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是李氏朝鮮的父母之邦,而且是親生的,這個說法自李氏朝鮮建立那天起,就已經出現,在李成桂在請求大明冊封其為朝鮮國王的那一天起,就已經確立。
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已經隱忍了超過二十年的李成桂,終于實現了自己夢寐以求之事,取而代之,將高麗最后一個國王廢除,成為了新的實際性的國王,但李成桂仍然需要宗主國承認,所以遣使者,請求大明賜予國號。
洪武二十六年二月,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敲定了朝鮮的國號,并且正式冊封了李成桂為朝鮮國王。
李成桂已經武力奪取了政權,并且成為實際上的國王,但是高麗舊臣,依舊是一股極為龐大的反對力量,為了鎮壓這些反對力量,李成桂多次興大獄,制造冤案清洗政敵,但是越是鎮壓,反對的力量越是凝聚。
即便是已經在壽昌宮登上王位李成桂,向大明上書的時候,也只能以‘權知高麗國事’的名義奏聞宗主國,并且尋求大明朝廷對他的支持。
而父母之邦這四個字,起源于景泰年間,發動了靖難的四叔李瑈,在確定了事大交鄰的國號之后,就將父母之邦,大造之恩,定為了祖訓。
而萬歷二十年到萬歷二十六年,長達六年的勞師遠征,則是大明對李氏朝鮮的再造之恩。
豐臣秀吉在萬歷二十年悍然發動了全面侵朝戰爭,發動了十五萬大軍攻打朝鮮,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豐臣秀吉就攻下了漢城,而朝鮮國王李昖北逃義州,向大明求援。
而這長達六年時間的戰爭中,大明總計出動兵力超過了十二萬人,這支軍隊的所有糧餉,都是大明國朝負責,從遼東運到朝鮮的,打到后來,大明國內怨聲載道,所以才發生了鴻臚寺官員,不顧天朝上國的體面,問朝鮮國王索要糧餉,因為長途轉運,實在是消耗太大了。
但朝鮮國王就是說沒有,并且有了那句‘倚父母之邦、上國廣袤不應索求’,最好面子的禮部官員都破防了,說你們亡了活該。
動天下之兵,費天下之財,把朝鮮從倭寇的手中救了下來。
大明對李氏朝鮮有大造之恩,還有再造之恩,那李氏朝鮮感謝大明嗎?
李氏朝鮮并不感謝大明。
因為李氏朝鮮出爾反爾。
在萬歷二十年五月一日,朝鮮國王李昖,派遣使者柳夢鼎出使大明求援的時候,李昖對柳夢鼎說:至京師,爾可先言欲內附意。想要換取大明朝廷的援軍,李昖給出的條件是內附。
六月十三日,逃到了義州的朝鮮國王李昖再次對著大海發誓,我國地方,則無可避之處,今日渡江內附,仰君父報滅國之恨。
六月二十一日,大明兵部尚書石星,派遣了黃應旸前往平壤商談此事。
七月十六日,廷議之后,萬歷皇帝下旨:朝鮮請益援兵,須確議具奏,王來,擇善地居之。
萬歷皇帝的這份圣旨里準許了向朝鮮派兵,并且說要把朝鮮國王好生安置。
這是圣旨,明確確認了如果大明馳援之后,朝鮮國王內附,朝鮮地界成為大明的實土郡縣,因為當時朝中以浙江巡撫常居敬、福建巡撫趙參魯、兩廣總督劉繼文為代表的地方大員,主張滅倭,攻打倭國的本土,以絕后患。
兵部尚書石星也是滅倭的支持者,有了朝鮮就可以進攻倭國本土,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要知道大軍調動的糧草是一件非常非常關鍵的事兒,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海上會形成一條常山之蛇一樣的補給線,一旦大風、大浪,補給線斷裂,那就會造成天大的麻煩。
所以從朝鮮出發,就沒有太多的后顧之憂了。
但大明驅逐了倭寇之后,朝鮮君臣后悔了,朝鮮國王李昖事后耍了大明朝廷,直接將王位內禪給了王世子光海君,出爾反爾,當初作為國王許諾內附,但現在內附不成了,因為我不是國王了。
兵部尚書連遣數使,最終不能成行,而大明連續征戰六年,最終打的國帑內帑空空如也,卻是面子里子都丟了,面子是被朝鮮國王給耍了,里子就是沒能對朝鮮的吞并。
