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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真炁

  他心中思緒如電,面前的李家人不曾說話,苗鄴只好接著話茬,低聲道:

  “此次前來,是有些誤會開解…”

  “我那族叔…在東海撞見了貴族的仙子,猝然見了一件前輩法器,心中激動。”

  “他性格莽撞,猛然見了那槍,不能自抑,聽聞與貴族的前輩起了些爭端…我正是為此事而來…”

  苗鄴雖然相貌粗獷,看言語卻是個粗中有細的性子,言辭委婉,可李家人不好糊弄,苗權在東海遇上李清虹時到底是一時激動還是有所圖謀,大家心頭都是有數的,李曦明沒什么反應,李玄宣和李承遼的表情也不過是表面客氣而已。

  苗鄴低低地嘆了氣,沉聲道:

  “我那族叔身軀被沈家家主所斬,差點一點魔胎都保不住,已經自食其果,貴族且看著他的凄慘下場,便算出了口氣,少些計較…”

  李曦明沉神看著他,等苗鄴說完,這才答道:

  “這話還須與我姑姑去說,道友此次前來,必不是專程致歉的,有話便直說了罷。”

  苗鄴只好垂頭道:

  “實不相瞞,貴族前輩那把杜若本就是我聽雷島之物…只是多年前長輩外出,前來海內歷練,與金羽青池結了些怨仇。”

  “這怨仇…本說來是些沒頭緒的,金羽說是我那前輩偷了法訣,青池又稱他包藏陵峪門余孽,護送陳家嫡系潛逃…”

  苗鄴尷尬一笑,低聲道:

  “天可憐見,我苗家世世代代都是雷修,最多也會些驅雷策電的法術…雖說后來被稱為魔道…可那里有多少血術和巫術?更別說有什么高明的偷盜之法了!定然是有人從中作梗!”

  苗鄴摸不清他們對青池宗和金羽宗的態度,語氣放得很委婉,嘴上說的好聽,可暗中的意思就是青池宗和金羽宗污蔑迫害。

  這漢子賠著笑,當著李家面不敢說太重,可私下罵兩宗罵得定然難聽,當下只道:

  “此次前來,就是要問一問這槍的由來!望貴族能透露一些消息…若是從別處得來…可有見到我家前輩的尸骨…”

  李承遼聽了這話,淺淺的接了一句,向這李玄宣輕聲道:

  “此事太過久遠…大長老可有記憶?”

  苗鄴頓時緊張起來,看著面前這老頭,倒還覺得合理:

  “是了,就要問這些族中宿老,才能得到些消息。”

  李玄宣聽了,自然不肯先開口說話,低低問了一句:

  “不知貴族前輩何等仙基,又有什么護身的寶貝?我確實有些印象,若是能透露些消息,一一對應,我還能多想起來一些。”

  苗鄴點頭,忙道:

  “我家前輩叫作苗杜山,天姿甚絕,憑著一己之力將雷法與魔功合為一體,開創了我聽雷島如今的修行道統…他身上應該有幾本珍貴魔功,坐騎是條坎宿蟒…體型頗大,善駕馭水流。”

  “他還有一靈器,喚作天殷元珠,通體血紅…應該只有巴掌大小,記錄已經遺失多年,再也記不得具體的模樣。”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一旁的李玄宣卻警惕起來,他是當年事情的親見者,明明白白記得那杜若槍是從一蛇妖洞府得來。

  而那蛇妖洞府就在眾人腳底下,聯通著青杜山,正在如今的青杜洞府!

  “當初得過幾物,兩書一槍一珠…血摩法書被金羽宗的張允收回去,江河大陵經如今還在寶庫中讀不得。”

  “至于那血珠…是蛇妖尸骨上尋來的,張允說是妖丹……于是一人取了兩物離去。”

  李玄宣瞳孔微微放大,腦海中轟然一震:

  “不是妖丹!怎么可能是妖丹!!”

  他心中驚濤駭浪,猛然間發覺的真相叫他滿心都不是滋味,這件事他聽過李通崖親口描述,甚至知道兩人具體的對話。

  “張允與仲父一人挑一樣物品,他略勝仲父一籌,先挑走了那妖丹……”

  李家那時根本沒有幾樣法器,李通崖也不過是個剛剛煉氣的修士,自己手中的法器破破爛爛,哪里識得筑基法器的價值?

