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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通和宮的那個通和

  張居正寫第一卷階級論的目的是為了解釋自己的政策,讓政令獲得大明上下的認可和執行的共識。

  而第二卷他是不主張公開刊印,大量發行,傳的哪里都是,第一卷對當下的大明而言,完全足夠,第一卷讓人們意識到階級的存在,和它的不正義性。

  張居正反對還田疏,也是基于第一卷,但寫出第二卷分配之后,張居正其實也期盼著還田疏能夠推行。

  工兵團營制度的逐漸完善,讓張居正逐漸意識到,或許還田疏真的可以推行,哪怕是能夠執行部分,也算是累積了底蘊。

  而負責此事的王崇古,表現出了他的迫不及待,若非皇帝、太傅拉著,王崇古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在全國推行工兵團營,來組建大明的廂軍,安置流民。

  “王次輔,大明還需要一些時間,而且我們有充足的時間,當下大明超過八成的丁口,都是農戶,雖然商稅比例已經超過了五成,但商稅的八成都是來自于海外種植園、市舶司抽分、官廠團造,而不是來自于鄉野之間。”朱翊鈞勸王崇古冷靜,不是讓他自己降溫,而是說起了大明當下的情況。

  朱翊鈞進一步說道:“大明當下仍然以小農經濟為主,鐵犁牛耕、精耕細作,農耕和各家各戶的手工占據了九成的產出,剩下的才是手工工場產出,只占據了一成,小農經濟是以每一戶為單位,是零散的,而且是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讓小門小戶化為烏有。”

  “王次輔你說呢?”

  “臣欠考慮了。”王崇古逐漸冷靜下來,察覺到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工兵團營不是無所不能的,一如當初的軍屯衛所,所以,需要在實踐中再總結經驗。

  迷信于某種主張、某個政策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所有問題,本身就是一種幻想和幼稚。

  大明的工兵團營是有破壞性的,是一個矛盾統一體,他能夠生產,也能破壞,張居正擔心的天下大亂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它會一種蠻橫的姿態,破壞當下大明穩定的生產關系,這必然會產生陣痛,讓這個陣痛,盡量減少到大明上下,都可以承受的地步,這才是明公們必須要思考的問題。

  “的確工兵團營的團造法,相比較小農,是更加集中的,規模更大的、產出流通性更強的生產方式,這對小農而言,是致命性的,臣忽略了工廠團造的矛盾統一體,只看到了它好的一面,也忽視了小農的脆弱。”王崇古由衷的說道,他意識到了現在就馬上推廣的可怕危害。

  大明農戶是總丁口的八成,農戶男耕女織出產的貨物,在大規模集體營造面前,不值一提。

  任何政令都是如此,步子邁的太大,都會出現巨大問題。

  當下大明的小農經濟還是主體,如何在延續中漸變,才符合當下大明經濟形勢。

  矛盾統一體,這個概念不復雜,大明存在廣泛的這樣的生產關系。

  比如自耕農、佃農、雇農,他們多數掌握了少數的田畝或者沒有田畝,必須強人身依附于鄉賢縉紳,獲得田畝耕種,維系生存,過重的地租導致過低的勞動報酬,讓窮民苦力無法生存,而鄉賢縉紳本身沒有那么多的人丁去耕種,土地荒廢對于鄉賢縉紳而言也是浪費。

  那么小農和地主就是為谷租而矛盾、且相互依存、并緊密聯系的矛盾統一體。

  比如,城里的老爺們雇傭短工和長工,工錢就是矛盾,但彼此相互依存就是統一。

  這種矛盾統一體如同矛盾一樣,廣泛存在。

  工兵團營出發了,從北大營出發的團營只有三個,只有三萬六千人,這三個團營修了四條馳道,剩下的三個團營,修建了京云(大同)馳道,因為京云馳道,是施工難度最高、工況最為復雜、海拔落差最大的馳道,所以需要三個團營分為三段施工。

  京營一共有十萬人,共有三個騎營、十二個車營,十八個步營,而每一個騎營、四個車營、六個步營構成一個團營,京營一共有三個團營,為武字團營,耀武團營、奮武團營、振武團營,分別為戚繼光、李如松、麻貴掌控。

  這三個團營是編制名稱,所轄軍種,不總是固定的,比如在實際征戰中,李如松為先鋒,就會掌管所有的騎營,而戚繼光的中軍主要為步營,負責殿后的麻貴則大部分為車營,這種靈活調整,只有京營能夠做到。

