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十年大明一共流入650萬銀,萬歷十一年,即便是近海海貿沒有增量,可現在多了一個遠洋船隊將白銀帶了回來,這一次遠洋的貿易,大明船隊帶回了323萬兩白銀。
也就是說,萬歷十一年的白銀流入可能會增大到千萬級別,而今年大明只能軋印250萬銀,這就意味著白銀會在各大市舶司、京堂南衙松江府廣州府等地,發生更大規模的堰塞。
欠的債更多了。
白銀其實不太方便流通,因為銀裸子需要找零,這就要鑒別真偽,同時還要將銀子剪開找零,非常的麻煩。
如果要花銀子,出門就要帶三樣,剪子,還有戥子和蠟塊,剪子剪銀子,戥子是一種小秤,到厘,兩錢分厘的厘,在大明專門用來稱量金、銀、貴重藥品和香料。
蠟塊,是用來沾銀屑的,也就是剪銀子掉下了的銀子碎屑,積少成多,等到累積起來,再融化鍛造。
再日常使用中,要背著這三樣出門,防止出現缺斤短兩,大宗貿易里,白銀造假,那大明工匠真的是巧奪天工,這些手段實在是太多了,大宗交易里,要把每一錠的銀子都剪開,防止有內嵌。
所以,白銀不便流通,銀幣才是貨幣。
疏浚白銀,就是將白銀進行對流,從南方對流到北方,從城市對流到鄉野之間,這非常非常的困難,其他不論,白銀軋印銀幣這第一道關,就很難。
一年只能軋印250萬御制銀幣,大明這么大,這么點銀幣夠干什么?
“這真的是一個幸福的煩惱,以前是沒銀子花,現在是銀兩太多了。”朱翊鈞收起了手中的奏疏,對著馮保說道:“讓鴻臚寺少卿高啟愚,以及徐九皋前往天津州,迎接大明勇士的歸來。”
朱翊鈞當然不會苛責皇家格物院,更不會覺得格物院無能,這年頭也不會有人覺得格物院的五經博士也不過如此,五經博士個個都是神仙人物,格物院真的已經盡力了!
大明需要更多更多的人才!各行各業,方方面面!
高啟愚曾經坐著大帆船前往了泰西,并且周游列國后回到了大明,而徐九皋是大明第一任環球航行的船長,現在同樣在鴻臚寺任少卿,是高啟愚的佐貳官。
高啟愚、徐九皋、劉吉、陳天瑞,就是大明現在遠洋商貿的中流砥柱,而前兩者在朝堂上,要保證對大明開海政策形成關鍵影響,不讓大明開海發生之前翻燒餅的局面。
大明不能再失去海洋了。
光是皇帝、朝廷、大明經濟對白銀的依賴,再次禁海,就成為了自己抹自己脖子的自殺行為,還不如找根繩去后山上吊直接。
萬歷十一年五月七號,高啟愚、徐九皋二人,接到了劉吉和陳天瑞。
前去接船的還有宮里的三號人物李佑恭,李大珰出宮的時間比在宮里的時間還多,他來接人,或者說接銀子。
船隊還有一名隨行的提督內臣名叫陳增,二十一歲,他是皇帝的陪練小黃門之一,陳增在船上就負責一件事,帶著番子,看好皇帝陛下的銀子。
按照大明宮廷三馬分肥的原則,陳增看好的銀子里,有十分之一將會落入陳增和他帶領的番子手中。
陳增的大哥是陪練里小黃門最厲害的那個人,也就是李佑恭,李佑恭能跟駱思恭打個平手,而駱思恭的實力僅次于陛下,可以用弓馬嫻熟來形容,李佑恭可以左右開弓,他也有一部分的軍事天賦。
大明宦官里有軍事天賦的也不算少,比如鄭和,比如劉永誠,比如西廠總督汪直。
皇莊的經營也是如此,馮保帶領的皇莊,十分之一的盈利,會作為績效分發給宦官們,張宏則是管著宮里的賬本,內帑太監崔敏是張宏的義子,張宏這個派系,主要管著開海投資,這部分的盈利的十分之一,歸張宏分配。
皇帝不允許宦官從宮外拿銀子,但允許宦官們從皇帝手里拿銀子,所以現在的宦官,主打一個油鹽不進。
貪能貪多少銀子?正統年間,王振搞得天怒人怨,一千兩銀子就能和王振吃頓飯了。
朝中大臣給馮保的鹽引,一次也就一百兩銀子。
權力最大的是馮保,分紅最多的是張宏,李佑恭這一系人馬,最為辛苦卻也是拿的最少的,他們之前其實沒什么銀子可以去分,現在終于有了遠洋貿易的盈利分紅了。
李佑恭親自帶著人來到了天津衛,接船之后,和陳增聊了幾句,立刻眉開眼笑了起來,宦官沒有兒子,這讓他們對銀子格外的執著,這一次,分紅超過了15萬銀。
“現在,兜兜轉轉,問題又回到了以前那個問題了。”高啟愚看完了賬目,終究是搖了搖頭。
那么負責提領船隊的劉吉和陳天瑞等人,就沒有銀子分嗎?
