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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推波

  幾人聊了幾句,空中悶響了一聲,殿前邁進來一女子,四下盡數起身,沈雁青趕將上去,柔聲道:

  “多年不見前輩了!”

  沈雁青已知洞天一事,此刻沒有什么熱烈笑意,李清虹卻帶著笑容,點頭道:

  “是有些年頭。”

  幾人迎了她落座,沈雁青輕聲道:

  “晚輩本早該來見,只是諸事耽擱,畢竟江北大亂,我家也不能獨善其身,如今算是局勢安穩,便來見前輩。”

  她從袖中取出玉盒來,輕輕放在案上,開口道:

  “當時與前輩說的霄雷祀法,晚輩已經帶來,我家雷法源自北宮玄雷法道,乃是周時的十二道之一。”

  李清虹仔細聽著,問道:

  “策雷泊云法道恐怕不在內罷?”

  自家的策雷泊云法道已經不是秘密,而這道統既然是堰羊寺宮傳下,想必不至于是周時的道統,李清虹這么一問,果然見沈雁青點頭道:

  “不在其中,策雷泊云法道是后世所立,這十二雷宮本是監察天下是非善惡的道統,如今已經盡數湮滅…連道統都找不清,也就區區幾道法道有留存。”

  一旁的衛丹鶯輕輕嘆了口氣,答道:

  “若是十二雷宮猶在,天下何至于此。”

  她這一聲嘆畢,李清虹不曾作什么表態,沈雁青的表情倒是多了分怪異,躊躇片刻,答道:

  “門中道統對雷宮極為推崇…其實…按著我家前后探尋的消息,也未必如此。”

  望見幾人的疑色,沈雁青只低聲道:

  “按著留下的典籍描述,雷宮行事霸道,雷車巡域,使者所過之處,雷霆震動,殺傷萬千…”

  她頓了頓,繼續道:

  “更何況雷宮掌握人劫,四處尋人落雷,修行之人修得好好,臨近突破,突然就有雷宮前來,玄雷落下,痛不欲生便算了,罪孽大的命都沒了…天下苦之久矣…”

  “后來北宮那位去往天外,頓時沸反盈天,上至紫府高修,下至黎民百姓,皆不愿受雷宮壓迫,十二宮去其九…眾修攻入宮中,取出雷法共焚之,道統很快沒了蹤跡。”

  李清虹聽得默然,衛丹鶯在宗內聽到的論調與此截然不同,更有震動之色,沈雁青嘆道:

  “我這功法是當年的散修偷偷留下來的,他在其中記載,雷宮倒塌,天下無不欣喜,稱之十二雷宮為束縛天下百姓修士的雷綱十二紀,從此欲思則思、欲想則想、欲書則書、欲言則言。”

  她此言道畢,殿中無人開口,李家人從前不了解什么雷宮,尚還好些,衛丹鶯心中的觀念早已經根深蒂固,此刻難以言喻,低聲道:

  “怎會如此…我只聽說雷宮巡視天下,無人敢修魔道而已…怎地到了束縛天下的地步了!”

  沈雁青此次前來不是與眾人討論雷宮的善與惡,不打算與她仔細分說,只是讓李清虹對雷宮有個了解,輕聲安慰道:

  “只當個流言聽就好。”

  她轉向李清虹,笑道:

  “前輩且看看。”

  李清虹接過玉盒,取出其中的玉簡,果然記載著一道霄雷祭祀之法,與自家的頗有不同,李清虹則把《紫雷秘元功》的同樣推過去。

  青松觀洞天中得來的雷法自然不是哪個法道的道統,《霄云問雷法》只有功法,李清虹能拿得出手的也不過此物,沈雁青收下了,輕聲道:

  “還望能與前輩細談功法之秘。”

  李周巍頓時會意,請了幾人同去偏殿,一時間大殿空蕩,沈雁青低聲道:

  “前輩,我聽說北海幾個雷修世家、南海的苗家、東海那兩個道人…統統準備動身東海了,前輩可有安排。”

  “我已曉得,不日將前去。”

  李清虹正色道:

  “龍屬散布功法,一枚子等了百年,對這事極為看重,我自然不會不去。”

  沈雁青聽了這話,心中暗暗一嘆,答道:

  “前輩…龍屬是廣撒網,修了策雷泊云法道的也夭折不少,一向沒有什么動作,故而初時諸家皆猜不中…直到洞天初步露出蹤跡,這才慢慢有了猜測。”

  “只是事到如今,前輩已經是此道中佼佼者,不得不去。”

  她見李清虹安然自若,遂開口道:

  “我家真人說…洞天之中另有一番搏殺,前輩莫要留手…”

  李清虹訝異,答道:

  “這我自然曉得,生死之間,豈會留手?”

