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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格物院有祥瑞進獻

  朱翊鈞愿意跟蔡繼訓嘮叨這么多,是因為蔡繼訓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賤儒,他的政治主張,在很多情況下,過于理想化了,脫離了實踐。

  實踐就是,哪怕是大明皇帝,手里不掌控生產資料,就無法掌控生產關系,就無法調節大明各個階級之間根深蒂固的矛盾,更加簡單的說,實踐就是:沒錢,連皇帝說話都不管用。

  手里沒把米,叫雞雞都不應。

  朱翊鈞跟蔡繼訓盤了盤賬目之后,蔡繼訓已經面露羞愧。

  “蔡少卿,你知道,咱們大明松江府造船廠,營建花了多少嗎?”朱翊鈞除了總體之外,又開始詢問具體,大明財政收支在聚斂興利之下,終于逐漸平衡了起來,從總體到具體,朱翊鈞是要說服蔡繼訓,因為他是這次反對聚斂興利的扛旗之人,說服了蔡繼訓,就等于將這股風力輿論給壓住了。

  他提出的問題仍然存在,但很多時候,許多問題,都是這樣兩難,只能勉為其難,這已經是朝廷能拿出的最好辦法了。

  “臣不知。”蔡繼訓覺得自己懂的很多,他已經比一般的賤儒懂得多了,畢竟他在四夷館、在皇家格物院從事翻譯,泰西來來的那些書卷,蔡繼訓也是通事之一,但是在奏對之后,蔡繼訓才知道自己犯了錯,這個錯就是管中窺豹,坐井觀天。

  “五十二萬銀。”朱翊鈞頓了下繼續說道:“一個先帝的皇陵,也不過五十萬銀罷了。”

  “蔡少卿可知,應天府、松江府兩座織造官廠營建,所費幾何?”

  朱翊鈞又問,蔡繼訓已經額頭冒汗了,因為他只知道應天、松江、蘇州三座織造局,是大明國帑和內帑的賺錢機器,但是這三臺賺錢機器,到底投入了多少,蔡繼訓的確是一無所知。

  “三十二萬銀。”朱翊鈞告訴了蔡繼訓答案,他看著蔡繼訓說道:“做事,是要用錢的。”

  “臣謹遵圣誨。”蔡繼訓思前想后,選擇了認栽,陛下并沒有回避問題,而是選擇了正面回應,而且把道理說的很清楚明白,不收稅,朝廷拿什么去履行自己的職能?

  朱翊鈞又和蔡繼訓聊了片刻,這一次說的卻是海防巡檢水上飛的日常,這一次,讓蔡繼訓沉默的時間更久,沒有什么無緣無故,大明東南承平,是因為現在海防巡檢的日夜巡邏,而海防巡檢靡費頗重,也需要一份和朝廷有直接利益關系的職能,而稽稅就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

  蔡繼訓終于離開了。

  朱翊鈞看著蔡繼訓的背影,對著張居正說道:“朕已經親自回答了他,他若是還執迷不悟,或者干脆是不敢違私門請托,繼續搖旗吶喊,那就不能怪朕了。”

  朱翊鈞從來不信任文臣,無論這個文臣把自己的人設設定的多么完美,朱翊鈞都對文人懷有最基本的警惕之心,因為他自己本人就是文人。

  “陛下,臣觀蔡少卿平日所為,應當不會反復。”張居正倒是為蔡繼訓說了兩句好話,不是每個讀書人都是賤儒,蔡繼訓平日里就對各種附庸風雅的詩會、詞會、踏青游園之類的事,參與極少,最重要的是在四夷館的考校中,蔡繼訓三年以來,都是上上評,是一個典型的循吏。

  “希望如此。”朱翊鈞點頭,他看著馮保,開口說道:“宣蒙兀兒國特使,沙阿買買提覲見吧。”

  馮保向前一步,一甩拂塵,大聲的喊道:“宣,蒙兀兒國沙阿特使覲見。”

  朱翊鈞是在文華殿接見的沙阿買買提,而不是皇極殿,皇極殿是大朝會所在,這是一次提前的、小范圍的溝通,把彼此的條件說清楚了,如果講不好條件,就直接拿到大朝會上,彼此都會尷尬。

  沙阿買買提入殿后,五拜三叩首行大禮覲見,俯首帖耳的說道:“拜見四方之大君、萬國之主、至高無上的大明皇帝陛下,我帶來了遠方的問候,來自我的君王阿克巴大帝,他對陛下報以誠摯的感謝,并送上了國禮,這四匹精心挑選的戰馬,只能表達我王誠摯謝意的萬分之一。”

  “特使免禮。”朱翊鈞擺了擺手說道:“沙阿特使不必如此客氣,朕已經收到了蒙兀兒國君主的國書。”

  阿克巴大帝的國書內容,長篇累牘的表達感謝,情感是十分真摯的。

  去年的蘇拉特港,蒙兀兒國的海戰完敗給了泰西的紅毛番,導致了一個惡劣的后果,那就是蒙兀兒國的海船,要出國門,就必須從紅毛番委派的第烏總督巴雷托手里購買通行證,而現在完全不必了,五桅過洋船就是最強硬的的通行證!

