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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陸權大國和海權大國的小小碰撞

  具體表現為:大明眼下能造的船,只有二桅帆船,荷載四百料,永樂年間耀武東洋和西洋的三桅大船、寶船,都已經成為了歷史,大明各地的造船廠,也早已經失去了造這種大船的能力。

  仍然能夠生產二桅帆船,是因為大明的海禁,本身就不禁止二桅船舶下海。

  長期的海禁,在造船領域,大明已經失去了商品優勢,無論是木材、桐油、帆布、船只設計,大明的船舶,已經全面落后。

  所以,大佛郎機人呂宋總督弗朗西斯科·桑德要賣船,售價高昂的同時,還提出了極其過分的要求。

  具體為:

  第一,小佛郎機人竊據濠鏡數十年,他們大佛郎機人愿意與大明修睦,乞求松江府一牛皮之土,繁衍生息。

  第二,重新定義關稅,由之前的一律抽分,改為噸稅,比如一艘船兩百噸,不再執行抽分,而是無論所販何物,都以噸稅計價納稅。

  第三,優于別國關稅,大佛郎機人商船,僅僅第一次納全額稅,此后這只船的貿易每次只用繳納首次數目的1/3,原來一只200噸位的船,全額交納5400兩白銀作為噸稅,之后為1800兩。

  第四,購買貨物的優先權,生絲數量有限,而絲綢在泰西乃是硬通貨中的硬通貨,一絲難求,大佛郎機人要求優先購買,優于其他國家。

  第五,大佛郎機國王特使黎牙實,希望前往大明京師朝圣,以求與大明邦交。

  一共五個要求,無論哪一個都是讓大明吃了蒼蠅一樣的難受。

  可是這種無禮的要求,呂宋總督堂而皇之的提了出來,而大佛郎機人,只保證可以賣船,而賣船的多寡,何時交付,都由他們來確認。

  最最關鍵的是,只接受全款預定,誰先付錢,給誰船。

  今年的大帆船,比以往來的更早一些,因為時間的原因,月港并沒有充足的生絲提供,通衢九省的松江府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故此弗朗西斯科、黎牙實和船長安東尼奧將船停泊在了松江市舶司,等待著生絲的供應。

  “總督,你的傲慢遲早有一天會把我們帶向地獄。”安東尼奧頗為苦惱的說道。

  就連安東尼奧都覺得總督佛朗西斯科的條件實在是太過分了,唯獨第五個條件,還有可能達成。

  剩下的幾個條件,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個笑話,而這種條件,只想做生意的船長安東尼奧,非常不滿。

  佛朗西斯科頗為淡定的說道:“東方有句古話,獅子大開口,我們提出的條件過分,他們可以和我們談判,如果說傲慢的話,這片土地上的人,自認為自己是地上神國,比天下所有國家地位都要高,不是更加傲慢嗎?”

  “天朝上國?哼。”

  佛朗西斯科的這句話是漢話,天朝上國,天朝順民,他對這幾個字非常不屑。

  安東尼奧兩手一攤說道:“他們的確足夠的傲慢,但如果我是這片土地的國王,我也會傲慢,這里實在是太過于富有了,與黃金等價的生絲,這里只用白銀就能夠購買,而且價格便宜到令人瘋狂。”

  “我已經在墨西哥建立了工廠,購買了三千名大腳人對生絲進行了加工,織造成了非常美麗的絲綢,在里斯本,以黃金的價格賣掉了。”

  黎牙實笑著說道:“船長先生,為什么不說一說你那名情婦呢,來自法國的貴婦人,伊莎貝爾,為了一件絲綢制品,她樂意展現了她優雅而豐滿的身材,一定非常美味。”

  “哈哈哈。”館驛內,三個人傳來了爽朗的笑聲,財富帶來了足夠的社會地位,財富帶來了更多的奴仆,財富可以帶來一切想要的東西,連那高貴的貴族女子,都愿意為之傾慕。

  安東尼奧搞不清楚那名叫做伊莎貝爾的女子,究竟有多少頭銜,但那的確是個貴族女子。

  一個穿著亞麻襯衣、長相頗為斯文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推了推眼鏡說道:“三位先生,我不想打擾三位先生的興致,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須要提醒你們,來自大明的官員,剛剛送來了咨文。”

