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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陛下何故謀反?

  第三百二十章陛下何故謀反?(第1/2頁)

  朱翊鈞一直在盤算孔府的賬本,看完之后,也能夠理解為何孔府的嫡系要出海找錢了,因為窮。

  抄家抄出了三百七十萬兩銀子、四萬頃田的孔府,是因為窮才出海,這么一個理由,非常的矛盾,可這就是現實,矛盾是普遍存在的,坐擁如此產業的孔府,居然為了錢出海去。

  孔府進賬多,花銷也大,這些年已經開始入不敷出了。

  兗州孔府不算旁系,上下算上家丁奴仆,一共五百二十七人。

  每個月的月錢,就要近萬兩的銀錢。

  孔尚賢的母親、孔尚賢本人、孔尚賢的兩個兄弟、以及弟媳,月錢是20兩銀子;之后便是各種媳婦,這些家里的媳婦月錢是4兩一個月;而諸如孔松、孔林這類公子輩兒的公子姑娘,這些一個月的月錢是2兩,還有大約七個人是別地豪奢戶投奔而來的姑娘少爺,長期寄居,只要住在孔府內,一個月就是2兩銀子。

  像孔尚賢這等豪奢戶,整個山東地面,就這一家,平日里,連個同等階層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其他的豪奢之家,都會去別家游玩,這一游玩,就是數年不歸,這種寄宿式的拜謁在豪門是極為常見的。

  而公子輩的公子姑娘們,一個月的2兩月錢之外,男丁每個月有8兩銀子在學堂里吃點心、買紙筆、逛廟會、同窗往來,而女口每個月有2兩銀子去買胭脂水粉等物。

  到了孫子孫女輩兒,隔代親的緣故,一個月都是五兩銀子。

  少爺們、姑娘們都有自己的丫鬟,通常情況下,會有兩個姨娘,一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八個三等丫鬟,按照孔府以前的規矩,姨娘、一等丫鬟,少爺姑娘是不能用的,但是這規矩早就破了,這一等丫鬟通常都是少爺們的通房丫鬟、姑娘們的陪嫁丫鬟,是貼心的人。

  姨娘們不是外室、不是妾室,是伺候人的老媽子,一個月2兩,一等丫鬟,一個月1兩,二等丫鬟是五錢銀,三等丫鬟是三錢銀。

  還有‘家人’,家人是豪奢戶為了繞開大明朝廷的禁奴令,收的仆人,這些個家人們是這個豪奢戶能夠維持運轉的基本單元,比如這賬房一共有三房,一個銀庫、一個采買、一個賬房,三個先生一個月是四兩銀子,還有一些個使喚的下人,各級不同。

  大明京軍在外面賣命,一年不過十八兩銀子罷了,哪怕是皇帝不斷恩賞,一年最多也就二十兩銀子,一個月不過一兩六錢,大約等于孔府家的一等丫鬟。

  吃穿用度樣樣要錢,這孔府一年就是什么婚喪嫁娶的大事都不辦,一年也要十幾萬兩銀子才能維持。

  孔府四萬頃田,每年的實物、貨幣地租,每年能進項,在實物折價之后,就超過了五十萬銀,但孔府依舊入不敷出。

  這各位主子爺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燈,各家打各家的算盤,這買辦采買的時候,稍微報高點價,這賬房先生心照不宣的核算,銀庫主管見條子就拿錢,這銀子就出去了,這家今天窗壞了,那家明天瓦掉了,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這賬房先生是絕對不敢告狀的,告狀的話,各位主子爺都是家人,頂多責罵一頓,下人們告了主子,被打死隨便找個亂墳崗就埋了,不告狀的話,大家一起發財,豈不美哉。

  所以孔府的主子們,那一個月花的錢根本沒個數,這孔府收入和支出之間,就出現了赤字。

  孔府這個大集體是虧錢的,但是各個主子們卻是肥得流油。

  孔尚賢作為孔府的家主,也沒得辦法,他連個兒子女兒都沒有,他動誰家,誰家還不蹬鼻子上臉?沒有辦法節流就只能開源去了,找錢有兩種法子,這兼并是一個路子,出去找錢也是個路子。

  孔府的賬本,到了孔尚賢這里就格外的亂,最大的赤字來自于府內的貪腐。

  凌云翼這個月一直在給孔府盤賬,發現了孔府其他幾個極大的支出,這都是大窟窿。

  第一個就是養響馬,這山東響馬多,這最大的幾個響馬寨,都是孔府養的,這一項一個月就得萬余兩,隨著兼并的愈演愈烈,這響馬越來越多,支出也就越來越大;第二個就是死要面子的賞錢,這逢年過節,都要硬撐著賞,各種百藝入府表演,各房各院的下人,都要領賞錢,就這一項支出,一年又得十余萬,第三個就是借錢,孔府往外借錢。

