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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贓吏貪婪而不問,良民涂炭而罔知

  如果從階級論的角度去看,就會非常清楚而且明白的知道,皇權、甚至說朝廷,為何要不余遺力的對付諸如兗州孔府、松江徐氏、新都楊氏、蒲城張氏等等大家大族了,因為他們已經作為超越名門望族階級,已經威脅到了統治層的世襲官和官選官階級。

  比如兗州孔府及其走狗,控制了山東超過半數的田畝,超過了五十萬頃,黔國公哼哧哼哧在云南干了兩百年,算上記名在黔國公府、防止土司討要的官田,也才四萬頃。

  比如四川,天府之國,沃野千里,在萬歷七年清丈,四川巡撫王廷瞻的奏疏中,田畝總數只有14萬頃,而阻礙朝廷清丈的,是地方名門望族和土司的默契配合,新都楊氏的存在,已經到了皇帝忍無可忍的地步。

  四川一省之地,14萬頃,1400萬畝田,糊弄鬼都沒這么糊弄的!

  作為對比,陜西、陜西行都司,更加干燥,始終處于半旱災狀態,去歲清丈也有耕種的土地為65萬頃,河南為114萬頃,南衙為189萬頃,而四川納稅田畝只有14萬頃。

  皇權、朝廷只有兩個選擇,要么裝傻充愣,視而不見,沉浸在禮法編織的皇權大夢中不可自拔,沉默的看著他們不斷的蠶食大明的根基;要么革故鼎新,將其連根拔起,致力于推動大明新政,調節各個階級之間的矛盾。

  毫無疑問,朝廷選擇了后者,這就是朱翊鈞和張居正,以及他們所帶領的朝廷,一直在做的事兒。

  理由非常簡單:朕的錢!

  王謙立刻準備出發,愛出風頭的王謙,光是車駕就有一百多輛,而王謙帶這么多車,不是他想做個顯眼包,如果真的打開看,里面全都是火器,他這一趟,不僅僅是要查案,還要押送送往四川的火器,這些火器是為了防備莽應龍死后,西南有變,朝廷送到四川總兵劉顯手中的神兵利器。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奔著四川而去,此去四川,王謙不是孤立無援,王崇古連寫了數封書信,給晉黨的門下,仔細的交待看護一二。

  萬歷八年七月初,西班牙大帆船第七次抵達了松江府市舶司,這一次,抵達的五桅過洋船多達七艘,船上帶著西班牙、葡萄牙、法蘭西、英格蘭使者,而帶隊的船長已經從馬爾庫斯換成了保利諾,保利諾·佛朗哥,是葡王安東尼奧的手下二副。

  保利諾面色嚴肅的看著越來越近的松江府新港,面色極其凝重,在第一次抵達新港的時候,是萬歷二年,這里還只是個漁村,零散的棧橋,就那樣簡陋的延伸到了海面,港口內只有十幾條小漁船,當時,以大帆船上人員配置,攻下新港,易如反掌。

  當時的呂宋總督佛朗西斯科,整日里叫囂著兩千泰西天兵可滅大明,后來這個數字不斷增長到了兩萬、四萬、五萬,但現在,大明水師的規模已經超過了費利佩的無敵艦隊。

  松江府新港,整個海上絲綢之路最亮眼的一顆明珠,沒有之一。

  天然的深水港、通衢九省之地的水道、不是那么貪婪的官吏、無數林立的工坊、勤勞的平民創造了面前的奇跡,貨船、客船如一條條的巨龍蜿蜒在碧波蕩漾的海面上,船帆遮蔽了天空,成為了鳥兒棲息的巢穴,一眼望不到頭的碼頭上,無數人在其中穿梭,忙著裝卸貨物,這里的繁忙,代表著大明海貿的繁榮昌盛。

  “保利諾船長,雖然這有些魯莽,但作為經驗豐富的使者,您能告訴我們,這里一直是這樣嗎?我的神,這不可思議的繁華,這是神的杰作嗎?”一個妙齡女子,驚訝的看著面前這一幕,發出了驚呼。

  此時的泰西,并沒有人丁超過百萬的城池,雖然相傳古羅馬的首都羅馬古城人口超過了百萬,但…也僅僅是傳聞罷了。

  海風吹過了她的臉頰,將偌大的松江府,這個人間的奇跡,送到了她的眼前。

  辛迪·西莉亞,一個音樂家,除了音樂之外,她還是教廷的圣女,她來自羅馬,擁有一頭紅發,靚麗如火,一雙大大的眼睛,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議,緊身的上衣勾了出了玲瓏曲線,如同盛開在黑夜的一朵脆弱的花朵。