船上這一批文官,是提前拿,船上帶誰家的貨,帶多少,怎么帶,多少價格撲買,都是劉吉、陳天瑞等人說了算,所以,他們其實也撈到了銀子,只不過具體撈了多少,只有天知道。
劉吉和陳天瑞等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撈了多少銀子,因為有些東西價值是不太好衡量的,比如名望,比如人脈,比如對社會資源的掌控,比如青史留名,這些又是多少銀子可以買得到?
就一個青史留名,劉吉等人收獲就比楊博還要多。
說到底,船上最辛苦的船工、水手、軍兵,他們才是拿的最少的,他們能拿到的只有皇帝的封賞和社會地位的提升,以及部分海貿盈利的分紅。
天下的運行邏輯似乎從來都是如此,干的最多,拿的最少。
李佑恭眉頭緊皺的說道:“什么老問題?”
高啟愚嘆了口氣說道:“朝廷的官船官貿,遠洋商貿之利厚,無人不眼饞,但遠洋商貿,只有大明官船才能組建,民間根本沒有這種能力,也承擔不起這個風險,和當初永樂下西洋的困局是一模一樣的。”
遠洋海貿,就只有大明官船官貿才能進行,這里面的收益很高,但風險也很大,惡劣的天氣、兇狠的土著、陰影里的海盜、貪婪的收稅官等等,大明的商舶,掏不出十八斤的火炮塞進沿途收稅官的嘴里,讓收稅官冷靜下來。
也就是說,歷史就是個圈,兜兜轉轉的回到了最開始的矛盾,海貿厚利的分配矛盾。
永樂年間是朱棣或者說內帑,吃了獨食。
“那就官船官貿好了。”李佑恭有些無所謂的說道:“陛下春秋鼎盛,官船官貿先弄著,等路走順了,路走寬了,民間商舶,自然就可以走了。”
“大明需要白銀,其他的矛盾都是次要矛盾,讓白銀更加順暢的流入,才是根本。”
李佑恭很擅長矛盾說,知道輕重緩急,白銀才是大明亟需之物,其實從這次遠洋商貿就可以體現的淋漓盡致了,大明從泰西空船一直到印度才再次開始大規模的加倉,又怕傷害松江、山東棉農,只帶了十萬袋的棉花回航,在呂宋才加滿了艙。
世界需要大明的商品,而大明只需要世界的白銀。
劉吉搖頭說道:“這條路走通了,憑什么給民間商舶走?開路的時候,他們不在,路開好了,他們來走,憑什么呢?種樹的時候沒有他們,摘果子的時候他們來了?陛下樂意,大明朝廷也不樂意,朝廷樂意,也有的是人不樂意。”
“我以前在海上做亡命之徒的時候,誰找到了魚窩子,就是誰的,但凡是有人來搶,都要拼命的。”
陳增眉頭緊蹙的說道:“他們得交買路錢啊,也就都餉館抽分。”
陳天瑞立刻大聲的說道:“可是就這6的稅,鬧了多少次了?這么一點點都不想交!就該讓咱們大明這幫海商,見一見世面,看一看世界,看看那些泰西總督府是怎么收稅的!你交30還必須要輸賄!不把稅務官伺候好了,你還想過關?”
“又想要大明水師的保護,又不想交稅養水師,合著他們能賺到銀子,全靠自己努力,和我大明水師保證海路暢通,沒有關系是吧。”
陳天瑞首先是大明水師的軍兵,其次才是舟師,他對海商躲避6的稅,始終無法理解,大明水師難道是免費的嗎?大明水師非但不免費,反而非常昂貴!