  而眼下六個工兵團營,亦有自己的單獨軍號,為勇字團營,分別為忠、烈、毅、襄、校、憤,而第一到第三工兵團營,正在修建大同府到歸化城馳道。

  朱翊鈞在武英樓目送他們離開。

  潘季馴人在歸化城,和他想的不同,歸化城并不是塞外草原的明珠,相反,它真的很簡陋也很破敗,城墻并不是磚石城墻,而是土坯,而且土坯的質量很差,導致了城墻坑坑洼洼,而城墻圍不過十里,城內也不是一個個的坊,而是凌亂無比邊民雜居其間,甚至連像樣的街道都沒有。

  如果大明是小農經濟的話,那么草原就是完全依賴于自然的自然經濟,長生天但凡是不肯恩賜,就是死亡的自然經濟,極為脆弱,現在草原上的信仰,佛學更多,而且是大歡喜的密宗,這可能讓長生天十分震怒,所以沒有了恩賜的草原,越發的貧瘠。

  潘季馴把綹胡馬匪剝皮幫一千三百人斬首示眾后,就獲得了普遍的認可,

  三娘子這個布政使,一直想找潘季馴詢問一些問題,但是她沒找到,潘季馴這一連十幾天,不在城中,去各個部落,這些小的部落,其實和大明一個個的村寨極為的相似,相比計較之下,部落更加脆弱,一場雪災、一場大旱、一場瘟疫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潘季馴在草原萌生了綠意,三月初回到了歸化城的總督府,說是總督府,不過是個二進出的宅子,但這也是整個歸化城少有的磚瓦建筑了,也是在歸化城投降后,營建的衙門。

  “潘總督真的是身體力行,佩服佩服。”三娘子對潘季馴只有佩服二字,放著大明朝文華殿的廷臣不坐,跑到塞外來吃沙子,這種行為看起來像腦子缺根弦般的愚蠢,但潘季馴的能力,即便是在大明也是數一數二的,不避風塵之苦,身體力行的察聞民情,實在是讓三娘子汗顏。

  “我問忠順夫人,忠順夫人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親自去看看了。”潘季馴倒是想直接安排工作,奈何三娘子一問三不知,某個部落有多少人,他們有多少牲畜,牧場在哪里,冬天又在哪里,一無所知。

  三娘子略顯無奈的說道:“我不知道,俺答汗也不知道啊…草原歷來如此。”

  草原是封建制的,和大明的郡縣制完全迥異,俺答汗管理的也只是五個每年到板升議事的萬戶,對于萬戶下轄的各個部族了解還不如大明詳細。

  完全自然經濟的穩定性,遠遠弱于小農經濟,產出不足,整個草原的主要矛盾,還是生存。

  潘季馴摘掉了口罩,面色古怪的說道:“忠順夫人以為,如果大明沒有攻伐板升,草原會變成什么樣?”

  三娘子迷茫的搖了搖頭說道:“沒想過,這頓吃了不知道下頓在哪兒,哪有功夫思考那些問題。”

  未來,是一個很奢侈的詞,只有大明才有資格去考慮長策,草原上主要考慮明天是否能看到太陽照常升起。

  “寺廟是魔窟,至少在草原上是這樣。”潘季馴頗為確信的說道:“如果大明沒有王化草原的結果,就是男盜女娼,你可能不服氣,但一定會這樣,因為草原在過度的放牧。”

  潘季馴十分詳細的解釋了自己的邏輯,完全的自然經濟的不穩定性,導致了草原諸部會彼此攻伐爭奪生存資源,而為了能夠在競爭中獲勝,過度放牧就成了必然,無論是戰馬、武器,還是換取大明商品,都需要牲畜。

  過度放牧進一步加劇了自然經濟的不穩定,因為草場在緩慢的消失,草原在荒漠化,再加上草原越來越冷,自然產出減少,其最終結果就是完全的男盜女娼,男人劫掠為生,而這些個女子,多數要淪為娼妓,操持生計的地方,就是世廟。

  花柳病一定會在草原蔓延,尤其是在人群聚集的密宗寺廟里,花柳病會通過這一個個魔窟,擴散到整個草原。

  這就是草原的下場,潘季馴踐履之實,看到的下場。

  不是長生天因為草原人的背信投靠了佛家而震怒,子不語怪力亂神,草場的大幅度退化和人類的生產活動有關。

  潘季馴摸出了一本手札,這本手札是他的踐履之實的觀察,上面有人畜地比例、牧場歸屬、部落規模、圈養經營、手工業剪羊毛和粗加工、集市、借貸、稅賦等等觀察,這都是草原肉食者從來不會有的觀察。

  三娘子看了看那本手札的內容,雖然有些凌亂,但還是能找到主要脈絡。

  “大明官員都這么厲害的嗎?”三娘子呆愣呆愣的說道,潘季馴可比吳兌、方逢時之流強太多了,大明的官僚都這么強的嗎?都這么強,大明還只有兩京一十四省?

