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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退逃

  管龔霄拱手,仍有不解,抬起頭,額頭不再緊貼著地面,聲音低沉地道:

  “晚輩愚鈍…仍有不解,聽著玄岳來降的弟子稟報,那密室之中的是富恩…是昭景真人查過的,后來我取了他的東西,左右亦說是富恩。”

  鄴檜還未回答,管龔霄恭恭敬敬地叩頭道:

  “晚輩明白真人的意思,事事皆可權衡,可孔海應是紫府種子,天賦又高,此事豈可妥協?若是輕易糊弄過去了,孔海應突破,恐怕不比李曦明的威脅小。”

  鄴檜終于有了些許贊許之色,點點頭,食指、拇指一同用力,將手中的棕黃色玉牌翻過來,露出上方金色的刻字。

  這真人低聲道:

  “我豈能不知,我親眼見過孔海應,與他交過手、飲過酒,甚至協力同心對付那蠢豬郭厄,也熟悉他的氣息,不會認錯。”

  他眼神複雜,道:

  “那密室之中就是孔海應,氣息明白,千錯萬錯,這一點不會有錯。”

  管龔霄恍然大悟,恭敬地道:

  “晚輩明白了!這就是李家的誠意,四下宣揚是富恩,用來擺脫名聲,實際上把孔海應拱手讓給我們,也是委婉求和…難怪…難怪…”

  這一點想通,他一下也明白過來,繼續道:

  “故而…當下浮南重兵把守,玄岳荒野空虛,也是一個道理,若非真人提點,晚輩幾誤大事!”

  鄴檜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在他身上,而是有些虛幻地跨過眼前的一切,直勾勾的落在手中的孔字上,他心中有些空落落:

  ‘算是死干凈了…’

  管龔霄還在思索,恭恭敬敬地道:

  “真人放心,孔氏道統…我會殺干凈…”

  他說到一半,鄴檜有些疲憊地盯了他一眼,這位真人的眼角很尖,疲憊之時更顯兇殘,立刻將管龔霄震住了,聽著鄴檜冷聲道:

  “給紫煙留點面子,殺殺殺…都從海外到了江北了,還惦念著殺,看看那邊的稱昀門,學學人家鐘謙…稱昀門已經是江北正道魁首了,你還在這里殺來殺去!”

  管龔霄惶恐拜道:

  “晚輩知罪!”

  鄴檜把玉佩啪地叩在案上,道:

  “到了海內要守海內的規矩!要扯衣扯皮,當年若不是我親自去一趟,公孫柏范早往稱水澤投去了,哪里會效命你管龔霄!”

  管龔霄低頭道:

  “荒野的百姓五十萬人,正恨我都仙,不作血食,白白留下無數仇敵!”

  鄴檜微微動了怒,罵道:

  “還長著一副海外腦子!李承早早做給你看了,你還不懂學!密云地界為何如今還是一片混亂!拿下荒野,不動這五十萬人,大加寬恕,倒反天罡,小族黜嫡立庶,小宗扶外懲內,玄岳的百姓之基立解,他們馬上還要歸入紫煙,哪里有糾正的機會,到時只有一兩個筑基可言,三代仇消!”

  管龔霄只好應聲,鄴檜真人緩聲道:

  “之后我不會常露面,白鄴也是一樣的,肢解大族,瓜分靈田,禁止兼并,不再行血氣之道,以正道自居。”

  管龔霄低聲道:

  “道統中多有血氣之法、術,只能靠海外駐地補給了。”

  鄴檜搖頭道:

  “學學北邊,重壓盤剝,逼得下方偷偷提煉血氣,再除魔衛道,這血氣就有了,東南西北都有可以學的…你要長進的還有很多。”

  “學李氏專權營民生,莫要學他古板自束手腳,學金羽司制禁兼并,莫要學他自守不進取,可以學稱昀玩弄民意、轉為正道,還有玄妙誘騙弟子苦修,上下為真人斂氣…就算是司徒末,那投機手段也夠你學…”

  “還有那血氣,今后自家弟子少用,受傷時吃一吃就好,別讓人看著滿頭濁氣,一看就是魔徒!”

  這真人站起身來,邁步下去,瞥了一眼管龔霄的神色,話語終于有了些語重心長的味道:

  “你舅母死得早,沒能為我誕下子嗣,我也懶得再續弦了,都仙道將來是你和你管氏的,若非你母親遺言,我不耐煩就換個少主,哪能教到這里,你好自為之!”

  “你舅母死得早,沒能為我誕下子嗣,我也懶得再續弦了,都仙道將來是你和你管氏的,若非你母親遺言,我不耐煩就換個少主,哪能教到這里,你好自為之!”