  “是一個不好的消息,大明官員單方面禁止了我們船舶購買生絲的可能,而且是永久性的禁止,因為我們的條件冒犯了他們,所以他們要懲戒我們。”

  “值得注意的是,這條禁令,會在月港和松江港適用,我們無法合法的得到生絲了。”

  “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和他們起沖突,因為我們打不過他們的海軍,他們擁有本土優勢,這里是大明。”

  “他們那名叫做俞大猷的將軍,在這片土地上,似乎是一種禁忌的存在,甚至連這里的貴族,都不敢對俞大猷將軍露出他們高傲的一面。”

  這個男子是船上的大副,他擁有六分之一的羅馬人血統,他來自里斯本這個海邊的城市,那是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這個城市,本來的意思是:贊美凱撒。

  大副繼續說道:“我聽到了消息,來自南方京城的貴族們,將他們的孩子們,派到了俞大猷將軍這里,從一個學徒開始做起,他們受了很多苦,但是南方京城的貴族們,表示了對俞大猷將軍的感謝。”

  “事實上,我們這一條大帆船,是絕對不可能打敗俞大猷將軍的,可能需要一百條?我不確信。”

  大副看到俞大猷將軍的南兵,雖然看到的不多,但那都是精銳,是職業的軍人,根本不是一條武裝商船能夠消滅的。

  安東尼奧一聽說大明不再讓大佛郎機人購買生絲,立刻就像是死了父親一樣的悲傷,他憤怒的說道:“總督先生,伱又惹出了亂子!”

  “你獅子大開口,冒犯到了大明的威嚴!你不斷的對我強調,大明人非常愛面子,只要尊敬他們就能得到足夠的好處,但是你怎么做的?”

  “你在冒犯他們!”

  “這里是一個文明的世界,他們不是那些野蠻的土著,當我們給他們尊重的時候,他們也會給我們尊重,當我們不尊重他們的時候,他們就不會給我們任何的尊重,這就是文明!”

  “該死,我購買了三千個大腳人,若是拿不回去生絲,這些昂貴的、能夠織布的大腳人,我要想辦法再賣掉,真的是該死!”

  弗朗西斯科卻一臉淡然的說道:“我之前說過,只要有機會,每一個大明人都會變成海盜,沒有人忠誠于他們的皇帝,事實上,大明的朝廷總是在保守的拒絕貿易,在月港出現之前,我們甚至不能和大明人貿易。”

  “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嗎?大明朝廷,要維護皇帝的威嚴,但是大明這些富商和貴族們,是要賺錢的。”

  “所以,我們只需要偷偷的跟大明的商人貿易就可以了,你知道,商人為了利益,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靈魂給惡魔,不畏懼海上的風浪和野蠻的土著。”

  大副頗為鄭重的說道:“總督先生,您可能要失望了,我已經接觸了一些商賈或者說地主們,他們對于違反禁令非常抵觸,似乎有一家傳了幾百年的貴族,剛剛被幾張紙,給毀滅了。”

  “安東尼奧船長,我作為船上的大副,不建議我的船長這么做,這會讓沖突進一步的升級,我們已經冒犯了大明,如果繼續冒犯的話,可能會有更加不好的事情發生。”

  “船長,我們是來做生意,賺錢才是我們的第一目的,不是嗎?”

  安東尼奧聽聞大副的提醒,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笑著說道:“馬爾庫斯大副,你的提醒,真的非常及時!我是來做生意的,你們這些狗屎一樣的政客,休想干擾我的生意,想都不要想!”

  “如果有必要,我會把你的腦袋砍下來,送給大明皇帝,換取諒解!”

  汪道昆暫停大帆船生絲貿易,是為了分化這個大帆船上的決策層,就像是大明的官員和大明的權豪富商們的利益并不相同一樣,汪道昆分析,他們之間的利益也不相同。

  呂宋總督那過分的要求,顯然和發財的目的是背道相馳,所以汪道昆大膽出手,停了生絲貿易,就是為了分化大帆船的決策層,讓他們產生分歧,內訌,進而主動降低那些過分的要求,還繼續談判。

  汪道昆并不知道,商人在泰西作為一個新興的階級,掌握了財富,掌握了絕大多數的話語權,四處做生意的商賈,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砍掉地方總督的事兒,屢見不鮮,而且不會有什么太多的懲罰。

