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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朕以大明天子的名義,判爾斬立決

  劉七娘全新的人生已經開始了,她對自己新的人生是極為陌生的,她需要習慣沒有下人伺候的日子。

  燕興樓的經營模式在最開始的時候是以教坊為主,可是隨著時代的變遷,這種將官吏家眷投入教坊的行為被文人墨客口誅筆伐,朝堂傾軋,哪怕是把人全殺了流放,也好過把人扔進教坊里做官妓,在正統年間,甚至大量皇室的產業也被出售,也是自那個時候起,朝廷恥于言利。

  在永樂、宣德年間,大明一共七次下西洋,宣揚武威的同時,也進行大量的官船官貿來獲得財富,這是聚斂興利,但是到了正統年間,復古、不讀史、興文匽武、法三代之上、恥于言利、聚斂興利為奸臣、奪情起復不義、文官擅殺武將等等風力輿論開始形成。

  后來燕興樓就變成了老鴇們帶著娼妓在燕興樓謀生,不肯接客就餓著,就是簡單的關到柴房里餓著,這就足夠逼迫人屈服了。

  打,一般是不打的,做的是皮肉生意,打壞了皮肉就不能接客了。

  但是饑餓的恐怖,足以讓任何人選擇投降。

  一旦開始接客,反而沒有那么多的顧忌了,整日里游走在達官顯貴之間,似乎自己也是達官顯貴了一般,在煙花世界里沉淪,墮落。

  劉七娘對全新的生活是陌生的,她的情緒帶著恐懼、好奇、間隨著疑惑和些許的不屑。

  恐懼的主要來源,不是沒有下人伺候,她還是能自己活下去的,她恐懼是對未知的恐懼,從那個偌大的酒樓里走出來后,她對炙熱而明媚的陽光感到恐懼,她更加恐懼被人嗤笑。

  但是并沒有,因為并沒有人知道,她來之前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她滿是好奇的伸出手,讓秋日的艷陽照在自己的手上,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這種不屑是她看這些織娘們,個個不施粉黛,也不涂抹,但是很快她的不屑變成了羨慕,她這輩子大多數時間都活在樓里,大多數活在陰影里,就像是角落里蟑螂和蚊蟲一樣,誰會管她的死活?

  這些織娘們不施粉黛反而能活在陽光下。

  劉七娘開始了緊張的忙碌之中,她把從紡線工場里推來的紡好的毛線,放到織機上開始織布,劉七娘會織布,這對她而言不是什么難事,很快,她就沒有功夫那么多的情緒了,因為永升號毛呢廠很是忙碌。

  活兒趕著活兒,根本沒有任何胡思亂想的時間,忙完了就是吃飯,吃完就是繼續上工,到了傍晚的時候,看不清楚經緯線了,劉七娘才閑了下來,而后是領了自己的鋪蓋,因為有宮里的腰牌,這廠里的代辦也不敢怠慢,都以為這巧娘子是從宮里發落出來的人。

  從宮里發落出來,對于宮里人而言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上,但是對于地上的人而言,這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輕易怠慢宮里要是問罪下來,那就不是三兩句話可以交差了。

  最主要的是,劉七娘還拿著宮里的腰牌。

  劉七娘陷入了忙碌當中,也很快適應了這種生活,忙碌而充實,她覺得這輩子就這樣也挺好,她打算攢夠了錢,就去養濟院領養一個孩子,她已經不能生育了,老鴇也不知道使了宮寒的法子,反正這輩子是懷不上了,懷不上就不能嫁人了,但是這年頭,什么都缺,唯獨不缺孤兒。

  劉七娘在第七天領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錢,一錢銀幣和十八個銅錢,這就是她七天的報酬,的確和在燕興樓沒法比,可是在官廠里花銷也小,幾乎沒有要買的東西,這錢看起來就很多了。

  燕興樓里花銷很大,那些個客人們看似揮金如土,但是到她們手里,其實就只有個辛苦錢。

  這燕興樓、老鴇、攬客的龜公們都要抽走一部分,這落到劉七娘手里的銀錢,本來就沒多少,還要爭奇斗艷,這爭奇斗艷,也是要銀子喂的。

  胭脂水粉要錢、養下人要錢、熏香要錢、備各種零嘴也要錢,還有些個客人喜歡附庸風雅,陪著客人風雅,也要錢,就更不剩下多少了。

  娼妓,這個自古以來的職業,在當下,產業已經極為成熟,從頭到尾都流著骯臟的血。

  正如徐爺說的那樣,這毛呢廠的活兒,它賺的不多,但是它留下的多,反而能省下銀子來,日子過得倒是安穩了許多。

  這年頭,生活安穩,是一種很難得的奢侈,皇帝天潢貴胄,先是被人刺王殺駕,而后被人給點了家宅,鬧得滿場風雨,殺人那天,連金水河的水都染紅了,七百多顆腦袋,劊子手都找不到那么多,全都是緹騎們親自操刀。