  管龔霄感激涕零,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答道:

  “舅父提點,小甥一一記下了,真人是都仙之主,哪怕一百年、一千年都是,龔霄為真人鞍前馬后,從不二心。”

  “哈哈!”

  鄴檜笑了兩聲,罵道:

  “滾…奉承話倒學得快。”

  管龔霄退下去,鄴檜倒有些感嘆了,他站起身來,喃喃道:

  “后輩如龔霄,未必不是幸事,拔萃如李周巍,若不奮進入云則跌落深淵,太險,庸弱如孔孤皙,也就是個傾覆之才,太偏,鐘謙、李曦峻之流全是天意所賜,太少,只一個肯學肯聽就夠了。”

  荒野。

  天色越沉,孔孤皙出了殿,便見著一眾人沖上峰頂,為首的老頭正是自家兄長孔孤離,神色又驚又恐,張口便呼:

  “九弟!都仙道打過來了!”

  事情緊急,孔孤離連尊稱都忘了,一口叫出九弟來,孔孤皙根本來不及計較,手腳發麻,問道:

  “來了多少人?!”

  孔夏祥正站在一旁,這青年眉宇中的傲氣早淡了,急切道:

  “據說都仙少主管龔霄親自率人前來!筑基修士過十位,天地間都是法光,我們的人遠遠看了一眼,急切就撤回來了。”

  “我剛才已經下去傳令,讓各郡的嫡系和修士盡量護送百姓撤離,大多是忠心的…”

  “管龔霄來了!”

  孔孤皙駭了駭,咬牙道:

  “早些年已經有撤過去的安排,可對方來的這么快,又未必能擋得住,恐怕很難幸存…”

  孔孤皙一邊說罷,立刻回殿,招呼道:

  “秋妍!去把東西都帶上!”

  他這一聲言罷,孔秋妍應聲而退,半空中卻轟隆一聲巨響,浮現出一股烈焰熊熊的灰云,白紅色的光彩映照天空,云環穿梭而來。

  “轟隆!”

  磅礴的并火傾瀉而下,砸得山上的陣法一陣劇烈晃動,大殿搖搖晃晃,孔孤皙不得不駕風而起,闖入大陣之外。

  天上的人腳踏云環,手持并火之令,背后灰火洶洶,除了那郭紅漸還能是誰?

  “孔氏余孽!出來受死!”

  孔孤皙身為玄岳掌門,手中的法器不少,輕輕揮袖,立刻喚出一座蔥白色的山峰,一面深黑色的大旗,執旗在手中,那座山峰飛起,迎接火焰,口中道:

  “郭道友何來這樣大的火氣!”

  他心中早恨毒了郭紅漸,可得罪不起赤礁島,即使有滿腔的怒火,口中半點也發不出來。

  這端才運起法器,只覺劈頭蓋臉都是滾燙的并火,燒的整個法器咯吱作響,聽著那頭一陣咒聲,隱隱約約看見一道紅光馳來。

  并火損傷命,是最陰毒的幾個道統之一,他哪里敢被輕易打中,心驚膽戰地運起黑旗。

  可孔孤皙本就沒什么天賦,前半生也是個紈绔,沒有多少斗法的經驗,郭紅漸雖然不甚聰明,可再怎么樣都是數次經歷過生死搏殺的,晃了他一下,另一頭騰出一火索來,要去勾他法器。

  “鏘!”

  好在孔孤離及時趕來,這老頭斗法就有經驗的多,取出一槍鉤住火索,在空中閃出一陣火光,郭紅漸正要放出狠話壯一壯威勢,卻聽腳底一聲響雷般的咆哮:

  “狗賊!!”

  底下暴起一金甲面具的男子,一手持槍,一手捉斧,那張面具下的臉龐看不清楚,露出的眼睛卻布滿鮮紅的血絲,喝道:

  “休傷我玄岳門主!”

  他如同一道金光扎進火中,一斧劈在云環上,把郭紅漸打得一踉蹌,孔孤皙這才得以脫身,見著天上明光綻放,白色明階從天而降,崔決吟浮現而出,輕聲道:

  他如同一道金光扎進火中,一斧劈在云環上,把郭紅漸打得一踉蹌,孔孤皙這才得以脫身,見著天上明光綻放,白色明階從天而降,崔決吟浮現而出,輕聲道:

  “門主,交給我罷!你先帶人撤走。”

  孔孤皙忙著退下去,三四次也沒能滅掉法器上的火焰,衣物隱約也要燒起來,孔孤離踏步靠近,一同滅了并火,幾個孔家筑基都靠過來了。

  孔孤皙望了天邊的黑云,輔鉞子悍勇至極,仙基天金冑催動,渾身金光閃閃,配合著崔決吟的術法將對方纏得死死的,可遠方還有人正在飛來,孔孤皙遂駭,問道:

  “都仙來勢洶洶,望月湖如何?”

