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本來想舉例王崇古的,可是已經十年之久,陛下也說了過去的事情,算是過去了,畢竟已經清算過了,所以,海瑞舉了個萬士和的例子。
“沒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宗伯是賢良。”海瑞看著萬士和非常確信的說道,他不是說萬士和的壞話,而是夸獎,只不過夸獎的方式比較怪。
就像萬士和這樣身段柔軟,整日里只知道溜須拍馬的諂媚臣工,都有自己的底線和堅持,這就是當下大明朝堂的風氣,政清人和的清明之世,海瑞真的覺得就是賤儒們鼓噪的三代之上,也不過如此了。
這種朝堂清朗的風氣,彌足珍貴。
“哼!”萬士和終究不再計較,他其實一直在避免跟海瑞沖突,畢竟自己不是君子,而海瑞的確是個君子,硬碰硬,實在是沒什么勝算。
萬士和思來想去,海瑞說的也是實話,大明身段最柔的就是他萬士和。
海瑞不認為廷臣里面有壞人,因為考成法以來,大明升轉機制的改變,能走到文華殿,走到廷臣這個位置的人,都是久經考驗,并沒有動機去庇佑海寇,一群爛人,庇佑只會遭到天譴,當初胡宗憲抗倭那么難,招安海盜汪直,意圖在敵人的后方安插一個釘子,最后也沒能成功。
皇帝不是懷疑臣子,而是給一個機會,至少廷臣不要鬧得那么難堪,朝廷的信譽也是需要所有人共同維護的。
張居正講黨錮之禍,曾言:最可惜可悲者,當屬以極寶貴之光陰,日消磨于內訌中,中間險象環生,眾人冥然罔覺,朝野枉顧對錯,為爭而爭,而旁觀者又不能進一言,朝令夕改而法不束民,民不之法,國事敗壞,嗚呼哀哉。
“朕也希望如此。諸公可嘆善謀身,誤國當時豈一秦,還望諸位明公引以為戒,這等遺臭萬年行徑,萬萬不可沾染。”朱翊鈞頗為感慨的說道。
這是陸游的一首詩,罵的是秦檜,言辭極為辛辣,朝堂之上袞袞諸公,只為自己的官位、自己的享樂,卻全然不顧家國和國朝大義,不管百姓死活,只顧著謀身,以致于局勢糜爛到這種地步,朝堂上誤國的佞臣難道就只有一個秦檜嗎?
連秦檜都扛不住的罪責,那還有誰是歷史的罪人呢?自然是趙構。
朱翊鈞告誡大明朝臣們,他不想當趙構,群臣也不要當秦檜,為了利益爭奪,可以撕扯,但出賣大明朝的利益,那就是背叛。
“臣等謹遵陛下圣誨。”張居正帶領群臣俯首行禮。
這是勸勉,是告誡,更是警告。
“大宗伯勿慮,朕知大宗伯忠君體國之心。”朱翊鈞寬慰了一句萬士和,對于大宗伯而言,海瑞的態度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態度。
萬士和與海瑞,是一正一反兩面,海瑞是皇帝有錯要直言上諫的直臣,而萬士和是皇帝有錯也是沒錯的諂臣,朱翊鈞不止一次對朝臣們明確的說過,朝堂上需要一個萬士和這樣的萬金油,萬士和,萬事以和為貴,讓矛盾不至于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張黨和晉黨斗的那么兇,稍有不慎,就是黨錮之禍,許多的事情需要有這樣的人居中張羅。
“謝陛下體微臣自處之義。”萬士和再次俯首謝恩,海瑞怎么看他,從來都不重要,皇帝陛下的態度,對他非常重要。
“南衙組建了七個工兵團營,需要蒸汽機六百臺。”張居正看著手中李樂的奏疏,面色十分為難的說道,李樂是他的門下,按理說張居正作為座師應該想辦法滿足李樂的要求。
可是李樂要求太多了,大明一年才一千臺蒸汽機,李樂就要六百臺。
王崇古一聽臉色立刻就變了,大聲的說道:“不可能,想都不要想,大明那么多官廠,河南、山東、京畿都有工兵團營,他說要六百臺,就給他六百臺?怎么不把蒸汽機廠搬到南衙去!排隊去!”
那是要的蒸汽機?那是要的生產力!
今年的蒸汽機都已經分配完了,李樂愿意去哪里要去哪里要,朝廷沒有!
