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次東南豪商居然支持戰爭,這是讓人十分意外的,臣注意到,這些豪商也在鼓噪水師無限制的擴張,他們的聲量,雖然還是不如賤儒,但理當警惕了。”海瑞十分凝重的勸諫陛下,不要只看到東南豪商,豪商富賈的進步性、積極性,也要思考他們的另一面。
馬經綸的極端論,是要注意的,這些新興的資產階級,他們也是有危險的。
海瑞的這種說法,符合大明眼下治國總經,《矛盾說》,矛盾普遍存在,一件事一定有好有壞。
地主老財們的立場是絕對反對戰爭,因為歷史經驗告訴他們,朝廷一旦開始窮兵黷武,一定會拿他們開刀,比如漢武帝的算緡令和告緡令。
崇禎末年,國帑內帑窮的跑老鼠,可是西北又鬧起了闖王,崇禎皇帝沒辦法,四處募捐,結果連國丈都不愿意,最后給了一千兩糊弄崇禎皇帝,也是這種立場,想讓我拿錢出來幫你皇帝打仗,門兒都沒有!
長期以來的重農輕商,也造成了商人的地位低下,棄儒從商是被人看不起的。
而這批新興的豪商富賈們,不僅支持朝廷的水師擴張,甚至還拿出了真金白銀,支持大明進行戰爭,而不是遵循‘我真的有一頭牛’的規律,不肯拿出一分一毫來。
海瑞的意思非常明確,警惕這些新興的資產階級,過度的影響和左右朝堂決策,并且朝廷應該警惕,他們和鄉賢縉紳、地主老財一樣,通過各種活動,謀求特權。
海瑞在南衙就辦過一個案子,類似于李開藻張冠李戴,完全霸占了李開芳的所有成就。
南衙的案子是南衙東麓書院有一個連秀才考不上的學子,突然就成了人人交口稱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天才,甚至弄的南衙國子監都很被動,這等天才,國子監居然沒有招錄,國朝的選士機制就是差,死板教條。
結果海瑞仔細一研究,才發現不過是張冠李戴罷了,那學子根本就是假的,準備的詩詞都是提前找人代筆。
但這個案子,和李開藻的性質完全不同,李開藻那本身也是天才,真的有實力能考中進士,只不過族兄李開芳更強。
而海瑞辦的這個案子,完全是一些豪商富賈們,為了試探著把一個廢物送進國子監而已,如果試探成功,日后國子監里就都是這種草包。
“海總憲所言有理。”朱翊鈞頗為感慨,能青史流芳的人,個個都是人中龍鳳,海瑞對矛盾說運用十分熟練,他看到了新興資產階級的危險,相比較張居正擔心新興資產階級對皇權的威脅,海瑞主要擔心這些以海貿為主的新興資產階級,把大明綁上窮兵黷武的戰車之上。
對于任何一個集體,無限制的、盲目的擴張,危害都是致命的。
矛盾說,這個學說,是十分偶然的產物,是朱翊鈞當初沒有掌權,還在學習時候,為了虛張聲勢,為了嚇唬張先生,大抵就是要營造一種‘我很強的,你不要篡位,否則要你好看’的氛圍,實際上,張先生不用嚇,朱翊鈞十歲時候,也嚇不住。
皇帝大錘小錘,不斷敲張居正思想鋼印敲出來了矛盾說,而這個沒有任何立場,只是方法論的學說,一次又一次的驗證了它的廣泛性。
朱翊鈞認真的看完了海瑞的奏疏。
大明皇帝南巡,有些妖魔鬼怪就蟄伏了起來,南衙這十四名以公謀私的官員,就是這種蟄伏起來的妖魔鬼怪,皇帝一走,他們就暴露出來了。
以陳君庸、趙參魯、周伯開等官員為核心,濫用職權,公門謀取私利,建立的南衙棉花王朝——南衙棉幫,在皇帝的封建鐵拳之下,轟然倒塌。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天,這是有法可依的鐵拳,大明的律法規定了衣食住行不得囤積居奇,哄抬炒作價格,棉花一斤七文是違背大明律的。
朱翊鈞從海瑞的奏疏上了解到,南衙的這個棉幫是個龐然大物,陳君庸等官員利用鈔關人為限制棉價,而他們的師爺們,則是設立了一個個門檻極高的交易會,以十四文每斤交易本地長絨棉,而這些交易會里,還有一大堆的豪商富賈,他們負責養打手,強買強賣、爭搶地盤、尋釁滋事,逼迫其他棉紡就犯。
這個棉幫,已經影響到了棉紡行業的健康有序,陳君庸這些官員,偽裝的很好,但皇帝不信任儒生文官,一眼就把他看穿了。
“朕怎么覺得還有不對勁兒的地方,漕運、御史、政令、交易會、打手,還有什么是朕沒有注意到的嗎?”朱翊鈞眉頭緊蹙自言自語了兩句,陷入了思考,忽然抬頭說道:“不對勁,還有不對勁兒的地方,賬對不上!”
