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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

  朱翊鈞的集中養豬法,不僅僅是把大明的藩王集中起來,也是為了從中挑選一些人,進行重點培養,而后封藩海外。

  朱載堉就是朱翊鈞實踐的一個例子,大明的豬也不全都是混吃等死的飯桶,用對了地方也是有用的。

  海外建藩,是朱翊鈞基于當下現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海外的殖民地,需要一根精神圖騰,或者說需要一個主心骨,需要一個中心,哪怕這個中心,什么事兒都不做,只要王府在那里,就已然足矣。

  向心力,必然需要一個中心。

  王謙在蜀地搞得華陽學府腥風血雨,劉顯、王廷瞻將成都府內的幫派勢力連根拔起,就是在掐頭,群龍無首之后,才容易對付,這是當矛盾不可調和時,最為便捷的手段。

  而殖民地的向心力,唯有建藩,這是經過了明初實踐過的有效政令。

  “叫上丫頭,去先生家里蹭飯!”朱翊鈞又帶著一長串尾巴,跑到張居正的全楚會館蹭飯去了。

  這是昭示圣眷,同樣也是皇帝和首輔的一次私下溝通,皇權和臣權這一對自古以來的矛盾,在這種不著調的手段之下,變得不那么激烈,這是張居正教小皇帝的權謀之術,有間隙要說清楚,小人就不能借機進讒言離間了。

  張居正最喜歡講大道之行,但他也不是不懂權謀,半部權謀殘卷,足夠用了,道則正,術則奇,正奇相生,正奇相輔,正奇相成。

  張居正是個循吏,為了達到目的,則不擇手段,無論用什么手段,完成目標,才是循吏最看重的事兒。

  朱翊鈞的車駕走過了滿是積雪的御道,行至全楚會館門前,才下了大駕玉輅。

  張居正帶著熊廷弼等人,俯首見禮說道:“參見陛下萬歲,皇后千歲。”

  “先生免禮,免禮。”朱翊鈞心情極好,下了車,扶起了作揖的張居正,張居正作為帝師太傅可以免大禮,但是熊廷弼等全楚會館門人,則不能免跪禮,這是禮法的一部分。

  等熊廷弼爬到了張居正這個地位,就有這種面圣不跪的待遇了。

  王夭灼,張居正送入宮里的,彼時王夭灼剛剛九歲,家破人亡,陜州呂氏逼迫過甚,王夭灼隨義父縣尉至京師,這是張居正選出的代表人物,代表著民間疾苦。

  李太后之所以要見王夭灼,甚至最后定了王夭灼做皇后,除了王夭灼長得好看,好生養、乖巧之外,也是基于張先生的面子。

  在主少國疑時,誰都得給張先生面子。

  “熊大啊,課業做的怎么樣?”朱翊鈞一邊走,一邊詢問著熊廷弼的課業情況,武功方面,朱翊鈞每日都能看到,但文化課也不能落下。

  “回陛下,學生打算后年參加順天府鄉試,先生不準,但學生覺得能考的中!”熊廷弼信心十足的說道。

  “理當積蓄一二,少有聰慧不假,方仲永五歲忽啼求書具作詩四句,指物作詩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觀,然不使學,復七年,泯然眾人矣,此為傷仲永,仲永之之通悟,受之天也,賢于材人遠矣,卒之為眾人。”張居正說明了理由。

  這是張居正的教育觀念,你熊廷弼是個天才不假,但你仍需要謹記,就是天分再高,也不能驕傲自滿,便不學了,否則就會泯然眾人矣,天分通悟,是老天爺給的,但也不能驕傲自滿,理應好學,謙虛,進而謀求更高的成就。

  “謹遵先生教誨。”熊廷弼立刻十分恭敬的說道,熊廷弼對張居正非常尊重,對陛下極為感恩,他不是那種沒良心的白眼狼,張居正教訓兩句,就心懷怨懟。

  叛逆這種事,是需要物質基礎的。

  大明求學極為艱難,再好學,沒有物質基礎,連書都借不到,甚至連識字都很困難,熊廷弼是窮苦出身,他今日能得陛下和先生如此培養,是陛下和先生看重了他未來可能有的成就。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朱翊鈞亦是點頭說道:“先生說得好,后年的鄉試就不要參與了,下一次鄉試,熊大也十六歲了,也正好成丁。”

  “熊大,那個倭國王府和琉球王府的熱鬧,最近聽說了沒?”

