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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 命中注定

  “喂?聽劉主任說,恁只棺材擺平了淮西人的念頭?”

  “送禮這種事情,我也是會的啊。”

  已經抵達京城的魏剛,享受著暖氣,跟張浩南打了個電話。

  他原本是直接飛松江的,但前幾天出現了一個事故,中關村一個高科技企業拒絕了京城高校的學生參觀,在退休的老同志群體中,引起相當大的不滿。

  大學生對高科技感興趣是好事,參觀一下高新科技的企業,本身也是科技部、教育部以及旅游相關部門一向支持的事情,并且在之前,中關村本身還有一個定位就是“科技旅游單位”。

  社會責任和原本的職能義務沒做到,怎么可能不讓人惱火?

  所以知道魏剛在東北,有關系好的,就請他過去,了解一下松江那邊的科技企業情況。

  只是見面之后,魏剛也沒去推薦別的,直說“紫金科技”“嘁哩喀喳”還有“金橋電腦”這三家隨時可以參觀,并且還拿博爾科夫斯基說話,表示國際友人來松江,也是去參觀這幾家優秀科技企業的。

  當然了,禿頭老漢從來沒有說這三家企業在松江,對此只字不提。

  現在跟張浩南聊天,才提了一嘴,讓他不要隨便走動,十二月份在建康等中央這邊派人過來接觸,到時候再掛個“科技旅游單位”的牌子。

  張浩南也是服氣,這糟老頭子是真的門路廣啊,什么玩意兒都能倒騰。

  “淮西省的情況呢,相對來說是要復雜一些,經濟問題轉化出來的社會問題相當多。你也要注意跟當地頭面人物的溝通,有辰光讓一點好處出去,也沒啥關系的。”

  提醒了一下張浩南,作為見多識廣的魏剛,他其實當年為沙城一把手的時候,可沒少從淮西省“非法采砂”的地頭蛇那里搞建筑原材料。

  沒別的,就是便宜。

  而且華東六省一市之中,就淮西省“非法采砂”的那票人馬能開發票。

  就離譜到這種程度。

  魏剛當年修路比隔壁虞山和澄江,那是省了不知道多少錢。

  虧的是國家,可能還有“非法采砂”作業中的一線采砂工,但他魏老漢一個人都不認識。

  沒見過采砂工的辛苦,也就不知道血淚。

  君子……遠庖廚。

  當然有人在長江里“非法采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能撿便宜,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能,那就通知相關部門,該抓的抓,該查的查。

  打擊“有活力社會團體”,想要通過合法手段就全部擺平,癡人說夢。

  時過境遷,這光景的魏剛,也只希望姓張的細棺材再翹硬一些,不要真成了短壽命。

  “放心,我又不過手,都是建康市這里忙里忙外。再有大頭土建在涂中市,離得也不遠,我怕個屁。”

  “小心駛得萬年船,聽人勸,吃飽飯!細棺材當自家三頭六臂啊?”

  “你是不是聽說啥了?”

  “老子能聽說啥?老子只是提醒你,一天天的飄到哪里去了。”

  言罷,魏剛突然想起一事,“對了,伱跟鐵道部有關系?”

  “沒有啊?”

  張浩南一頭霧水,什么情況這是?自己跟鐵道部要是有關系,那不直接承包貨運鐵路班列啊。

  “有個后生,是啥材料研究單位的副科長,叫張鐵嶺,認得?”

  “噢,一個學堂的,老生。”

  “人蠻好,技術如何?做啥的?”

  “別人鐵道部好好發展,你不要禍害他。再說鐵道部的生意,沙城能做啥?”

  “給鋼廠介紹生意也蠻好啊。”

  退休就好好退休,你折騰個鳥呢。

  魏剛還真是想搞點生意回去,聽說首都這邊的鋼廠還有不要的小訂單,他也聯系了一下,準備回去的時候,就介紹給沙城鋼鐵廠。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當提到大學生下鄉的一些具體細節之后,魏剛提醒道:“你最好要建議調整學堂的比例,重本為主,一般高校為輔。”

  “為啥是重本為主?”

  “豬頭三,重本的學生,一般學堂都是中央或者教育部直屬,有的更是特殊部門直屬,這種情況,學生下鄉的安全程度是最高的。要是普通高校,萬一是吃當地政府財政的,就很有可能重視度不夠。再有,重本院校的學生牽頭,才有帶動作用,從中央拉政策的可能性才會更高。”

  提點了張浩南之后,魏剛又接著道,“淮西省的優勢,就是科大,所以重點就是要在科大身上想辦法。你稍微活動活動,務必要讓科大的學生,尤其是那些有政治抱負的學生,曉得是你沙城張浩南在發力。”

  “為啥是沙城張浩南?有啥說法?”

  “過個十年,說不定就能讓科大在沙城開分校區啊!”

  我去你媽的。

  合著老子是拉皮條的?!

