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溫度也開始急劇下降，僅僅三天之后，右寨平原泥濘的土地，就已經被徹底冰封。
其堅硬程度，足以讓體型龐大的妖族通過。
但還沒有到出發的時候。
狼王依舊在整頓隊伍，分配任務，一副要去黑山妖寨大干一場的意思。
這次除了蘇長生，這位妖群主宰還帶了三頭七級王、一位八級霸主，以及眾多的中低層妖族。
可以說，幾乎是一次性把狼群在右寨中的力量，抽調走了三分之一以上。
動作前所未有的大。
“哎，你說你怎么就想不開，要突然回去呢？”
“雖然安全通道開了，但這一路上的危機可不會少。最重要的是，眼下黑山妖寨內危機四伏，可不是什么發展的好地方。”
“而且，我聽說……”
白蒼猶豫了片刻，看了看四周，最后還是低聲說道：“我聽說蛇窟、虎倀的那兩位霸主也要過去。等于說黑山妖寨將會把大部分九級妖族集中在一起……”
“一旦這些頂級存在發生爭端，你能想象會演變成何等的場面么。”
蘇長生神色凝重，點了點頭。
這一點他自然知曉。
所有頂尖九級妖族如今統統向著黑山妖寨而去，這預示著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即將在那里形成。
持續了十幾年的黑山妖寨種種詭異事件、各種的幕后黑手等等，或許已經到了要徹底攤牌的時刻。
黑山妖王、寶物、野妖王、人詭之謎，歧路妖術…一切的一切都會在此次拉開帷幕。
黑山妖寨是個坑。
但何嘗又不是一種機遇。
眼下的對于蘇長生而言，越向上晉升越難，他無法再如從前那般，不問世事的一直茍下去。
晉升之機，必以命相搏。
想要繼續安安穩穩的茍著，也要有實力才行。
邁不過八級這道坎，所有的努力都將付之東流，最終也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般的幻夢罷了。
這般想著，蘇長生嘆了口氣，無奈道：“我知道那里很危險。但畢竟是生我養我之地，走了這么久，總該是回去看看的。”
“放心吧，有狼王在，誰又能把我們怎么樣呢。”
他不能說自己要晉升八級，只能略微找個借口。
“這倒也是！”白蒼點了點頭，神色也放松了下來。
隨后二者又談論了此次行動的其他信息，眼見時間已到正午，便分了開來。
蘇長生開始收拾家當。
一些可以隨身攜帶的東西，都放在一個大包袱中。一些不方便攜帶的，則去城外找了個僻靜的區域，悄然藏了起來。
回來的時候，路過外寨棚戶區，蘇長生猶豫了一陣，還是駕著妖風，在天空中居高臨下的觀察起來。
放眼望去，一片破敗。
時局動蕩，流離不安。
底層妖民過的比之前更苦，不僅上層的剝削更加嚴重，相互間的傾軋也更加殘酷。
棚戶區中，每時每刻都有小妖群在相互攻伐，但橫尸遍野的現象卻并沒有出現。
因為它們的尸體很快就會被其他妖民撿拾而去，留在街頭的只有累累白骨。
似乎在無聲的抗議著。
“哎！”
“更加混亂了。”
“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文明，又再向著野蠻崩塌。”
“文明與野蠻，只不過一念之間罷了。”
此情此景，感慨萬千。
蘇長生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底層妖民開始相互為食，這可不是一件好事。長久下去，沾染了大妖氣息的它們，只會逐漸脫離文明，重新淪為荒野中的蠻夷。
這其中最重要的因素，還是招攬的野妖比例太高了，而早就被馴化的原住民太少。
二者摻雜在一起，文明自然向著野蠻方向滑落。
若右寨高層不出面加以制止，終有一日外寨區域都將淪為野蠻生長之地，屆時外寨之名也將名存實亡。
只可惜，現在右寨的那些頂級大佬，它們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黑山妖寨中。
而留在這里的高層，也懶得理會城外賤民的生死。
一個個都高高在上慣了，不知民間疾苦，底層妖民死活又與它們何干？
死了也就死了。
它們的位置不動便可。
“大廈將傾，徒呼奈何。”
“和那些滿腦子只知道暴力、詭計的妖族是講不通的，它們又怎么可能理解根基崩塌，貽害無窮的道理。”
“一顆鐵釘亦能害死一個龐大的帝國啊。”
蘇長生神色幽幽。
不過底層妖民之苦，卻也更加堅定他踏入長生之道的決心。
哪怕日后歷經磨難，踏過刀山火海，穿越無盡深淵，他也會矢志不渝，不忘初衷。
他再也不想成為底層的一員了。
之后，
蘇長生又在天上尋找了一圈，卻并未發現大癩蛤蟆與石頭人的蹤跡。