  “聽說了。”熊廷弼面露不忍,臉色古怪的說道:“堂堂王府居然鬧出了這等笑話來,這番夷果然如大宗伯所言那般,狼面獸心,不視禮數。”

  倭國王府和琉球王府繼互相拋糞之后,又鬧出了樂子來,說是太白樓有一倭國來的花魁,長相秀麗,知書達理,這尚久聽聞,便去請花魁上門來伺候,這一伺候,足利義昭當即不開心了,立刻也招了花魁入府伺候。

  這足利義昭就問:吾與尚久孰強?花魁當然說是尚久。

  而后花魁把這個當成了笑話,在太白樓講與人聽,這也算是趣聞,花魁見多識廣,則是覺得都不怎么強。

  這倭國王府和琉球王府就因為這點事,大鬧了一場,輪番請花魁上門,一次比一次的排場大,比排場,比規模,比時長還要比大小,鬧的笑話大了,皇帝聽聞,下旨不得斗富,這才是落下帷幕。

  朱翊鈞又問了幾件最近發生的事兒,比如戥頭案,比如新都楊氏,比如王如龍復開平衛,比如今年大雪,三娘子和布延求助大明朝廷等等,熊廷弼都是對答如流,而且頗有自己的見解,并非人云亦云。

  朱翊鈞非常滿意,熊廷弼讀書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不會成為楊有仁那樣的人。

  比如王如龍復開平衛之事,在熊廷弼看來,是九邊軍兵戰力恢復的體現,同時也是土蠻汗抵抗意志完全崩潰的證明,而且也是大明邊方貿易的結果,熊廷弼從經濟的角度闡述了自己的見解,尤其是結合了西班牙崛起的過程,強調了羊毛生意的重要性。

  西班牙是羊背上的王國,從卡斯蒂利亞王國發家,而美利奴綿羊也是卡斯蒂利亞的印鈔機,讓西班牙成為了當下唯一的日不落帝國,而西班牙和英格蘭的矛盾,也和羊毛生意有極大的關系。

  羊毛生意將會成為大明控制塞外的一把利器,大明可以不穿毛呢,但北虜不能不養羊,如果大明不要北虜羊毛,必然引發北虜的內部矛盾的劇烈沖突等等。

  “熊大,連海外番國志、黎牙實游記也讀嗎?”朱翊鈞在文昌閣坐定,不住的點頭,對熊廷弼的學習進度,非常認可。

  “先生的文昌閣,各種藏書都有。”熊廷弼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出更多的話來。

  其實在他看來,如果大明不再開海,將海洋拱手讓給泰西,在殖民掠奪之下,泰西在物質豐富的前提下,發展速度將會遠超大明,恐成中華文明之敵。

  但這種話,又太過于危言聳聽,即便是泰西霸主西班牙,在泰西攻伐葡萄牙,也要看大明的面子。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大明明明如此強悍,天下無敵,泰西憑什么成為大明的敵人呢?但泰西對殖民地的掠奪效率和規模,又遠超大明,如此矛盾的想法,熊廷弼思前想后,還是沒有說出口。

  朱翊鈞也就是不知道熊廷弼的想法,否則一定會說,不愧是天才。

  “陛下,這次戶部審計,加入了南洋諸多種植園的收益審計,眼下大明在南洋,有種植園一百二十七處,除官園六十三處外,民園已經高達六十四處,是第一次民間種植園數量超過朝廷,其中元緒群島最多,官民共墾荒三十六萬頃。”張居正和朱翊鈞聊起了國事,熊廷弼站在另外一邊,不再說話。

  朱翊鈞面色凝重的看著手中的奏疏說道:“這是好事,大明在南洋的官園規模是遠超民園的,三十六萬頃田,超過了二十五萬頃是屬于官園的,大明官田仍占據了主導地位,但開拓性和靈活性上,官園又不如民園,元緒群島雖然都是一片很小的地,但很快速度就會超過大明官園了,不需要五年時間。”

  “就捕奴一事,官軍就比不上這幫商賈。”

  捕奴,是大明商賈學泰西的手段,將男人抓來閹割,投入種植園內,將女子變成一種商品,大明出海的遮奢戶干這種事,一點道德壓力都沒有,大明商賈帶著亡命之徒在海上肆無忌憚。

  孫克弘在大明乖的像個鵪鶉,但一到海上,就徹底放飛了自我,幾十條三桅船抵達元緒群島后,四散而出。

  一艘三桅船,三四百人,雖然沒有火炮,但是這刀槍劍戟弓弩可不少,航行中遇到一個島嶼,就繞著島轉一圈,找到適合的地方就趁著夜色上岸,對島上的土著舉起屠刀,燒殺搶掠,可謂是無惡不作,占據島上的一切為自己所有。