別說六百臺了,從誰手里調劑一臺,都是極大的麻煩事,獅子大開口。
王崇古跟李樂還有點恩怨,當初宣大長城鼎建的大窟窿暴露,王崇古打算堵窟窿,而張四維腐化李樂,結果李樂玩了一手暗度陳倉,硬生生的把整個晉黨都給騙了,李樂在明,吳百朋在暗,把晉黨攪得天翻地覆。
“給他三百臺吧。”張居正還是要為自己的門下爭取下,李樂畢竟需要快速提高生產力,安置剛解除了身契的窮民苦力們,南衙的奴變,比其他的地方更加危險。
王崇古立刻說道:“沒有!我這里一臺沒有。”
“大司空那里有嗎?”張居正也不理會王崇古,問起了汪道昆。
汪道昆心里苦,你們元輔次輔打架,別捎帶上他這個六部之末啊,他只是工部尚書,你們神仙打架,他這個凡人遭殃,他左看看右看看說道:“最多一百臺。”
“哪來的?”王崇古眉頭一皺,大明今年一共就生產一千臺,每一臺放到哪里,他都一清二楚,西山煤局需要更多的蒸汽機,這工部從哪里來的一百臺?
汪道昆開口說道:“擴產了。”
汪道昆是浙黨的黨魁,他其實不怎么怕王崇古,但比較怕張居正,最終選擇了妥協,給了李樂一百臺,算是折中了下。
王崇古氣不打一處來,看著汪道昆和張居正,不滿的說道:“都是干著朝廷的事兒,可我就是不明白,擴產這么大的事兒,為什么我一點都不知道呢?這可是7.5匹的蒸汽機,一百臺,兩千匹馬的功效了!”
“是十六匹馬力的。”汪道昆看著王崇古,補充了一下,皇家格物院指導之下,大明工部兵仗局蒸汽機廠,最近開始了營造十六匹馬力的蒸汽機的工坊,并且也會對原來的工坊進行升級。
工部部議希望在明年春天的時候,實現年產兩千臺,十六匹蒸汽機生產。
蒸汽機除了檢修可以連續運作,而牲畜不行,牲畜是需要休息的,所以普遍認為,一臺一匹蒸汽機的功效等于三匹駑馬。
十六匹馬力兩千臺,兵仗局一個蒸汽機廠,一年就等于出了十萬匹駑馬。
這還是萬歷十一年的預期產生,萬歷二十一年呢?大明一年能造多少匹駑馬來?
依蒸汽機的迭代速度和大明工坊營造速度而言,兩千會變成兩萬也用不了幾年的時間,十六匹也會快速增加,生產圖說、自由說、官廠團造和工兵團營,都是基于生產力快速提高的理論,而現在這個理論已經展示了一點點它的鋒芒,就已經光彩照人了。
“呼!給他給他!”王崇古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張居正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主要是明年蒸汽機的分配上,張居正就得還這個面子。
張居正搞定了鬧意見的王崇古,俯首說道:“陛下以為呢?”
“南衙的情況復雜至極,李樂也是盡力了,就給他吧。”朱翊鈞認可了張居正的建議。
朝堂征伐了綏遠,潘季馴主動請纓離開了應天府,去了勝州吃黃土,李樂的根基不足,威懾不夠,潘季馴在萬歷三年江西蝗災的時候,可是喊出了不出糧就下頭,不出糧賑濟百姓,就一起死,殺性極大,潘季馴在的時候,南衙勢要豪右不敢造次,潘季馴走了,勢要豪右可不就給李樂上眼藥?
這次江南完全自由派就是眼藥,結果朝廷還沒出手,就鬧出了操戈索契的亂子來。
朝廷再不給支持,李樂這個應天巡撫也別干了。
“西南異動。”張居正面色凝重的說道:“東吁國王莽應里無恭順之心,遠在底兀剌(即東吁城)屢次叫嚷要攻伐大明,隴川土司岳鳳和兒子岳曩烏、耿馬土司罕虔兄弟、南甸土司刀落參、茫施土司放正堂以及莽應里的叔父猛別、弟弟阿瓦等人,各率領象兵威逼雷弄、盞達、干崖、思甸各地。”
大明是天朝上國,東吁一個西南番夷,在永樂、宣德年間,東吁還是大明的底兀剌宣慰司,之前云南巡撫在奏疏里,不斷表示西南有變,但朝堂上多少有點不當回事,再加上云南巡撫一直說,就跟狼來了這句話喊多了一樣,大家都不以為然。
但現在,狼真的來了,而且來勢洶洶。
“不是,他爹都不敢輕試鋒芒,莽應里怎么敢的?”萬士和面色極為復雜的說道:“這可是進攻大明啊,大明,天朝上國,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張居正也是有些茫然的說道:“我想了很久,也沒想通。”
就說莽應龍死了,莽應里繼位,王位不穩,他不應該找個軟柿子捏嗎?哪怕去找果阿總督府呢!也比跟大明硬碰硬強啊!
