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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公允即自由

  林輔成對四周拱了拱手說道:“今天又堵車了,來晚一步,諸位莫怪,莫怪。”

  和李贄站在臺上,臺下就極為熱鬧不同,林輔成的這個告罪,引起了一陣陣的噓聲。

  林輔成立刻開口說道:“君王當然在朘剝天下所有人,看起來,所有人活著,都是為了報答君王的再造之恩,君王是至高無上的,家天下,私天下,以一人私天下萬民。”

  “林大師,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當下大明,誰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要我一件件事一件事的再數一遍嗎?從最開始的南北榜大案說起?還是從剛剛遷都到了北衙的三大殿就著火說起呢?”李贄立刻打斷了林輔成施法,這是基于求生欲的掙扎。

  “是啊,你說的都對。”林輔成沒有讓李贄從頭開始說,若是真的如此,怕是說個三天三夜說不完。

  林輔成承認了對方是對的,皇權從來不是無所不能的,甚至大明這片天,有的時候都不是皇帝本人。

  “但是這有什么影響呢?不過他們內斗罷了,我們在討論的是以帝王為核心建立起的這一套政治框架的對下朘剝。”林輔成說的是皇帝的惡嗎?看起來有點像,但是他其實說的以帝制為核心的等級森嚴的朘剝制度。

  雖然李贄的反擊非常精妙,但林輔成依舊成功的把這個話題帶了回來,他要批評的從頭到尾就不是君王,而這一整套的體制。

  李贄面色變了數變,林輔成不愧是舌戰群儒的名家,這對自己人下起手來,那也是刀刀見血,他思前想后立刻說道:“林大師啊,今天的議題是什么,林大師不會忘記了吧。”

  林輔成則老神在在的說道:“學的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們討論的就是金錢對人的異化,勞動作為典型的商品在進行流通,窮民苦力的時間和力氣,被貨幣化和商品化,這就是金錢對人的異化的本質。”

  “林大師所言有理。”朱翊鈞笑著說道:“李大師不必緊張,咱們這和田間地頭的老大爺,在老槐樹下,指點江山,有什么區別呢?咱們談的這些,又登不了大雅之堂,深居九重的皇帝老,未必能聽得見,談,沒什么不可以談的。”

  大明皇帝果然不愧是文官頭子張居正教出來的徒弟,狗屁的深居九重,大明皇帝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怎么可能聽不到!

  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一個比一個大!

  李贄眼皮子直跳,嘴角直抽抽,他從未想過,自己入京來做意見簍子,最大的作用就是拉著點林輔成,別讓林輔成胡言亂語,他自己死還要拉著一大堆人一起陪葬!

  廷臣們、朝官們說這些話,立刻就會被扣上一頂造反的帽子,扔進北鎮撫司里審問,是否有同黨了,這也是官員和學者身份合為一體的巨大弊端,有些話,不能說,也不敢說。

  所以林輔成和李贄這樣的意見簍子來說,就正合適。

  “回到最開始的話題,肉食者占用和朘剝他的人勞動,這究竟是如何實現呢?”林輔成對著所有人開口說道:“金錢,似乎有一種無所不能的法力一樣,它可以賦予萬事萬物價格,似乎沒有它不可以衡量之物。”

  “金錢可以讓勞動的力氣和時間,當做商品買賣,生產者是勞動力的主人,他似乎可以支配這一切,作為主人,可以在一個叫‘自由市場’上,以一種公允的價格,出售自己的勞動力,換取勞動報酬。”

  “這個里面,有兩個顯而易見的的謬論。”

  “哦?是哪兩個?”李贄終于松了口氣,林大師雖然話題拐到了鬼門關,但這說著說著,終于談起了正事,李贄立刻開口打起了配合。

  林輔成十分肯定的說道:“這里面的最大謊言就是自由,第二大謊言,就是公允的價格。”

  “這個市場并不自由,價格也不公允,一些自由派里肉食者喉舌們,在廣泛的欺騙著生產者,他們先談自由,似乎只要市場完全自由,那么肉食者就要付出足夠公允的價格,來保證生產者留在自己這里,畢竟,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但其實你把這個問題反過來看,就會徹底明白,他們這個謊言何其荒謬了。”

  “反過來看,也就是先談公允,才能談自由嗎?”李贄驚訝的說道:“市場自由則價格公允,是一個謬論嗎?”