這件事最嚴重的結果就是萬歷皇帝本人的執政能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質疑。
朝鮮之所以敢這么出爾反爾,嘴上喊著父母之邦,行為卻是耍了大明朝廷就是吃準了大明無力再戰。
當時有歸國南兵索餉不成,被鎮壓的事兒傳到了朝鮮,李昖父子就是吃定了大明損耗極大,已經沒有糧餉去懲戒他們了,所以才敢如此膽大妄為,而大明也只能悶頭吃了這個啞巴虧。
當時大明窮到了要派礦監四處聚斂,以損害稅基為代價斂財,而萬歷皇帝干了這么大一出賠本的買賣,自然之后所有的決策,都不被認可了。
鴻臚寺少卿高啟愚收到了大明皇帝的圣旨,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陛下早就看朝鮮朝貢貿易這個賠本買賣不順眼了,陛下的吝嗇天下周知,這么一大筆虧空,每年都要支出好幾次,皇帝不心疼才怪。
陛下是該省省該花花,這一點高啟愚一清二楚。
“少卿,朝鮮的使臣李后白、尹根壽尋來了,他們說收到了消息,說大明朝廷要斷了他們一年數次的朝貢!我們也剛剛收到圣旨,他們后腳就知道了消息!”徐九皋面色極為難看的說道。
大明鴻臚寺還沒有告知朝鮮使者情況,朝鮮使者反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這實在是出乎了徐九皋的意料,很顯然,朝鮮的使臣已經收到了消息,比鴻臚寺更早一步。
而且無宣前來,就是根本不把自己當外人。
“不意外,陛下下的明旨,又不是密詔,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怎么就不能讓人知道了?”高啟愚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下的是明旨,目的就是為了廣而告之,讓所有人都知道,消息八成是故意露出去的。
“可是咱們還沒商量好對策,朝鮮使臣問起來,如何回答?”徐九皋有些擔心的說道,皇帝突然降低了朝鮮的外交等級,這一點禮部并不意外,但是不好回答,總不能直接說,是因為皇帝摳門吧。
朝鮮一年最少三次朝貢,每一次朝廷都要付出十萬到十五萬不等的賞賜,這是一筆極為沉重的負擔,即便是在財用大虧的嘉靖末年和隆慶年間,也從無斷絕,大明就是好面兒,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兒,干了不是一次兩次。
而現在皇帝終于拉下臉了,因為不用打腫臉也是胖子,自然不必再死撐著了。
有的時候,很多事情就是如此,越缺什么就越喜歡強調什么,朝廷越是財用大虧的時候,越喜歡擺排場,來虛張聲勢。
面對朝鮮使者的詢問,禮部鴻臚寺的回答,既不能讓陛下圣明有損,也不能讓國朝失了體面,更不能胡言亂語,讓友邦驚詫,讓番夷嗤笑。
這個回答就非常考驗個人水平了,而且最關鍵的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畢竟朝鮮的使者來的太快了。
“要不先讓朝鮮使臣回去吧,咱們去問問大宗伯如何作答?”徐九皋急中生智,覺得去問問大宗伯比較好。
高啟愚笑了笑說道:“這么點小事也去麻煩大宗伯,讓陛下知道了,還以為禮部就大宗伯一個人呢,不用,讓兩個使者過來吧,我自有辦法。”
李后白、尹根壽急急忙忙的走進了鴻臚寺內,神色慌張的互相見禮之后,李后白為首,上前一步,焦急的問道:“忽聞嚴旨傳禮部,言我朝鮮每年不得多次朝貢,只能一年一次,敢請問少卿,是我們哪里得罪上國了嗎?”
“沒有。”高啟愚笑著說道。
“那為何忽然又如此嚴旨?聽聞消息,驚懼難安,天朝上國對我朝鮮有大造之恩,我朝首陽君設大造壇年年奉祭,常懷感念之心,上國為我父母之邦,還請少卿明示,若有不知者之罪,有則改之。”尹根壽急的額頭都冒汗了。
朝鮮在永樂年間請成祖皇帝旨意,在朝鮮漢城修建了成均館,請大明名儒執教,已有百余年,而李后白、尹根壽都是成均館出身的進士,這要是回到了朝鮮,怕是要被罵到狗血淋頭。
每年朝貢獲得賞賜的利益,早就劃分好了,突然沒有了,他們倆使臣回去,還不被活剝了?!