  說是種植園,其實就是海盜窩,但因為大明水師強橫,他們也不敢搶大明,只好弄點甩著皮鞭的家仆,指揮著當地的奴隸,種點經濟作物和農作物,維持種植園的樣子。

  大明在元緒群島的開拓,已經初步形成了穩定的階級,高高在上的望族,亡命之徒受望族雇傭成為家丁和打手,四處劫掠的同時,甩著皮鞭,驅使奴隸,享受當地還沒來得及賣出去的女子。

  而種植園所產的所有貨物,香料、甘蔗、方糖、橡膠、棕櫚油、紅木、染料、金銀銅、大米等等,松江遠洋商行完全吃下,運送到大明換取更多的船只、筆墨紙硯、瓷器、絲綢、棉布、藥品等等。

  大明商賈能做,朝廷不能做,朝廷是禮儀的風向標,一旦朝廷公然如此,那必然導致大明本就脆弱的禮樂,徹底禮崩樂壞,而且還涉及到了暴力失控,即軍隊完全喪失紀律進而失控的可怕后果。

  所以在海外,大明能做的也只是依靠武力,維持基本秩序,至于苦難,大家也只能選擇視而不見。

  “太遠了,朕的圣旨,也隨著距離的增加,變得可有可無了。”朱翊鈞對這個現象,也沒什么好辦法,他還要放出更多吃人的望族們,繼續去海外吃人,來滿足望族們吃人的胃口。

  朱翊鈞只是大明的皇帝,約束不到出海的商賈,這些遮奢戶在大明都敢跟皇帝斗法,出了海,皇帝的政令還剩下幾分約束力?不是呂宋總督的水師在側,這幫家伙指不定鬧出更大的亂子來。

  “泰西用的辦法,是用宗教,但實際效果而言,是沒有效果。”張居正當然思考過佛家、道家出海之事,為了對抗教區,張居正則是請命允許了佛道出海。

  大明有個世襲天師張國祥,把道家出海去,效果可能不大。

  中國自顓頊絕地天通后,人間事歸人間管,借助于鬼神之力,終究不是長久之道,絕地天通,就是顓頊命重黎,斷絕了天神降落人間,自此之后,天地各得其所,人于人間建立固定的秩序紀綱。

  在張居正眼里,佛道回回景教等教派,都是異端,看不上歸看不上,但張居正還是讓佛道兩家出海了,至于能不能混出樣子來,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張國祥的正妻是駙馬都尉謝詔的女兒,也就是永淳公主的女兒,也算是皇親國戚了,謝詔為張國祥的真人封號奔波請命,皇帝沒準,張國祥也就這么認了。

  龍虎山天師在這件事上,多少有點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雖然老子曾經說過,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但張國祥這連封號都不肯爭取,的確有點過于無欲無求了,道門可能不適合海外開拓這種事,海外現在是掠奪,是爭搶。

  大明清丈里,詭寄佛門的田畝數,遠大于詭寄道門的田畝。

  就龍虎山上清觀,攏共詭寄了兩千頃田,還不如福建、廣東普通的寺廟多。

  “先生,這道門正宗可能的確不爭不搶安心修道,可是假托道門的旁門左道,可不是這樣,他們可是爭搶的厲害,放他們出去,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獲。”朱翊鈞在這件事上,和張居正的想法并不完全一致,道門正宗的確是無為而治,不爭,但旁門左道可不管那么多。

  “陛下說的是。”張居正思索了一番,也是這個道理,這些旁門左道對道法理解不深,但對怎么謀財害命,那是十分精通的。

  朱翊鈞和張居正聊了許久,是想到什么就聊什么,也沒什么主題,就像是村頭老槐樹下的大爺一樣,談到什么算什么,主要是一些國事上的一些疑惑。

  在朱翊鈞和張居正談天說地,日漸西斜的時候,大明的探索船隊,正在迎接朝陽。

  從松江府出海時,五艘五桅過洋船,一艘觀星艦,二十七艘馬船,抵達納塔爾,納塔爾是葡語,意思是圣誕之城,這里也是巴西總督府第二大港口,第一大港口是天主之城的里約熱內盧。