  在感謝之余,阿克巴希望能夠獲得大明的恩準,允許商船定期趕到大明和大明控制的呂宋進行往來貿易,當然阿克巴在國書中承諾,他會督促所有商船合法納稅,如果沒有納稅,大明可自行處置。

  阿克巴對大明極低的稅賦表示了稱贊,同時也表達了自己的疑惑,大明的關稅實在是太低了,為何如此設立。

  紅毛番的第烏總督巴雷托在蘇拉特港的關稅是30,這只是明面上的抽稅,至于港口上的稅務官的刁難,不在其中,而且并不保證,紅毛番的船隊,不會襲擾商舶。

  即便是購買了昂貴的通行證、即便是繳納了昂貴的稅務,蒙兀兒國的船只依舊無法順利出海海貿,會被襲擾、會被搶劫,這一切,都是源于蒙兀兒國遍地的香料、數不勝數的寶石、無窮無盡的糧食,都是紅毛番垂涎欲滴想要掠奪的貨物。

  而這一切屈辱,都隨著大明的五桅過洋船抵達,變成了過去。

  “貴國國主所請,也是朕之所愿,愿你我兩國,友誼長存。”朱翊鈞答應了通商的請求,商舶往來。

  “我的君主還帶來了一批賀禮,還請陛下笑納。”沙阿買買提再次俯首,而后兩隊美人,帶著一層薄紗,緩緩的出現在了文華殿上。

  一共七十二位美人,千姿百態。

  無論大明皇帝是否恩準通商,阿克巴這次的賀禮清單上,還有七十二位美人,這也是國禮,同時希望能夠獲得和大明長久的友誼,彼此國運昌隆。

  太常寺卿看到了那七十二位美人,和傳統意義上的身毒人、印度人不同,在大明的印象里,印度人都是個頭矮小、皮膚黝黑,長臉、卷發等等特征,但這一批美人打破了大明對印度人的刻板印象,這一批美人,全都來自于婆羅門和剎帝利,她們是雅利安人。

  都是精挑細選的美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風情。

  可見,阿克巴是真的感謝大明皇帝的慷慨。

  “貴國國主實在是客氣了,這本身就是買賣,沙阿貴使每艘船多付出了五萬銀了。”朱翊鈞也是滿臉的笑意,這沙阿特使來就來唄,還帶了這么多的東西,真的是太客氣了。

  張宏將這七十二位美人帶了下去,如何安置成為了一個問題,皇叔朱載堉擺明了對萬國美人沒什么興趣,整日泡在格物院里當院長。

  朱翊鈞眉頭稍皺,他發現潞王朱翊镠看著這些美人,垂涎欲滴,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至高無上的陛下,金錢看似無所不能,但金錢有的時候也無能為力,大明肯賣給我們如此強悍的戰艦,是我們的幸運。”沙阿買買提再次俯首說道。

  朱翊鈞正襟危坐,十分嚴肅的說道:“沙阿特使,朕現在需要戰馬,就一如貴國需要戰船一樣。”

  “大明有一句古話叫做投桃報李,我們也有一句諺語,如果不用美酒招待親密的朋友,可能讓彼此成為敵人,慷慨的大明皇帝幫了我們大忙,我們自然也要回報,不知道陛下需要多少匹戰馬?”沙阿買買提沒有猶豫,詢問陛下需要的數量。

  “今年大約需要兩萬匹,戰馬。”朱翊鈞將戰馬咬的很重。

  沙阿買買提思索了片刻說道:“我可以代表我的君王做出承諾,但這的確這需要許多、許多的的船來運輸。”

  “大明自有辦法,只要大明船只到港后,貴國國主肯賣就好。”朱翊鈞松了口氣,笑著說道。

  大明有專門運馬的船,鄭和下西洋的時候,各國朝貢的珍禽異獸就是由馬船負責運輸,而大明對于海上運送活物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每一艘三桅夾板艦,經過改良后,可以容納五百匹戰馬,所以大明有這樣的運力,前往蒙兀兒國把馬運回來。