  天下太大了,各地的總督,大多數都是花錢,才獲得了總督的位置,死掉的總督,就能夠繼續賣錢。

  大明和泰西的玩法是完全不同的,但是矛盾,充斥于萬物之間。

  安東尼奧是非常憤怒的,因為這個總督愚蠢的決定,讓他損失了一大筆的財富,這是他不允許發生的。

  “你最好想辦法,為你的罪行贖罪,該死!”安東尼奧非常憤怒的甩開袖子離開了館驛房間。

  下午時候,佛朗西斯科終于拿出了一份比較有誠意的條件,交給了館驛的通事,由通事轉交給大明官員。

  汪道昆拿到后,讓通事精準翻譯了一遍,明確的知道這封札記,還算是有些誠意,有誠意但是還不夠多。

  新的五條約定里面,除了第五條之外,全都被修改,但依舊非常無禮。

  第一條,覲見不行跪禮,而是以勃艮第禮儀來見禮。

  就這一條,讓汪道昆非常的為難,禮部根本不可能答應!這里面最重要的問題是,這個什么狗屁的勃艮第禮儀中,人是不能洗澡的。

  所以這些紅毛番們身上總是伴隨著一股狐臭混合著燒酒、花粉混合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這種氣味,實在是讓汪道昆很難忍受,他就見了這些使者一面,根本無法理解這種不洗澡的禮儀的存在的必要。

  不洗澡還想見陛下?臭到了小皇帝,誰來負責?

  為了跟這幫自稱是大佛郎機人的談判,汪道昆在跟內官張誠、提刑千戶駱秉良、松江總兵俞大猷商量之后,由提刑千戶駱秉良出面,闖進了館驛之中,將呂宋總督、船長、特使、大副,扔進了熱水池子里,在一陣陣的鬼哭狼嚎中,好好的洗涮了一遍。

  在強行給紅毛番沐浴之后,汪道昆終于召見了他們。

  汪道昆并沒有按照《藩國儀注》中對藩國使臣的要求,強迫四人跪在地上回話,而是示意他們就坐。

  汪道昆開口說道:“沐浴更衣,才是禮儀。”

  “我聽說通事說,你們國王的第三任王后在難產后,醫生不斷的建議換一個更加干凈的床褥和沐浴,但是你們的國王卻不肯,最終國王心愛的王后三日后與世長辭?是這樣嗎?”

  通事將汪道昆的話非常精準的翻譯了過去。

  弗朗西斯科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是這樣的。”

  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二世,花費了整整一千萬金幣打造了赫赫有名的無敵艦隊,但是他卻留不住自己心愛的妻子,難產后,王后脆弱的健康在糟糕的衛生環境下,逐漸惡化,宮廷藥劑師不斷的向國王建議洗澡和更換環境,但是受限于宗教和禮儀,最終離世。

  大佛郎機人和小佛郎機人總是一遍又一遍的講述著國王和王后的愛情故事,但是結果卻略顯凄涼。

  汪道昆聽聞弗朗西斯科肯定回答后,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齊,必有明衣,布,就是說,沐浴之后必然要換衣服,我不太能夠明白,你們是如何忍受虱子在頭上爬行引發的瘙癢,現在你們還要堅持你們的禮儀嗎?”

  通事嘗試著把《論語·鄉黨》中的這句典故翻譯的精準,他組織了很久的語言才說道:“兩千多年前,我們的孔圣人就說,在沐浴之后,必然換上潔凈的衣服,不一定是絲綢也可能是麻布,但必須要干凈。”

  養蠶,絲綢,由來已久,黃帝之妻嫘祖被奉為先蠶娘娘,自那時起,絲綢衣物就是奢侈之物。

  沐浴更衣,總是連用,也是周禮。

  “那還是以你們的禮節為標準吧。”弗朗西斯科在第一條上低了頭,該不該洗澡,其實在整個泰西也是個常常被討論的話題,但很顯然,應該洗澡的,虱子爬來爬去,癢起來,確實是抓心撓肺。

  汪道昆拿著手中的札記說道:“很好,我們已經達成了第一個共識。”

  “第二條,貴國使者要求我們開放生絲的買賣,在你們冒犯之前,我們一直秉持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在做這個生意,但很顯然,你們認為這是理所應當,這一條我們不能答應。”