  孔府在山東地面養了七十二家的走狗,這每一家走狗都喜歡到孔府來拜謁,倒一倒苦水,總能討到些銀子,而這些銀子,就萬歷元年到萬歷六年的帳,就有五十余萬銀。

  讓凌云翼格外氣惱的就是這孔府的賬本,不是用六冊一賬的法子記賬,記的一塌糊涂,梳理清楚后,凌云翼抄家的賬本才和這個孔府的六冊一賬對上,押解入京。

  萬歷元年的時候,皇宮這筆賬本,其實和孔府一樣的稀爛,這用了幾年的時間,宮里的支出才從一年一百多萬銀,降低到了一年五十余萬銀的地步,誰讓皇帝摳門,人盡皆知?

  作為對比,張居正還在京堂的時候,整個全楚會館,一年支出不過一千余兩。

  大多數朝臣都非常認可,皇帝的摳門,是和張居正學的,張居正本人也很尚節儉,就連全楚會館的裝潢賬目,張居正也是要親自看的。

  到了宜城伯府,這人多了,支出也多了,一年也不過一千五百兩銀子。

  孔府一年的支出,就夠張居正全楚會館,穩定運營四百一十六年。

  戚繼光帶領大明京軍班師回朝,防務之事,交給了大明的衛軍,密云鎮和薊鎮衛軍開始向北戍衛邊方,大寧衛移防會寧衛,而應昌府也在會寧衛的協防區域,所有的防務,有條不紊的交接。

  土蠻汗和俺答汗都松了一口氣,戰無不勝的戚繼光終于離開了草原,這殺星可算是走了!

  大明邊軍的屬性,就決定了邊軍并沒有征伐能力,戚繼光的凱旋,代表著這次大明的進攻畫上了句號。

  可是,下一次呢?

  戚繼光的京軍十分順利的過了古北口,古北口的地勢極為險要,戚繼光站在古北口的關隘上,從純粹的軍事角度,要攻破這個關隘,實在是難如登天,可俺答汗就是在嘉靖二十九年,從這個無法攻破的關隘,入寇了大明的京畿,董狐貍在萬歷三年,硬生生的在這里擊殺了密云總兵湯克寬。

  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險。

  這本來是一句很正確的話,大明朝廷不給軍餉,長期欠餉,哪怕是不給銀子,給口糧食,也能把關隘守住,可是硬生生的欠餉欠到了軍兵無以為生的地步,這個時候,國失大信則人心啟疑,再險要的關隘,也無法守住了。

  但是就這么一句話,成了修文德以柔遠人的注腳,不給軍兵糧餉,就柔遠人,跟遠人搞好關系,遠人就不來進攻了。

  寧予外夷不予家奴,這種古怪的邏輯,在古代的確存在,而且是一種必須正確的風力輿論。

  實踐證明,山河之固的德是武德,不是文德。

  “陳總兵,有一次,陛下和我談到了岳飛之死。”戚繼光站在古北口,任由夏日酷熱的太陽炙烤,滿是笑意的看著蜿蜒的山道,眼下皆是生機勃勃,萬物競發。

  戚繼光扶著關隘上墻垛,看著關外,繼續說道:“岳少保第四次北伐,一路北上,打到金國丟盔棄甲,打到金國的完顏宗弼逃過黃河,又再復大宋江山之勢,而后收到了十二封金字牌加急的詔書,令岳少保班師,十年之功,廢于一旦,班師回朝行至長江,仰天悲嘆,所得諸郡,一旦都休!社稷江山,難以中興!乾坤世界,無由再復!”

  戚繼光其實也有過這種憂慮,上一次進攻大寧衛的時候,他就生怕自己是最后一次出塞作戰,打算軍事冒險進攻會寧衛,至今還會被言官拿出來彈劾。

  而這次班師,他心情極好,根本沒有這種顧慮,因為大明復套的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了,大明仍要進攻。

  而戚繼光完成了他第二次北伐,其實已經非常滿足了,即便是因為種種原因,大明不再北伐,收復河套也變成了子虛烏有,他也足以瞑目了。

  十一年了,戚繼光對遼東局勢看的十分透徹,一旦北虜和東夷合流,必成大明心腹大患,現在一個大鮮卑山山道堵在了中間,虜夷合流,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陛下是個很小氣的人,吃下的東西是決計不肯吐出去的,只要陛下仍然春秋鼎盛,那大鮮卑山山道,就堅不可摧。

