,是一枚枚真仙篆字。右邊,是九十九枚道元符號。
李凡試圖,將描繪道途已知的真仙篆字,跟這九十九枚道元符號相對應上。但很顯然,這些道元符號是經過特異加密的,并不具備原本道途的特征。
沒有經過系統的學習,李凡哪怕有驚世之才,也無法將其破解。
微微搖頭,將腦海中此畫面暫時隱去。
“真仙,仙狩。雖然境界、力量表現形式大不相同,但究其根本,還是對大道的領悟程度。”
“只不過高墻外,通過這所謂的道元符號,對大道進行了一層轉譯。使得大道之力能夠被凡俗掌握并運用的同時,也杜絕了有人身與道合、偷走大道的可能。”
越是品味,李凡就越是驚嘆:“創造出這道元符號的,其對大道的了解,恐怕不在當年的銘道仙之下了!”
對高墻外不再是一無所知,而且還有著不踏入仙境就更進一步的可能,李凡在腦海中,已經重新開始推衍探索計劃。
“不過,得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是。”
“除了要防備高墻外諸勢力,還要擔心其他可能性之外的存在。”
跳躍可能性,這種事情顯然并不會在尋常大眾的認知之內。秦壯的記憶里自然是沒有一丁點的記載。李凡甚至懷疑,整個高墻外文明,能夠知曉這件事的、也是寥寥無幾。
但臺階要一步步走。
跟黑天醫、邪蘇白他們相比,李凡現在的實力的確還是太弱了。
“暫時還找不到,我能用的仙靈之氣,前路斷絕。而且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半仙還只是位格的提高。若是真的證道真仙,恐怕在高墻之外是舉步維艱。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先通過高墻外道元之法,提高自身實力再說。”李凡心中有了決斷。
“另外,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還是要親自去往高墻外一趟。看看所謂的大道活躍區域,究竟是怎么個情況。”
學習道元轉譯大道之法,絕非意味著李凡要一切從頭開始。
相反,相較于高墻外文明的大多數人,李凡還有著他們無法企及的巨大優勢。那就是李凡知曉了大量的真仙篆字,甚至還有無名真仙腿骨,能夠顯化出接近大道本身的原始篆字狀態。
道元,只不過是轉譯后的符號。無論如何組合、變化、共鳴,它們的最終目標,都是接觸、利用大道的力量。
若是無法知曉大道本身,只憑琢磨研究道元的話,那就相當于蒙著眼走路、只能伸手試探。
而對轉譯目標的大道本就研究頗深的話,有了遠方終點遙遙作為對照,學習起來想來絕對是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甚至,若是我了解的道元符號足夠多的話,就能直接將其破譯。”李凡心中隱隱有所預感。
“當然,當初創造出道元符號的那位強者,也不可能沒有預料到這點。應該有些現在還不知道的限制在其中。”
正式探索高墻之外,李凡還有其余幾件重要的事要做。
五老會、無憂樂土。
化道石母。
傳法者蔣。
包括護界古仙陣在內的玄黃界隱秘。
依舊還存在于至暗星海地縫洼地中的,青冥珠。
按照難易的程度,李凡先去見了傳法者蔣。
當初這位身上“萬物皆如我”的玄奇特性,讓李凡險些栽了個跟頭。
現在,李凡十分好奇當自己得證真仙后,這種玄奇的力量究竟還能不能再影響到他。
傳法者蔣,常年在歸墟一界中閉關,本尊不出。
李凡閃身來到此處小世界,饒有興趣的四處打量。
而在其中閉眼修行的傳法者蔣,竟絲毫沒有察覺。
“歸墟一界,能夠不停的歸原。也就是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能通過重置,回到最為初始的狀態……”
“這某種程度上,跟我的還真有些相似。當然,位格卻是差遠了。只能維持這一方小世界罷了。甚至連時間也不能重置,只是物質的狀態。”
但即便如此,李凡也是對歸原實現的原理有些好奇。
萬千道暗金色的線條,宛若他的眼、他的觸手,水銀瀉地般朝著周圍蜂擁而去,為李凡解析著這個小世界。
“嗯……原來如此,并非是沒有限制的歸原。小世界最初的本質,被鐫刻的極深。就像是用銼刀,在石頭上刻的痕跡一樣。”
“發生在小世界中的種種衍變,皆可以通過直接抹去一層的方法消除。而刻印仍在,呈現出來,就是又回到了原點。”
半晌之后,李凡明白過來。不禁有些失望。
但想來也是,傳法畢竟只是星海太上境。也沒有還真在手,根本是不可能實現真正的真假之變的。
能夠想出如此方法,已經是十分天才了。
“雖然淺薄、拙劣了點,但卻可以給我啟發。”
李凡目光閃動間,一個跨步,來到了靜靜盤坐于空的傳法者蔣跟前。
彎頭,低頭。
仔細打量著對方。
“萬物皆如我”李凡細細品味著,心中涌起的奇怪感覺。
不得不說,傳法者蔣不愧是唯一讓傳法天尊另眼相待的存在。
即便李凡已是半仙之境,依舊無法阻止這種感覺在心中升起。
盯著傳法者蔣看的時間越長,熟悉、親近之感,就愈發濃厚。
只不過跟過往凡俗之時相比,李凡又能清晰無比的辨別出,傳法者將跟自己之間的區別。
“如。”
“但終究不是。”
“沒有還真,假的成不了真。”
李凡伸出右手,屈指在傳法者蔣的額頭,彈了彈。
正在閉關修行的傳法者蔣,猛地睜開了眼睛。
看見了一張全然陌生的面龐之后,臉上滿是驚駭。
他冷聲問道:“什么人?!”
李凡笑了笑:“我?就是你啊!”
雙眼中散發出魔幻迷離光,卻是李凡悄然間布仙陣。以解離碟推衍陣法,模擬這種神奇的特性。
將其反過來,作用在傳法者蔣身上。
畢竟是身具此特性的原主,一開始傳法者蔣的心志還沒有輕易迷失。
滿是戒備的盯著李凡。
但慢慢的,在他眼中,李凡的容貌、形象,卻是不經意發生了變化。
跟自己越來越像。
最終,真的宛若一人!
仿佛是在照鏡子,傳法者蔣看著不遠處的自己,心中警惕盡消。
“有種預感,目前的實力,遠非我的極限。”
“萬如皆如我的最高境界,豈非諸般大道、盡歸吾身?”
傳法者蔣聽著對面的自己如此說道,不由心神劇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