  圣誕之城納塔爾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這里是泰西船只來到新世界的第一站。

  從這里出發,只需要四十二天的時間,就可以抵達泰西的自由之城。

  從松江府出發,至琉球那霸港后,大船開始按著已經收錄的航線,開始了大明的探索之旅,太平洋暖流的航線早已確定,大明船只第一次靠岸抵達了新總督區,墨西哥總督區。

  而在這段橫跨太平洋的探索之旅之中,大明一共有十三條船迷失在了大洋之間,隨行的五十條馬船,只有二十七條選擇了繼續冒險,剩下的船只在墨西哥城進行了貿易之后,選擇了隨著西班牙大帆船返航呂宋。

  從墨西哥總督區抵達秘魯總督區,再抵達巴西總督區,一共經過了四個月的時間,這個速度非常的緩慢,因為一路上,逢港必停,要進行觀星,要記錄星圖,也要補全針圖,這是航線開辟必然要做的事兒。

  徐九皋,浙江余姚人,就讀維揚書院,嘉靖四十一年進士,而后歷長山知縣、南靖知縣,巡鹽御史、松江鎮水師參贊軍務,造船廠代辦,開海后就讀松江海事學堂,歷三年成為舟師,萬歷六年起,帶領水師出海,萬歷七年,徐九皋作為大明特使,跟隨蒙兀兒王國特使沙阿買買提,過馬六甲海峽,抵達科倫坡,至蒙兀兒國的蘇拉特。

  這次開海的開拓,徐九皋主動請纓,擔任了船長,他知道這次如果能夠成功回航,就是為大明立下了巨大的功勛,飛黃騰達在此一搏。

  “這大西洋果然是狂暴,還沒有出海,就已經看到了它的暴虐。”徐九皋看著大西洋,面色凝重,大西洋和太平洋完全迥異,相比較大西洋的狂暴,太平洋的確是太平洋,風暴也有,但完全不是如此滔天巨浪。

  “命令二十七條馬船回航吧,橫跨大西洋,實在是太危險了。”徐九皋對著大副劉吉開口說道。

  劉吉是山東密州人,本來是個亡命之徒,開海之后,受朝廷招攬到了海事學堂里,算是大明第一批擁有豐富航海經驗的人,而劉吉是這次的大副,如果徐九皋因為航海病等問題不能履行船長職責,劉吉就是船長。

  “大明的馬船是基于三桅夾板艦改造而來,三桅夾板艦完全足夠應付大西洋的風暴,泰西的大帆船當初能走,我們的船也能走。”劉吉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在船上,船長的命令就是一切,讓你跳海,你最好跳,否則會被挑斷腳筋,扔到海里去。

  船長可以決定所有人的生死,包括了劉吉這個大副。

  劉吉和徐九皋混熟了,知道徐九皋的脾氣,這個進士、官員、水師參贊軍務,其實還算好說話,大家都是為了船隊,適當的意見,徐九皋還是能聽得進去的。

  “損失太大了。”徐九皋搖頭,說明了理由。

  橫跨太平洋,損失了十三條馬船,橫跨更加狂暴的大西洋,又要損失多少?五桅過洋船和觀星艦都不是問題,觀星艦是特種船只,和馬船這種商舶完全不同,抗風浪和抗傾斜是經過特殊加強的。

  劉吉稍加思索,開口說道:“那就聽船長的。”

  在劉吉看來,徐九皋多少有點婦人之仁,他們在探索,這本就是一場很有可能有來無回的大冒險,船上的疾病本來就很多,到一個地方,必然水土不服,風暴、詭浪、土著、疾病等等,死亡在海上那不是家常便飯?

  上一次十三條船在太平洋上失去了聯系,徐九皋雖然不說,但黯然神傷了許久,似乎將那十三條船的人命,算在了自己的頭上。

  可劉吉有時候也在想,大明的官員要都是徐九皋這樣的人物,他還至于混到亡命之徒,當海寇的地步?

  婦人之仁到底適不適合冒險,劉吉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有婦人之仁,算是一種幸運。

  劉吉在秘魯總督區搶了一條商舶,上面都是女人,劉吉是海寇出身,他看到了大肥羊,就是手癢,徐九皋最終也沒處罰劉吉,沒把他挑斷腳筋扔到海里,徐九皋做得到,船上有二百水師銳卒,只聽命于徐九皋。

  徐九皋不是婦人之仁,能不斷往上爬的官員,哪個不是心黑手更黑?這二十七條馬船上帶的貨物都很貴重,比如那巴西紅木,二十七條馬船有五萬株紅木,這可是少見可以染絲綢的染料,比如那近百萬兩的泰西銀幣和白銀。