  “那就再好不過了。”沙阿買買提不認為兩萬匹戰馬,有什么壓力,相反這個數量,沙阿買買提認為,對于龐大的大明帝國而言,兩萬匹實在是太少了。

  大明的現狀是不缺駑馬,缺少的是戰馬,而養戰馬需要廣袤的草場。

  “尊敬的陛下,我有一些疑惑,陛下為何舍近求遠?為何不在大明的腹地廣建草場,而是要去遠方購買呢?這樣一來,必然昂貴的多。”沙阿買買提懷疑,每一匹馬的運費就遠遠超過戰馬本身的價值了。

  大明這么做,是舍近求遠,直接圈地建設草場,豢養戰馬不是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搖頭說道:“朕只能說,大明自有國情。”

  蒙兀兒國可以這么玩,跑馬圈地,建設草場獲得大量的戰馬,但是大明并不可以,因為大明的百姓會揭竿而起,一路闖到京師來,敲碎大明皇帝的王座,天啟崇禎年間,因為國朝財用大虧,為了平遼,開征三餉,吹響了大明帝國的喪鐘。

  而蒙兀兒國的窮民苦力不會反抗,蒙兀兒國的窮民苦力,他們一生最大的動力,就是轉世成為人上人,而不是反抗。

  這就是文化差異,這就是國情不同。

  蒙古人那一套四等人制度,在中原并不完美適用,但是在帖木兒的后人侵入印度之后,帖木兒的后人驚訝的發現,他們的四等人制度,可以和當地的宗教完美的融為一體,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蒙兀兒國在當地的統治,異常穩固。

  朱翊鈞沒有和沙阿買買提過度討論這個問題,大明現在和蒙兀兒國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大家擱置爭議,好好做買賣才是根本。

  “尊敬的陛下,我的君主希望可以獲得更多的五桅過洋船,當然,這一切都不是免費的,每一艘五桅過洋船,我們可以加價五萬銀,來獲得提前拿到船只的資格。”沙阿買買提說起了正事,這一次之所以如此急匆匆的再次來到大明,自然是來買船的,五桅過洋船的數量,直接決定了阿克巴大帝的顏面。

  “需要多少?”朱翊鈞看著沙阿買買提問道。

  沙阿買買提頗為誠懇的說道:“二十艘,如果陛下可以答應的話,這兩萬匹戰馬,就當是我們送給陛下的賀禮了,只不過需要陛下派遣船隊自己前往取貨了。”

  “二十艘?!”朱翊鈞輕微咳嗽了一下,一條船就是二十五萬銀,二十艘就是五百萬銀!

  這個沙阿買買提是真的闊氣,一張口就是五百萬銀的大買賣!這可是五百萬銀,十個先帝皇陵。

  沙阿買買提十分確信的說道:“今年不行,明年也好,后年也是可以的,我們需要船,就像是陛下需要戰馬一樣。”

  “今年只能讓貴使提走五艘船了。”朱翊鈞掐指一算,現在松江府造船廠一共有五艘,這本來是要給泰西交貨的,現在看來,又被沙阿買買提給捷足先登了。

  人家肯為每一艘船,多付五萬銀來提船!這是在拿錢硬砸,這開門做生意,絕對沒有把銀子往外推的道理,泰西的費利佩二世只能再等等了,除非費利佩二世也加錢。

  “感謝仁慈而慷慨的陛下!”沙阿買買提一聽有五艘可以提,直接一個五體投地行大禮,跪謝皇恩浩蕩了。

  蒙兀兒國也有自己的國情,銀子不夠,可以用其他的貨物支付,大不了向下壓榨,可臉面沒有,甚至能威脅到了阿克巴的統治,這是蒙兀兒國絕不愿意看到的。

  朱翊鈞和沙阿買買提聊了很久,而后結束了這次的接見。

  這次接見沙阿買買提,算是解決了一個燃眉之急,戰馬的來源。

  “相比較之下,蒙兀兒國離大明更近,朕擔憂,大明和蒙古爾國在西洋有了利益之爭后,這些五桅過洋船,會成為大明的威脅。”朱翊鈞對著張居正略顯有些擔心的說道。

  朱翊鈞也擔心又準又狠的回旋鏢,現在賣給蒙兀兒國這么多的五桅戰座船,日后雙方在印度洋上起了沖突,朱翊鈞要吃這一記回旋鏢的。

  戚繼光思忖了片刻說道:“陛下,無論何等精良的軍械,都是要人來使用的,臣不認為蒙兀兒國的水師,能對大明水師產生威脅,即便是有,打敗他們就是。”