  “一枚筑基妖物的妖丹…怎么比得上這把杜若槍!”

  后來家中漸漸有了筑基法器,也見過李烏梢那妖丹,不過是散發寒氣的寶物,同筑基法器根本不能相比較,李家眾人常常以這妖物是突破紫府失敗,也許妖丹有些神異來解釋,如今聽了苗鄴的話,李玄宣哪里還不明白!

  “好…難怪張允不動聲色…竟然悄無聲息的取走了一枚紫府靈器!洞中的這些東西也根本不是蛇妖得來,而是坎宿蟒守護著苗杜山坐化!”

  “甚至…甚至張允自稱來收回血摩法書,血摩法書也極可能不是金羽宗的東西!而是苗家苗杜山的法書!”

  “他把好東西取走了,卻留下昭示身份的杜若槍…苗家人一路尋來,自然會要問我家要東西…”

  “若非清虹實力強大,又在合適的時機碰到了苗權,恐怕就被他全力搶了去,性命難保,到時候仇怨一旦結起來…哪里還有心思去分最早時的是是非非?”

  “至于撞上苗家紫府…哪有說話的機會…”

  他腦海中念頭閃了一息,忍不住心中沉郁:

  “張允當時還不是金羽宗年輕一輩第一人,還不是如今最貼近紫府的幾位修士之一,可手段可見一斑…勝出遲炙云一籌。”

  李玄宣的念想在腦海中轉了一圈,苗鄴還在愣愣地盯著他,李玄宣窒了窒,先問道:

  “貴族可是為了杜若槍而來?”

  苗鄴遲疑片刻,回答道:

  “也非是如此…我家尋前輩尋了幾百年,第一是希望讓他的尸骨靈蛻回歸島中,第二最想要那天殷元珠的下落…至于魔功與法器,只有些可惜而已。”

  ‘畢竟是紫府靈器,換成誰家都舍不得的…’

  李玄宣沉默片刻,不知如何答他,只能低聲道:

  “道友,我說不得。”

  苗鄴似乎并不驚訝,兩眼緊緊地盯著老人,低聲道:

  “我曉得前輩的意思,卻不知如何來信…若是沒有個前因后果,無法與家中交代,還是叫人懷疑貴族。”

  他怕上首的李曦明暴起,特地咬重了音量,又急又快地道:

  “紫府靈器!我家真人實在看重,若不是南北相爭,諸家警惕,時機不對,他老人家早已經前來拜訪了!”

  李曦明瞇起眼來,李玄宣連忙插話,蒼聲道:

  “道友可曉得我家月闕劍?”

  苗鄴點頭:

  “略有所聞。”

  “杜若是我家前輩練氣時賭約得來…其余之物,均不是我家敢碰的。”

  李玄宣撫了撫須,沉聲道:

  “若是不信,老夫卻也沒有什么證明之法了…杜若現今在我家清虹身上,她在北方,正奉命除妖…自然不能許了貴族。”

  苗鄴沉默片刻,輕聲道:

  “晚輩曉得,此事我無法答復族中,且先讓在下查一查,過段時候,定然帶重禮前來換取杜若。”

  李家眾人都疏離客氣應了,苗鄴神色沉沉,一直退到殿前,突然問道:

  “事關血海深仇,我家已經疑神疑鬼了百年,苗鄴誠心問一句,出了望月湖,應越過西屏山,往西而去,還是該順蕈林而下,往南而去?”

  李玄宣沉默一息,終于嘆息道:

  “西邊大漠風景甚好。”

  苗鄴道謝兩聲,駕風飛入空中,李曦明挺直的腰板靠向后頭,眾人有些沉郁,李玄宣低聲解釋道:

  “此事若是做不好看,又要得罪聽雷島…杜若取到手中,梁子早已經結下了。”

  李承遼默然,正要說話,卻有所感應般抬起頭來,李曦明更是兩眼一亮:

  “這!”