不知道它們是遷徙到了其他區域，還是已經死了。
心中有種失落落的感覺。
這兩位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先后‘送走’他兩次。
雖然朋友這個詞在妖族中多少有些奢侈，但權當心里慰藉。
只是見不到，卻也無可奈何。
“或許此生再也沒有相見之日了吧。”
“算了算了！”
“就這么走吧。”
蘇長生搖了搖頭，毫不猶豫的離開了此地。但他的身影，多少有些落寞、孤寂。
許是這一次返回黑山妖寨，他心里也沒有底，一時間竟也被情緒左右，感慨萬千起來。
而與此同時 城外一處已經被大妖群搜刮過的荒林之中。
大癩蛤蟆正撅著腚，不知道在找什么。
片刻后，它突然從泥濘的沼澤中一臉驚喜的抬起頭，手中舉著一只肥嘟嘟的蟲子，一邊往嘴里塞，一邊沖著遠處的石頭人說道：
“老石，快來看呀！”
“我找到了一窩肥蟲子。”
“好家伙，終于能填飽肚子了。”
二妖雖然都是三級，但由于外寨時局緊張，再加上又不愿意投靠小妖群、替它們賣命。
所以長期處于吃不飽的狀態，眼下實力已經快要跌破三級了。
生活窘迫，過的十分艱難。
二妖開始分食著蟲子，氣氛原本有些興高采烈，但只見大癩蛤蟆突然停了下來，伸出爪子想要抓一根蛤蟆牌香煙，卻猛然一怔。
它已經很久沒有吸煙了。
“要是蛇爺還在就好了，以他的聰明勁，我們無論如何也混不到這么慘的地步。”
“可惜，那么聰明的一個妖，怎么就死在了蟲群之毒下呢。”
“長生天無眼啊！”
大癩蛤蟆幽幽嘆了口氣。
這一刻只覺得手中的蟲子也不香了。
石頭人也是微微一怔，沉默了良久后，這才粗著嗓子，道：“伱看你，好不容易吃一頓飽飯，你說這些做什么。”
“平白讓蛇爺在下面笑話你我。”
“不過你提醒的倒也及時，這條蟲子給蛇爺送去，好久沒有祭拜它了，你說蛇爺會不會在下面埋怨你我？”
石頭人抽出一條蟲子，踩的稀巴爛，然后埋入了土中，還念念有詞道：“蛇爺勿怪，等咱兄弟有朝一日翻了身，絕對為你風風光光的祭拜一次。”
“到時候讓蛤蟆給你點十支煙，血食論斤稱！”
“還有……”
石頭人說著說著，卻也漸漸的沉默了下來，最終也只有一聲重重的哀嘆響起。
大癩蛤蟆也有些傷感，片刻后才自嘲的笑了笑，看著被石頭人踩爛的蟲子，心疼道：“一共才十幾條，還不夠我們填飽肚子呢，你說你……算了算了，我再找找，看看還有沒有。”
說著便又向下挖去，但爪子剛剛深入其中沒多久，臉上卻浮現出一絲古怪神色。
只見一只木頭盒子，竟然被其從土洞里拿了出來。
“木盒？”
“寶貝？”
大癩蛤蟆先是一喜，隨后神色緊張的看了看四周，見周圍只有它們，這才松了口氣。
“這好像沒有危險氣息……要不要打開，看看是什么東西？”
“這好像是誰故意藏在這里的。”
石頭人也湊了過來。
略微猶豫了一陣，大癩蛤蟆把木盒放在遠處，隔得遠遠的釋放妖氣，瞬間打開了木盒。
沒有意料之中的危險，木盒之內只是靜靜地躺著一枚獸皮卷軸。
卷軸上還有幾行小字。
——石生術——黑山妖王另一面黑山妖寨之中 此刻諾大的外層區域，已經徹底被狐書妖盟統治。
而原本的黑虎妖，自從上次受傷之后，便一直龜縮在自己的住處，再也沒有踏出分毫。
一副不問世事的樣子。
但知道實情的妖怪，都明白黑虎妖的問題越來越大。
負責盯著它的狐書妖盟的妖怪，據說每日夜里都能聽到有絕望的嘶吼聲從中傳出，偶爾還有極其‘瘆人’的哭聲。
白日人笑，夜半鬼哭。
蠻荒中的禁忌，卻在黑虎妖的房中，夜夜上演。
詭異的氣息、扭曲的污染、駭人的哭聲，讓所有路過此地的妖怪，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很多半妖地的妖民，被迫遠離了此地。
它們信誓旦旦說黑虎妖已經瘋了，被徹底污染了。
還有言之鑿鑿者，表明深夜之中，看到黑虎妖變成了一位駝背的女子。
也有的說，黑虎妖已經死了，居住在那里的只是一頭詭異，只是不知道黑山妖寨上層，為何不出面處理。
各種說辭，甚囂塵上。
而在黑虎妖的居住地四周，同樣是陰風陣陣，無論是白日還是黑夜，都是一副鬼哭狼嚎的模樣。
這里已經成了禁地。
所有妖怪也只敢在外圍盯著黑虎妖罷了，絲毫不敢深入其中。
“黑虎妖那里，繼續盯著。”
“那里事關九狐王大計，絕不容有任何差錯。”
外圍妖市中，一處巨大的宮殿內，狐女小四坐在王座之上，掃視著下方的一眾手下，語氣冰冷的說道。
此刻她已經踏入六級，似乎因為久居高位，又有權利妖性的緣故，身上霸道、暴虐的氣息越發濃郁。
哪怕是同為四梁八柱的黑寡婦、狽女等等，也不得不在這道目光注視下，微微的低下頭以示臣服。