  軍械是由軍兵使用的,戚繼光對蒙兀兒人不了解,但是他對紅毛番還算了解,紅毛番的戰力,也就是和倭寇相當,紅毛番在大明占不到一點便宜,但是紅毛番卻能在蒙兀兒國為所欲為,這就是差別,不是得到了精良的軍械,軍隊的戰斗力就可以快速增長的。

  “戚帥所言有理。”朱翊鈞思索了一番,也的確是這個道理,再好的軍械,沒有精良的軍兵去使用,也是白瞎,五桅過洋船的存在,只能讓阿克巴不被人騎臉輸出而沒有任何反手之力,想要威脅大明,需要的是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使命,需要從良家子里遴選忠君體國之士、需要大量枯燥而艱苦的訓練,需要鐵一般的意志和軍魂。

  總之,想要擁有一支強大的水師,需要一個偉大的國家。

  “今天格物院上奏說請朕移步皇家格物院一觀,諸位,隨朕去看看?”朱翊鈞也不知道皇家格物院又折騰出了什么新花樣,皇叔朱載堉邀請大明皇帝前往,有祥瑞進獻。

  不需要擔心皇叔朱載堉埋伏了五百刀斧手,就等著皇帝前往,摔杯為號,要了朱翊鈞的命,登上皇位,因為皇家格物院從頭到尾都是內帑獨資,格物院一直是皇帝的后花園。

  而且朱載堉對權勢并不感興趣,當初和朝廷鬧得非常不愉快甚至拒絕成為鄭王世子,朱翊鈞把朱載堉騙到京師,還用了點小花招,用六分儀把人給騙了過來。

  朱翊鈞的車駕再次來到了格物院,在格物院門前,皇叔朱載堉帶著近百名格物博士恭候迎駕。

  “陛下駕到!”馮保一甩拂塵,大聲的吆喝著,將下馬凳放在了大駕玉輅之下。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見禮。

  朱翊鈞巡視了一圈,看到了朱載堉,也看到了格物博士耿定向、焦竑、高啟愚、張嗣文、黃子復等等,朱翊鈞揮了揮手說道:“免禮。”

  皇家格物院門前的那塊臥石上,那行字依舊嶄新如初,行之者一,信實而已—朱中興。

  “這次皇叔又折騰了哪些好物?”朱翊鈞好奇的問道。

  “陛下,這次不是臣弄出來的,而是黃子復弄出來的。”朱載堉沒有貪功,這次的新祥瑞,還真的不是他搗鼓出來的,是機械組的黃子復。

  黃子復是一名偃師,就是傀儡師,或者說叫傀儡戲的百藝藝人,他的獨家發明是奉茶美人,他在機械一道十分精通。

  “哦?黃博士上前來,說一說吧。”朱翊鈞笑著問道。

  “臣拜見陛下,陛下圣躬安,臣惶恐,請陛下隨臣前往。”黃子復在前面引路,大家走進了格物院,繞過了藏書閣,來到了一個開闊的露天廣場上,廣場上鋪滿了鐵軌,還有幾匹馬在快速的拉動著車輛奔跑。

  馬拉鐵軌車,在大明運用的許多,軌道早在先秦的馳道就有運用,現在西山煤局也大量運用到了鐵軌車,為了運煤。

  “陛下,馬拉鐵軌車,只能走直道,拐不了彎兒,一拐彎就會翻車。”黃子復首先介紹了下自己為何要帶皇帝來到這里,他要解決的問題,就是馬拉鐵軌車輛轉向的問題。

  “解決了嗎?”朱翊鈞好奇的問道。

  “解決了。”黃子復令人拿來了一副車輪,開口說道:“奧秘就在這個車輪之上。”

  朱翊鈞看向了那個車輪,這副車輪顯然是精心制作的模型,車輪和其他車輪不同,有一個小斜面,朱翊鈞取過了車輪,放在縮小的軌道上,輕輕一推,車輪居然順著蜿蜒的軌道行進,而沒有脫軌。

  沒有任何轉向機構,卻可以實現轉向,這讓朱翊鈞大感驚奇。

  “有趣。”朱翊鈞試了幾次之后,才恍然大悟的說道:“黃博士真乃奇人也!”