當大明水師無法清剿海寇的時候,海商們埋怨大明水師不作為,當大明水師強橫的時候,又覺得朝廷管的太寬,耀武揚威,仗著武力,予取予奪。
“就目前查抄的私市,他們的稅率,反而相當的高,比如三都澳的七個私市,稅率普遍就是30,為什么要走私販私?因為他們船上都是違禁之物。”劉吉本身就是個亡命之徒,他對亡命之徒非常了解。
稅當然不想交,開設私市之人,大部分本身都是海商,他們設立私市,就是為了躲避稅賦,當然他們不交可以,其他人要想在私市貿易,那就是重稅。
私市的存在主要是為了避稅,同樣也是為了販運違禁之物。
一個不可能三角出現了,完全自由、安全的海洋環境、白銀的穩定流入,擁有兩種,就必須失去其中一種,大明選擇失去了完全的自由,要收稅還要緝私,還要禁止違禁品入明。
完全的自由,可以保證白銀的穩定流入,因為大明閩浙是產銀大省,這兩個產銀大省,一年可以開采高達十萬兩白銀!這對大明而言,不能說杯水車薪,只能說是九牛一毛。
所以完全自由的話,泰西紅毛番金毛番的商船,可以自由進出,不必交稅,白銀還是會持續穩定的流入。
完全的自由,其實可以保證安全的海洋環境,徹底放開對火炮火器火藥的禁令,人人持炮,個個商舶上都裝著十八斤的火炮,都是海盜就等于沒有海盜!
目前泰西走的就是這個路數,四處搶劫,當然正經的生意人,是做不了生意就罷了,私掠許可證的出現,整個泰西海盜化已經是不可逆的趨勢了。
大明不適合完全自由這種路數的原因,是大明可以做個體面,做個生意人,站著把銀子賺了。
“這次遠航商船,是五大遠航商行組建的,朝廷吃了肉,民間喝點湯,不算差了,非要要的更多,要吃肉,那就只能讓他們連湯都喝不到了。”李佑恭思索了半天,這個不可能三角,沒有解法。
在不可能三角問題討論完了之后,劉吉看向了所有人說道:“從元緒群島送阿片到泰西,是一千倍的利潤。”
“一千倍利潤?!”李佑恭呆滯的看著劉吉,這個利潤率,實在是讓李佑恭呆滯了,棉花棉布生意,已經利潤厚到令人驚嘆的地步,但是阿片似乎利潤更加恐怖。
一百倍和一千倍之間的差距,是數量級上的差距。
“一畝地就出斤的阿片,也就是一個半阿片球,在元緒群島,一個阿片球只要三兩銀子,而運到泰西一個阿片球賣3000兩白銀。”劉吉拿出了另外一份貿易清單,這份清單上羅列的恰特草、阿片、死藤水這三樣貨物的銷售量和價格。
劉吉看著手中的貨物,這三樣都是強致幻藥,利潤高到嚇人。
陳天瑞也是一臉感慨的說道:“即便是運到大明一個阿片球也是2000兩的價格了,之前還沒這么貴,朝廷越禁,價格就越高,就越有人鋌而走險,為了過關,那真的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私市屢禁不絕,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禁,是一定要禁的。自由是不可能自由的。”李佑恭看著所有人說道:“最好不要想著游說陛下賺這種銀子,陛下對這些東西只有一個態度,禁!”
“但是,茶和咖啡的生意還是能做的。”
“咖啡,大明沒有種子,那些個大食商人們保守了秘密,這是他們財富的密碼,紅毛番用盡了全力,也沒有刺探出種子和種植方法。”劉吉搖頭說道。
茶既然能被確定為世界性商品,那么在西洋廣為流傳的咖啡,劉吉自然是知道的,這是和恰特草一起走進劉吉視線里的農作物。
但是大食人很精明的將咖啡烤熟磨成粉四處兜售,根本不可能獲得種子。
“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我們的老朋友沙阿特使,在給陛下的國禮中,就有七袋種子。”高啟愚笑著說道。
沙阿買買提,這個名字里,買買提,就是大食人里的貴族,他當然有渠道獲得這種種子,咖啡種子交換到大明皇帝的友誼,不是虧錢的買賣。相反,是血賺!