  “以后,你們買不到生絲了,但是可以買到成品的絲綢,相信你們帶回去獲利更多。”

  “事實上,你們穿的絲綢制品,不倫不類,昂貴的服裝原料,到了你們手里,差點把絲綢這個招牌給砸了。”

  安東尼奧購買了生絲,在墨西哥購買奴隸織造出來的絲綢制品,和大明的絲綢制品,有著云泥之別。

  絲綢是一種極不好處理的原材料,非常難于染色并且易于褪色,即便是不染色,制作不當,也會很快泛黃,大明的絲綢工藝非常的成熟,把生絲賣給這幫紅毛番,真的是浪費了。

  而另一方面,則是汪道昆要兌現對南衙縉紳們的承諾,那就是貿易保護。

  絲綢業和棉紡業是蘇、杭、松、嘉、湖等工商重鎮的支柱產業,大明在南衙進行還田,將權豪縉紳們侵占的田畝收回的同時,也要保證他們在還田后有營生,而松江府市舶司籌辦之后,貿易保護,保護大明絲綢工商業,也是朝廷的義務。

  生絲,已經上了禁止外銷之物,但是絲綢制品不在名單之上,只不過相比較生絲,絲織品的價格更貴。

  生絲禁令,可不是一紙空文,下了一道旨意就可以施行,也涉及到了南衙縉紳的切身利益。

  安東尼奧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絲綢制品,再看看汪道昆身上那件正三品朝服的綾羅綢緞,到底該怎么選,不言而喻。

  他購買的那群奴隸,即便已經是可以織布的高端貨了,但是依舊沒辦法織染出如此精美的絲綢。

  安東尼奧點頭說道:“我只是想要絲綢,可是沒有足夠的絲綢,我才買了生絲,如果大明可以提供足夠的絲綢的話,我也不一定要購買生絲。”

  汪道昆面色嚴肅的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很好,我們已經達成了第二個共識,第三個問題,取消市舶司,要求自由貿易。”

  “這一條如果堅持的話,那恐怕會挑起戰爭,雖然大佛郎機遙遠,但是呂宋很近。”

  安東尼奧有些不解的說道:“我一直以為這一條是貴國最容易接受的。”

  “我大明自有國情。”汪道昆沒有解釋的太過于明白。

  俺答汗在嘉靖二十九年,為什么要叩關,為何要制造庚戌之變,其最初的原因,就是俺答汗因對大明貢市不遂而發動的戰爭,而且俺答汗攻破了北古口,劫掠京畿八日,在皇帝答應了貢市之后,才肯撤去。

  后來因為貢市貿易的問題,大明和俺答汗打了十三年,并且制造出了晉黨這個怪物出來。

  這個條件朝廷是絕對不會答應的,甚至是絕對不能提交到朝中的廷議,否則科道言官那群瘋狗,一定會把汪道昆撕的粉碎,這個條件汪道昆站在紅毛番的立場上,是可以理解的,他們的自由貿易,其實就是繞開市舶司,購買大明出產的商貨,在一定程度上,能夠促進白銀流入大明。

  汪道昆已經察覺到了,這四個人里面,關于貿易之事,做主的是船長,而不是那個總督。

  汪道昆直接對著安東尼奧說道:“船長一艘船也只有四百萬銀兩,市舶司完全可以滿足,若是非要打一打,大可以來試一試,如果不怕耽誤賺錢的話。”

  “那還是不要打了。”安東尼奧連連擺手說道:“我只是個生意人。”

  “很好,我們達成了第三個共識,即便是你帶四艘大帆船來到松江府市舶司,也能滿足你的需要。”汪道昆看向了第四條,搖頭說道:“第四條我也不能答應你們。”

  “你們想要傳教士傳道,這種行為在大明是被禁止的,尤其是當下。”

  “那你們打算答應什么?還有談的必要嗎?那干脆我們不賣船,也不用商談了。”弗朗西斯科猛地站了起來,他揮舞了下手臂說道:“我說過很多次,你們總是保守的拒絕貿易,你們比我們更加傲慢,現在是你們需要商船,而不是我們!”