半年多前，在狐女小四晉升六級后，便徹底坐穩了狐書妖盟的頭把交椅。
更是建立了此處行宮，一副稱王稱霸的模樣。
“黑虎妖的事情，黑寡婦一直親自盯著，不會出岔子的。”
狽女輕聲說道。
狐女小四點點頭，神色略微放緩，繼續道：“白綾和黃仙呢？還沒有找到它們的身影？這兩個家伙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這一次，堂下眾妖都未曾回話，面面相覷，一時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
足足良久之后，依舊是狽女站了出來，繼續道：“它們還是不見蹤影，自從突然解散狐書妖盟遷徙隊伍后，便一直未曾露面。”
“而眼下，右寨三大妖群已經對它們下達了追殺令，言稱其為妖人。其中狼王和蛇王的隊伍，更是不久之后就會到達黑山妖寨，要對白綾一事，與九狐王進行對峙清算。”
此話一落，眾妖心神盡數為之一緊。
那可是兩大妖群問罪，哪怕有九狐王撐腰，但獨木難支的情況下，狐書妖盟真能扛得住嗎？
狐女小四臉色同樣難看，胸脯劇烈的喘息著，低聲罵了一句：“白綾這個婊子，就知道她早有問題！九狐王怎么就著了她的迷！”
下方眾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中，也就是狐女小四敢罵九狐王，它們不可不敢。
狐女小四足足抱怨了好久，才繼續問道：
“打聽到狼群、蛇窟什么時候到達嗎？”
“它們有多少主力過來？”
面對來勢洶洶的狼群與蛇窟，她不得不繃緊精神，提前準備應對。
與這兩個大妖群相比，九狐王創立的狐書妖盟還是差了些意思。
哪怕是狐書妖盟最近迅猛擴張，但在高級妖族層面上，二者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
“蛇窟會滯后一些，但是狼群已經出發了。那邊的探子傳回的信息，據說此次狼王一共攜帶了四位七級王，以及一位八級霸主。”
“那位八級霸主的信息，暫時不得而知。不過四位七級王，分別為：白蛇王、黑鷹王、鱷王、石妖王。”
這次回話的是黑寡婦。
竟有四位七級王！
麻煩了！
眾妖聞言心中再次一沉，許多忍不住深吸了口涼氣。
整整六位高級妖族，如此豪華的陣容，這是準備把狐書妖盟連根鏟除嗎？
倒是狐女小四還算鎮定，只是也不免深吸了一口氣，只聽她道：“你們不用害怕，狼群的主要目標不是我們。大部分高級妖族都會被九狐王和它的近侍攔下。”
“我們這里屬于邊緣地帶，最多只會有一位七級王過來。”
一頭也不少了！
眾妖心中吐槽著。
那可是完完整整的七級，不是黑虎妖那種殘廢，真要是過來了一頭，在場的妖怪能有幾個活的？
哪怕是當初的大巖蛇王，來了也得跪！
不過沒有妖怪敢提大巖蛇王的名號，據說在聽聞這位探地柱身死的時候，狐女小四足足罵了白綾三個時辰。
臟話都不帶重復的。
現在自然沒誰會去觸她的眉頭。
“你可曾打聽到，四位七級王中，是否有負責黑山妖寨外層區域的存在？”
“若有，是哪位王？”
狐女小四沉思了一會，繼續問道。
狼群是一個分工組織格外嚴格的妖群，一般像這種規模龐大的行動，都會提前做好分工。
誰負責哪里，一探便知。
果然，便見黑寡婦神色沉重的點了點頭，聲音澀然道：
“有，不過只有一位！”
“白蛇王，曦！”
“而且…這位七級王，或許您還認識。這是我收集到的信息，您要不看看？”
我認識？
狐女小四皺了皺眉頭，時間太久了，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又太多，她早已經忘了曦是誰，只是聽著有些耳熟罷了。
接過黑寡婦的獸皮卷軸，可以看到上面記錄著白蛇王曦的信息：
白蛇王曦，擅長煉丹制符，曾今以一己之力重創陰宮妖人。并以一敵二，斬落一名七級的老牌妖族，實力極為恐怖。
在追隨狼王而來的四位七級王中，實力暫時排名第三，但有妖說他是第一。
曦來自于黑山妖寨，曾在外圍妖市隱匿實力與狐書妖盟話事妖接觸，其實力當時應該處于五六級層次，雙方相處似乎并不愉快。
此次來勢洶洶，望謹慎處理。
“曦，竟然是他”
狐女小四終于想起來曦是誰了，那不就是當初與她合作，販賣隱匿符文的那條半妖白蛇么。
好家伙，怪不得一直尋不到，原來是逃到右寨去了。而且一轉眼，便成了狼群高層。
一位七級王！
想必此次前來，定不會善了了。
真的是造化弄妖！
“麻煩了啊！”
狐女小四幽幽的嘆了口氣，一時間竟也有些束手無策。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