  沈雁青道:

  “包括那北海席子康。”

  李清虹抬眉,自家在這群紫府面前還真是沒有秘密可言,沈雁青輕聲道:

  “他修為雷法極高,在進入洞天的幾人之中數一數二,若是能解決此人,能解決一個大麻煩。”

  李清虹與席子康才有些交情,她雖然直率,可怎么聽不出沈家或者說紫煙門的意思?沉默了一刻,開口道:

  “總之要入龍腹,何必呢?我并非迂腐之人,也行過殺人奪寶的事情…可那畢竟是敵人…至少我看著席子康這少年品行端正,熱忱待我,我下不去手。”

  沈雁青同樣沉默,咬牙道:

  “倘若入龍腹之后,生死未可知呢?”

  李清虹慢慢偏過頭,把發絲挽到耳后,越發沉默,輕聲道:

  “這是要我選一個了。”

  沈雁青只道不敢,李清虹面上浮現一點柔和笑容,搖頭道:

  “那我下不去手,是合該應死劫。”

  沈雁青抿了抿嘴,答道:

  “晚輩曉得了…”

  她頓了頓,很快移開話題:

  “我家師尊已然轉世,倘若湖上或者貴族的地盤處有了消息,麻煩告知我等,定有厚報!”

  李清虹早知她會說這些,頷首應了,沈雁青便告辭離開,一路往偏殿去找伙伴了,李清虹這才靠著椅背坐下,略微出神。

  她一聽沈雁青的話,初時是覺得紫煙門的意思是讓她在入洞天前圍殺了席子康,可仔細一想,恐怕不是在洞天前。

  “畢竟流傳出來的策雷泊云法道不少,倘若人人都懼怕在洞天中被害,先去加害別人,龍屬豈能坐視不理?若是可以,苗家這些紫府仙族恐怕早就動手了。”

  “是提醒我如果與席子康聯手…就算不趁機偷襲他,也要提防一二,恐怕到最后還是要交手的…”

  她安安靜靜地坐了一陣,李周巍已經從殿外進來,并不急著問他沈雁青的話語,而是沉聲道:

  “絳闕輩第一次受符種的時間也近了,大人既然出關,不如一同一看。”

  “好。”

  李清虹近來的話不多,簡練地應了一聲。

  青池宗。

  青池峰的主殿碧磚華麗,白氣彌漫,少年靠在仙座一旁,身上的青衣點綴金紋,閃著耀眼的光輝,腰上配的劍法力暈染。

  他的容貌并不出色,神采帶著朝氣,案邊的女子彩裙翩翩,美麗的眸子盯著他看。

  “宗主…”

  此人正是青池的少年宗主遲頊驍,低眉看著案上的文書,待到女子出聲問了,他柔聲道:

  “我給小叔送去的推薦…他可有回應了?”

  提起遲符泊,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憤恨,只低聲道:

  “大人不允。”

  遲頊驍身為一宗之宗主,不能任免人事就罷了,竟然連推薦個人才都被遲符泊推回來,無疑是有點羞辱的事情,可他微微一笑,答道:

  “好…看來是我欠考慮了,你把那玉簡拿回來,我再看看小叔是怎么說的,仔細斟酌再向他請教。”

  女子嘆了口氣,答道:

  “是是是…”

  遲頊驍仔細看了她一眼,這少年宗主眼中滿是笑意,問道:

  “你這是又怎么了。”

  “大人又不是要什么重要的職位!只是幾個小位置…遲符泊竟然不允許!憑什么!到底誰是宗主…”

  她嘀嘀咕咕一陣,遲頊驍搖頭道:

  “我畢竟太年輕,許多東西思慮不清,怎么能怪長輩呢?我明白寧和靖在海外受了苦,你卻不能以私情多嘴。”

  這女子頓時閉嘴了,心中暗叫:

  “到底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兩人話方才言畢,立刻有人來報,說是遲符泊來見,遲頊驍立刻起身去迎,一路到了殿前,恭聲道:

  “小叔來了!”

  遲符泊緩步進來。

  遲符泊這些年大權在握,漸漸脫了那股稚氣,神色也更平緩了,遲頊驍一路迎他到了側邊,親自為他理了席子,恭聲道:

  “多日不見小叔了!”