  殿外涌起一道青光,回蕩連綿,在空中結成數道蛇蛟般的絲線,夾雜金青色的清氣上涌,交織在天上,顯得光彩奪目。

  等了兩息,眾人都出了殿,天空中零零落落降起晶瑩的清氣,打著轉落下,在水面上便跳起,帶著白色的尾焰一躍三尺高,復又落下,一時間大片的水面上都是清氣在跳躍。

  “有人筑基了…”

  李曦明訝異地看了眼天空中的異象,一時間竟然識別不出是何等仙基,辨別一番,若有所思地道:

  “非五德非陰陽,也非并古,看來是十二炁了。”

  李曦明話音方落,湖上升起一道清光,湖水升騰,跳出一猿來。

  此猿白毛灰眼,兩眼滄桑有神,一身晶瑩氣流轉,身形矯健,足足有大殿大小,拳頭大如桌案,背腹毛發森白,腕上兩道白氣環繞,威風凜凜。

  他才飛出水面,迅速化形改變,披上件白色甲衣,化作身高九尺的老年大漢,落在幾人身前,聲音如同巖石碰撞,沙啞沉重:

  “老猿見過幾位大人。”

  “白猿!”

  李玄宣愣了兩息才反應過來,面前的老人相貌忠厚,兩眼深陷且滄桑,兩唇抿得很緊,身材高大,比最高的李曦明還高出一籌。

  “筑成仙基了!”

  李玄宣當真是意料之外,白猿說白了只是一小宗門的靈獸而已,早年又顛沛流離,滿身是傷,當年在魔災之中被他救出,一身火毒,渾身的毛發沒有一塊完整。

  那時的模樣活到尋常妖物壽盡都夠嗆,根本不能談什么筑基,前些年白猿閉關突破,成功的可能比當年的李曦峸還要低許多,李玄宣是真作好生死離別的準備了。

  如今看到這老猿化形的沉默模樣,李玄宣感慨良多,老人只扯過他的手,問道:

  “老猿,你活著便好了…筑基妖物還活得更久些…”

  白猿一如既往不喜說話,只向著三人拜下去,沙啞地道:

  “老奴依著血脈,修成仙基抱石眠,屬十二炁之真炁。”

  他聲音低沉且沙啞,帶著種穩重的氣息,很快就住嘴,李曦明復又問道:

  “這倒是第一次見,仙基效用如何?”

  “抱石眠,修得生機綿長,肌骨還真,軀體同真炁相合,破虛妄通人心,壽命越長仙基越是厲害。”

  李曦明有些興趣,忍不住問道:

  “如今你多少壽命?還剩多少壽命?”

  “凡胎兩百一十一,胎息六十五,練氣一百七十七,如今已經四百五十三年。”

  老猴聲音滄桑,如同空谷落石:

  “我這一族本就壽命悠長,又練成了這等仙基,粗略一計,應該還有四百多年壽數。”

  李曦明浮現羨慕之色,顧著左右兩人,嘆道:

  “卻是頂得上我等壽數三倍…”

  不過他神色很快明媚起來,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名玉佩,交到老猿手中,喜道:

  “你既成筑基,巡查湖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一旦有什么事情,立刻捏碎玉佩,我會出關來救。”

  李曦明如釋重負,李玄宣看得一笑,把老猿拉過去,滿意的打量了一陣,蒼聲笑道:

  “老伙計…你真是福緣深厚!”

  老猿看他的神色有些沉重,用自己身上的清氣滋養他蒼老的軀干,溫聲道:

  “老奴搗了三百年藥,數見災厄,常以無能得救,如今成就道業,則福禍未可知也。”

  邊燕山。

  相較于青杜山大殿之中一片明媚與喜意,邊燕山更顯陰沉,幾朵云霧沉沉地飄在山間,暗沉的山脈之中修士起起落落。

  正中偏左的大殿中卻一片寂靜,寬闊的法殿中站了兩排修士,正中間的白色地磚上空蕩蕩,一眾人都低頭垂眉,不敢說話。

  壓抑的氛圍持續了許久,寧和遠額上微微見汗,望了眼對面剛剛被叫出關的姐夫李玄鋒,見著老人神色平靜,從外表上已經看不出還有沒有傷勢,只是靜靜站著就有種壓迫感:

  ‘也不曉得到底知不知曉,真是該死…怎地拓跋重原親自出馬!分明還沒有到這個時候…眾紫府怎么想的…’

  上首的遲炙煙沉默著,寧和遠終于忍不住了,低聲道:

  “稟大人…拓跋家二公子拓跋重原…親自帶人突襲白鄉谷…”

  他說完這話,果然見對面的老人慢慢抬起頭來,雖然神色并不兇厲,兩眼顧盼之間卻如同兩道玄箭射來,刺得整座大殿鴉雀無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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