朱翊鈞看著奏疏,覺得有問題。
海瑞疑惑的問道:“還有不對勁的地方?”
朱翊鈞面色凝重的說道:“從一開始就不對勁兒!”
“海總憲,這個棉幫足夠龐大,但是還沒大到心腹之患的地步,這么滾下去,一定會越滾越大,最少還要兩三年,才會被朝廷所看到,畢竟咱大明的糾錯機制還是穩定運營行之有效的,鬧大了,自然會捅到朝廷來,朝廷也必須處置,而朝廷有自己的流程,必然造成僵化。”
“賺的錢太少了,只有七十萬銀,這是瞧不起大明棉紡產業,還是瞧不起棉農?”
“有人在主動刺破這件事!而這個問題里最核心的就是銀子!有人要跳船,把隊友賣了,吸引朝廷的目光,然后把銀子運出去!水師現在為了應對援朝滅倭之戰,云集北方。”
海瑞猛的瞪大了眼睛,立刻俯首說道:“理當立刻下章松江巡撫申時行、松江鎮水師總兵陳璘,嚴密稽查。”
“善。”朱翊鈞對著馮保大聲的說道:“立刻下章松江鎮水師,朕的銀子,一分也別想跑!”
海瑞知道,陛下這個猜測很可能是真的,他就是有點不太明白,這是一種政治天賦還是對白銀的敏銳嗅覺?大抵是兩者皆有。
南衙棉幫案中的棉幫,還沒有龐大到需要朝堂側目的地步,卻出現在了御史的奏疏里,文華殿的廷議之上;案件的辦理過程過于順利,一切都是如此水到渠成,顯然是另有隱情;目前查抄的白銀只有七十萬兩,實在是過于少了,要知道棉紡的規模超過了絲綢,這可是大明最大宗的買賣。
陛下在這方面的想象力是非常躍遷的,立刻就想到了有人在主動刺破、有人在出賣隊友、有人在轉移白銀。
事實證明,陛下不是無的放矢,很快在松江府的緹騎們就找到了這個主動刺破的案犯。
主動刺破棉幫案的人,正是已經被捕的案犯,戶部左侍郎周伯開,他是整個棉幫最大的肉食者,也是獲利最為豐厚的那個人。
周伯開,嘉靖二十三年進士,會試第一百九十名,殿試超常發揮弄了個二甲第四名,考中進士之前,周伯開已經成婚,并且育有一子,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但很快周伯開發現,自己要往上爬,得和離。
當時朝中已經是嚴嵩當國,烏煙瘴氣,這京師之中也有了榜下抓婿的鬧劇。
翰林院修撰江汝奎要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周伯開,無權無勢只是高中的周伯開,無奈只能答應了下來,和原配和離,而且孩子也改了母姓,有權有勢的江汝奎,是不允許周伯開有污點的。
婚后的生活并不美滿,甚至是十分糟糕,后來,嚴嵩倒臺,周伯開也不能和離,因為和離,會影響仕途,連齊家都做不到,如何治國平天下?
萬歷三年,周伯開年紀大了,到了南京戶部養老,這棉幫就在他手中逐漸壯大了起來,之所以要主動刺破,實際上是周伯開和陳君庸在棉幫之中內訌,陳君庸威脅,不出讓利益,他就把棉幫給捅出去,周伯開,那是心一橫,腳一跺,直接讓御史彈劾棉賤害民。
不是說要死一起死嗎?那就一起死!
他判斷,對窮民苦力非常同情的陛下,一定會出重拳。
周伯開把所有的存銀,都交給了他真正的兒子,就是他和原配所生的那個改了母姓的兒子,在周伯開的心里,這才是他的嫡長子。
朝廷對周伯開的原配、嫡長子是完全不知情的。
而周伯開的兒子,把棉幫所獲的近百萬兩銀子,分別藏在了十七條馬船之上,準備離開大明向呂宋達沃城而去,在離開的時候,被大明海防巡檢給查到了。
“感情還是朕耽誤了他周伯開的謀劃,朕在南衙把地下錢莊一網打盡,弄得周伯開的兒子只能把銀子裝船,鋌而走險了。”朱翊鈞看完了南衙緹帥駱秉良的奏疏,滿臉的笑容。
銀子沒有跑掉,真的是值得開心的事兒!