  汪道昆笑著說道:“我可以答應你們,讓你們的使者黎牙實進京朝見,這是我唯一能答應的。”

  弗朗西斯科要走,可是黎牙實和安東尼奧穩穩的坐定,壓根不搭理弗朗西斯科,這是在大明的領土上,這里不是那些自然之子,不穿衣服嗷嗷叫的土著國家。

  強龍才能硬壓地頭蛇,東方這條地頭蛇是巨龍,是龐然大物,一條武裝商船,開放商船購買,就能壓這條巨龍低頭,弗朗西科斯總是在做夢。

  弗朗西科斯之前還有征服大明的計劃,從最開始的二十個士兵、到一兩千士兵、到現在的一兩萬士兵。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二世又不是傻子,根本沒理會弗朗西科斯這個瘋子的建議。

  安東尼奧,怎么都不覺得一兩萬的西班牙士兵,能把大明給滅了,就是那三千南兵,就不是一兩萬遠道而來的士兵能夠拿下的。

  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二世,他派遣特使黎牙實是為了和大明建立邦交,兩個距離極其遙遠的國度,并沒有彼此征伐的可能,彼此合作,可以給彼此帶來更多的機遇。

  而安東尼奧是過來做生意的,他眼里就兩個字,賺錢。

  大明的態度比傳說中的要好的多的多,尤其是松江巡撫總是和顏悅色,雖然沒有答應條件,但是從來沒有拒絕溝通。

  “我想,我們有很多的話可以聊。”西班牙皇室特使黎牙實,滿是笑意的說道:“我帶著真誠和善意從遙遠的歐洲而來,我的國王是一位很有作為的君主,他建立了無敵的艦隊,獲得了海上自由通行的權力。我來到東方時,我的國王跟我說了一番話。”

  “他告訴我:我們必須想方設法同中國建立商業聯系,以期獲得中國的絲綢、瓷器、安息香、麝香和其他物資,通過開展此種商業活動,居民便可馬上增加他們的財富收入。”

  “無敵艦隊非常強大的同時,也非常昂貴。”

  黎牙實說的是實情,在嘉靖三十六年,費利佩二世已經宣布了一次西班牙國家破產,黎牙實在離開西班牙的時候,建立了無敵艦隊的費利佩二世正在計劃第二次宣布破產,雖然已經多次增稅,但是入不敷出的財政,還是引起了西班牙人的不滿。

  建立和維系一個龐大的無敵艦隊,是需要消耗金幣的。

  船長安東尼奧欲欲躍試的說道:“我的大副說大明軍隊非常厲害,我想見識一下東方的強大,不知道尊貴的大明官員,能否滿足我這個愿望?”

  “這是我們的大副馬爾庫斯,他是一位英勇的水手,在海上戰勝過風浪、巨獸和土著。”

  汪道昆想了想說道:“這是我們的副總兵陳璘,刀劍無眼。”

  汪道昆和安東尼奧商量著比試的規則,與其說是比試,不如說是一場陸權大國和海權大國第一次的小小碰撞,比試輸掉了,不會產生惡劣的后果,比的就是一個誰更厲害。

  陳璘站了起來,前往更換甲胄,他的甲胄是一副布面甲。

  而馬爾庫斯也換上了自己的甲胄,一副全身只有眼睛的板甲,格林威治式鎧甲,這個時代泰西的鎧甲,開始注意留出鎧甲和身體之間的緩沖空間,不像哥特式和馬克西米利安式那么貼身,所以就更顯得龐大。

  鎧甲表明進行褐色氧化處理,通體烤藍,邊緣飾以錯金花紋。

  “華而不實。”陳璘看了看這副甲胄,如此評價,好看歸好看,但是這種甲胄,它防不了火銃。

  而比試的規則是短兵、長兵、弓、火銃。

  陳璘摸出了殺倭神器,戚家腰刀,這種五尺長的腰刀一拿出來,就讓馬爾庫斯直呼不妙,這東西是短兵嗎?!