  “是的!應該是,價格公允才能市場自由。”林輔成十分確信的說道:“喉舌們始終在顛倒因果,因為他們并不需要在自由的市場里,以公允的價格去出售自己的勞動力,生產圖說告訴我們,抽象的勞動和具體的勞動,都是勞動。”

  “喉舌們正是擁有了公允的價格,才擁有了自由,但他們卻恬不知恥的將其因果倒置,欺世盜名之徒!”

  “一群肉食者的走狗爪牙罷了!”

  喉舌們得到了公允的價格,因為喉舌的絕對數量和龐大的生產者相比,就是九牛一毛,如此一來,就會有更多的喉舌成為市場自由則價格公允的擁躉,但事實這些喉舌不過是肉食者們養著騙人騙己騙天下的狗罷了。

  “你說的無法說服我,我還是沒有聽明白。”李贄笑著說道:“想來,大家也是一樣的,一頭霧水。”

  臺下前來聚談之人,能付得起五兩銀子進來聽聚談的人,哪個不是勢要豪右出身?等同于大家付錢來聽林輔成罵他們,但這些人都在小聲的、熱切的交談著。

  “林大師,你就詳細說說唄!”姚光銘大聲的喊道,作為林輔成的榜一大哥,姚光銘非常喜歡林輔成的研究,因為林輔成說的是對的,勢要豪右之家也是要修德的,許有仁的家宅都被炸上天了。

  林輔成這才開口說道:“市場自由則價格公允,里面有個矛盾,那就是我們都知道,一切的商業行為,包括官廠在內,都是逐利的,因為不逐利是活不下去的,會被殘忍的市場所淘汰,商幫、商行、商會、行腳商、走卒販夫,都是如此,他們都要逐利。”

  “甚至說,所有人的一切行為都是在逐利。”

  “這就造成了一個基本事實,那就是肉食者會形成一個廣泛的共識,生產者最好沒有土地,這樣就沒有退路,生產者不要有任何的生產工具,這樣就喪失了所有的議價權,如此一來,生產者將別無選擇,只能出賣勞動力為生。”

  “而且以極其廉價的價格來出賣勞動力。”

  “而肉食者在組織生產的時候,必然要讓生產者創造出的價值,高于市場價值或者商品價值,這樣才能保證利潤,不是嗎?”

  “利潤就等于勞動價值減去勞動報酬。”

  朱翊鈞立刻就聽明白了林輔成在解釋的東西,其實就是剩余價值,這或許就是生產圖說和矛盾說誕生之后,必然會在思辨中誕生的東西。

  “自由即公允,這是個謊言,因為在這一套的話術里,大家似乎都得到了公允,只需要簡單的思考一下,就會得到顯而易見的答案。”林輔成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給了人們思考的時間,才開口說道:“所有人都得到了公允嗎?”

  “肉食者沒有使用強制、欺騙、搶奪的手段,就獲得了充足的利潤;生產者沒有被騙、被奴役、被朘剝,得到了足夠的勞動報酬。”

  “如果自由意味著公允的話,市場的原則就是公平交易,那構成利潤的這部分價值從何而來?無中生有嗎?”

  只需要一美元就可以買到吃到飽的炸雞,在炸雞店送外賣,不用幾年就能買到大豪斯,就是類似錯謬,構成利潤的這部分價值從何而來?

  “林大師,勞動作為商品的一種,肉食者以金錢在組織生產的時候,就會以生產資料為基礎,建立起一種對他人近乎于主宰的權力!”李贄十分肯定的說道:“這是必然的啊,因為生產者們,除了借由勞動,不斷創造條件讓別人主宰自己、奴役自己外,別無可為。”

  林輔成接過了話茬說道:“然后,喉舌們將這種畸形的生產關系,稱之為自由。”

  “自由選擇工作的權力,自由選擇工作的東家,自由的遷徙,仿佛擁有了自由就擁有了一切,但這些肉食者們在給付勞動報酬的時候,甚至連最基本的、維持生存的勞動報酬都不肯支付。”

  “我本來已經絕望,在看完了生產圖說之后,已經趨近于絕望,似乎這個世界,沒有人會擁有自由。”

  “但后來我愕然的發現,我錯了。”

