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包間,許敬賢推門而入。
“許部長來了,快入座。”正在玩手機的郭佑安見狀連忙起身相迎,笑著說道:“那位也已經在過來的路上。”
隨著手機更新迭代,有了越來越多的新功能,可玩性也更高了,不像是以前,只能單純當做通話工具使用。
現在還能當拍片神器。
人人都是自導自演的獨立制作人。
“郭局,現在總能給我透露下那位什么來頭了吧,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不是?”許敬賢坐下后打趣的道。
“誒,多的都等了,又何必急于這一時半刻。”郭佑安打個哈哈,笑瞇瞇的說道:“總之這位身份尊貴,為政清廉,乃是當今南韓不可多得一位政治家,而且他可是很看好你啊。”
“郭局你是會吊胃口的,我現在心里跟貓抓一樣。”許敬賢搖了搖頭。
郭佑安哈哈一笑,不多言語。
過了片刻,門被推開。
許敬賢下意識回首望去。
只見一個穿著黑色西服,身材略顯清瘦,六七十歲,戴著眼鏡的老人面含春風走了進來,步伐沉穩而有力。
李長暉!
許敬賢萬萬沒想到郭佑安無比推崇的人竟然會是他,也是,在明年大選被搞得一地雞毛前,李長暉對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清正嚴明的改革派官員。
很具有迷惑性。
這個人在上一任總統任職期間擔任監察院院長,國務總里,如今的身份是國會議員,國家黨成員,按照原時空歷史明年將第二次參加總統選舉。
本來他已經遙遙領先魯武玄,結果被爆出兒子涉嫌使用非法手段逃避服兵役因而敗選,之后又爆出國家黨在競選期間用非法資金進行政治活動。
連續兩次敗選,丟盡了臉,也傷透了心,他含淚宣布退出政壇,公開表示再也不參加總統選舉,但幾年后又退出國家黨宣布單獨參加總統選舉。
這兩次大選事件讓人認識到他清正廉潔的改革派面目下,其實只不過是個守舊腐敗且言而無信的官僚罷了。
當然,現在這些事還沒發生,他在大眾眼中的形象依舊是正面的,否則郭佑安不會對其言聽計從,甚至斗膽私自調查現任總統兒子的違法問題。
“議員閣下,您到了。”在許敬賢走神時,郭佑安已經畢恭畢敬的迎接。
許敬賢回過神來,連忙緊隨其后起身鞠躬,說道:“議員閣下晚上好。”
李議員笑容燦爛,加快腳步上前握了握郭佑安的手,然后又握住許敬賢的手拍了拍:“許部長,我們總算見面了啊,看見我應該是很意外吧?”
他態度沒有絲毫上位者的倨傲,宛如鄰家老人,抬手間讓人如沐春風。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許敬賢一本正經的回答道:“畢竟我對閣下的清正廉潔也一向有所耳聞,因此縱觀全國,除了您之外又還有幾個人能有調查總統公子貪腐問題的膽量呢?”
這老銀幣暗查金鴻云肯定也是想在大選時引爆這顆雷,將金總統全力支持的總統候選人韓佳和給清出場外。
畢竟金總統號召力很強,有他支持的韓佳和是明年大選的有力競爭者。
除掉此人,按理說他就無人能敵。
但他估計也沒想到,他自己后來也會因為兒子違法問題把自己給坑了。
只能說命運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能被許部長如此稱贊,說明我這個險冒得值。”李長暉一臉動容而堅定的說道:“法律前人人平等,有些人不能因為身份尊貴,就將法律視為無物,否則地位越高危害就越大!”
“我這么做雖然會得罪總統,但是我只求無愧于心,對得起國民,對得起這個國家,對得起無數像許部長和郭局長這樣為國效力的棟梁之才!”
他的話富有煽動力。
“而這也正是我們如此敬重閣下您的原因!”郭佑安斬釘截鐵的說道。
許敬賢嘴角微微抽動,他仿佛看見一個被渣男騙了身子的傻白甜,此刻只能裝作激動的說道:“我也一樣!”