  張浩南感覺這老頭兒越來越離譜了,三句話,就能繞到正經事業上來。

  早知道不跟這老貨扯淡。

  不過魏剛的提點,還是讓張浩南反應過來,的確,如果條件太寬泛,其實很難引起重點照顧。

  重點大學的特點就是資源重點傾斜,這種對癥下藥的邏輯,絕對沒問題。

  “老先生,你不愧是老油條啊。”

  “會說人話?”

  “嘿嘿……”

  此事討論結束,便聊到了一些瑣事,比如蘇姜的才藝發展到什么程度了,張浩南對此一無所知,只知道還有個聯歡晚會,總之今年她要上四個地方“春晚”的節目單。

  現在找她做形象代言人的企業極多,除開青少年品牌商,還有大型活動的推廣,比如雅典奧運會的文化形象大使,在青少年這一塊,找的就是蘇姜。

  當然蘇姜也是學壞了,推薦她哥,然后奧委會的人過來溜達溜達,一看張浩南那模樣,懷疑這是蘇姜的親爹……

  “十二月二十六有個紀念活動,小姜有個節目叫‘恰同學少年’,要不要過來?在建康的大劇院。”

  “二十六我也有紀念活動要參加啊,在松江,‘長江農業論壇’的老干部援助工作總結會,看看今年成果。我也確實想要了解一下,在外務工人員的條件大概什么水平,還有就是法律援助上的門檻、難處。”

  “需要鈔票跟我說一聲。”

  “再說吧,開完總結會再說。”

  隨后,魏剛又順著這個事情問張浩南,“之前你跟我說過,電視臺小秦跟你資助過一個記者?”

  “是有這么個事情,怎么了?”

  “你那邊具體有啥成果沒有?”

  “主要是解決之前西沙集團的工傷賠償問題,因為有些職工,也是外來務工人員,最遠的在川西,要找到這些人老家確切地址,是很麻煩的事情。再加上還要把錢精準地送到本人或者家屬手中,很消磨時間的。不過成果蠻好,就是他本人不愿意露面。”

  “編制在電視臺?”

  “對,轉到電視臺的,放在了經濟欄目名下。”

  “為啥?”

  “我是大客戶啊,電視臺敢放個屁?明面上這個記者是長期駐扎‘沙城食品’的,實際上給電視臺的材料,都是‘沙城食品’公關部自己弄的。”

  “嗯,蠻好。”

  魏剛點點頭,然后沉吟了一會兒。

  “是有啥情況?”

  “這里有個朋友的部門,有兩個人不見了,一個是公開的調查記者,一個是臥底。暫時還沒有報案,我聽說你那邊有人相對來說專業,可以的話,看看是不是來京城或者松江碰個頭,我把情況說一說,然后他再去辛苦辛苦。”

  “風險大嗎?”

  “不好說。”

  “那就算了,別人年紀輕的,而且差點讓曹愛軍弄死,于情于理,我也不能讓這樣的人去冒險。”

  “結婚了沒有?”

  “沒有,估計也不想。”

  “那你幫我問問看。”

  “我說,老棺材你明明曉得這種人肯定會答應,為啥還要說這種話?長點良心好不好?”

  “幫我問問。”

  張浩南直接無語,半晌,“我考慮考慮。”

  跟李飛鴻之間聯系一直存在,甚至李飛鴻本人還在外地招了幾個助手,也都是調查記者,大概是人以群分吧。

  這號人膽子都奇大,跟張浩南的活夠本外加心理變態不同,李飛鴻這種人,是徹頭徹尾的無畏。

  面對恐懼,也會瑟瑟發抖;面對暴力,也會害怕。

  但這種人,終究還是會挺身而出,所以才說是徹頭徹尾的無畏。

  這年頭的調查記者存活率,比戰地記者還要低,有些過了十五年才會把他名字勾了,因為實在是找不到了。

  字面意義上的尸骨無存。

  有一說一,張浩南是存著一點保護李飛鴻的心思的,只是人各有志,秦世川也相對來說尊重別人的選擇,所以至今都是相安無事。

  至于說李飛鴻的級別待遇,因為秦世川的保護,該有的榮譽都有,只是沒有在市政府宣傳部門進行通報。

  算是低調處理。

  魏剛現在在京城,他的朋友,萬一是去查三晉礦企或者海岱省重裝備化工的,這不就是玩命么。

  沒必要。

  不過,跟李飛鴻提一下,張浩南還是會做的。

  既是尊重李飛鴻,也是尊重魏剛,至于說有沒有尊重自己,張浩南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自己。

  晚上,張浩南帶女兒去玄武湖遛彎兒,秋冬的湖畔,風一吹感覺針扎一樣,張瑾凍得臉上起了“蘿卜絲”,乍一看跟“高原紅”差不多。

  “呃呀,好冰呀”

  騎大馬的張瑾一邊笑一邊縮著脖子,然后冷冰冰的小手,朝著張浩南的脖子就伸了過去。

  “哇,冷死啦冷死啦……”

  “哈哈哈哈哈哈……”

  張瑾哈哈大笑,然后小手兒摁著溫暖的地方如何都不抽出來了,張浩南一路小跑,顛得她呃呃怪叫。

  “爸爸!”