  劉七娘又數了一遍自己的銀子,直接就樂了,樂著樂著就哭了起來,眼淚不停的往下流,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在樓里的時候,得背著人哭,絕對不能哭出聲來,那個人吃人的地方,稍微露出一點柔弱來,那就是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

  劉七娘這樣哭也是哭習慣了。

  她知道世道在變好,因為之前那些個整天泡在樓里的達官顯貴們,都陷入了忙碌當中,哪有空到燕興樓聽清吟彈唱,大部分來都是談點事兒,談完了就匆匆而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這姑娘們的生意,從京堂的官老爺,變成了國子監的監生,這沒過多久,監生們也不來了。

  監生們一方面也變得忙起來,皇帝天老爺不知道抽什么風,喜歡上了算學,自己喜歡還不算完,還要大明學子們跟著一塊喜歡,算學這東西真的是不騙人,真的很難很難,上個月還鬧出來一個監生學不會跳河了,結果被救出來,結果還得接著學。

  每個月都月考,考得不好,名字就被貼在東華門上,自己丟人,全家跟著丟人,祖沖之、祖暅這都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了,就那幾句話,陛下一個孩子都能弄明白,自詡人中龍鳳,手縛蒼龍的儒生們,還研究不明白。

  最近這段時間,生意更差了,皇帝天老爺不知道抽什么風,突然在朝陽門外搞了個快活碑林,還讓海瑞督領殺貪腐之風的大事,這一下子,官紳們來的就更少了,被海瑞給盯上,被當成考成法的指標給刻進快活碑林里,那就不是蒙羞了,是遺臭萬年。

  燕興樓是銷金窟,來這種地方玩兒的人,身價不菲,那海瑞就要仔細盤一盤,這官老爺的銀子,到底是哪里來的了。

  客人少了,可是那些個仙女們還是那么多,這燕興樓的生意變得冷清了起來,更得想方設法的討好客人,像劉七娘這種,生意冷清的時候,還把孫繼皋這種客人往外推的少之又少。

  春江水暖鴨先知,風譎云詭妓曉唱。

  劉七娘收起了自己的銀子,美滋滋的躺下睡覺,準備第二日上工了。

  “我要上工,為什么不許我上工呢?”劉七娘不懂規矩,她不解的詢問著織娘的大把頭。

  “你上滿七天就不能上工了,得歇兩天。”大把頭也是個織娘,劉七娘以為這個大把頭是嬤嬤,但大把頭的話,卻不是一個嬤嬤說的話。

  大把頭對于這個法例非常不能理解,她也是搖頭說道:“大司寇親自定下的規矩,你跟我說不著,我上七天也得歇著,你可以去官廠學堂轉轉,可以去旁聽下,認識些字也好。”

  劉七娘第二日未能成功上工,上滿七天要休沐兩天,想上工也不能,這是羊毛官廠的督辦、朝里的明公大司寇定下的規矩。

  大司寇定這個規矩的原因是,官廠的勞動報酬的制度設計從最開始就是論量,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而不是論時間。

  人要勞逸結合才能不影響生產速度,王崇古過往的經驗告訴他,這竭澤而漁,不如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萬事都是如此,都要歇一歇,反而能提高生產速度。

  這種經驗是極為廣泛的。

  比如你要種地,種兩茬,第一茬你種糧食,第二茬,你就得種豆子,《春秋》有云:今茲美禾,來茲美麥,你不輪作,土里的肥力不夠,同樣還有專門吃麥的蟲子繁衍生息,所以要輪作休耕。

  比如捕魚,也要休漁,因為不讓河里的魚繁衍一二,就會越捕越少,到時候河里一條魚也沒有,還補什么?