  “哦?你發現皇帝可以獲得自由嗎?”李贄搭腔詢問。

  林輔成嗤笑了一聲說道:“皇帝哪來的半點自由,吹風說要南巡,吹了快兩年了,連個動靜都沒有,是不該南巡嗎?南衙在白銀大量流入之后,充斥著各種社會矛盾,皇帝陛下不去,這些矛盾只會潛伏在水面之下,暗流涌動,最后成為傾天的大浪。”

  “但陛下他動不了,無法動身。”

  “陛下有自由嗎?你不能討論一個不存在的東西。”

  “我發現了自由則公允是個謬論,很快發現,公允即自由,才是答案,這才是我的最大發現。”

  “哦?”李贄喝了口水,金錢對人的異化,人的勞動作為一種商品,在流動,已經說完了前半場,自由則公允是謊言,那真實情況,則是顛倒過來。

  公允即自由。

  林輔成和李贄給了所有人充足的時間,去進行討論,他們也不著急,共識的形成需要廣泛的討論。

  “林輔成講的很好。”朱翊鈞看著王謙說道:“李贄也天生適合當個意見簍子,而不是做官,讓他辦事,他能把差事辦砸,但是讓他指指點點,他就非常的專業了,生產圖說誕生以來,終于更進一步了。”

  “作為東家,朕很開心看到他們言之有物,言之有理。”

  王謙由衷的說道:“陛下,其實臣之前,對自由則公允也是非常認可的,但現在仔細想想,當真是胡說八道,對于勢要豪右之家,這也有十足的意義,不至于在無下限的朘剝之中,毀滅自己。”

  “這種毀滅,可能是自上而下的來自自身階級之上的審判,也有可能是自下而上的來自窮民苦力走投無路的憤怒,臣倒是以為,一個健康的大明,自上而下的審判,應該比自下而上更快、更直接。”

  王謙和王崇古都是極度的威權崇拜者,他們從不認為自下而上的憤怒,是公正的一部分,把窮民苦力逼迫到這種地步,才是威權的無能,而且只有情況惡化到不能收拾的地步,才會有自下而上的憤怒。

  這就是王謙的邏輯,皇帝、朝廷,應該切實履行自己的職責,清朗社會風氣、保證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而不是把無為而治這四個字當成擋箭牌,海瑞的治安疏,其實就一直說一件事:什么狗屁的無為而治,壓根就是茍且偷安。

  茍且偷安,當什么威權人物!做什么皇帝!

  “前段時間,王次輔被人給刺殺了,李三虎抱著火藥沖向了王次輔的車駕,爆炸聲甚至在外城都清晰可聞,王次輔的弟弟王崇義被當場炸死。”林輔成說起了京師最近最惡性的案子,次輔被刺案。

  李贄低聲說道:“有人說天道好輪回,王次輔的外甥張四維刺殺皇帝,現在王次輔也被人給刺殺了,惡人有惡報。”

  “放屁!”林輔成和王謙是幾乎異口同聲,脫口而出,王謙聽到這話,面色漲紅,甚至從椅子上竄了出來,誰敢這么說,王謙非要讓他見識一下,什么叫權力的小小任性!

  林輔成環視了一圈開口說道:“王次輔為什么招人恨呢?”

  “因為他在保證了官廠利潤的同時,給了工匠們足夠的尊重、極高的地位、較為安全的生產環境、充足的勞動報酬,以及沒有后顧之憂的保障,三級學堂、官場惠民藥局等等,就是次輔招人恨的緣由。”

  “根據王次輔自己的說法,他不過是把利潤的三成,向下分配了而已。”

  “因為官廠,我看到了公允的勞動報酬,是實現自由的希望。”

  “王次輔家里的小孫子,兩條手臂被燒傷,發燒燒了十七天,才算是能睡個安穩覺了,如果不是王崇義乘坐了車駕,恐怕,王次輔此時已經走了。”李贄對王崇古是極為佩服的,因為他自己不是很能干,他就很羨慕那些能干的循吏。

  “而王次輔也答應了,明日回朝做事,這是何等的勇氣?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李贄對眾人宣布了一個消息,王崇古靜養結束,回朝的消息需要有知情人士透露出去,而這個知情人士,就是李贄。

  李贄是聽東家王謙說的。

  因為無能不得不致仕的李贄,對王崇古極為欽佩,讓李贄更加意外的就是王崇古居然沒有致仕,而是選擇了繼續做事,這代表著刺殺的風險還在,這是莫大的勇氣!