  這一套舉動下來把遲符泊的面子給得極足,遲符泊也不好板著臉,只笑道:

  “前些日子的謀劃有了著落,我安插在府辰峰的人手說了…李泉濤越發不安,時常外出的舉動也多了…應該是李家的消息到了。”

  遲頊驍點頭,答道:

  “小叔明鑒…司家那里沒有半點消息,李家要么聯系不上司家…要么就是私底下聯系過卻無果…”

  “司元禮不可能放棄李家。”

  遲符泊很是篤定,靜靜地道:

  “你莫要看此人狡猾隱忍,其實就占了個大勢而已,之前的數次手段足見他內心之中有不少婦人之仁…畢竟是修劍的,做不到無所不用其極。”

  “若非如此,李玄鋒等人當年也絕不可能勸動他,做就是做,不做就是不做,哪有聽從他人之言行此大事的…更不可能不安李家之心。”

  遲頊驍多了幾分喜色,只道:

  “莫非…司真人果真閉關,他私下為之?”

  “只怕閉不閉關沒什么區別…而是忌憚我家真人。”

  遲符泊深深出了口氣,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眼,揮手告退,遲頊驍一路送出殿外,遲符泊笑著告辭了,神色卻更沉。

  他負手走著,頭痛不已:

  “偏偏他如此聰慧…如此客氣…到底我都有些不忍心了…”

  遲頊驍的舉動出乎了宗內所有人的意料,這位少年宗主不僅主動為遲符泊站臺,極力調解遲寧之間的矛盾,還是個善解人意,寬厚大方的明主,幾年過來,宗內對他的風評也越來越高。

  遲符泊看在眼里,尷尬在自己身上,現身東海的遲步梓也讓他又喜又憂,遲步梓說好聽是自家的紫府,說難聽是伯脈的長輩…

  心中陰沉至極,他笑著張臉一路回了自己殿中,正逢著黑衣少年上前。

  “淵欽。”

  立遲頊驍為宗主的主意已經漸漸偏離了初衷,隱約有了餿主意的跡象,可遲符泊是明白人,面對提出這謀劃的李淵欽沒有一點臉色,和氣道:

  “那幾位可有為難你?”

  遲符泊能看明白,遲家人可不是各個明白,遲頊驍呼聲如今越高,李淵欽明里暗里吃的遲家人臉色不少,可他只平靜地道:

  “符泊兄,查清了。”

  遲符泊會意點頭,一路入內,兩人在案邊坐下來,李淵欽低聲道:

  “寧和靖果然勾結了釋修,是一位空無道法師…他要算計李曦治和司元禮…地淵這幾日光煞越來越濃厚,李曦治恐怕是難以藏身了,等到他一出地淵,寧和靖的人手早等著。”

  “消息太少,我雖然看不出,可他恐怕有什么手段賴在我等身上,炙虎大人還在東海,我猜著多半落在他身上。”

  遲符泊略微沉默,低聲道:

  “你的意思是…”

  “他左右算計,不過是要挑撥我等與司家撕破臉,好坐收漁翁之利,那無非就是人命罷了?縱使猜不到他怎么做,可李曦治或是司元禮與炙虎大人要死才行。”

  遲符泊沉默下去,心中漸冷:

  “只他寧和靖一人哪里能惹出這樣大的風浪!怕是有些紫府看不得遲司兩位真人獨善其身,默默從中助推,想要惡化兩位真人的關系。”

  李淵欽只盯著他,低聲道:

  “淵欽也是如此作想,可正是有紫府遮掩,司伯休就算不是在閉關,也極有可能算不到此事!”

  遲符泊瞇眼,問道:

  “你打算如何應對。”

  “李曦治不好殺,司元禮極有可能被察覺,他們多半要先殺炙虎大人…”

  遲符泊不動聲色:

  “哦?那我先把他叫回來?”

  李淵欽搖頭,靜靜地道:

  “在我看來,就讓炙虎大人死一死也好,我等靜靜在旁等著,只要炙虎大人一死,立刻出手捉拿李曦治,將他鎖回宗來!”

  他語氣冰冷,答道:

  “只要我們把一切栽準了,真人那里也絕對說不了什么!以此逼迫司元禮讓出那幾個遲遲不交的位子,將他放出宗去!”

  遲符泊聽他要殺自家大伯,竟然流露出一點笑意,問道:

  “如若他不肯呢?”

  李淵欽恭聲道:

  “那李家只能投靠我等,以保全李曦治性命,余下的寧家人豈不是手到擒來?”

  “好好好。”

  遲符泊笑意越來越深,直勾勾盯著他,問道:

  “既然這事連閉關的司伯休都能瞞得過去…定然是有紫府出手…”

  “你又是如何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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