  辛迪是費利佩二世的使者,她是個虔誠的信徒,發誓用一生的童真,侍奉她信仰的神,這次來到大明,她自然是帶著一些任務,這個任務,名叫童真殉道,辛迪是費利佩二世送給大明皇帝的禮物。

  費利佩有時候搞不明白這個十八歲的大明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以大明皇帝手中可怕的軍隊,根本不必顧忌那些只會搬弄是非搖唇鼓舌之人的束縛,作為至高無上的存在,大明皇帝的后宮居然僅僅只有三人。

  費利佩二世,思前想后,送來了個大美人,手握權力之人,總是想要撕碎一些美好,打破一些禁忌,這是權力本身的美妙。

  費利佩二世就是如此,作為泰西的霸主,他以己度人,認為之前送的女子,都沒什么鮮明的特點,為了大明和泰西霸主之間友誼長存,費利佩二世選擇了辛迪·西莉亞。

  這個舉動看起來有些討好的嫌疑,沒錯,這不是嫌疑。

  費利佩二世不想把關系搞得那么僵硬,尤其是安東尼奧獲得了大明的冊封,作為泰西霸主自然決不允許,他對葡萄牙的圖謀已經超過了二十年,獲得葡萄牙的港口,進而更加快速的支援尼德蘭地區,這是費利佩二世必須要做的事。

  而消滅安東尼奧必然得罪大明皇帝,需要一些修補的契機。

  “這不是神的杰作,是陛下的意志,我知道費利佩二世那些混賬主意,但你能見到陛下,已經是一種恩賜了,不必乞求更多的憐憫。”船長保利諾自然能理解這種震撼。

  一百萬人居住在一個城池內,而城外還有連綿不絕的民舍,如此龐大的城池,就這樣真實的出現在面前,管理的井井有條,這對辛迪,對此時的泰西人眼里,就是神跡,但這不是神的杰作,是大明皇帝意志的體現。

  “這樣的杰作,這個古老的東方大國也有很多嗎?”辛迪疑惑的問道。

  “奇跡和奇跡并不相同,就像人不會踏入同一條河流,這些奇跡的神奇,各有不同。”保利諾思索了一番,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見過的奇跡有北衙、南衙、寧波、松江府,這是他親眼目的四個人口過百萬的城池。

  七艘五桅過洋船被駁船牽引到了長期泊位上,所有的泰西人被帶到了一個環形的城池之內。

  這是每個市舶司都有的萬國城,萬國城住的都是番夷,在這里,不得隨意進出,而貿易發生在萬國城內,大明是個極度保守的國朝,這種嚴格管理,是為了防止番夷生亂,當初的倭使爭貢,讓大明皇帝和朝廷顏面掃地,而亦思巴奚兵亂,是元末明初,發生在泉州的波斯人武裝動亂。

  為了防止這種暴力事件發生,萬國城便出現了。

  來到了松江府,保利諾緊繃的神經立刻放松了下來,他看著身后緊張的眾人,笑著說道:“大家不必擔心我們的船只會被大明強硬的奪走,我們的貨物不會有任何的問題,我們會得到一張由市舶司出具的貨物清單,是的,就是這么神奇,一張清單,就可以證明我們的貨物了。”

  “清單可以偽造嗎?”一個第一次來的水手,似乎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商機。

  保利諾直接就笑了出來,看向了萬國城的城墻說道:“看到那些掛著的枯骨了嗎?如果違背了大明律法,就會被割破動脈,掛在上面,流血而死,你的想法很好,如果你那么做,明天我們就可以在城墻上看到你了。”

  “我不得不提醒諸位,大明是禮儀之邦,文明之國,但大明對人的定義比較狹小,番夷在他們這里不算是人,任何觸犯大明律的行為,都會遭到你永遠不想經歷的懲罰,掛在這里已經是好運了。”

  辛迪驚訝的問道:“掛在這里,就已經是好運了嗎?”