  “陛下的車駕一走,父親就后悔了,痛罵自己怎么就看到陛下親自前來,就一時昏了頭,居然答應了要還朝做事。”王謙補充了一個小細節,王崇古看到陛下,就是一股熱血涌上了天靈蓋,什么權衡利弊全都忘了!

  陛下一走,王崇古就在全晉會館罵了自己兩句。

  “王謙!你可真是你爹的孝順兒子!這話能跟朕說?!”朱翊鈞扶額,王崇古提著環首刀追殺王謙不是沒有道理,好好的忠臣、硬骨頭的模樣,就因為這個后悔,全被王謙給毀了。

  “我爹也這么說!哈哈哈。”王謙絲毫不在意的笑著說道,他爹是個人,生物意義上的人,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是會沖動,沖動之后就后悔,這才是活生生的人。

  “陛下,我爹還說,陛下勤勉如此,似太祖高皇帝,我爹鄭重其事的告訴臣:這人怎么活都是一輩子,要有松弛感!”王謙又說起了王崇古的告誡。(610章)

  “松弛不了一點。”朱翊鈞攤了攤手說道:“看熱鬧,就是朕唯一松弛的時間了。”

  “這是松弛嗎?這是正不正之風,這是察萬方黎民之所急,這不是松弛。”王謙對著一個小黃門耳語了幾聲,小黃門把太白樓的伙計叫了過來。

  “點一百個花籃,給樓下那些個姑娘們送去,讓她們大聲喊兩嗓子,待會兒聚談結束,好生招待下林大師。”王謙一出手就是一萬一千銀,一百銀一個的花籃,多買反而更貴。

  “陛下,這才是松弛感。”

  “松弛個屁。”朱翊鈞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敗家玩意兒!伱爹打拼了一輩子,賺的銀子,遲早都被你敗光!”

  樓下響起了姑娘們的尖叫聲,要不是門前有伙計來著,這些姑娘怕是要人踩著人沖進這天字號包廂里,把王謙給敲骨吸髓不可。

  等到熱鬧逐漸平靜之后,林輔成才開口說道:“公允,意味著自由,只有足夠公允的勞動報酬,才能保證自由選擇工作的權力,自由選擇工作的東家,而東家才不敢過分的朘剝,所有人才能獲得自由。”

  “我們首先要明確一件事,肉食者在組織生產的過程中,和生產者建立的關系,是一種階級關系,要承認階級、朘剝的存在,一切才有意義,說鄉賢縉紳都是大善人,給窮民苦力的一厘一毫都是賞賜,這么說,就是否認階級和朘剝的真實存在。”

  “那么,所有的階級關系,必須由國朝和律法作為仲裁者、監察者和執法者進行介入,而且是強力介入,朝廷才算是完成了義務。”

  “生產者為獲得更多的報酬會激烈抵抗朘剝,而肉食者為了更多的利潤,會更加殘忍的朘剝,必然會出現劇烈的沖突,為了不至于生產者和肉食者,在激烈的沖突中毀滅彼此,就需要朝廷這股超脫的力量。”

  林輔成從炮轟專制威權的旗手,到被人批評為自由派的叛徒、威權的走狗不是沒有道理的,他這話兒,不被批評才怪。

  李贄思索了片刻說道:“既然提到了生產者和肉食者之間因為朘剝產生沖突,以致于毀滅彼此,那么是不是,肉食者在對付生產者這件事上越努力越成功,利潤也就越大,而生產者抵抗朘剝的行為越成功,利潤也就越低呢?”

  “恰恰相反。”林輔成擺了擺手說道:“將生產者和肉食者對立起來看待,似乎是如此的。”

  “但其實生產者和肉食者的階級關系,是矛盾統一體,既是對立的,也是相互依存,相互依賴的,官廠的效益不好,無法向下分配利潤,生產者得不到報酬,就要想方設法的賺取勞動報酬,就會離開官廠。”

  “在公允的勞動報酬之下,生產者們不會離開,而是自救,提高生產力,提供更好的商品,降低成本,來增加利潤。”

  “某種程度上講,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林輔成話鋒一轉,開口說道:“所以,我說君臣關系也是一種階級關系,也是一種朘剝,侵占他人勞動的過程。”

  李贄猛地轉頭看向了林輔成,今天的聚談已經接近于尾聲,本來李贄以為自己已經逃過一劫,沒想到,林輔成舊事重提!這等禁忌的話題,居然再次提起了!