周伯開的兒子必須盡快逃跑,一旦抄家程序啟動,以皇帝的性子,連地里有幾根蚯蚓都要搞清楚,改名換姓的兒子也逃不掉的,所以必須要快,但地下錢莊被皇帝一拳給打散了,只能鋌而走險,走蛇頭馬船,冒險把銀子送出去了。
“這周伯開,連兒子都被抓了,理由還是一大堆,理由再多,他的銀子也是以傷害棉農為代價聚斂而來,說破天,他上對不起陛下的信任,下對不起萬民所望,該死。”馮保對周伯開的供詞不屑一顧。
周伯開的供詞,洋洋灑灑近萬言,但歸根到底就一個想法,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我只是比較倒霉,恰好被抓到了而已!
“這下,大明軍援朝滅倭的糧餉,又多了人贊助!”朱翊鈞收起了奏疏,繼續處理庶務。
朱翊鈞想做什么,總是有人贊助,這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戚繼光在萬歷十四年二月十四日順利抵達了義州,義州的碼頭已經是熱火朝天,泊位棧橋已經修好,一天能夠容納三百條船進出的小型港口,足夠大明軍使用了,而且義州港還在擴建之中。
只要平壤還沒有淪陷,義州這個戰略支點,就會越來越穩定。
戚繼光下船,用力的跺了跺腳,全部由五桅過洋船構成的運兵船十分平穩,而且渤海也不是特別狂暴,一路上非常順利。
“戰事如何?平壤是否淪陷?”戚繼光剛下船,立刻詢問前來碼頭接應的遼東參將祖承訓,在船上,戚繼光比較擔心平壤陷落,一旦平壤淪陷,義州就在兵峰之下了。
“差一點就給倭寇得手了,李副帥高估了朝鮮守軍的守城之心,倭寇一到,他們就開城門投降,這倭寇第一軍團小西行長以為有詐,不敢入城,猶豫之間,騎營趕到,擊退了小西行長,平壤這才沒有丟。”祖承訓趕忙說道。
差一點,平壤就丟了。
皇帝沒錯,平壤真的有可能會丟,戚繼光也沒錯,大明軍干涉之下,倭寇想取平壤,得問問大明軍答應不答應。
“一群廢物!”戚繼光已經足夠低估朝軍的作戰能力了,但沒想到壓根沒有下限,倭寇一來就投降,大明騎營就在附近駐扎,一刻鐘就可以趕到,如此強援之下,還要開城門投降。
祖承訓趕忙說道:“戚帥,也不是朝軍廢物,是那朝鮮守城將軍黃仁尹,哄騙將士們說城外是大明天兵,要入城補給,讓人打開城門,將士們已經見識到了大明軍威武,不疑有他,就開了城門,才知是倭寇,幸好大明騎營援護及時。”
“將士們群情激奮,發生了嘩營,守將黃仁尹及其擁躉皆被軍兵斬首,李副帥派李舜臣接管了平壤軍兵,現在平壤城中有朝鮮守軍兩萬三千人,殺敵不足,守城有余。”“將士嘩變,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朝軍平日吃的,比他們這里的囚犯還要差。”
祖承訓匯報了一下平壤之變,這黃仁尹已經死了,臨死前,黃仁尹高呼:君已棄我而去,我為何還要死戰!就被嘩變的軍兵一刀砍了,李舜臣的出現,才讓平壤的局面徹底平穩了下來。
戚繼光聽完了戰報,也來到了義州城內,一副巨大的堪輿圖,就掛在正中。
“李如松做得很好。”戚繼光看完了整個布防,非常確信的說道,義州、定州、安州、平壤附近的堪輿圖重新繪測,朝鮮王室給的根本不能用。
地形、地物都有詳細描繪,并且有高度、坡度、水位等等標注,是非常合格的軍事地圖。
李如松和馬林二人,一口一個學習,學習個屁,但一個比一個學的認真,李如松并沒有急于進攻,而是把堪輿圖畫好,就是步步為營、尺進寸取的關鍵,這個圖畫起來可不那么容易。
“平壤西門七星門以西四十里,有牡丹峰,高三百丈,乃是整個平壤附近最高點,李副帥遣游擊將軍吳惟忠帶領三百騎兵和遼東軍兩千人駐扎此處,乃領兵者乃是遼東參將查大受,和平壤兩萬三千眾守軍成掎角之勢。”祖承訓拿著一根長木桿講解著目前平壤的局勢。