  保利諾面色嚴肅警告道:“是的,大明的京師有一座人間的地獄,嚴重觸犯大明律,比如某些手上沾了大明人鮮血的倭寇、海盜,都會被送進地獄之中,相信我,那真的是人間地獄,連大明人觸怒了陛下,也會被送進去。”

  辛迪面色立刻變得蒼白了起來,她看過黎牙實的游記,在黎牙實的描述中,她一直認為能夠有效統治如此龐大國土,是神的人間使者才能做到的事兒,而人間地獄的存在,讓她意識到,事情不是那么簡單。

  她喃喃的說道:“我一直覺得如此文明之國的帝王,會是一個仁慈的人。”

  “你的感覺非常正確,陛下是一個柔仁的人,就像你的主一樣,將光明和仁愛給了大明每一個人,同樣,他也是一個惡魔之主,這聽起來有些沖突,但如果讀過大明矛盾說,就可以理解了,可惜,對于你而言,矛盾說太難理解了。”保利諾的面色頗為復雜,他讀過一些矛盾說的譯本,他只能稍微理解皇帝的狀態。

  “好了,準備下入京去吧。”保利諾露出了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說道:“只要不觸犯大明律法,在這里,只要我們走在光明之中,就只會看到光明。”

  在新港港口上,大帆船船艙內貨物被不斷的搬運,而船上所有的老鼠、跳蚤都會被消滅,清理一遍,這是售后,是要算錢的,而且船只一些水密艙進水的修繕費用也很昂貴。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兒,拆成了零件的五桅過洋船,其價格遠遠高于整艘五桅過洋船。

  這是大明的生財之道,五桅過洋船本身已經足夠的暴利了,而售后更加暴利!讓南衙的遮奢戶們眼睛都綠了,大明皇帝實在是太會賺錢了!

  而這種現象被普遍接受了,因為再買一條的單價遠高于修繕的費用,而一些沒有修繕價值的船只,會經過拆件修復后,把能用的部分,賣給資產不那么雄厚的船東。

  這也是一些個遮奢戶肯投獻大明皇帝的重要原因之一,遮奢戶們畏懼改變,因為新的賽道意味著未知的風險,只要跟著陛下走,真的有肉吃,開海龐大的紅利,不需要冒更多的風險,也可以狠狠地吃飽,何樂而不為。

  汪道昆、申時行、孫克弘,從觀潮樓走下來,來到了港口上。

  “伱這個生意,沒少被人罵吧。”申時行面色古怪的看著那些被拉出來的泰西女子,略微有些感慨的說道,這些泰西女子會被送到畫舫里去,或者送到各大青樓里,度過她們悲慘的一生。

  一艘船艙之內,就藏著兩百余泰西女子,而整個船隊運抵大明的女子超過了一千。

  如果把她們的故事寫成話本,必然扣人心弦,但沒人會關注她們的命運。

  能夠順利抵達大明,其實已經抵達了彼岸,對于這些泰西的女子而言,她們如果沒有在自由之城被大帆船購買,命運只會更加悲慘。

  畫舫是高端生意,消費不菲,衛生條件遠遠好過了那些新世界城堡里逼仄、潮濕,看不到一縷陽光的石頭城,如果是偶感風寒之類的小病,也不會被直接拋棄,能得到一些藥石,而且在畫舫上工作,等閑之下,客人們不會殘忍對待,這些番夷女子都是孫氏的私產,破壞要照價賠償。

  一些學習勤奮的女子,如果可以在三個月內學好漢話,能夠簡單溝通,學會織布,也可以到織造局做一個織娘,從賤籍擺脫。

  憂心如魚躍龍門,破繭化蝶如再生。

  孫克弘看著那些女子,笑著說道:“總得給朝廷一些動手的契機不是?”

  “說的也是。”申時行點頭,孫克弘說的是實話,畫舫、倭國游女、朝鮮的高麗姬、呂宋的傭人、安南的采蚌女、波斯美人等等,這些番夷女子貿易所得利潤,孫克弘其實都捐給了松江海事學堂。

  松江遠洋商行的利潤遠高于畫舫生意,重要性也遠高于畫舫生意。

  海量的白銀涌入了松江府,這些白銀伴隨著貨物的交易,沿著長江,送往了九省。

  保利諾、辛迪等四名使者,登上了一條畫舫,向著天津衛而去,水翼帆船,那是只有勇士才能挑戰的船只,保利諾嘗試過,經驗豐富的水手,都承受不起那般顛簸。

  這條畫舫會直接駛入大明京師,沒錯,這是孫克弘給陛下的禮物,陛下不學外語,這艘載滿了萬國美人的畫舫,是給潞王殿下的禮物之一。

  孫克弘在討好潞王,日后潞王外封后,很有可能是他孫克弘的頂頭上司,元緒群島的開發,如火如荼,那是孫克弘的魚躍龍門,他要領開拓爵賞,成為海外世襲官,擺脫孫氏必亡的命運。