  潘季馴搖頭說道:“不自謙的說,其實沒多少。”

  三娘子這是典型的幸存者偏差,潘季馴本該做少司馬的,大明一共就那么十幾個少司馬及以上,如果三娘子在京堂待久了就知道,大明的官僚以賤儒居多,有的時候,說的那些話,看的人頭皮發麻。

  陛下多么寬宏大量的一個人,時常被愚蠢發言氣的頭暈。

  潘季馴拿回了手札說道:“牲畜規模在擴大,草原在縮減,荒漠和戈壁越來越多,草原的邊民,女人十個有三個患有花柳病,男人十個里有七個曾經做過馬匪,草原的情況啊,不容樂觀。”

  “歸化府所轄諸地,要盡快完成圈養,不要再隨意放牧了,主要還是養羊,土地要耕作種植牧草,在草場的邊緣種植多年生牧草進行分割,圈養的糞便要收集堆肥。”

  三娘子有點不服氣,她其實想說,不怪草原人,大明禁運兩百余年,草原連口鐵鍋都找不到,而中原鐵鍋極為昂貴,一口就一兩七錢銀,一大袋一百二十斤的羊毛,也才一兩七錢,和解派在草原中成為主力,想要歸化大明,也不是空穴來風。

  前些年你們大明也好不到哪去!

  但三娘子也不知道如何去反駁,潘季馴說的是事實,草原的確糜爛,搖頭說道:“那燒什么?”

  “煤。”潘季馴拿出了堪輿圖說道:“今年冬天之前,大同府煤場的煤會運到歸化城集散,你要做好準備,我明日前往勝州(鄂爾多斯),督促勝州煤場和馳道。”

  草原的循環被破壞了,本來牲畜的糞便是養料,堆肥后培育牧草才能形成循環,因為草原燒牛糞,堆肥不充分,循環被破壞,就不可能有圈養,草原人也不傻,之所以要建城,也是為了從風險更高的自然經濟向小農經濟邁進,可是屯耕這種活兒,又需要物質的支持。

  煤炭,就是其中的關鍵。

  沒有柴,是沒辦法定居下來生活的,遷徙就成了草原人的主旋律。

  “大明和北虜之間的沖突,讓大同府的煤炭沒法開采,對于大明和草原而言,都是傷害。”潘季馴看著三娘子說道:“我希望忠順夫人能夠繼續維持自己的主張,大明有誠意也有能力王化草原,一個安穩的邊疆,對大明而言也有很大的意義,而安穩的生活,是草原人共同期盼之事。”

  早在北魏時酈道元所著的《水經注》中,就已經詳細描寫了關于大同煤礦的開采和利用,甚至還記載了煤層自燃的壯麗景觀,在唐時,大同府的煤炭,就已經順著官道驛路運往關中和洛陽,廣泛用于冶鐵、鑄錢、煉硫磺、燒石灰、燒磚、燒陶瓷、釀酒、制藥、煉黑礬等等。

  但是,隨著大唐的藩鎮割據,戰亂四起,大同煤炭的采運被戰禍打斷,宋遼金蒙,都沒有大范圍開采大同煤炭的記載,而燕云十六州丟失了480年后,云中郡大同終于回到了漢人手中,但是長期的戰爭,導致煤炭的采運始終無法充足發展。

  因為大同府是戰區。

  這對大明、對草原都是壞消息。

  “理當如此。”三娘子點頭說道,草原人安定生活,是她的夙愿,她也只有這個夙愿了,俺答汗被斬首,過繼到她名下的孩子一道被殺,現在就靠著這個夙愿撐下去了。

  她打算再收養兩個孩子,算是給自己一個交待。

  “勝州露天煤場,俺答汗不知道嗎?大同府的煤他采不了,勝州的煤,為何不采?”潘季馴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三娘子搖頭說道:“是不知道,不是不采,探礦這種事,對我們草原人而言,還是太難了。”

  是俺答汗不想嗎?他壓根就不知道,怎么采?