友誼雖然不可以折價,但是分銷棉布生意這一項就夠了,再加上可以從大明購買船只,紅毛番第烏總督府再也不能仗著船快炮多,把阿克巴大帝的臉踩在地上摩擦了。
這都是蒙兀兒國的訴求,而大明可以滿足這方面的訴求,為了博得四海一統之大君的歡心,送點咖啡種子,那是一種榮幸!
“國窖去年一年就賺了124萬銀。”李佑恭一臉鄭重的說道。
飲品很賺錢,酒、茶、咖啡都會很賺錢,以前李佑恭還不太理解為何兩宋朝廷都要對酒專營。
兩宋對酒的專營是自從源頭開始的,在兩宋酒廠叫做‘酒庫’,專門從事釀酒,而有一定釀酒權和分銷酒的叫‘正店’,還有一批則是沒有釀酒權的小店叫‘腳店’,每年清明節前后,朝廷的酒庫開始釀酒,整個開封府或者南宋的臨安(杭州)都飄著酒的香氣。
主管內外諸酒庫的機構‘點檢所’,要對所有釀出來的酒點檢,點檢所會在清明節后,開沽呈樣,皇帝先喝,然后在點檢所召開品酒大會,開沽若是能拔了頭籌,就會用長長的橫幅寫上‘某庫選到有名高手酒匠,醞造一色上等醲辣無比高酒,呈中第一!’的標語,開始游街。
而游街的人,是美人,也就是娼妓,還不是一般的娼妓,而是秀麗有名者,也就是花魁,到了這一天,花魁們都會‘戴珠翠朵玉冠,銷金衫裙,騎銀鞍寶馬,各執花斗鼓兒,或捧龍阮琴瑟’在城中游蕩。
整個熱鬧會從清明節后,一直熱鬧到五月份才會慢慢消停,而各家青樓和娼妓們,除了吹拉彈唱之外,最重要的活兒就是當酒托賣酒。
因為真的很賺錢。
大明國帑和內帑在萬歷初年,窮的要當褲子的時候,也曾經對兩宋官營之物,進行了全面的了解,最后發現,兩宋玩的真的是讓人大開眼界,眼花繚亂,相比較之下,大明就很像是個在土里哼哧哼哧刨食兒的莊稼漢,忙碌一年,到頭沒多少銀子。
最終,大明確定了自己的官營之物,煤鋼。
大明的國窖不是專營,也是允許民間自己釀酒,國窖這種高度蒸餾酒,大部分產量都供應了水師,只有部分會進行售賣。
御賜的國窖,那就更稀有了,御賜國窖,主要是在御賜二字上,是圣眷,都是論瓶,而不是壇。
其實飲品的利潤非常非常的豐厚。
大明也在找適合種植咖啡的地方,寶岐司尋摸了半天,發現云南是最適合種咖啡的地方,其次是貴州、廣西。
福建種茶,云貴川黔種咖啡,這兩種飲品,走向全大明,走向全世界的時候,當地的百姓,也能隨著這兩種飲品的熱銷而普遍受益。
不是一定要種阿片、恰特草、死藤水,這些玩意兒,利潤再厚,碰是不可能碰的。
解刳院里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還是讓它們在解刳院里好了。
因為一旦朝廷碰了這種生意去盈利,那上行下效之下,禁令就是一紙空文了,掛著團龍旗的官船上有阿片,那緝私的海防巡檢如何緝私?一個口子被撕開后,規則就會失效。
和大明不能發放私掠許可證的道理是相同的,搶不如種,大明是秩序的受益者,就是秩序的天然維護者。
“可惜咖啡的種植規模,要以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去提升,才有可能賣到海外去換取白銀。”劉吉聽聞如此好消息大為振奮!
這代表著大明遠洋商貿的貨物清單上,又多了一種!
絲綢、棉布、鐵鍋、胡椒、茶葉、瓷器等等,再加上咖啡,大明遠洋商貿,有利可圖,而且是厚利!