  比如這京營軍士訓練,也是要休沐一到兩天,大明京營班師回京,原永平衛的軍士取代了防區,大明京營歇夠了,還要出塞作戰。

  人長時間高強度的勞動必然會產生疲勞,歇一歇,反而有助于生產速度。

  就連張居正的新政,今年就是重拳出擊后,收回拳頭攢勁兒的時候。

  實踐也證明了,休沐是一種良性循環,為了賺錢,王崇古真的已經竭盡所能了。

  劉七娘生活一直小心翼翼,她害怕自己的過去被知道,她就是個下九流,也不打算嫁人,那是禍害別人,她最擔心的是自己過往的經歷,被徹底掀開來看,隨著大把頭交給了她一張紙,那是民籍鄉貫,她徹底脫離了賤籍的行當,成為了一個人。

  劉七娘又在角落里偷偷的哭,她還是不敢哭出聲來,怕別人聽見。

  在劉七娘沉浸在官廠的新生活時,大明京師的雜報風起云涌了起來,關于勞動圖說的討論越來越多,為了反駁勞動圖說,建立起了一整套的《供需圖說》,這一套供需圖說,能夠很好的解釋物品價格漲跌的現象。

  很多的儒生可以將《勞動圖說》和《供需圖說》進行討論,很快朱中興的一篇雄文,將兩者緊密的結合在了一起解釋物情和商品價值。

  這次這篇《物情論》,將勞動賦予價值、時間和強度決定物品的使用價值,而供需決定交換價值,剖析的非常明白。

  而這次,朱中興分析的是大明的鹽引。

  《物情論》的橫空出世,博百家之長,有容乃大的治學風尚,一時間被大多數人所接受,矛盾的,對立且統一這一概念,逐漸被人所接受。

  這篇文章是朱翊鈞和張居正聯手寫的,張居正拋銀幣就是在思考供需的關系,單獨的勞動圖說和供需圖說,是很難解釋一些問題的。

  例如供需圖說中,將價格的波動完全歸咎于供需關系的不平衡,但假設在一種極端的情況下,總供應和總需求恰好沖和平衡,那物品的價格由什么決定?而勞動圖說則是無法解釋某些奇怪的現象,比如某種神奇的東西莫名漲價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期。

  比如宋仁宗時候,因為宮中采買珠寶,珍珠的價格漲到了一個天價,若非宋仁宗及時禁止宮中采買,珍珠的價格還要繼續高企。

  宮里的消費并沒有那么多,但是知道宮中要買,又大又好的珍珠,都被追漲,你追我趕,最終造成了這種局面。

  張居正和朱翊鈞兩位矛盾說頂級理解的之人,托名在了朱中興這個筆名下,完成了這一次否定之否定的認知,徹底完善了物情,商品價值的定義。

  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一次罵戰以一種沖和的狀態結束之時,另外一篇作者為余結舌的文章,橫空出世。

  這個刊登在雜報上的內容,讓戚繼光感覺到了冒犯,老好人的遷安伯,第一次以戚繼光本名,對這篇名為《平倭記》進行了實名批評,發布在全晉全楚全浙雜報和邸報之上。

  戚繼光發的文叫《狗屁不通平倭記》。

  這個余結舌寫的平倭記,是以一個臺州太平縣母親的視角,描寫客兵在臺州平倭的內容。

  里面的內容可謂是不堪入目。

  這篇《平倭記》塑造出來的倭寇,是仁義之師,他們的入寇是為了解救陷入朝廷苛責的百姓之中,在里面大量描繪了百姓們對倭寇的歡迎,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這些景象包括了倭寇教百姓種田、替百姓興修水利、替百姓剿匪安定地方、為了救百姓的牛,一個倭寇被大水沖走。

  但是隨著戚繼光帶著南兵平倭,畫面開始急轉而下。

  這位母親被戚繼光帳下一個小旗(十人隊長)給強淫了,母親的大兒子聽到了動靜,要殺這個小旗,結果被小旗以通倭為名給斬殺了,這位母親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但是依舊無法滿足小旗的私欲,自己的女兒很快就慘遭毒手,而這個太平縣小村寨的女子大多數都遭了客兵的毒手。

  這還不算完,小旗的名字里帶一個鯽字,就不準備鄉民捕鯽魚,如此種種惡行,數不勝數。

  不知道人還以為戚繼光才是倭寇呢。

  戚繼光從軍隊建設、倭寇暴行、平倭戰功、百姓擁戴等多個方面,進行了反駁。

  “人點齊了嗎?”朱翊鈞已經帶好了兜鍪,全身披掛,站在承天門前,詢問著趙夢祐,是否點起了兵馬。

  趙夢祐看著那門略帶猙獰的九斤火炮,頗為鄭重的問道:“陛下,人齊了,但,就是個書社,也用不到火炮吧。”