  “彼時朝中有佞臣秦檜,現在有佞臣王崇古啊。”譚綸也略顯擔憂的說道,王崇古絕對不是個賢臣,更不是個良臣,甚至符合奸臣的定義。

  這次的凱旋,讓譚綸憂心忡忡。

  戚繼光搖頭說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現在江陵公畢竟丁憂,不在朝中。”

  “戚帥,陛下敕諭到了。”陳大成提醒著戚繼光,該去面對朝廷那些風風雨雨了。

  一入關,戚帥身上的那股兇煞勁兒消失的無影無蹤,變得謙和了起來。

  朱翊鈞的圣旨要求戚繼光率京營兵馬駐扎密云鎮,等戚帥回京后,大軍再班師回到北大營。

  譚綸比戚繼光先行一步,已經回京,而皇帝又額外給了每人二兩銀子的恩賞,犒賞了遠征大軍,這是功賞之外的額外恩賞,大軍凱旋,賞上加賞。

  岳飛在第四次北伐被強行召回之后,回到了臨安,不再慷慨陳詞,反復上奏請求致仕,解除軍務,卸甲歸田,岳飛沒有鬧情緒,他已經看明白了,乾坤世界,無由再復,已經完全失望了。

  相比較大宋對武人的忌憚,大明就好多了,戚繼光領兵入關后,在密云衛駐扎,朝廷給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大明皇帝陛下重信守諾,決定在大軍剛剛入關就在密云衛兌付所有承諾功賞,概不拖欠。

  的確是京堂的老爺們擔心大軍歸朝出現什么黃袍加身的戲碼,但京堂的老爺們這還是找了個理由,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就夠了。

  現在京堂的老爺們多少還找個理由,以前王驥殺軍將,一開口就說自己奉了密詔。

  皇帝給的敕諭,和朝廷的態度大差不差,卻不太相同,皇帝的敕諭是在功賞發完了戚帥再回京,而朝廷希望戚繼光立刻回京。

  皇帝的意思很明確,不把功賞發到位,那就武裝討賞!

  功賞是大明軍兵提著腦袋在戰場上搏出來,決計不能給人貪了去!

  第三百二十章陛下何故謀反?(第2/2頁)

  戚繼光選擇了遵從皇帝敕諭,在密云衛又待了三天,直到所有的功賞全部發放完畢,確定無誤后,才寫了一封奏疏,準備回京。

  “戚帥!你!”陳大成驚駭無比的看著戚繼光,呆呆的說道:“你要致仕?馬王爺比戚帥還大十幾歲,不照樣在帶兵打仗?戚帥可不能說是傷病,我可是看著呢,土蠻汗的箭矢可射不穿鐵渾甲。”

  戚繼光將奏疏封好,笑著說道:“權盛者摧,功高者隳,我繼續領兵,是讓陛下為難。”

  “絕不是這樣的!”馬芳剛好找戚繼光有事,他在帳外聽到了戚繼光和陳大成說話,就直接走進來了,非常確信的說道:“陛下不會為難。”

  馬芳非常羨慕戚繼光,戚繼光感受不到來自于張居正和皇帝的壓力,所以思考問題的時候,總是套一些舊的模板,馬芳作為挨過打,太了解那種膽戰心驚了。

  “只怕言官聒噪。”戚繼光還是有些擔心的。

  馬芳則認為不會,眼下的京堂的言官們,早就摸清楚了皇帝的禁忌,軍務這塊,是皇帝的逆鱗,決計碰不得的存在。

  馬芳其實也清楚戚繼光究竟在擔心什么,他笑容滿面的說道:“至于王次輔,給他一百個虎膽,他也是不敢的。”

  馬芳的估計是正確的,大明京堂的言官,已經非常清楚皇帝陛下的脾氣了,這軍務之事,至少在戚繼光還在的時候,這塊是不能觸碰的領域。

  至于王崇古,他的確是個小人,可小人最擅長的不就是審時度勢嗎?張居正活著,戚繼光活著,這個時候跳,那不是在逼皇帝發動皇遁·九族剝離之術嗎?

  戚繼光出發了,前往了京堂,行至北土城北大營,收到了第一份圣旨,內容是進戚繼光遷安侯,這是正式宣布,之前就已經確定之事;到德勝門收到了皇帝的第二份圣旨,是皇帝的慰問詔書,就是長途跋涉極為辛苦,為國征戰其榮且耀。

  戚繼光到了午門的時候,看著午門前人山人海,有些疑惑,很快,他收到了第三份圣旨,皇帝要戚繼光從西華門入宮,登午門,一起觀刑。

  觀何等刑?