  忽地,女兒抱緊了張浩南的腦袋,“等等,等等,等等……”

  扭著身子,兩只小腳丫子飛快地踢騰,“爸爸,聽,聽……”

  “嗯?”

  “貓貓”

  灌木叢里,傳來類似“米婭米婭”的叫聲,將女兒從脖子上放下來,父女兩個蹲著找。

  “貓貓”

  一只三色大貓,叼著一只經典花色的小貍花。

  大貓大概是母貓,警惕地看著蹲下來的父女兩人,一雙綠寶石一樣的眼睛就這么盯著張浩南和張瑾。

  一動不動,三雙眼睛對峙。

  “貓貓”

  張瑾伸著手指,指著三色大貓。

  “寶貝走吧,別打擾它們。”

  “爸爸”

  不情不愿的張瑾扭了扭身子,依然蹲在那里,“貓貓”

  “小貓也是它媽媽的寶貝啊,走吧走吧,你想要貓貓,我們回家找一個太公要一只好了。”

  張瑾又扭了扭,眼神依依不舍,但最終還是起身噘著嘴,“好吧……”

  只是父女兩人剛要走,這三色大貓就唰唰兩下躥出灌木,然后在張浩南面前,將經典花色的小貍花放了下來。

  “喵”

  大貓像是繞“8”字一樣,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后迅速地鉆回灌木,留下了地上那只小貍花像烏龜一樣趴在地上。

  “不是……臥槽?”

  “臥槽?”

  “呸呸呸,寶貝咱們不說臟話。”

  然后張浩南趕緊招招手,從古錠那里弄了幾張路邊傳單,將這小貓一裹,然后對張瑾道,“寶貝,那就養這只貓貓了好嗎?”

  “好”

  張瑾頓時高舉雙手以示慶祝,腳上的那雙小紅皮鞋踩得噠噠作響,一路捏著張浩南的褲腿跟著走,沒有像以前一樣說要騎大馬或者抱。

  看來是真的喜歡小貓。

  “古錠養過貓嗎?”

  “我老家養貓就是隨便養的,散養,抓老鼠看看家啥的。”

  “跟我們也一樣。”

  不過很顯然這只小貍花是命好了,抓老鼠的業務,大概是不會有的。

  攤上張瑾這個主人,也是命里該有的富貴。

  因為還是小奶貓,還專門找了個做寵物生意的過來看看,畢竟張浩南喂孩子有經驗,喂貓的孩子……他是真沒經驗。

  “這是干什么呀,貓?”

  “老婆,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貓是它媽扔到我們面前的。”

  “在哪兒呀?”

  “就在玄武湖啊。”

  “會不會有虱子還有跳蚤啊?”

  “先隔開養兩天看看吧,不死就繼續養。”

  “這么冷的天,會不會凍死啊?”

  然后趙飛燕弄了個坐墊,剪了點衣服,弄了個紙箱子,就算是臨時的貓窩。

  因為怕有蟲子,就放在了一樓的小房間。

  這小貍花只會“米婭米婭”的叫,張瑾覺得有意思,蹲在那里托著腮幫子能看好久。

  “寶貝吃飯啦,吃完飯再來看。”

  “貓貓”

  “乖啊,吃完了再來。”

  “好”

  然后吃飯又是第一名,甩開弟弟不知道多遠,張然瑜想要跟著姐姐一起,結果被拒絕了。

  “媽寶男”于是大哭,找老母親哭訴,隨后趙飛燕就抱著兒子下樓一起去看貓。

  結果小房間被反鎖著……

  篤篤。

  “你們兩個把門反鎖了干什么呀!”

  “寶貝,要不要放媽媽進來?”

  “不要!”

  很堅決,十分的堅決,于是張然瑜在老母親懷中眼淚又要滋出來了。

  “好了好了好了,別哭別哭,我們回家跟虎虎玩好不好?虎虎還能倒立,比貓貓好玩。”

  張然瑜糾結無比,表情又委屈又復雜。

  而在小房間中,張瑾坐著小板凳,看著小貓“米婭米婭”的叫,直到小小的奶嘴塞到它嘴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小姑娘的眼睛瞬間都圓了。

  “噢”

  她很小心很小心地拿著小小的奶壺,唯恐破壞了什么一樣。

  張浩南就這么看著她,一不留神樂得眉飛色舞。

  他媽的,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小動物?

  目光落在張瑾身上,她湊在紙箱前的背影,仿佛是三頭身,可愛極了,可愛無比。

  饒是他鐵石心腸,這光景也仿佛軟化了下來。

  “爸爸”

  “嗯?”

  “噓”

  豎著手指貼著嘴,小丫頭提醒著老爹,不要發出很大的聲音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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