“馬林領先鋒營駐扎在了北密臺門外錦繡山下,此處極為機要,因為這里是大同江的渡口,倭寇要渡河必經此處,若是在下游會被吳惟忠和李舜臣夾擊,而此處,馬林領一騎營,小西行長無法突破。”
“戚帥,這五日,馬林所率先鋒營和倭寇大小接戰十七次,先鋒營至今沒有陣亡,只有兩名軍兵負傷,都是輕傷,斬首一百三十余首級,都堆在了大同江北岸,震懾倭寇。”
錦繡山下首當其沖,而馬林作為馬芳次子,選擇在錦繡山,就是承受了最大壓力,關鍵是先鋒營頂住了壓力,殺的倭寇哭爹喊娘,自己卻只有兩個輕傷,搞得小西行長、加藤清正都放棄了彼此的成見,專心應對馬林。
三千打對方三萬五千人,一打十,壓的對面壓根抬不起頭來。
趙括兵敗身死,四十萬趙軍被葬送,被后世嘲笑了兩千多年紙上談兵。
景耀六年,諸葛亮之子諸葛瞻,在綿竹敗北,也是兵敗身死,卻無人嗤笑,人人稱之為忠義。
綿竹之戰,黃權之子黃崇,殉國;張飛之孫張遵,殉國;李恢之侄李球,殉國;諸葛亮之子諸葛瞻,殉國;諸葛亮之孫諸葛瞻之子諸葛尚,殉國。
本來綿竹之戰的蜀漢軍隊,就是七拼八湊出來雜牌兵,在巨大實力差距面前,就是螳臂當車,而這一么一支軍隊,依舊野戰之下,差點把鄧艾擊潰,但最終棋差一著。
綿竹之戰中,黃崇戰到了最后一刻,而他的父親黃權,早就投了曹魏,黃崇投降,必然是高官厚祿,但黃崇沒有,他為蜀漢戰死沙場了。
諸葛瞻被鄧艾勸降,許下了天大的富貴,諸葛氏在蜀漢威望極高,諸葛瞻只要投降,蜀漢就徹底瓦解了,諸葛瞻沒有投降。
蜀二代、三代們相繼為蜀漢赴死,為國捐軀,魏二代、三代讓他們的皇帝曹家,赴死了,都把洛水給搞臭了。
陽城伯馬芳不喜歡長子馬棟,整天風花雪月,馬芳喜歡次子馬林,甚至要把爵位傳給次子。
馬林也值得這份尊重,以他的身份,在京師做個紈绔,逍遙快活一生綽綽有余,但馬林沒有,他選擇拼命操練自己,到朝鮮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跟倭寇拼命。
京師有很多人都覺得馬林傻,覺得他蠢,都已經是世襲官階級了,還拼什么命。
諸葛瞻、諸葛尚、黃崇這些蜀二代、三代們不是笑話,馬林也不是愚蠢,如果他們是笑話和愚蠢的話,那中原漫長的歷史,就全都是笑話。
“好。”戚繼光點了點牡丹峰的位置,點頭說道。
李如松發現朝鮮軍隊戰力孱弱之后,將牡丹峰和錦繡山兩處鎖鑰之地的防務接管,倭寇不得寸進,大明以逸待勞。
戚繼光面色嚴肅的說道:“義州、安州、定州、平壤,已經連成一片,這很好,現在急的,不是我們,我帶三萬兵馬前來,安排一營前往牡丹峰增援。”
“我不是信不過吳惟忠、查大受,吳惟忠是我的舊部,在浙江就跟著我打倭寇了,生性謹慎,查大受被寧遠侯倚重,自然不必多說,我是信不過朝軍。”
戚繼光謹記圣訓,對朝鮮軍嚴防死守,信任他們,還不如信老母豬會上樹。
平壤在大同江的西側,倭寇不能從大同江下游渡江,是害怕被牡丹峰守軍、平壤守軍兩面夾擊,可這平壤守軍要是不敢夾擊,牡丹峰方向,就會成為突破口。
祖承訓面露思索,才說道:“戚帥所言有理,李副帥也是此意,奈何人手不夠。”
“朝鮮廢王李昖何在?”戚繼光看完了軍事布防,認為李如松的布置沒有問題。
大明并不急于進攻,大明和倭寇都是異國作戰,但大明沒有進攻壓力,而倭國有很大的進攻壓力,他們攻不下平壤,就沒法劫掠,士氣就沒辦法維系,一定會鋌而走險。
“在平壤城中,李副帥并沒有索要,等戚帥到了再定。”祖承訓趕緊回答了這個關鍵問題,李昖出平壤至定州,定州已經歸降大明,不給李昖開城門,李昖又到安州,安州也不給他開城門,李昖兜兜轉轉,只能又回到了平壤。