高啟愚理所當然的說道:“陛下嚴旨下章禮部,這么做的原因,都是因為,陛下,他善!”
徐九皋如遭雷擊的一樣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著高啟愚,這人是怎么做到的?睜眼眼睛說瞎話說到這種地步,還一副理當如此的神情,仿佛這就是真正的原因,停了朝鮮的多次朝貢,都是因為陛下心善?!
雖說大家都是讀書人,但多少也要點臉吧!
李后白、尹根壽驚駭無比的互相看了一眼,是他們學業不精,還是聽不懂漢話?鴻臚寺少卿的話,拆開來每一個字都認識,但是合在一起,怎么就聽不懂了呢?
“還請少卿解惑。”李后白趕忙說道。
“我來問你,我大明軍兵,是我大明的,還是你們朝鮮的?”
“自然是大明的。”
“我再來問你,我大明糧餉,是我大明的還是朝鮮的?”
“自然也是大明的。”
李后白硬著頭皮回答了這兩個連三歲稚童都能回答的問題,大明的軍兵糧餉,不是大明的還能是誰的?
“朝鮮,不知練兵,常以中國之兵為兵;朝鮮不知積餉,常以中國之餉為餉。以前這樣當然可以,但現在不行了。”高啟愚頗為感慨的說道。
“這樣有什么不好的嗎?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可亡國也,以前可以,現在不行了嗎?這是何等的道理?”尹根壽還是沒聽明白其中的邏輯。
“因為,大明老了,爾等口口聲聲說,大明是爾父母之邦,可是真心實意?”高啟愚反問道。
李后白眉頭緊蹙的說道:“自然誠心實意。”
大明要是以斷朝貢來要求朝鮮做些不愿意的事兒,那李后白是決計不肯答應的!哪怕是力所能及也不行。
“父母老了,就指望不上了。”高啟愚重重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你們也看到了,大明真的老了,官場上個個都是座師,下面全都是弟子,這就像是山寨里的山頭一樣,這些個山頭利益不一致,想法就各有不同,各有各的主張。”
“若是朝鮮有事,大明知道需要時間,大明官場如此的僵化,做出決策,也需要時間,一來二去,就很耽誤事兒,僵化造成了決策的滯后性,想來二位也不是見了一次兩次了。”
“陛下,他善啊!現在斷了這朝鮮每年多次的朝貢,就是為了讓朝鮮練兵、積糧,若有變故,也不至于事到臨頭悔恨遲,朝廷也好有反應的時間。”
“這!”李后白聽明白了!而且邏輯非常的完整,大明這么做好像真的是為了朝鮮好。
作為父母之邦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導致了朝鮮過度的依賴大明,現在大明老了,開始僵化,各種政令的推行和處置速度,都和國初不能相提并論了。
若是真的有事,那朝鮮怎么辦?
高啟愚憂心忡忡的說道:“倭國現在已經進入了戰國大名亂戰的最后時間,無論是誰贏,無論誰做了關白,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攻打朝鮮,來消耗因為亂戰產生的大量武士,這么多武士,倭國根本安定不下來,用外部戰爭來紓解內部矛盾是一種極為常見的手段。”
李后白愣愣的問道:“大明就不能提前做出應對之法嗎?”
高啟愚和徐九皋互相看了一眼,這就是朝鮮,貪得無厭的朝鮮,大明不能管的太多,管得多就拿出祖宗成法的不征之國、父母之邦來說事,但又要的太多,連事關朝鮮生死存亡的大事,都要大明提前做出應對之法。
高啟愚搖頭說道:“大明現在有四個海外總督府,長崎、琉球、呂宋、舊港,大明水師滿打滿算就十萬人,你說,該怎么提前應對?”
“擴軍啊!水師十萬不夠,就擴張到二十萬就是,這對天朝上國而言,還不是極為輕松之事?”尹根壽立刻拋出了一頂天朝上國的帽子,讓大明水師擴軍,來應對可能出現的變故。
大明最好面兒了。
“十萬水師一年之費225萬銀,這還只是維護,不算組建,招攬軍兵、營造船只、軍器,每一樣都要錢,錢從哪里來?陛下尚節儉,宮中從無奢靡享樂之事,即便如此,也是勉力維持,天朝上國父母之邦也自有國情。”高啟愚的面色冷了下來。
這就是在擺事實,大明水師軍費每年都要支出高達225萬銀,朝廷軍事支出每年都超過了1200萬銀,朝鮮使者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大明就要每年多花225萬銀,憑什么呢?又不是實土郡縣,不值得投入那么多。
空口白牙一句父母之邦,大明就要付出這么多嗎?甚至要給上自己幾刀?