我信你個鬼,死老頭子壞得很。
“好了,先入座吧。”李長暉松開許敬賢的手,分別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郭佑安連忙給他拉開椅子,恭恭敬敬的邀請:“議員閣下,您請入座。”
等他坐下后,許敬賢兩人才落座。
在服務員上菜期間,三人都沒聊什么正事,而是聊生活中的一些小事。
李長暉顯然是個很會搞社交的人。
這些瑣事看似無聊,但卻能展現他的親和力,很快拉近三人間的關系。
服務員上完菜本來還要在一旁端茶遞水斟酒,但是被郭佑安給趕走了。
“來,第一杯,敬國家繁榮昌盛。”
李長暉端起酒杯冠冕堂皇的說道。
許敬賢和郭佑安連忙起身響應。
“第二杯要敬許部長,要是沒有他我們就無法順利拿到如此多金鴻云違法犯罪的證據,無法扼制其對這個國家和國民造成更大的損失和傷害。”
李長暉嚴肅的看向許敬賢說道。
“不敢不敢,我只不過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許敬賢連忙謙虛道。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氣氛逐漸熱烈了起來。
李長暉并沒有說要拉攏許敬賢怎么怎么樣,就是以一位前輩一位長輩的身份跟他聊生活,聊政治,聊理想。
要是沒有魯武玄,要是不知道這家伙的真面目,許敬賢還真就被他至誠的態度打動了,當場喊著效忠云云。
大概半個多小時后,李長暉接了一個電話,就起身先一步告辭離去了。
包間里又只剩下郭佑安和許敬賢。
“怎么樣。”郭佑安淡笑著問道。
許敬賢明知故問:“什么怎么樣?”
“當然是李議員!”郭佑安提起他都是面露敬仰,說道:“金總統是個好總統,但南韓總統不能連任,在他之后還需要一個依舊英明的首領才能帶領我們國家實現真正的繁榮富強!”
“毫無疑問,與那些滿腦肥腸的官僚相比,李會長就是這樣的人!他需要幫手,敬賢,加入我們吧,為建設這個美麗的國家貢獻出伱的力量!”
李長暉開口拉攏許敬賢的話會降低身份格調,由過佑安來就不一樣了。
郭佑安伸出一只手,目光灼灼的盯著許敬賢,眼神中透著期待與鼓勵。
“我很敬佩李議員,但我的家庭告訴我必須要理智。”許敬賢面色沉著冷靜,語氣平靜的說道:“憑我給你那些證據雖然能將金鴻云定罪,但其力度卻不足以動搖到金總統,畢竟他在這個國家的威望是無與倫比的。”
是現任總統帶領南韓成為亞洲第一個走出經濟危機的國家,大大改善了國民的生活,所以他的威望自然高。
“難道你忘了,除了你交給我的證據外,我手中本身就還有一部分金鴻云的罪證嗎?”郭佑安笑了笑,信心十足的說道:“這部分證據牽涉除了總統外的整個金家,只有一個兒子出問題是其本身的原因,可所有兒子都出問題,那就是當父親的失職了。”
許敬賢心中一震,他就說,在原時空里金總統幾個兒子可是全都先后栽了的,無一幸免,否則也不至于讓國民連帶對總統本人感到厭惡和反對。
而這些證據就是他想要的東西。
“眼見為實,我要看看。”許敬賢強忍著內心的激動,故作鎮定的說道。
郭佑安現在對許敬賢早已經沒有任何懷疑,而且為了能拉攏他加入自己的陣營當即答應:“好,明天上午來我辦公室,我讓你仔細過目一遍。”
許敬賢這才握住了他伸出來的手。
“喝酒。”郭佑安舉起酒杯。
許敬賢哈哈一笑:“干杯。”
因為晚上還有約,所以許敬賢達成目的后就沒有再與郭佑安多費心思。
十點鐘,他以晚上還有事情要辦為由提出先散場,等改日再喝個痛快。
郭佑安自然滿口答應。
兩人勾肩搭背的走出酒店。
“許部長,明天見。”
“明天見。”
目送郭佑安上車離去后,許敬賢才上了自己的車,隨手一陣瞎扯松開領帶透透氣:“現在去見你那個朋友。”
趙大海一言不發的啟動了車輛。
大概十幾分鐘后,車子來到了漢江邊上,透過擋風玻璃,許敬賢看見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江邊眺望對岸。
車停穩后,那個青年快步上前拉開后座車門,彎腰道:“部長大人好。”
許敬賢沒有回應,下車后先撐了個懶腰,嘴里發出舒服的申吟,走到江邊拉開褲鏈就開始放水。
水柱打在地上噼里啪啦濺起水花。
放完水后他身子靈魂的抖了一下。
一旁的趙大海立刻遞上濕巾紙。
許敬賢擦了擦手丟在地上,這才背對著青年問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陸軍首都防衛司令部,第一防空旅團,501導彈防空大隊上尉副營長周昌昊見過部長閣下!”青年啪的一聲立正敬禮,聲音鏗鏘有力的說道。
許敬賢望著江對岸的霓虹燦爛,擺了擺手表示不用那么嚴肅,又風輕云淡的問道:“你想見我是為了什么?”