  孫氏現在掌握的社會資源已經非常危險了,他聽話歸聽話,但朝廷不能坐視他的膨脹擴大,一旦他的影響力,有可能威脅到統治層的穩定,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畫舫入京,最終被運到了太液池內,當天,朱翊镠就跑了過去圍觀,大明皇帝朱翊鈞許諾,好好表現,日后這條畫舫會在大婚的時候,賜給了他。

  朱翊镠是個被寵壞的孩子,李太后寵溺,朱翊鈞也不遑多讓。

  這些被精心培養,其伺候人的功夫不輸于揚州瘦馬的萬國美人,也實現了自己的魚躍龍門,從娼妓變成了潞王府的樂伎,同樣擺脫了賤籍,而且生活極為優渥。

  離宮的御書房內,御案上擺著一堆的奏疏,大明皇帝手里捧著張居正寫的階級論。

  張居正舉了很多的例子,血淋淋的人間百態,告訴了大明皇帝,階級的本質。

  階級的本質是朘剝,階級是皮,朘剝是骨。

  表面上等級森嚴的階級,實際上是血淋淋的刮骨的刀。

  “上下交征,公私朘剝,贓吏貪婪而不問,良民涂炭而罔知,時日久則外約難信,內心弗齊,邑民恨入骨髓,民怨積深成害。”朱翊鈞讀完了其中的一段,殘忍朘剝的危害。

  張居正從來不危言聳聽,他喜歡舉例,在那些簡短的語言里,告訴陛下民生多艱,朘剝,是用刀把骨頭上的肉剝離、再敲骨吸髓的剝削。

  除了四川戥頭案之外,張居正舉了一個隆慶年間,陜西發生的大案,那時候,陜西巡撫石茂華還沒有前往陜西,當地軍屯衛所發生了兵變,邊防軍屯衛所,按景泰朝祖制,邊方軍屯戶每一戶出一人為軍,每一軍士授田二十畝,每年納糧十二石,其余自足。

  時光荏苒,逃所、失田、兼并種種原因,早已經不足二十畝,但是納糧仍然十二石,更加重了逃所之事的發生。

  而在隆慶三年,陜西都司指揮使加征了十二石余糧,讓矛盾徹底激化,大明的衙門貪官污吏們坐視這種事不聞不問,邊方軍士本就困苦不堪,時日一久,邊方的軍兵對將帥的許諾沒有任何的信任可言,這種怨恨日積月累之下,最終爆發了嘩營兵變,最后弄的一地雞毛。

  張居正論述了階級的本質和殘忍朘剝的危害。

  朱翊鈞將手中批注完的階級論交給了馮保,讓馮保送往禮部,國子監、貢院要把這份批注刊印在邸報上。

  “王次輔怕是夜不能寐了。”馮保是司禮監大太監,司禮監參政議政,這批注刊印之后,王崇古一定會汗流浹背,怎么看,這階級論瞄準的都是王崇古。

  “無礙,王次輔不是剛贏了先生嗎?前四川巡撫羅瑤,張黨的嫡系,剛剛被押入了大牢之中。”朱翊鈞笑容滿面的說道。

  “那還不是先生要清理門戶,才給了王次輔機會,表面上看,王次輔的確贏了,但實際上還是先生贏了。”馮保對這件事門清兒,借刀殺人,常有之事,王次輔的確在黨爭之中贏得了一些籌碼,但階級論一出,王次輔好像輸的更多了。

  王崇古似乎成為了危害社稷安危、借著朝廷大船掉頭時,仗著特權經濟大肆斂財,進而威脅統治者的罪人。

  到了他們這個地位,一城一地的得失,早就不重要了。

  “費利佩二世,還是不給朕一點面子,要對安東尼奧動手,連賠罪的禮物都送來了。”朱翊鈞坐直了身子,眼神里晦暗不明,費利佩打的是安東尼奧?打的是大明皇帝的臉。

  安東尼奧穿著一身五章袞服在王宮加冕為了國王,那一身五章袞服和葡萄牙辛特拉王宮格格不入,安東尼奧不是個好國王,但他來往大明數年,知道投靠一個好大哥。

  大明是個很好面子的國家,這一點,安東尼奧是對的。

  “他還把朕的借款還了,就更不給朕面子了。”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不斷的敲動著,他在思考。