  很多對于大明而言,理所當然的事兒,對于草原人而言,那都是天方夜譚,尋龍分金,從地勢地脈水文地理去尋找苗引,再通過苗引找到礦藏大龍,說起來容易,那也就是對大明而言容易。

  草原根本沒那方面的專業人才。

  戚繼光的嫡系是礦工,都是老手藝,征伐過程中,就會覺得這片山里有大貨,但對于草原人而言,都是山,山和山沒什么不同。

  松江學派講規模,講縱向規模和橫向規模,三娘子也聽說過,關注過,畢竟邸報、雜報她作為草原頂級的肉食者還是能買得到的,對于草原而言,探礦沒有規模可言。

  潘季馴了然。

  “我看到歸化城的城門還沒有名字,向東方向的城門,就叫通和門吧。”潘季馴整理著自己的手札,說起了歸化城城門名字之事。

  “通和門?”三娘子疑惑的問道。

  “通和宮的那個通和。”潘季馴點頭說道。

  三娘子瞪大了眼睛,呆滯了片刻,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臥槽!”

  通和宮的通和,論拍馬屁的本事,草原就是再追趕幾千年都不見得是中原的對手,這簡直是順手捏來,渾然天成,簡單的一句話,寫滿了忠誠!

  如果要討論拍馬屁的縱向、橫向規模,草原也很難是對手,畢竟中原歷朝歷代,人都很多很多,所以拍馬屁的人多,拍馬屁的功夫就很強。

  潘季馴開始和工部諸官溝通歸化到大同的馳道,這一段路并不難修,三個工兵團營,三萬余人,大約能在六月初完工,在安排完了大事之后,潘季馴收拾了東西,準備向朔方府的勝州而去,他準備親自前往探看。

  潘季馴由狹及廣,他自己親自走訪調查的同時,還派遣了掌令官和庶弁將,帶領軍兵四處探聞,詳細了解綏遠的人口、教育、宗教、風俗、交通運輸、農場牧場、佃租、農牧產物種類、堆肥、果品、家庭手工、農產買賣、集市等等,要了解這些內容,才能夠對綏遠的情況有一個全面的了解,進而因地制宜的制定政令。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繁瑣的工作。

  潘季馴的工作已經很麻煩了,那么戚繼光其實更加麻煩,這段時間,京營銳卒在整個綏遠鋪開,就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剿匪,剿匪真的非常困難,這不是大明京營銳卒實力不夠,而是一個行軍的問題。

  比如陰雨天計時,沒有太陽,大明在精密制造開始仿造泰西小型鐘表‘紐倫堡蛋’之前,行軍的計時,用的是數珠計時法,就是計珠二串,用兩串珠子,數6225個,就是一個時辰。

  每十里,舉號炮一聲,即于腳下立定。鳴鑼,坐息一、二刻。

  就是說大明軍每走十里路就要休息兩刻鐘,如何計里?如何計步?如何計珠?這是個應用數學。

  計里涉及到了休息,計時涉及到了生活造飯,而行軍路上最重要的是安營扎寨。

  后來在有了皇家格物院發明的丈量步車和大明筒表之后,就簡單多了。

  哪怕是一個計時都如此麻煩,更惶恐其他了,戎政的繁瑣一點不弱于庶務,而且因為是最激烈的沖突,解決起來更加困難。

  但這些事,到了大明史官的手里就變成了幾個字,繼光領京營平諸部剿匪蕩寇,威震草原。

  戚繼光倒是不在意這些,戎政再忙碌也好過無仗可打,這些繁瑣的工作,也沒必要寫到史書里去,都是應該做的,相比較戎政的繁瑣,戚繼光更厭惡人心鬼蜮的傾軋,那是毫無意義的內耗。

  人在五原府的戚繼光,將數量龐大的戰俘,全都變成了奴營,送往了勝州和臥馬崗開礦,臥馬崗的前線是李如松在指揮,戚繼光選擇了完全的放權。

  京營銳卒剿匪過程中,在初期并不順利,損失極大,征伐河套,傳檄而定后,大明京營以百隊為單位四處出擊,損失了超過一百余銳卒,這個損失讓戚繼光十分心痛,主要是塞外環境和腹地完全不同。