  皇帝今天要殺人,刑臺已經搭好了,就差戚繼光前往觀刑了。

  戚繼光一臉懵的走到了城門樓子,才知道皇帝到底要殺什么人,山東地面的豪奢戶,以孔府為首、七十二家走狗、以及其爪牙,還有一批倭寇將會送到解刳院去。

  “戚帥!”朱翊鈞看到了戚繼光一步步的走了上來,猛地站了起來,滿臉都是驚喜的神情。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戚繼光趕忙行禮,但是他沒跪下去,被皇帝給扶住了,他要跪皇帝要扶,戚繼光發現皇帝的力氣又大了幾分,拳怕少壯,陛下已經是青年組第一高手了,而戚繼光已經兩鬢斑白。

  朱翊鈞笑盈盈的說道:“不必拘禮。”

  “觀禮,觀禮。”朱翊鈞引著戚繼光來到了城門樓子最佳觀刑的位置,對著戚繼光說著孔府作的孽,以及必誅孔府的理由。

  馬芳是對的,言官們是決計不會觸陛下的霉頭,王崇古也沒有覺得自己九族活膩了,大明順天府,現在是絕對忠誠的順天府!

  “那個去給島津家做軍師的孔松,朕打算把他和倭寇一起送到解刳院,最近解刳院在研究一種新藥,得用不少的人。”朱翊鈞對著戚繼光解釋著陳璘抓到的俘虜的下場。

  “什么新藥?”戚繼光好奇的問道。

  “治療炎癥的陳芥菜鹵。”朱翊鈞興致勃勃的解釋著解刳院的最新發明,陳芥菜鹵,就是青霉素。

  “李時珍行至常州天寧寺,見到天寧寺里有許多極大的缸,缸中放著的是芥菜,這些個芥菜先日曬夜露,使芥菜霉變,長出綠色的霉毛來,長達三四寸,即青霉,埋入地下后,三五年后取用,連長霉都化成了水,就可以用了。”

  陳芥菜鹵,就是后世的青霉素,是一種廣譜抗生素,而天寧寺的陳芥菜鹵,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時候。

  戚繼光疑惑不已的說道:“發霉了,還要三五年,那不是什么都沒有了嗎?”

  朱翊鈞十分確定的說道:“說的也是,大醫官們也是這么想的,自然要鉆研下這個東西,從天寧寺取來了青霉,發現不一定要芥菜,米面芋頭土豆番薯的糊糊也能長這種青霉,一周左右就成形了。”

  “而另外一邊則燒木炭,就是把木炭放進鐵鍋里,直到完全不冒煙,把木炭磨成粉備用。”

  “用二十七層的棉布過濾出來,加菜籽油攪拌,靜置后,把上層的油和一半的水舀出來,剩下的水用碳粉吸干,再用水洗,再用棉布漏斗過濾,如此反復,就得到了陳鹵水。”

  整個過程就是縮短這個陳芥菜鹵制備過程,這一步一步,花了大醫官們數年的時間才做好。

  “如此復雜,做這個藥,人能用嗎?”戚繼光滿是疑惑的問道,十個軍將九個醫,這戰場上刀劍不長眼,傷了病了,是很尋常的事兒,陳鹵水很好理解,可這玩意兒,真的有用嗎?

  朱翊鈞頗有感觸的說道:“要不說最近解刳院缺人呢,還不是這陳鹵水給鬧得?這倭寇五個一組,皮下不起皮疹,就在身上割點口子,讓傷口發炎,陳鹵水內用外敷,這多少傷口用多少的藥,都需要度數旁通,這么下來,就知道用多少了。”

  解刳院的大醫官的實驗是很嚴謹的,最開始在兔子身上用,后來是老鼠,而后是猴子,最后是倭人,但即便是如此嚴謹,這解刳院里的素材也有些不夠用了。

  劑量的問題,都是需要長期實踐的。

  解刳院是有很強的人文關懷的,如果在試藥的過程中離世了,會被切成數千片橫切面,放進樹脂之中,這可是千年不腐。

  張四維死了,他沒挺過去,發炎后發了高燒,炎癥下去了,結果人還是沒了,張四維燃燒了自己發了最后一份光,照亮了大明醫學進步的路。

  張四維到底是怎么死的,解刳院的陳實功給出了答案,因為張四維內用外敷的陳鹵水里面有點黃霉,經過大量的實踐發現,黃霉的鹵水,毒性比舟山毒蛇的毒性還要烈十倍,黃霉鹵水只需要十分之一的劑量,就能殺死等體重的老鼠。