  費利佩二世的禮物沒有誠意,這個名叫辛迪·西莉亞的女子,作為圣女的存在的確能提供一些禁忌的快樂,這種情緒價值的確少之又少,確實也只有費利佩這個教廷的守衛者能夠提供。

  但是利益呢?費利佩二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賠償,他甚至連借款的利息都不肯多給。

  這讓朱翊鈞非常不高興,他不高興,就代表著大明不高興。

  “費利佩的如意算盤打的好啊,從國書上來看,消滅了安東尼奧之后,他會承擔安東尼奧的借款,讓朕不必擔心龐大的投入顆粒無收,他說的是真的好聽。”朱翊鈞停下了手中的敲動。

  “下章禮部,安排辛迪入宮,這個禮物朕收下了。告知泰西特使黎牙實,如果葡王安東尼奧死亡,他送來的兒子,朕會好生培養,不必擔憂。如果西班牙不顧朕的警告,執意兼并葡萄牙,大明將會加征懲罰性關稅,關稅從6,提高到50,讓他看好他的棉蘭老島和秘魯總督區!”朱翊鈞做出了具體的指示。

  安東尼奧的確不夠聰明,他甚至有些首鼠兩端,想過兩頭下注,這很正常,但他把一個兒子送到了大明培養,這是又一次做出了選擇。

  朱翊鈞的指示,不是臨時起意,大明廟算過費利佩圖謀葡萄牙的決心,并且進行了廷議,經濟上制裁,而且是極高的50,而軍事上,棉蘭老島必然不能再保留,整個遠東地區的教區,全都消毒,除此之外,秘魯總督區,也在威脅的范圍之內。

  現在,大明的確打不過去,但以后呢?費利佩對大明不是毫無了解,大帆船到港已經八次之多,番夷使者數番進宮面圣,大明開海的決心,水師實力的增長,費利佩非常清楚,賣到泰西的五桅船都已經超過四十艘了。

  大明冊封了葡王,費利佩一點面子不給,那就不能怪朱翊鈞翻臉不認人了。

  “陛下,大捷,大捷!應昌大捷!”一個小黃門連滾帶爬的闖進了離宮之內,絲滑的跪在地上,大聲的說道:“應昌總兵王如龍帶兵一千二百人,攻破開平衛,拓土二百里,草場三萬兩千頃,斬首四百二十四級,大破炒花諸部,射殺虜酋速把亥!”

  “啊?”

  朱翊鈞呆滯的看著小黃門,開平衛在元時叫元上都,在洪武二年六月,常遇春攻克了元上都,將其改為了開平府,洪武三年七月開平府降府為衛,設立了開平衛。

  洪武二年七月七日,剛剛拿下開平府不久的常遇春英年早逝,年僅四十歲,在柳河川病逝,朱元璋悲痛震悼,賜下葬鐘山,配祀孝陵,親自出奠,追封開平王,謚號忠武,配享太廟。

  常遇春的開平王就是開平衛,就是開平府,這里極為重要,是塞外歷來兵家必爭之地。

  (北方諸鎮示意圖)

  “啊這…”朱翊鈞拿過了捷報,看了許久許久,開平衛在宣德六年和興和所一起被廢置,被內遷到了獨石堡,遷徙的理由是糧餉供應龐大,難以供贍守軍家屬之需、地遠勢孤等等原因。

  戰斗的過程,完全是一邊倒,要怪就怪這個速把亥,在萬歷八年春,招惹了王如龍,王如龍擊退了此獠后,開始籌備進攻,本意是對等報復,可萬萬沒料到,這么不經打,攻下了開平衛,拓土二百里,將草場完全囊括在了應昌治所。

  “好好好!大明軍威武!”朱翊鈞連說了三聲好說道:“下章兵部,以三等功功賞,馮伴伴,告訴崔敏,應昌參戰邊軍每人額外給十銀,以犒賞其英勇,速把亥妻兒、部下共計三百二十六俘虜正在押解進京,責令刑部查問清楚。”

  “好!”

  戚繼光本來打算讓李如松帶著騎營,今年秋天,等草原雨季過了,寒氣未生之時,奇襲開平衛,結果被王如龍給捷足先登了。

  王如龍作為應昌總兵,被打了,對等報復打回去,本就奏聞了朝廷,對方的抵抗意志,實在是出乎預料的低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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