  “用不到也要拉過去。”朱翊鈞并未上馬,帶著甲胄鮮明的緹騎們上街了。

  他不是戚繼光,他不是老好人,他生氣了。

  戚繼光還能耐著性子去反駁其中的種種,而朱翊鈞直接讓錦衣衛督辦。

  他出門還專門讓王崇古給了駕帖,這不是黃紙案、白紙案,而是鐵案,朱翊鈞是個很守規矩的人。

  趙夢祐已經查清楚了妖書的來歷,朱翊鈞親自帶隊處置,他年齡小,還有胡鬧的資格,再大點,手刃賤儒這種事,就難做了。

  朱翊鈞來到了這家書社,將九斤火炮堵在了大門口,緹騎將整個書社團團包圍了起來。

  “去喊話,數到三不開門,就開炮。”朱翊鈞語氣冰冷,他示意駱思恭去喊話,駱思恭上前三步,大聲喊道:“陛下說了,數到三不開門,就開炮!”

  “三!”

  “二!”

  駱思恭終究是沒喊出那個一來,因為門從里面打開了,烏泱泱的跪倒了一大片。

  朱翊鈞提著戚家腰刀走進了書社內,書社一共七人,全都被摁在了地上,朱翊鈞找到了那個名叫陳友仁的筆正,平倭記就是這個陳友仁寫的。

  “陛下,草民愚鈍,草民不知其詳,胡言亂語,陛下饒命啊!”陳友仁見到了刀子,終于知道怕了,這皇帝親自上門處置,是陳友仁萬萬沒料到的。

  這段時間,各種雜報層出不窮,圍繞著勞動圖說展開了激烈的辯論,陳友仁之所以要寫這么一本平倭記,是基于柔遠人和興文匽武的兩個大前提為立足點。

  他在《平倭記》里寫的內容,主要目的是塑造一種倭寇也是人,倭人也不全都是壞人,大明軍也不全都是好人,順便渲染一下客兵的危害,這些客兵只知道殺人,壞事做盡。

  這種不顧事實的胡說八道,在大明已經進行了一百多年的時間,興文匽武,不把武夫渲染成十惡不赦之徒,如何達到興文匽武的目的?

  陳友仁就是在炒冷飯,發表逆天言論,來博得的關注,雜報也是要銷量的,否則很難養的住。

  但是這招致了皇帝的雷霆打擊。

  “不不不,你不是不懂,相反,你非常懂,你只是將戚帥所為何倭寇所為做了一個精準的調換,你不是不懂,而是非常的懂,你就是故意的。”朱翊鈞連連擺手說道。

  朱翊鈞拔出了腰刀,十分鄭重的說道:“自古以來,喊出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唯有戚帥,能為了百姓一頭牛被大水沖走的唯有戚帥帳下南兵。”

  “陛下下旨辦雜報,不就是為了讓人說話嗎?!”陳友仁仍然在掙扎,既然辦雜報,那就是讓民間的筆正們開口說話,只能歌功頌德不能批判嗎?

  朱翊鈞平靜的說道:“讓人說話,不是說胡話,你根本就不懂,隆慶元年入寇京畿,京師震動,才過去了不到十年,不是戚帥在薊州,你猜猜北虜會那么好說話嗎?一旦過了太平日子,就忘記了恐懼,放下碗罵娘的活兒,也就你們這群賤儒能心安理得說出來。”

  戚繼光率領的南兵,下救黔首這個口號,再次被喊出來,要到三百五十年以后了,賤儒們根本不知道它意味著什么。

  朱翊鈞卻很清楚,他鄭重的說道:“朕以大明天子的名義,判爾斬立決。”

  張居正聽說皇帝帶著緹騎們突然離宮,就知道壞了!小皇帝肯定是要辦大事去了,他立刻從文淵閣趕到了外城的書社內。

  他剛趕到的時候,就聽到了朱翊鈞在判人斬立決。

  “先生來了?”朱翊鈞看到了張居正笑了笑,摸出了撬骨刀,精準的插進了陳友仁的脖頸,用力扭動,第四個頸椎骨被撬開,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拿起了腰刀,高高舉起,刷的一下,將陳友仁的腦袋斬下,干凈利索。

  斬首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兒,朱翊鈞的刀又快又準,人力氣也很大,才完成了這套動作。