  張四維還是死在了毒上,當初沒死在砒霜上,死在了黃霉鹵,青霉鹵是救人的良藥,而黃霉鹵是見血封喉的毒藥,良藥和毒藥居然能如此相似,實在是讓解刳院的大醫官們感觸極深。

  朱翊鈞和戚繼光解釋著青霉鹵的具體用途,這東西最難的就是量產了。

  原始的青霉素青霉鹵勁兒很大,最關鍵的是,這玩意兒通過尿液居然可以回收再利用,當然,具體怎么得出這樣的結論的,自然是要歸因于解刳院各種各樣奇怪的實踐了。

  砍頭開始了。

  朝官們心有戚戚的看著刑臺上的孔家人,皇帝陛下,終究還是動手了,其實在搭起刑臺之前,朝士們還有點幻想,大明皇帝能夠顧忌一下顏面,哪怕是不寬宥一二,能夠給個體面,責令自殺也是好的。

  但是大明皇帝并沒有選擇體面,而是選擇了斬首示眾。

  孔尚賢已經蓬頭垢面了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孔尚賢沒有等到皇帝投鼠忌器不敢對他動手,也沒等到天下儒生們為他們家奔走求情,等到的卻是斷頭飯,大明皇帝很大方的按照二兩銀子的席面,給人置辦了斷頭飯,讓他們在路上做一個飽死鬼。

  刑部尚書王崇古宣讀了一應案犯的罪行之后,請求皇帝下旨處斬,一聲聲的‘拿去’在午門前響起,孔府內外共計五百余丁死在了撬骨刀之下,被鍘刀剁下了腦袋,死的不能再死了。

  好巧不巧,孔尚賢的腦袋被野狗給叼了去,在最后的意識里,孔尚賢是想不明白的,皇帝為何要殺他,他可是孔子后人。

  朱翊鈞看著臺下觀刑的人,那些要押送解刳院的案犯之前,仍然是一個人都沒有,仿佛那里有什么臟東西一樣,他略顯失神的說道:“戚帥,先生說,國朝的存在,是公私之別,是矛盾所成。”

  “陛下,臣不懂這些。”戚繼光對矛盾說有十分深入的研究,矛盾畢竟都是軍械,雖然很多道理戚繼光都懂,可陛下和張居正討論哪些,就不是戚繼光能夠理解的范圍了。

  朱翊鈞還是跟戚繼光解釋清楚了這句話的意思。

  公私之別,就是在大明這個最大的公之下,有各種各樣、各個階層的私,相比較國朝這個公,各個集體就是私,而各個集體之間,一定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那么在矛盾激化到各個小的集體無法自行調節的時候,為了不至于彼此同歸于盡,就需要一種凌駕于各個集體之上的力量,去調節這個矛盾,這就是國朝存在的原因。

  矛盾說,是可以解釋國朝法統、國朝存在和國朝意義的一套學問。

  社會各個集體之間必然存在矛盾,而矛盾激化到不可調和的地步,需要一種凌駕于各集體的力量去調節,凌駕于其他集體之上的是國朝的權利,而想方設法的調節這些矛盾是國朝的義務。

  根據矛盾說,大明朝廷長期沒有履行自己的義務,沒有調節各階級之間的矛盾,最終一定會引發改朝換代。

  賤儒們總是在討論應該歸罪于誰,江南名士黃悅忠,就想把所有的罪責全都扣在皇帝的頭上,宣傳他那套君臣名異實同,而張居正在不斷的補全矛盾說的內容。

  到底誰在救亡圖存,不必多言。

  朱翊鈞之所以要跟戚繼光說這個,其實戚繼光也聽明白了。

  大明歷代皇帝,除了孝宗皇帝外,都看孔府不順眼,但都動不得,但當下皇帝之所以敢下狠手對付曲阜孔府,是皇帝不需要孔府作為皇權的擁躉之一了。

  儒家這個招牌,已經不好用了。

  而矛盾說這個招牌,就變得格外好用了起來,矛盾說甚至能解釋國朝的法統、國朝為何存在和國朝意義,隨著時間的流逝,儒家那一套,已經漸漸無法作為政治工具繼續調節矛盾了。

  孔尚賢不懂,大明皇帝怎么敢對付他們孔府?這個疑問,大抵就是,陛下何故謀反?

  孔府已經失去了它的不可替代性,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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