大明軍之所以沒有馬上索要李昖,是因為在朝大明軍數量不足,需要朝鮮廢王李昖,穩定朝鮮方面的士氣。
“立刻傳令平壤,將李昖護送義州來。”戚繼光見過李舜臣,李舜臣對李昖非常不滿,而且現在李昖在平壤也是被關押,而不是坐在王位上,發號施令。
那韓克誠怎么兵敗被殺,被倭寇簽在長桿上游街的下場,李舜臣引以為戒。
而此時的平壤城安鶴宮內,李舜臣帶著一群披甲銳卒,龍行虎步,大踏步向中宮走去,所有阻攔李舜臣的宦官都被李舜臣一把推開,氣勢洶洶的一行人,嚇的宮里的所有人趕緊躲避。
李舜臣帶著一堆人沖進了安鶴宮的中宮,見到了被軟禁的李昖,氣血翻涌。
“李昖!你瘋了嗎!”李舜臣手里舉著一封信,厲聲說道:“你是朝鮮的王!你就是這么做大王的嗎?你也配做大王嗎!”
李舜臣將李昖關在了安鶴宮中軟禁,不是為了跟大明討價還價,其實他還有一絲絲的僥幸,怎么說李昖也是大王,他只要活著,還在宮中,這朝鮮方面的義軍都要認這一桿王旗,李舜臣留下李昖,完全是為了更早的把倭寇趕下海。
李舜臣想的其實很簡單,戰后無論究竟是什么樣的格局,他跑去大明,朝鮮的事兒就跟他無關了,他就一門心思想把倭寇趕下海。
“信為何在你手中?!”李昖大驚失色,李舜臣是他派去大明的使者,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將軍,還把他軟禁在安鶴宮動彈不得,現在,李舜臣更是帶著一群甲士,闖到了他的面前。
“李舜臣,伱大膽!”李昖換了個思路,強作鎮定站了起來,大聲的斥責道。
李舜臣怒目圓睜,一把抓起了李昖的衣領,用自己的腦門,重重的撞在了李昖的腦門上,厲聲說道:“我大膽?我還有你膽子大,你連祖宗都敢出賣?你讓內官,把你的親筆書信送到倭寇營中!”
“你這信上寫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嗎?你要答應倭寇前往倭國京都參洛!”
“你!特么的!”
“啊!”李舜臣一腳將李昖踹在地上,往后退了一步,他已經憤怒到無法用言語去描述。
“唰!”一道白光閃過,李舜臣的刀架在了李昖的脖子處。
“你妄為王!”李舜臣剛打算進刀,但他身邊的甲士卻拉住了李舜臣。
甲士焦急的說道:“將軍,不可!你把他殺了,怎么給大明交代?要把倭寇驅逐,還得仰賴天兵,將軍不可!”
李舜臣當然也清楚,大明暫時沒有索要李昖的意圖,也是希望有這么一桿王旗,讓朝鮮遍地的義軍能有個主心骨,而不是烏合之眾,倭寇有實打實的15萬人在朝鮮半島。
大明沒有宣判,李舜臣就沒辦法私自處置。
李昖已經被嚇傻了,他沒想到李舜臣真的打算動手,他已經感到了疼,李舜臣真的要殺他!嚇得他直接失了禁,鼻涕一把淚一把,反復呢喃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不是知錯了,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李舜臣吐了口濁氣,將刀收回了刀鞘之中。
“我不能殺他,能不能狠揍他一頓?”李舜臣歪著頭看著嚇癱在地上的李昖問道。
甲士松手,開口說道:“當然!”
“揍他!”李舜臣嘴角勾勒出殘忍的笑容,李昖是大明冊封過、廢掉的王,殺不得,但不代表打不得!
李昖看到了砂鍋大的拳頭直奔面門而來,就知道要遭了,這一拳勢大力沉,包含怨氣。
臨津之戰,李昖但凡是不聽奸佞讒言,不催促韓克誠進兵,局勢也不會如此的危急,大明軍入朝也不至于,連個落腳點都得自己操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