對方曾經在周羽姬的事上幫過他一個小忙,因此他并不介意給予回報。
“我要檢舉我的上級柳思源,為了升職將親妹妹送給第一防空旅團指揮官趙源一,致使其不堪受辱在事后跳江自盡。”周昌昊咬牙切齒的說道。
趙大海瞬間臉色一變,雙目死死盯著周昌昊,恨不得將其抽筋拔骨,立刻向許敬賢鞠躬:“部長息怒,我對此事并不知情,我立刻讓他離開。”
他沒想到自己一向謹慎,居然會在這件事上出那么大個岔子,如果知道周昌昊的目的,他都不會將其要見許敬賢的請求告訴他,為他帶去麻煩。
周昌昊這個混蛋真是害死他了!
“此事與大海無關,請部長大人不要怪罪他!大家都說許部長大人您嫉惡如仇,秉公執法,請您可憐可憐一條逝去的生命。”周昌昊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對許敬賢磕頭,眼眶通紅的喊道:“求部長大人開恩,讓我相信這個國家還有法律,還有正義在。”
“阿西吧,你個混蛋……”趙大海上前揪住他的領子,準備強行把他拖走。
“停。”許敬賢搖搖頭,轉身看著被拖倒在地的周昌昊說道:“這個國家沒有正義,但有我,仔細說說吧。”
如果是在見李昊澤之前,周昌昊求到他頭上,那他肯定不會管這件事。
但現在,他本來就已經決定要查清鄭妍淮一家六口滅門慘案的真相,要拆穿趙源一的真面目將其送上法庭。
周昌昊這相當于瞌睡來了送枕頭。
他們兩人屬于是雙向奔赴。
趙大海錯愕的看著許敬賢,他不相信許敬賢不明白這件事的危險性和牽扯甚廣,但居然還有了答應的傾向。
自己對部長大人的了解不夠深啊!
他雖然貪財,好色,暴力,且不擇手段,但終究是個心懷正義的好官!
“是,是,多謝部長大人。”周昌昊喜極而泣,連連叩首,然后情緒激動的說道:“柳思源是我副團長,而其妹妹恩澈一直都與我私下在交往……”
根據周昌昊所言,柳恩澈與他互相傾心對方,但柳思源一直不同意,經常在軍營刁難他,他都默默的忍受 畢竟誰讓他想娶人家妹妹呢?
大概一個月前,柳思源的頂頭上司高升,他這個副團長轉正了,為表示感謝,特意宴請了趙源到家里吃飯。
在這頓飯上趙源一見到了柳恩澈并起了色心,對柳思源進行暗示,柳思源為了前途想說服妹妹去陪上司,遭嚴詞拒絕后他居然給親妹妹下藥將其送到酒店,然后把房卡給了趙源一。
柳恩澈就這么迷迷糊糊被侵犯了。
第二天她醒來后崩潰,而趙源一甚至還趁她清醒時候又強爆了她一次。
之后她把周昌昊約到江邊,哭著說明了事情經過便跳下滾滾漢江,雖然周昌昊第一時間跳下去營救,但因為江水湍急,最終沒能救回心愛之人。
“懇請部長大人嚴懲趙源一這個竊據高位的禽獸!”周昌昊咬牙哀求。
許敬賢問道:“女朋友被上司玷污自殺,你就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沒有想過靠自己的力量為她報仇嗎?”
畢竟你他媽手里又不是沒有槍。
直接突突突,不就解決問題了?
“不瞞部長,恩澈死后,我早已借著訓練的機會藏了不少實彈,準備等趙源一公開講話的時候殺了他,為恩澈報仇的同時也能引起社會媒體對南韓軍隊這個藏污納垢之地的關注。”
“但這時候大海找到了我,也讓我想到了您,我如果刺殺不成功就算死了倒無所謂,可趙源一卻依舊能逍遙法外,這是我不能容忍的!所以希望留有用之身配合您將其繩之以法!”