  “據說都仙道人馬攻打浮南,司徒末也趁機南下,浮南危急!”

  孔夏祥答了一句,孔孤皙悚然,問道:

  “司徒家曾經是我家盟友,如今也到了這樣的地步了…諸位有個計較?”

  孔孤皙早早喚了孔秋妍收拾靈物,這意思明顯得很,底下幾人再笨也看出來了,恭聲道:

  “如今都仙勢大,還應撤走。”

  孔孤皙遂哀道:

  “可…可荒野還有我玄岳百姓。”

  幾人立刻拉扯他起身,孔孤皙口中哀慟,腳下卻軟得很,兩下便被扯動,邁開步子,一眾人風似地踏云飛起來了,差點把收拾細軟的孔秋妍給落下。

  孔秋妍面色尷尬地帶著眾弟子追上來,孔孤皙立刻道:

  “速速清點靈物法器!”

  幾個筑基忙點起來,玄岳山門丟過一次,再丟了新駐地好像也沒有那么難過了,只有幾個弟子家人還在荒野,恐怕要失散,低低啜泣起來。

  孔孤皙遂遣了幾人出去,低聲吩咐道:

  “我已經捏碎玉符,各地都知道逃遁,你等若是不放心,可以接應一二。”

  留到此時的玄岳弟子大都是與孔家沾親帶故的,親屬早就轉移到湖上去了,有個別人在地方守備而已,距離此處也不遠,便各自散去接應。

  孔孤離略有不安,問道:

  “門主,我等棄地而逃,望月可有責罰?”

  “應當…無傷大雅…”

  孔孤皙頓了頓,低頭道:

  “都仙來勢洶洶,我等能保住命,想必真人也會欣慰,至于責罰之類的…也應并無太重…”

  他嘆道:

  “管龔霄暫且不說,還有個筑基巔峰的郭紅漸,并火兇猛,我等不是對手,若是再慢一些,被其中一個逮住,能不能保住命難說,另一個過來,更不能脫身。”

  幾人默然而立,過了一陣,東邊的天空已然被黑云覆蓋,東岸那座望月第一山密林也漸漸出現在眼前,孔孤皙這才惶恐起來,數次回頭,低聲道:

  “先去見三公子,李承淮…稍后再去拜訪…”

  他一路馳向東岸邊界,卻發現四下都是修士往來,似乎并不安定,孔孤皙落到了地界上,派人下去問了,才過了一陣,便見殿上快步下來一男子,身材高大,金眸長發,步伐穩健。

  “三公子!”

  李絳夏這幾日忙得焦頭爛額,荒野人心動蕩不定,很多事情都要他這個嫡系三公子出面平定,眼下都仙來攻,麻煩便更多。

  李絳夏雖然神色有些憂慮,見了孔孤皙還是頗為客氣,點頭急切道:

  “東邊的局勢如何了?我看崔大人駕光過去,可是將人攔下來了?門主可有什么傷勢?”

  孔孤皙答道:

  “說來慚愧,都仙道兵馬來得太快,郭紅漸實力強勁,被崔道友擋下,赤礁島圖謀不軌,我不敢多留,主動退回,并未受什么傷。”

  李絳夏前頭才綁了富解送過去,孔孤皙也是忍痛親手斬殺,可兩人都默契地避了不談,沒有什么芥蒂的模樣,只是李絳夏稍稍抬了頭,問道:

  “玄岳百姓仍在荒野,門主大人可安排門人帶往東岸?”

  孔孤皙有些難以啟齒,頓了頓才道:

  “本有安排,可郭紅漸來得急,我等落荒而逃,便失了分寸,不過已經傳令門人收拾。”

  “本有安排,可郭紅漸來得急,我等落荒而逃,便失了分寸,不過已經傳令門人收拾。”

  李絳夏一聽這話,低眉點頭,複又問道:

  “玄岳治下的小族嫡系、小廟正統,可曾帶出?”

  孔孤皙略有不安,答道:

  “并無…只是他們收到了消息,到時點一點,看看保下來多少。”

  李絳夏抬了抬下巴,若有所思,答道:

  “既然大人已經護送著門徒過來了,便讓門人退回東岸,前往東岸與荒野交接處,依著局勢接應崔大人退回。”

  孔孤皙連連點頭,李絳夏身后的安玄統心中嘆息,默默低頭:

  ‘可惜玄岳基業,終落于空…時至如今,眼前真切不再是玄岳門主,而是孔家余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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