  “臣惶恐。”黃子復看似謙虛,其實非常驕傲,因為斜面的存在,在轉向的時候,外側的行程增大,內側車輪行程減小,進而產生了轉向,而且不需要過于復雜的機構,再加上轉彎處軌道傾斜等等設計,馬匹可以快跑,而車輛絕對不會脫軌,這就是這個發明的霸道之處。

  黃子復還搗鼓出了很多有趣的東西,比如一個人用的鐵軌軋車,一個人只需要上下軋動一個杠桿,就可以在軌道上快速的行進。

  “這輛車有四百斤,一共可以讓四個人交替使用,前后各兩個,一個時辰,可以跑八十里路,可以運送四百斤的貨物,從西山煤局將水洗煤炭送到京師,只需要一個時辰。”黃子復介紹著面前的手札車,結構并不復雜,看起來其貌不揚,只有是一個平板,加一個杠桿,可的確是格物院發明里極為有用的一件。

  它可以從西山煤局向西直門煤市口運煤,一個人、兩個人、四個人都可以使用,運送貨物速度極快,一個時辰是八十里路,效率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因為鋪設枕木、碎石、鐵軌等,也可以無視雨雪,防止京師煤價因為雨雪天氣影響暴漲,影響京畿百姓的生活。

  “朕來試試。”朱翊鈞對這玩意兒非常好奇。

  朱載堉立刻俯首說道:“陛下,這個剛發明出來,讓緹騎試試吧。”

  朱翊鈞是皇帝,朱載堉可不敢讓皇帝在格物院里出一丁點的事兒,否則這手札板車,還沒用,就會被認定為不祥之器了,那格物院這不就是白發明了嗎?

  朱翊鈞思忖了片刻,略覺得可惜。

  這么好玩的東西,自己居然不能親自試試。

  很快場地被騰空,四條車道包括了上下坡、急轉彎的鐵軌被騰空,四名緹騎明白了使用方法后,套上了內襯,穿上了鐵渾甲,開始了試車。

  緹騎們押動著杠桿,平板車開始緩緩啟動,而后慢慢開始加速,幾名緹騎的手越壓越快,平板車開始在軌道上風馳電掣,車輪和鐵軌之間的摩擦聲,略微有些刺耳,在經過了長達一刻鐘的試車之后,緹騎們慢慢的停了下來。

  緹騎們力大,壓動的頻率極高,速度要比設計的速度快得多,短短的一刻鐘,他們就在鐵軌上跑了三十圈,一個時辰至少能跑一百二十里去。

  “好東西啊!”朱翊鈞看著這玩意兒,十分確信的拍了拍平板車,肯定了格物院的工作,這玩意兒別看他小,但是有大用,至少貨運、檢修十分的方便。

  “造價幾何?”朱翊鈞詢問著這手札車的價格。

  手札車不便宜,一輛要七到八銀,而手札車需要的鐵軌更貴,一里就需要近萬兩銀子。

  “還有個車,沒什么大用。”黃子復這次略顯尷尬的摸了摸腦袋,抬上來了一個新車,這個車是在平板車上加了個木殼兒,木殼兒的造型是極為怪異的流線型,而且極為低矮,一共兩個車門,里面有兩個座位。

  朱翊鈞圍著這輛造型古怪的車,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好奇的問道:“這什么玩意兒?”

  “腳蹬車,人在里面坐著,因為重心更低,所以跑的速度更快,一個時辰能跑一百二十里,但毫無用武之地,這東西需要軌道。”黃子復頗為無奈的說道,這東西跑的更快,但不能載貨,只能傳遞信件來用,之所以說它沒用,是因為它只能在軌道上使用。

  大明有軌道的地方,只有西山煤局到煤市口,這么點距離傳遞點消息,用平板軋車,完全夠用了。

  “從西苑到文華殿鋪一條,朕用這個去參加廷議!”朱翊鈞立刻就想到了用途,從西苑到文華殿,大約四里地,每天通勤都是個麻煩事,朱翊鈞立刻想到了它的作用,朱翊鈞本人用來通勤,同樣,司禮監的太監們,可以及時快速的把奏疏搬來搬去。

  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問道:“先生以為呢?”

  “無不可,工部督辦即可!”張居正答應速度飛快,而且毫不猶豫,甚至連工部督辦的話都說出來了,顯然是大力支持。

  在張居正看來,他當初天天勸節儉修省,導致陛下的生活過于枯燥無味了,這陛下好不容易有了喜好之物,那自然要辦,而且要快快辦好,不能讓陛下回過神來,一想到這玩意兒造價昂貴,就又不辦了,那才是壞事。

  連沙阿買買提都詫異大明皇帝的生活,堪比苦行僧了,為了大明國朝的顏面,也一定要從快從速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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