  恐怕自己的名字,又在閻王爺眼前不停的閃動了。

  “可是陛下給了充足的、公允的勞動報酬,這樣一來,就沒問題了。”林輔成由衷的說道:“陛下賞罰分明,奉國公、漳平侯(俞大猷)、寧遠侯、宜城伯、太谷伯、首里侯、泗水侯、鷹揚侯、石隆伯、應昌伯、江安伯。”

  “這些為大明再起中興奮戰多年的文武,都獲得了陛下公允的勞動報酬。”

  “這也是我要說的話,從短期來看,朘剝不可能消失,階級不會消失,朘剝長期存在,看起來這是因為物質不豐富導致的,但其實是物質大豐富之后,人仍然有奴役他人的需求,那朘剝不會消失,階級也不會消失。”

  “物質大豐富之后,階級消失,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追求,為了這個遙不可及的夢,孜孜不倦的追求,看起來有些愚蠢,但同樣,這才是人的理性,對一切進步的追求,戰勝人性本惡的關鍵和浪漫。”

  “在階級沒有消失的時候,公允的勞動報酬,能夠讓人們獲得有限的自由。”

  “林大師講得好!”朱翊鈞作為勢要豪右的代表人物,站起來,為林輔成、李贄今日的聚談鼓掌,他們在制造風力輿論,來改變共識,來塑造公序良俗。

  掌聲雷動,林輔成和李贄的聚談,是很有內容的,即便是立場不同的人,聽完之后,也不會一無所獲。

  林輔成等待掌聲平靜之后,才面色復雜的說道:“其實我們說了這么多,不過是元輔帝師那一句,信賞罰罷了,如此長篇大論,不及元輔帝師的三個字。”

  林輔成和李贄拾級而上,知道黃公子身份的人知道這兩個筆正去面圣,而不知道黃公子身份的人,也知道林輔成和李贄,是黃公子罩著,那個保護他們安全的提刑千戶陳末,就是鐵證。

  “林大師自謙了,先生信賞罰,其實沒有林大師說的這么具體,更多的是為了強兵振武而提出來的。”朱翊鈞見到了林輔成滿臉笑容的說道,張居正的信賞罰,其實比較片面,主要是為了振武,和林輔成講的勞有所獲,勞有所得,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我們這些意見簍子,也就是能提提意見,做事的還是首輔、次輔之流,不過黃公子也拜在了元輔門下了嗎?”林輔成極為放松,黃公子居然是張居正的門生,這讓林輔成有些意外。

  還以為當初游七索要戚繼光全楚會館的腰牌之后,大將軍府就和全楚會館老死不相往來了呢。

  李贄真的是兩眼一黑,你說林輔成笨吧,他從黃公子說的先生二字,猜到了黃公子拜在了張居正門下,你說他聰明吧,他就是沒想到蓬萊黃氏,天上人的皇帝這么直接的隱晦。

  當然也不怪林輔成,哪有皇帝假托臣子家人四處行走的?這場面林輔成真沒見過。

  “那么,既然提出了勞有所得,那就要想方設法的保證生產者勞有所得,有公允的勞動報酬,那么二位大師有什么好的想法嗎?”朱翊鈞笑著問道。

  “沒有。”李贄十分明確的回答。

  “我們不具體做事,不知道其中的矛盾,當個意見簍子就夠了,非要當個教師爺,教皇帝和明公們做事,那不是胡鬧嗎?”林輔成十分明確的告訴皇帝,沒有具體想法。

  朱翊鈞笑著說道:“咱倒是有點想法,最近甘肅那邊在互市弄了個公證,公證商賈之間的合同,來確保西域商人和腹地客商的利益,保證絲綢之路的繁華。”

  “咱覺得這個辦法很好,也可以在地方,弄類似的公證,確保生產者和肉食者之間相對公允。”

  簽訂勞務合同就是保證公允勞動報酬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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