大明剛剛擊敗了果阿總督府,張元勛威震南洋,連果阿總督府特使,都絕望到結束了自己性命。
莽應里這得多拎不清,才拿大明立威?
正常人聽聞了大明在馬六甲海峽大勝,就應該知道懼怕,莽應里根基不穩,就該朝貢大明,以求獲得大明的冊封,來維持自己王位的穩定,這是大明許多藩屬國的基本做法。
王位坐的如坐針氈,就到大明朝貢,一本冊封的圣旨,勝過千軍萬馬,即便是野心者野心再大,也要顧慮大明的反應,哪怕是塑一個神像,也要立好了,每日敬香。
但莽應里不是這樣的,他非要試試大明的刀是不是真的鋒利。
“可惜了莽應龍打了一輩子仗立下的基業了。”王崇古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自己那個逆子王謙,但王謙再逆子,也沒干出過這種倒反天罡的事兒,王崇古揍他的時候,王謙不敢還手只能逃跑。
“西南有司已經開始進兵了,此時應該已經打起來了。”張居正說到了黔國公沐昌祚、云南巡撫劉世曾的動作,與其等敵人進攻,不如直接打過去,朝廷距離云南實在是太遠了,之前劉世曾就已經請到了訓誡莽應里的圣旨。
朱翊鈞看著廷臣,搖頭說道:“莽應里輕啟邊釁,大明必然要反擊,他能決定戰爭的開始,但是戰爭將以何等結局結束,那就不是莽應里能決定的了,希望以后他不要后悔今日挑釁大明的舉動。”
“兵部下章舊港總督張元勛,伺機而動,便宜行事。”
總督府是客兵和牙兵,都是總督府招募的客兵,然后以客兵為核心,招攬出海的水手、亡命、海寇等為牙兵,就是典型的分封制,大明水師主要還是部署在了五大腹地市舶司,所以,出擊的就只能是張元勛了。
客兵和牙兵是不怕打仗的,就怕沒仗打,沒仗打就沒繳獲、沒有賞銀,甚至還有可能被解散。
至于張元勛什么時候配合黔國公府,對東吁來一記必殺,大明朝廷離得這么遠,對情況了解太過于滯后,還不如交給前線。
“莽應里一定會后悔的。”曾省吾領了圣意,十分肯定的說道:“大明不找他麻煩就不錯了,黔國公急等著證明自己鎮守西南的必要。”
云南土司比四川、貴州、廣西都要少許多,云南都是隸屬于黔國公府的軍屯衛所,但是大明開辟已兩百年,黔國公府的作用,已經逐漸被忽略,反倒是巡撫時常上奏彈劾黔國公府兼并廣眾之事,黔國公府也需要一場大戰,來證明自己的作用。
莽應里送上門了。
自從大明徹底退出了交趾,安南國復立之后,西南小國,一個個都覺得大明是個軟柿子,誰都想捏一下試試。
大司徒王國光開口說道:“從山東、南衙等地的普查丁口來看,大明仍有超過八成的百姓處于赤貧,為窮民,家里田畝不足十畝,營生無計,無田可耕,即便是商賈聚集之市,百貨灌輸之地的松江府,窮民苦力肩挑背負,日覓數錢也只夠衣食,別無余財。”
“一遇風霜雨雪,家中幾口俱不食唯恐吃空,住冷巷只飲水,苦盼天晴。”
王國光這個話題太過于沉重了,以致于說完之后,大明廷臣們都許久沒人說話,大明,八成以上的人是窮民赤貧,這還是山東、南衙,算是富庶之地了,若是在那些貧瘠的地方呢?