“要的再多,就是不孝了。”高啟愚立刻反扣了一頂不孝的大帽子出去,扣帽子,誰不會一樣。
高啟愚這話十分的冰冷,他在訓誡,陛下他心善,就是一個都能面子上過得去的答案,心里有數就好,非要繼續如此胡攪蠻纏下去,真當鴻臚寺是藩國使者能撒野的地方嗎?
陛下的圣旨就是結果,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這就是結果。
李后白和尹根壽終于回過神來了,想要說點什么,最終,沒有說出來,只好告退。
陛下心善這個答案,大家的面子都能過得去。
“看起來,大明是真的沒錢了啊,連朝貢這點賞賜,都要省下來。”尹根壽在走出了鴻臚寺后,思來想去,找到了一個答案,那就是大明內帑空了。
李后白頗為認可的說道:“說的也是,要不然好面子的大明,怎么可能為了點銀子,就不要面子了呢?陛下,他真的窮了。”
皇帝陛下的內帑堆著一個銀山,花都花不出去,但這是一個秘密,只有廷臣知道陛下很有錢,但陛下到底有多少錢,廷臣們也不太清楚,王國光還是聽陛下主動提及,才知道陛下內帑可以一次支取兩千萬銀。
但是李后白和尹根壽顯然不清楚這一事實,他們以為皇帝是沒錢了,所以才砍了這個開支。
朱翊鈞要是知道這倆使臣這么講,非用銀子砸死他們,讓他們見識一下,什么叫做非議君上的懲罰。
李后白等朝鮮使臣離開之后,高啟愚和徐九皋去找到了大宗伯萬士和,匯報了今天的情況。
“你做得很好。”萬士和聽完了詳情之后說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萬士和從接到圣旨之后,就開始琢磨,一直琢磨了許久,他想的是,一切都是為了朝鮮好,和高啟愚的陛下他善,是異曲同工之妙。
萬士和看了高啟愚一眼,略帶些可惜,張居正始終不肯原諒這個過去的門下,高啟愚的能力不弱,沒人拉一把,這輩子也就止步鴻臚寺了。
“黎牙實送走了嗎?”萬士和說起了泰西特使黎牙實,泰西來的使者已經集體覲見過了,黎牙實也到了離開的時候,這個在大明生活了十二年的紅毛番,終究是對生養自己的土地,愛的深沉。
“已經上路了。”高啟愚略顯感慨的說道:“只能祝他好運了。”
萬士和倒是非常平和的說道:“他會被燒死的,他是褻神者、叛教者、魔鬼、異端、不在神的福音名冊上的人,但他也是個殉道者,他做出了選擇,我們就要尊重他的選擇。”
“我這里有份雜報,伱們看一下。”
高啟愚看完了雜報,眉頭緊鎖的說道:“這不是胡說八道嗎?這家雜報在哪里?我讓人把他們的大筆正叫到禮部來。”
喝茶如果不聽,就要掏出重拳來了。
雜報的內容,比忽必烈還多一烈,就是忽必烈烈(胡逼咧咧)。
批評大明朝廷在呂宋總督府的十一個銅山,這十一個銅山貢獻了超過一千五百萬斤的黃銅,而且數量還在飛速增長,這就造成了滇銅的規模被呂宋銅山抑制,生產規模不能擴大,云南人就無法成為匠人。
呂宋每生產一萬斤銅,云南就少了一個銅匠!
大明朝廷在寧與友邦,不予家奴!