  陳璘熱身之后,對著交錯的柱子用出了丁字回殺,電光火石之間,長短木棍應聲而斷。

  “這的確是我們的短兵,它看起來有點長。”汪道昆對著安東尼奧解釋道。

  馬爾庫斯大副摸出的是一把重劍,但是他揮舞了兩下后,就知道不妙,他的鎧甲過于的龐大,而龐大代表了臃腫,臃腫的鎧甲再加上不太靈活的重劍,在面對靈活的陳璘時,會被吊起來打。

  安東尼奧已經反應過來了,這個古老的文明是陸權大國,在陸戰這塊早已玩到了極致,自己一個海權大國,跟陸權大國玩比試,這完全是在自取屈辱。

  事實也的確如此。

  馬爾庫斯在一開始就陷入了劣勢之中,陳璘也不是很著急,拿著馬爾庫斯這個臃腫的大塊頭當靶子玩,充分展示了他的武技之后,趁著馬爾庫斯重劍砸落勢大的時候,將腰刀架在了馬爾庫斯的脖子上,結束了戰斗。

  到了長兵之后,馬爾庫斯更是不知道如何取勝,一陣眼花繚亂之后,他的頭盔直接被打了出去。

  陳璘笑了笑,將長短兵收好。

  第三陣則是弓箭和火銃,馬爾庫斯再次落敗,火銃大明用的是鳥銃,飛鳥之在林,十發有八九中,至于靜態靶,更是十發十中。

  陳璘可是殷正茂在兩廣蕩寇平倭那把最鋒利的矛,陳璘也是大明帝國被寄予厚望的年輕將領,馬爾庫斯只是武裝商船上的大副,馬爾庫斯落敗,極其合理。

  但是陳璘強悍的戰力,還是給安東尼奧、馬爾庫斯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這還是個人?

  “算你厲害!”馬爾庫斯三陣皆敗,雖然有些不服氣,但還是承認了,陳璘的確是厲害。

  陳璘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當然知道自己厲害。

  而此時此刻的松江府華亭縣徐階祖宅內,來了一名客人,大石頭沈氏,徐階的正夫人沈仲恒就來自大石頭沈氏。

  沈昌明上次詩會的組織者,這一次沈昌明過來,不是來跟徐階商量對策的,他決定還田換船引了。

  沈昌明和徐階寒暄了一番后說道:“老徐啊,咱們都老了,老了就要服老。”

  “這張居正步步為營,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我打算建幾個織造坊,本來我家就是做這個行當的,現在朝廷下了禁絲令,嚴禁生絲買賣,卻不禁止絲綢出海,我覺得,條件已經非常不錯了。”

  “再抗衡下去,怕是張居正要惱了。”

  徐階怒目圓瞪,厲聲說道:“別說他一個張居正,哪怕是十個八個,還能把這渾濁的世道,變得天朗水清?!我做不到,高拱做不到,他也做不到!沒人能做到!”

  “沒有人!”

  徐階在憤怒!

  眼下投降的不只是沈氏一家,那些交還了甲胄的權豪縉紳們,都在觀望,一旦市舶司真的做成了,那南衙還田之事,就不是朝廷要求南衙縉紳,而是縉紳上趕著去找朝廷換船引了。

  沈昌明看著徐階語重心長的說道:“老徐啊,張居正他的確做不到,可是再加上戚繼光、俞大猷、譚綸、王國光等等等等,這些人一道呢?他們能不能做到?如果他們還不能,再加上陛下呢?”

  “張居正他不是一個人,他是一些人,一些想要做事的人把他抬上去的,他不是自己啊!”

  “而且張居正的所作所為得到了宮里的認可,一如當初的嚴嵩得到了世廟的支持那般,若不是嚴世藩那個逆子胡作非為,老徐、徐太師,你真的斗得過嚴嵩嗎?”

  “一滴清水滴落到了墨水里,自然是同流合污,但若是汪洋大海的水,卷入了墨水之中呢?”

  “老徐啊,別跟張居正置氣了,也別跟自己置氣了。”

  沈昌明知道,徐階就是在跟張居正斗氣,就是看著自己的學生做的比自己好,不服這個氣,覺得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

  沈昌明站了起來,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聽說徐太師最近在偷偷買田,還要侵占兼并,我都聽說了,松江府衙門不可能不知道,汪道昆不可能不知道,張居正也很快就知道了,我勸徐太師,收手吧。”

萬歷三年,西班牙菲律賓總督黎牙實,派遣傳教士拉達和馬丁至福州,找到福建巡撫劉堯海:呈西班牙總督書,并述通商宣教之意。堯海奏報,朝中下章:呂宋雖非貢國,而能慕義來朝,準比暹羅、真臘國例,隨方入貢。而于通商傳教之事,仍令巡撫宣諭斥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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