情況只會更加糜爛。
王國光的話里有個細節,是天氣變化不能干活的時候,百姓家里是不吃飯的,只喝水祈求天晴,等到天放晴了,再給勞力吃飯,出門賺錢,申時行和王一鶚,踐履之實的察聞,顯然不是無稽之談。
大明百姓仍然很苦。
“還有。”王國光知道這個話題的沉重,他有些猶豫。
大明新政已經推行了十年了,大明朝廷財用逐漸充盈了起來,而大明軍也是節節勝利,拓土數千里不止,恢復了北平行都司、河套的全部領土,大明在遼東也開拓到了吉林,海外開辟了四大總督府。
新政有沒有效果?有,顯而易見的有。
王國光這話,反而刺穿了這種表面上的繁華,大明的情況,仍然是觸目驚心,慘不忍睹,普查出的丁口,八成都生活困苦,這是朝廷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即便是到這里,王國光還沒有停,他還有話要說。
“還有,鄉野之間,超過九成八皆為窮民,反倒是城廂稍微好些。”王國光已經刺破了鮮花錦簇,也沒有什么好忌憚的,接著刺破了謊言,鄉野之間自給自足的假象,總有人將小農經濟下的鄉野描述為世外桃源般的安詳,但其實并不安詳,非常窮困。
富者越富貧者越貧的現象,在鄉野之間,更加普遍,鄉野的鄉賢縉紳將所有人變成了窮人,成為了實質上的土皇帝。
朱翊鈞看著廷臣們一言不發,開口說道:“還田,還是得做,不做不行。”
大明其實有辦法解決,歷史早就給出了答案,每一次的王朝輪回,都是生產之勞的再次分配。
張居正拿出了還田疏,但他不是很贊同,王崇古反對,但他還是執行了一部分,借著船引,收攏了一批土地,廷臣們也是普遍反對,而王國光說的這些事,到頭來,就只有一個辦法緩解這個矛盾,改變生產關系,生產資料再分配。
王崇古看廷臣們無人應答,又罵了兩句張居正過于狡詐,事情他在做,陛下說起,只有他來回答了,王崇古硬著頭皮開口說道:“陛下,天下疲憊,但仍然以營造十王城,遷藩入京,以工兵團營為根骨,為官廠團造為血肉,以點散面為宜,動作大了,恐致天下沸反。”
“受苦的還是百姓,陛下本意解生靈倒懸之困,若是戰禍四起,恐還田法也沒什么效果了。”
“嗯。”朱翊鈞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王崇古的說法。
治大國,越急越糟,沒點長久規劃,好意思說自己的是天朝上國?還田自然要搞,但也是一點點的搞,步子大了一定扯到褲襠。
廷議總是鼓噪無聊的,大明潞王殿下自大婚后,就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了,朱翊鈞還是磨坊里的驢,朝堂的每一個決策,都要朱翊鈞親自下印,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需要慎重對待。
戶部奏聞了大明各地普查丁口的進度,經過操戈索契這事一鬧,普查丁口的速度在加快;而刑部奏聞了三件疑難案件,都是比較典型的事例,會影響到大明會典的修纂;禮部上了新一卷的海外番國志書,而高啟愚將自己在泰西的經歷,寫成了《遣西心影錄》記錄了泰西的光怪陸離;
兵部工部聯名上奏了綏遠馳道的修建進度,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甚至很多地方進度超過了預期,工程款到位,工程的速度自然跟得上,十王城已經完成了清理平整,地基已經挖掘,各官廠協調完成,磚石土木開始轉運。
吏部和都察院上了一份名單,朝陽門外的快活碑林,又多了十七塊碑文,這一次出事的京堂都察院的御史,上一次寫滿了京堂御史外室的故事集妖書,終究是將十七位貪官給點了,他們的事跡會留在碑文上。
快活碑林,現在都成了一個景點,入京的學子,各個都要去里面觀摩一圈,因為會試有可能會考到,算是收集素材了。
都察院的御史們苦苦哀求,陛下別讓他們挑水了,士大夫的臉面都丟盡了,被人指指點點,朱翊鈞不為所動,只說,不想干可以致仕回家,官帽一脫,官印一放就可以走了。
折騰都察院的御史,不是朱翊鈞惡趣味在作怪,而是為了讓他們接點地氣,別整日里袖手談心性,干點正事,作為大明重要的糾錯力量,這么下去,成何體統?