  大明腹地的匪患,主要是由活不下去的窮民苦力組成,而且有很多都是兼職,到了年末地主家來催賬,不想讓兒女頂賬,就只能臉一蒙落草為寇,但是草原這個地方的馬匪,是職業匪患,整個陰山山脈可謂是無山不寨,無寨不匪,而且是兵匪,這些匪患有不少都是常年以劫掠為生。

  剿匪初期是以安撫為主,很快,就調整了策略,改為了以剿為主,這讓剿匪工作順利進行,帶來的問題就是高達兩萬余人的俘虜,這些俘虜,戚繼光也沒有浪費,全都是開礦的生力軍。

  經過了近半年的剿匪,河套終于恢復了一些安寧,對于頑抗到底的貨色,一律用火銃火炮治病,在這個過程中,戚繼光逐漸發現,虎蹲炮極為好用,可謂是藥到病除。

  九斤火炮威力很強,但是安裝在偏廂戰車上,車營在崎嶇小路上無法行進,也不好進山,而一個人就能扛著走的虎蹲炮,成為了剿匪中攻堅利器,百人隊有虎蹲炮十門,遇到山寨,一字排開,連續幾番狂轟亂炸后,火銃手排隊向前,殺敵效率極高,通常戰斗在半個時辰內就可以結束。

  麻貴帶領振武團營,曾經在一天之內橫掃了十七寨,俘虜兩千七百余人。

  “陛下又送來了十萬斤的火藥…”梁夢龍走進了大帳之中,皇帝陛下京營的火藥不夠用,又從京師沿馳道調運了十五萬斤火藥,其中五萬斤移交給了宣大巡撫吳百朋,剩余十萬斤已經悉數抵達了五原府。

  “去年冬天那二十萬斤火藥還沒用完。”戚繼光扶額,這十萬斤火藥至少得五萬銀,運送到前線,折銀至少得五萬五千兩銀了,火藥是跟著補給一起來的,陛下是真的不虧待前線,吃的用的炸的,補給給的十分充裕。

  梁夢龍滿臉笑意的說道:“大范圍的剿匪已經趨于結束,這十萬斤火藥,用于開山開礦吧。”

  開山修路需要火藥、尤其是一些崎嶇的地方,開礦也需要火藥,火藥的用途極其廣泛,沒有說用不掉的可能,只能說陛下對京營從未吝嗇過。

  “潘部堂去了勝州,沒有來五原府。”梁夢龍低聲問道:“潘部堂是不是在刻意避免和戚帥見面啊。”

  “兩個人都領了便宜行事的圣旨,這見了面,誰聽誰的?索性不見。”戚繼光點頭說道:“就這剿匪之事,他一個讀書人,起了婦人之仁,反倒是麻煩,不來也好。”

  “潘部堂前幾天在歸化城斬了一千三百俘。”梁夢龍咂了咂嘴,這個潘季馴是真的狠。

  “啊?”

  戚繼光也是剛剛收到這個消息,這讀書人殺性這么大的嗎?剛出塞,就這么大的動靜,到底誰才是武夫?

  戚繼光在板升斬那五千人,是趁著兵禍四處搶劫的亡命之徒,是為了震懾草原,在那之后,俘虜多數都變為奴營開礦。

  梁夢龍詳細解釋了一番,戚繼光這才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該殺,不殺不能服眾,那我們這邊的俘虜可以放心交給潘部堂了,慈不掌兵,他要是柔仁之輩,那就得提防俘虜聚嘯生亂。”

  塞外可不是腹地,更不是安樂窩,在這里的柔仁反而成害。

  “京師傳來了壞消息。”戚繼光嘆了口氣,將陛下的書信遞給了梁夢龍。

  “早知如此,潘部堂畢竟是極少數那類人。”梁夢龍看完了手中的書信,面色極其難堪的說道。

  大明皇帝下旨,令有功名在身之人報名前來綏遠為官,給出了豐厚的待遇,以及三年升轉的承諾,和當初征召有功名之人前往呂宋一樣,無人揭榜。

  沒人愿意來這種苦寒的地方,京營已經打下來了,剿匪都已經進入了尾聲,連三邊軍衛都開始外遷河套,但缺少文官。

  “無膽鼠輩!羞與之為伍!”梁夢龍拍著桌子,憤憤不已的說道,讀書人的名聲,都是被這幫蠢豬給拉低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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