  血濺三尺,那顆腦袋滾到了張居正的腳下。

  “呼!”朱翊鈞握著手中的腰刀,習武是有作用的,除了在操閱軍馬的時候,讓軍兵們知道,他們的君王不是一個吃不得苦的孬種慫貨之外,有些出氣的行為,可以自己來。

  “參見陛下。”張居正跑的有點急,才喘勻了氣兒,就看到了那顆腦袋。

  “先生要說朕不守規矩了嗎?要勸諫朕仁恕嗎?”朱翊鈞將腰刀在陳友仁的尸體上擦干凈,平靜的問道。

  張居正趕忙說道:“不不不,陛下,臣絕無此意,此人確實該死,但也應該過刑部公文,這黃紙案容易給戚帥和緹帥造成麻煩。”

  趙夢祐拿出了駕帖說道:“有刑部公文駕帖,來之前大司寇給的。”

  張居正的身后跑來了一堆的廷臣,這都是收到了消息趕來的,看到皇帝收刀的動作,再看著滿地鮮血的場面,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元輔,這的確是刑部的駕帖,我只是沒想到陛下會這么快。”王崇古愣愣的回答道,證明了那份駕帖的真實性,陛下他真的,居然發脾氣的時候,還知道要駕帖!

  這樣一來,這就是一個外廷認可的案子,只不過辦的是加急,動手的是皇帝的本人。

  連最溫和的吏部尚書萬士和看著地上的腦袋,又看著放在一旁的撬骨刀,頗為感慨的說道:“陛下還真是仁善啊,臨死前,還給他撬骨了。”

  “萬太宰這話說的,朕小小年紀,不撬骨,斬不下腦袋來。”朱翊鈞將腰刀和撬骨刀擦干凈,陽光燦爛的說道。

  “好好好!!殺得好!”譚綸拍手稱快,還惡狠狠的啐了一口,絲毫不顧及讀書人的斯文。

  譚綸高度贊揚陛下手刃的行為,戚繼光能打贏一切外敵,但是刀口不向內的戚繼光,做不到手刃賤儒的行為。

  但是陛下可以,因為皇帝是至高無上的、是法統的化身,是不用遵守那么多規矩的,可陛下還是守規矩,在辦事前,拿到了刑部的駕帖,那就更沒有什么問題了。

  有些事,必須辦加急,一刻都不能忍。

  朱翊鈞殺了陳友仁后,心中的那股郁氣才消散一空,神清氣爽了許多。

  這兩天氣的他一直睡都睡不安穩,戚繼光要真的是陳友仁筆下的那種混賬模樣,怎么可能平倭蕩寇。

  戚繼光趕到的時候,看著一片狼藉,略顯無奈,他就知道事情會這樣。

  他是皇帝的武道老師,皇帝什么脾氣他非常清楚,皇帝不是不會折中妥協,刺王殺駕案,皇帝能忍了換取朝廷的穩定,但是遇到了一些原則性的問題,皇帝就會從陽光開朗大男孩,變成不可名狀的怪物。

  “臣謝陛下隆恩。”戚繼光十分鄭重的說道,皇帝這么做,就是為了維護戚繼光的名譽。

  “此間事了,朕先回宮了,大司寇這后續,你來處置?”朱翊鈞就是出來殺人,殺完了就打算回去繼續學習了。

  “臣之榮幸,恭送陛下。”王崇古趕忙答應了下來,給陛下親自洗地,是一件很榮幸的事兒。

  朱翊鈞笑了笑,帶著一長串尾巴回宮去了。

  廷臣站在這書社之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葛守禮忽然開口說道:“元輔辛苦了,元輔還要繼續辛苦。”

  這不是皇帝喜怒無常,是有一根線在那里,只要不觸碰,陛下還是一個非常好說話的、陽光開朗的人。

  “元輔當國,當仁不讓,廷臣一定要精誠同力,讓元輔在這個當國的位置上久任下去。”王崇古心有戚戚的說道。

  可得把小皇帝封印好了!

  朱翊鈞回到了宮里之后,一直在等人來訓斥,畢竟親自動手殺人這件事,確實是有些離經叛道了。

  “太后沒有過來嗎?先生沒有上罪己札記嗎?”等到了晚上,朱翊鈞睡覺前,也沒有得到任何的訓誡,兩宮太后不聞不問,連張居正都沒有奏疏送來。

  朱翊鈞還以為會陷入一種輿論之中,但大司寇王崇古在廷臣們的配合下,選擇了嚴格的冷處理,將這件事沒有任何一點風聲的壓了下來,洗地非常專業。

今天可能就這一章,有點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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