  不懲罰劉吉,是因為劉吉搶的是泰西的商舶,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

  這二十七條船回航可以把探索的階段成果帶回去,即便是五條五桅船、觀星艦在大西洋上沉了,也算是給陛下一個交待,開海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利益,如此多的貨物帶回大明,會創造一個財富的神話,進而蠱惑更多的人參與到開海事中。

  航路的探索,不是一次就可以完成的,需要數次,甚至數年,才能徹底完善,這不是一桿子買賣。

  坐的位置不同,思考問題的方式便不同。

  徐九皋整理著圣誕之城,也就是納塔爾的情報,納塔爾的海灘長十六里,沙白水潔,海灘的不遠處長滿了椰子樹和紅木林,而納塔爾是八十年前,由葡萄牙人率先發現,并且建立了據點,法蘭西人尼古勞斯·迪朗帶著六百多名法蘭西人打敗了葡萄牙人,建立了城池,名叫法蘭西極南之地。

  法蘭西人尼古勞斯還是很能打的,在葡萄牙人的反攻之中,堅持了十年之久,最終被葡萄牙人攻破,改名為了納塔爾,即圣誕之城。

  巴西總督區,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此地的殖民地犬牙交錯,為了紅木,打的你死我活,這里遍地都是海寇,極其危險,土著百不存一,徐九皋沒能見到傳聞中的大腳族。

  這里的確危險,遍地都是海盜,幸運的是,大明的探索船隊,也是海盜。

  徐九皋在俞大猷還在松江時,是陳璘的參贊軍務,所以徐九皋對軍務極為了解,看似堅不可摧的城堡,在徐九皋眼里,漏洞百出,大明軍在這里,只需要一萬人,三個月就可以橫掃整個巴西所有殖民地城堡。

  這不是徐九皋眼光太高,而是殖民者的城堡,真的如此簡陋。

  納塔爾作為巴西總督區第二大港口,滿打滿算才聚集了不到三萬人,這里面還有數以萬計的奴隸,紅毛番、金毛番不過數千人,大明一個縣衙,都不止這個數字了。

  水師銳卒一萬人,六條五桅過洋船,五十條三衛夾板艦,一百零八條戰座船,三個月橫掃,主要時間都浪費在了路上。

  徐九皋整理了自己的航海札記,讓文書抄錄了二十七份,每一條船都帶一份,而后在他的注視下,二十七條馬船選擇了回航,徐九皋在馬船離開后,再次走上了五桅過洋船。

  “揚帆!啟航!”

  徐九皋帶著剩下的五條五桅過洋船,前往了泰西自由之城,出發第三日,徐九皋便生病了,大西洋的海浪滔天,風暴密集,若非有徐九皋雇傭了當地經常往來大西洋的水手和舟師,恐怕大西洋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可是狂暴的巨浪,顛簸的船只,生病的徐九皋始終得不到良好的休養,所以導致病情不斷的加重。

  劉吉成為了代理船長,主持一切事務,他是個亡命之徒,但不是不害怕死亡,在‘本地人’的幫助下,劉吉帶領船隊,順利橫穿了大西洋,在萬歷八年十一月十二日,順利抵達了自由之城。

  “葡萄牙的宮廷藥劑師說,徐御史這個病,需要撬開腦袋,流血,把血放出一些就治好了。”陳大壯面色凝重的對著劉吉說道。

  陳大壯剛好在自由之城,徐璠派他來這里查看自由艦隊的組建和訓練情況。

  徐璠能用的人不多,陳大壯是朝廷監視他的海防巡檢,也是徐璠在外的心腹。

  “撬開腦袋還能活嗎?但是大明的藥都用過了,這病的太久了,未嘗不可一試。”劉吉對撬開腦袋放血這種事頗為抵觸,但徐九皋的情況,劉吉也沒什么辦法,主要是拖得時間太久了,已經從風寒上到了肺部,這就是解刳院的大醫官看到,也只能說一句吃好喝好,一路走好了。

  “別,別,別…”徐九皋其實半睡半醒,腦袋一直疼的厲害,而且還有點發燒,他本來迷糊著,一聽撬腦袋,立刻就完全醒了!

  鬧呢!

  “就是死了,也不要撬我腦袋,我不放血!我徐九皋病死也就病死了,不能尸首分離,胡鬧!”一個半月的時間,徐九皋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就是這句。

  不知道是為了避免被撬開腦袋,還是為了避免放血,亦或者是得到了良好的休息,七天后,徐九皋終于能下床了。

  “真特么的邪門!治病就治病,撬腦袋算怎么個事兒!”徐九皋啃著煎牛肉,咬牙切齒的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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