“何況恩澈的死不僅僅是一個趙源一的事,第一旅團里也不止一個趙源一,他們也沒少干草菅人命的事,我不想再看見恩澈的悲劇又重演了。”
周昌昊渾身都在顫抖,要他承受著女友被玷污被逼死的仇恨卻克制住不找趙源一拼命,是一種很大的折磨。
許敬賢對整治南韓貪官沒興趣,畢竟他就是個貪官,他只對通過打擊其他貪官為自己撈取政治資本感興趣。
而這事能撈到的資本顯然就很足。
不過他不會因為周昌昊一番話就相信他,平靜的說道:“好了,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回去后順便將你了解的趙源一與其他軍官所作的惡行寫出來交給我一份。”
他也要趁著這個時間讓人去仔細調查一番,看看周昌昊所言是否屬實。
才能確定這個人到底能不能用。
敬賢一生唯謹慎。
“是,部長大人。”周昌昊應道。
許敬賢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時無聲勝有聲。
晚上十一點多。
首爾XX醫院副院長,博愛會資深會員韓昌京完事后站在別墅門口與情婦依依不舍的告別,隨即上車走人。
他日理萬機,不止一個情人,今晚新包養的那個女大學生過生日,所以在這邊操勞完后,還得去趕下半場。
晚上的街面沒多少車輛。
所以韓昌京開得很快。
直到遇到一個紅燈時才停下。
一輛超高的大卡車在他旁邊停下。
這時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一輛車輕踩油門,哐的一聲撞在前車車尾上。
“阿西吧,該死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在開車。”車內被沖擊力帶著往前撞在方向盤上的韓昌京罵罵咧咧,氣勢洶洶的打開車門下車,來到后車旁邊質問:“你們眼睛瞎……干什么……嗚!”
他話還沒有說完,后車的后排車門就打開,一只手拽著他的衣領將他拖了進去,隨后車門關上,靜待綠燈。
停在韓昌京車旁邊一條道上遮擋監控的大卡車副駕駛上下來一人上了韓昌京的車,點火后等綠燈一跳就踩下油門開走,一直遮擋監控的大貨車和綁架韓昌京的車輛也先后隨之起步。
整個過程不慌不忙,甚至還遵守交通規則,就突出個干凈利落和專業。
二十多分鐘后,韓昌京被帶到了一處廢棄工廠,剛一撕開他嘴上的膠布就驚慌失措的喊道:“各位好漢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有錢!有錢!”
他還以為自己遭遇了匪徒綁架。
“啪!”
綁架團伙中為首的中分頭青年抬手一個耳光重重地抽在韓昌京的臉上。
“阿西吧,誰他媽要你的錢。”中分頭揪著韓昌京的頭發,粗暴的一腳將其踹倒在地,逼問道:“你把李倉英的體檢報告給了誰?為什么給他?”
驟然聽見李倉英三個字。
韓昌京神色頓時驚恐萬分。
“你……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中分頭松開他的頭發,搶過小弟手里的棒球棒直接狠狠的砸在他背上。
“啊!”韓昌京慘叫著摔倒在地。
中分頭踩著他的背,用手中的棒球棍戳著他的臉說道:“老頭,現在是該我問你,而不是你問我,回答。”
“權秀成!”韓昌京養尊處優,一把年級哪經得起這種暴力折騰,哭喊著說道:“給了博愛會的會長權秀成!”
“為什么給他?”
一道溫婉的女音響起。
韓昌京下意識循聲看去,視線中出現一雙白色高跟鞋,往上是兩條帶花紋的肉色絲襪包裹的美腿,再往上看就是一張蒙著黑紗看不清五官的臉。
“說。”姜采荷語氣冷冽。
韓昌京問道:“你是誰?”
姜采荷抬起小腳,高跟鞋的鞋跟狠狠的踩中了韓昌京摁在地上的手背。
“啊啊啊!”
韓昌京痛得面目猙獰,歇斯底里。
“說。”姜采荷強忍著內心的緊張和施暴的激動,故作面無表情的重復。
韓昌京脫口而出:“我不知道,他只說是為一位大官準備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啊啊!”
姜采荷把腳挪開,這次至少從韓昌京口中確定了權秀成是真正知情者。
只要能撬開權秀成的嘴。
就能抓到李倉英案的幕后主使。
“啊呼——呼——呼——”
韓昌京不斷往顫抖的手上哈氣,似乎希望這樣的方式能減輕一些疼痛。
“我們不會告訴權秀成今晚是你出賣了他,希望你自己能把嘴閉緊。”
姜采荷不咸不淡的說道,等收網的時候,把這老小子再抓一次就行了。
現在還得讓他在外面逍遙幾天。
“絕對不說!絕對不說!”韓昌京連連保證,他又不蠢,如果權秀成知道自己出賣了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何況他連這些人的身份都不知道。
反正看這些人的紋身和狠辣的手段肯定不是檢方或者警方的人就夠了。
姜采荷踩著高跟鞋轉身離去。
其他人立刻緊隨其后。
廢棄廠房里眨眼間就只剩下了韓昌京一人,劫后余生的他內心充滿了喜悅之情,爬起來靠在一根柱子上擦了擦額頭的虛汗,貪婪的大口呼吸著。
阿西吧,活著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