這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這一批開海的忠實擁躉,次日開始向著京師而去,劉啟、陳天瑞等人,入京下榻會同館驛后,所有人前往了全楚會館,因為鼎力支持開海的朝堂明公里,有梁夢龍。
梁夢龍是大明的吏部尚書,也是張居正的門下學生。
張居正也是座師制度的受益者,但是他掏出了考成法來破座師制度下的姑息包庇縱容。
除了高啟愚之外,所有人都進了全楚會館。
“先生還不肯原諒我嗎?”高啟愚站在全楚會館門前,有些呆滯的問著出來迎來送往的游七。
游七無奈的說道:“先生怎么原諒你?陳學會升轉做了禮部左侍郎,陛下讓你做鴻臚寺卿,先生硬頂著,給你降到了少卿,先生就沒想過原諒你,回吧,回吧,日后別來了。”
高啟愚看到了張居正,因為張居正就在門里,一句話沒對他說。
高啟愚離開的時候,失魂落魄,走路也有點順拐,順拐是因為走神,因為多少有點不知道何去何從,當年的事兒,陛下都在他出使泰西回來之后,不在意了,先生仍然在意。
《舜亦以命禹》,萬歷元年他在應天府鄉試出的這個題目,多少有點勸進的意思。
萬歷二年二月確定主考官的時候,張居正被葛守禮以此攻訐,那是張居正這輩子最被動的時候,自那以后,張居正再沒有對科舉事發表過任何意見,也沒有舉薦過會試主考、同考官。
這件事說嚴重那自然是天大的事兒,說不嚴重,其實也沒什么,在普遍法三代之上的年代里,堯舜禹作為三代圣王,出一個這樣的題目,也算是合理的范圍之內。
葛守禮對張居正展開攻擊的時候,也沒有上升到張居正要篡位的地步,而是說高啟愚應該避免出到這個題目上,要避嫌。
張居正以極大的熱情,接待了遠洋歸來的勇士,親自到門前迎接就是他的尊重。
“諸位就坐就坐。”張居正笑容滿面的說道:“前幾日,大司徒和少司徒,還到我這里哭窮,說國帑窮,國朝財用大虧,讓我想想辦法,我能有什么辦法?諸位回朝,是我大明天大的喜事。”
戶部窮到郎中都盯上云南府庫的銀子,沉重的負債,讓戶部諸官壓力都很大。
要弄錢就兩個辦法,開源節流,節流就是不修路,開源要么對內征稅,要么對外開拓,對內征稅,大明勢要豪右太擅長將稅賦向底層轉移了,看起來有很多的路,但其實就一條路,對外開拓。
梁夢龍是隆慶二年開始,就主張漕糧海運的,河槽四個月的漕運時間,占據了大運河太多的運力,漕糧海運就意味著只能堅定的開海,提高航海技術,防止翻船。
“費利佩可能有些想法了。”劉吉看著所有人說道:“大帆船沒有抵達泰西之前,大明和西班牙是友邦,但大帆船到港后,沒有選擇塞維利亞而是選擇了里斯本,費利佩二世很有可能非常不滿。”
“墨西哥太陽城有一千多的漢人,恐怕會出現一些問題,雖然我們勸他們跟船隊一起離開,但當地的漢人并不認可我們的勸說。”
墨西哥太陽城的漢人,都是在大明活不下去跑到呂宋,在呂宋坐上了大帆船成為了水手,才遷徙到墨西哥的,他們對大明朝廷并不信任。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張居正眉頭緊蹙的說道:“費利佩二世最好不要犯蠢,刻意制造對立和矛盾,是大明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但他非要挑釁大明,大明也會讓他付出他絕不會接受的代價。”
“我會將這件事奏聞陛下。”
白銀不僅僅是大明的貨幣,同樣也是泰西普遍認可的貨幣,世界需要大明的貨物,但大明只需要白銀,這就造成了白銀對大明的凈流入,也就是大明貿易順差,西班牙貿易逆差。
所以,大明和西班牙這個海上霸主的矛盾,本質上是白銀矛盾。
大明不需要其他國家的貨物,西班牙人,只好用他們從墨西哥、秘魯這些新世界,掠奪到的白銀和銀元和大明進行交換,從中獲得了百分之六百或百分之八百的利潤。
張居正對劉吉的判斷非常認可,因為貿易逆差也是費利佩二世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張居正思慮了片刻后,確信的說道:“如果他想要戰爭,大明就給他戰爭!即便是他遠在泰西,大明現在鞭長莫及,但葡王安東尼奧人在泰西。”
張居正正色的說道:“明日覲見陛下,劉特使,要奏聞陛下此事。”
作為泰西的霸主,擁有無敵艦隊的費利佩二世,很可能無法容忍大明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到西班牙的利益。
大明對呂宋的攻伐、大明對安東尼奧的扶持、大明的環球貿易,都是切實的傷害到了費利佩二世的利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