“昨日松江巡撫申時行奏聞,游龍號的主體已經完成,定于八月十五日下海,而后進行兩個月的航測,十月十五日左右和大明水師一道至天津衛,接受陛下閱視。”工部尚書汪道昆匯報了一個振奮的消息,大明的快速帆船,已經可以下水了!
只是戰船飛云號,下水還早,甚至還有可能延期,遇到了工程難點需要克服。
“好!”朱翊鈞笑著說道:“不急不急,慢工出細活,急功近利不可取,工期已經提前一年了,朕可以等到明年夏天,朕只希望快速帆船能成為大明海貿的強大助力。”
更快、更多的貨物在大洋之間穿梭,大明的小農經濟蛻變為商品經濟的速度也就越快,鄉野之間九成八的赤貧現狀才能改變。
十六匹的蒸汽機,其實可以講一個故事,快速帆船也可以講一個故事,朱翊鈞真的存心在交易行收割,這就兩個故事了,哪怕是勢要豪右能挺得過這兩把巨大的鐮刀?恐怕很難。
但朱翊鈞沒有講,不講的原因,不是他心善,是他不想交易行向人性之惡的鴻溝滑落。
王崇古匯報了下工兵團營三級學堂的建設,已經在各個工兵團營鋪開,但教育始終是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短期內看不出太多的成果來,現在唯一解決的問題就是,大明許許多多的讀書人,終于不用以抄書為生了,至少去教讀書寫字,也能混口飯吃。
十六匹蒸汽機的小規模量產的消息公布后,綏遠馳道的票證價格上漲了許多,王謙從一開始就看好馳道,將自己所有的銀子都投入到了馳道之中,現在賣出,王謙將獲利20以上,但是王謙還是持有,而不是賣出。
廷議之后,朱翊鈞看完了新修的海外番國志,這一卷寫的是英格蘭,里面對英格蘭的描述是急轉而下的。
本來禮部對于英格蘭人的評價不算低,因為去年完成了全球航海,這種行為是值得肯定的,這是勇敢,是探索,但隨著英格蘭女王頒布的私掠許可證政策,大明禮部對英格蘭人的評價急轉而下,已經和倭國一個等級了,并且批評了英格蘭人對蘇格蘭人的殘忍壓迫。
大明禮部之前懷疑是西班牙特使在故意說英格蘭的壞話,一直等到英格蘭特使喬治,洋洋自得的肯定了私掠許可證是種天才發明之后,禮部才最終修訂了這一卷的海外番國志。
鼓勵海寇的都是,人間之屑。
大明是傳統陸權大國,又因為倭寇禍亂東南,對海寇是極度厭惡,英格蘭人鼓勵海寇,那就和大明漸行漸遠了。
“御史言官還沒人來伏闕嗎?”朱翊鈞收好了海外番國志,好奇的問道。
上街挑水已經如此有辱斯文了,嘉靖朝動不動就伏闕的言官們,這都鬧了這么久,還沒人來伏闕。
馮保笑著說道:“陛下在這等著呢,他們不敢來。”
嘉靖朝敢那么鬧,是因為道爺手里沒刀子,尤其是在緹帥陸炳薨逝后,道爺就更拿那些伏闕的言官無計可施了,現在不敢這么鬧,是知道鬧了就出大事兒,陛下心心念念呢。
朱翊鈞甩了甩袖子,搖頭說道:“無趣。”
“上街挑水,總比去綏遠吃沙子強。”馮保對賤儒們的心態還是非常了解的。
還是不值當,那會兒伏闕,鬧得越大越好,名聲越大,升官越快,只要能撈到廷杖,就是平步青云,現在考成法都推行十年了,陛下的廷杖可是真的會打死人的。
朱翊鈞去了北大營操閱軍馬,把沉浸在溫柔鄉里的潞王也拉到了北大營,這么沉湎下去,難保年紀輕輕的潞王,就身體虧空了,朱翊镠非常配合的揮汗如雨,好好的出了一把汗。
“走跟朕看個熱鬧去。”朱翊鈞盥洗之后,準備帶著朱翊镠瞧瞧熱鬧去。
“什么熱鬧?”朱翊镠好奇的問道。
朱翊鈞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林輔成和一個叫顧公燮的人,最近在雜報上吵的熱火朝天,兩人約了今天在太白樓聚談。”
“不去,看措大吵架有什么好看的?還不如在校場看人角力。”朱翊镠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也不知道陛下為何喜歡看讀書人吵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