“大明缺銅缺的厲害,連炮都是用鋼打的,人紅毛番的炮都是銅鑄的!什么生產一萬斤銅就少一個銅匠!無論生產多少銅出來,都滿足不了大明的需求啊。”高啟愚對這篇雜報的評價很低,對大明一點都不了解,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大明就是個饕餮,銅料,有多少就要多少,大明用得完,在銅料這個供需關系里,大明對銅的需求是沒有什么上限的,就像是對白銀的需求一樣。
“我讓你們看這份雜報,不是為了讓你們約談他們。”萬士和哭笑不得的看著高啟愚,還真是什么樣的老師,什么樣的徒弟,張居正是個威權人物,容不得別人置喙,高啟愚簡直是一模一樣,第一時間想到的家就是捂嘴。
“這就是共識的形成過程。”萬士和解釋了下自己為何讓他們看這些雜報的理由。
萬士和詳細的解釋了下自己為何要讓高啟愚看這些雜報,萬歷維新中的大思辨,到底是怎么樣一步一步的形成共識,進而由共識轉化為約定俗成的公序良俗,最終形成法律付諸于實踐約束。
公序良俗就是大明這個集體所有人的最大共識,就是最大公約數。
萬歷維新出現了很多新鮮的事兒,允許有限自由言論,反而能在罵戰中逐漸形成共識,這篇批評呂宋銅山的雜報,很快引起了一陣又一陣的討論,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那到底誰有理?實踐有理。
經過實踐驗證后證否,那就達成了共識,最終完成公序良俗的建設。
這每一步都是不可或缺的。
“這個時候一個問題就出現了,朝廷在這個過程中,應該履行怎樣的職責呢?應該在什么時候進行干預呢?”萬士和看向了兩位鴻臚寺的少卿,詢問他們的想法。
“這很難去明確的界定,因為界限并不是涇渭分明。”高啟愚眉頭緊蹙,端著走走了兩步又繼續說道:“缺少一個標準,朝廷需要一個標準,來控制言論的自由程度,但是這個標準應該是什么呢?”
在封建帝制之中,最明確的標準就是皇帝,謾罵皇帝的文章都該進行捂嘴,但除此之外呢?朝廷應該如何引導公序良俗,就是禮部必須要面臨的問題。
“在傷害到大多數人利益的時候,就要進行干預。”萬士和給出了他的標準,風力輿論的陣地是一定要牢牢的把握在大明朝廷的手里,朝廷已經吃了太多太多這樣的虧了。
而萬士和找到了那個標準,維護大多數大明人的利益,就要進行干預。
“這就給了禮法明確的定義,保護大多數人利益的公序良俗。”萬士和頗有幾分唏噓的說道:“陛下在手刃誹謗戚帥、美化倭寇的陳有仁之時,就已經完全明悟了禮法的本質。”
仁義禮智信,在萬歷維新中又有了新的明確的定義,這就是萬歷維新的成果。
“高啟愚,你愿意拜在我的門下嗎?”萬士和說完了禮法的定義,話鋒一轉,問起了高啟愚對于拜在自己門下的意見。
高啟愚極為確信的說道:“我是先生的弟子,哪怕是先生不認了。”
“又不是讓你拜師。”萬士和早就猜到了高啟愚會這么說,他要的不是高啟愚拜為座師,而是成為帝黨,這樣一來,人才就不會被浪費了。
大明需要更多的人才,更多的合力來共同維護萬歷維新的成果。
高啟愚是個人才,他是弘毅士人,就萬士和這個禮部尚書這么多年走馬觀花看過去,新科進士三百人,能算得上弘毅的不過寥寥數人。
大明不缺當官的,但缺少做事的。
“我不想給大宗伯找麻煩,先生知道會生氣的。”高啟愚思索再三,仍然選擇了拒絕,他真的進了帝黨,張居正怕是對付萬士和了。
萬士和底氣十足的說道:“元輔那里你不用擔心,我來搞定他,你為你的錯誤付出了足夠大的代價,完全足夠了。”
“那就謝過大宗伯了。”高啟愚大明的朝廷命官,哪個當官的不想升轉?高啟愚有出使泰西的大功在身,類似于漢武帝時期,張騫出塞,高啟愚也想進步。
可張居正的不好惹,舉世皆知。
“拿著這塊腰牌,你這個少卿也該轉為大鴻臚了,回去等信兒吧。”萬士和將自己的腰牌遞了出去,帝黨的腰牌。
萬士和之所以有信心,完全是因為他給的腰牌是帝黨,他做的事兒是陛下示意,萬士和對自己有清楚的認識,他就是給陛下看門的而已,陛下才是帝黨的黨魁。
高啟愚和周良寅一樣,也通過了長達十年的考察期,從陛下手里獲得了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