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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方士來見

  確定了自己的金手指后,顧擔認真思索了一下目前的處境。

  太醫院位于皇宮前門東部不算遠的皇德坊,這一片多各衙門辦事的處所,而太醫院已算最靠近皇宮的地方。

  單從位置上來講,除非有人直接殺到皇城腳下,否則太醫院是除皇宮外最安全的地方。

  只要不去皇宮,安全性就有了極大保障。

  當今宗明帝自繼位十二年時得了風寒,飽受折磨。

  半月仍不治后對太醫院失望至極。

  隨后有方士覲見,短短數日便治理好龍體。

  自此之后,宗明帝癡迷于求仙問道,至今已有十年未曾上朝。

  名曰:無為而治。

  十年來,方士的地位一升再升。

  到了如今,文武百官哪家沒能留下幾個方士,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話。

  更沒辦法單獨找宗明帝說話。

  與之相反的是,太醫院的地位一落千丈。

  如今的太醫院,職位最高的太醫令是五品——而且是無需醫術的官職。

  至于御醫,更是只有八品。

  哪怕醫術舉世無雙,官途干到頭也就相當于一個縣丞。

  這么一想的話,也難怪太醫院里的各位御醫會選擇放手一搏。

  再不去宗明帝面前露露臉,恐怕人家都不記得還有太醫院這個東西了!

  “方士不可力敵。”

  理清思緒之后,顧擔瞬間便有了判斷。

  前世今生,他就沒有聽說過太醫院能夠搞出什么霍亂天下的幺蛾子的,被人搞的倒是比比皆是。

  雖然被方士進獻的丹藥給坑了四十三年壽命,可顧擔并不準備現在就報復回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治病救人就能夠增長壽元,何必急于一時?

  大不了等那個進獻丹藥的方士死后,他請一班子人到他墳頭吹拉彈唱,亦不失為一樁美事。

  更何況他的身份得天獨厚,雖然僅僅是太醫院里一個沒品的醫生,可那也是太醫院啊!

  皇帝看不上,百官瞧不起,平民百姓還能嫌棄不成?

  簡直就是金字招牌!

  至于達官顯貴?

  求他給達官顯貴看病他都不去!

  治好了,那叫理所當然。

  治不好?那留你何用!

  一念至此,顧擔也忍不住有些興奮起來。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如今太醫院無論是地位還是實力都顯得頗為尷尬,急的太醫都找想點事刷存在感。

  可對顧擔而言卻是恰到好處。

  唯一的問題是,前身雖然也算是飽讀醫書,可畢竟年輕,根本沒有診治經驗。

  想要直接去治病救人,怕是力有不逮。

  正在顧擔思索之際,關閉的房門驟然打開。

  最前方那人身著道袍,面容清雅俊逸,氣度卓然不凡,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

  跟身后一眾年紀頗大的太醫相比好似鶴立雞群,一眼可分高下。

  “貧道清平子。聽聞小友得皇上賞賜,竟吞服了先賢丹藥,昏迷數日后終于醒轉,特來探望。”清平子目光溫和,聲音清冽,讓人如沐春風。

  太醫令龐琦在他身后,臉色極不好看,更是半點面子不給,“呵,貓哭耗子假慈悲。”

  “太醫院乃天下醫術之首,然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在下恰好懂些醫術,也可免些小友苦痛。”

  面對龐琦的指責,清平子淡淡一笑,坐在床榻一旁,問道:“小友感覺如何?”

  顧擔沉默一瞬,開口道:“不太好。”

  清平子先是點頭,隨即一只手搭在顧擔的手腕。

  “得罪了。”

  還不待顧擔有所動作,一股熱流竟自其指尖涌入體內,且以極快的速度環繞在他體內環繞一圈。

  原本體內心肺間的灼熱感霎時間消減了不少。

  顧擔心中猛然一凜。

  他的感知絕對沒有出錯,那股力量,是內息還是?

  熱流消散無蹤,清平子原本頗為紅潤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目中難掩驚詫之意,不過隨即恢復了正常。

  “小友說不得是因禍得福,與我輩先賢有緣。”清平子收回手,目光牢牢的注視著顧擔,意味深長的說道。

  顧擔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是挺有緣的,坑我四十三年壽元能不有緣嗎?

  至于清平子探查到的東西,無非就是肉身被硬生生提前催發了十年。

  他以為是丹藥帶來的好處,實則是硬生生多砍了他十年壽元!!!

  只是,這些東西顧擔完全不必解釋。

  有本事你丫自己吃一顆試試!

  見到顧擔的模樣,清平子哪能不明白對方根本不信。

  想了想后,清平子從懷中拿出一張羊皮卷,說道:“此為內息之術,可調理身軀。小友痊愈之后勤加練習,若有效不妨到清風觀尋我。”

  這一下連龐琦身后的太醫們都忍不了了。

  蹬鼻子上臉還要挖墻腳是吧?!

  嘴臉不是這么上的!

  “不勞您掛念,太醫院有養生之法,比之清風觀也不差。”許志安上前兩步,神色不善的說道。

  “莫不是當我太醫院無人?”太醫令龐琦已經開始擼袖子了。

  眼看惹了眾怒,清平子也不解釋什么,面色不變的站起身來,拱手告辭。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龐琦氣得是面色潮紅,直喘粗氣。

  “清風觀這群癟犢子越來越囂張了,竟敢跑到太醫院宣揚自己的養生之術。”有脾氣暴躁的太醫沖上來就要把清平子留下的羊皮卷給撕了。

  然而顧擔伸出手,先一步將其搶到了手中。

  “嗯?”

  原本同仇敵愾,謾罵不休的一群太醫們目光紛紛望了過來。

  那一道道目光仿佛在說:你小子這就叛變了?!

  “咳。”

  顧擔干咳一聲,心念急轉,“我有一言,請諸位靜聽。”

  “如今方士霍亂朝綱,敗法亂紀,惡積禍盈,目中無人,罪不容誅!”

  “然其蠱惑帝王,以旁門左道濫充仙家術法,卻無人能夠偵破。致使圣眷在身,旁人只能退避三舍,明哲保身。”

  “但其驕傲自大,竟敢將安身立命之本留之與我手,這不正是我們的機會嗎?正所謂師夷長技以制夷也!只要研習、拆穿他們的手段,又何愁不能揭破方士的真面目?若今日將其毀掉,這種來之不易的機會又要多久才能得到?”

  情急之下,顧擔的口才可謂發揮到了極致。

  “師夷長技以制夷?”龐琦眼前一亮,撫須道:“說的也有道理。”

  身為太醫令,他非常贊同這句話。

  主要是贊同其中的批判性。

  而真正懂得醫術的太醫們很快就將那張羊皮卷給過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顧擔的手中,并給出了自己的專業評價。

  “喪心病狂之言,視之如牛糞也。”

  當然,這次太醫們沒有那么無情的轉頭就走,而是紛紛探查了一番顧擔的身體情況,最后一致決定應該靜養休息一些時日后方才離開。

  只有許志安留了下來。

  “許叔,你們怎么那么快就回來了?”顧擔終于得空問了出來。

  “唉,我們過去想告御狀,結果那個清平子就在皇上一旁!其巧舌如簧,伶牙俐嘴,三言兩語間便迷惑了皇上,不僅沒有被懲戒,反而還說你與道家先賢有緣!”

  許志安咬牙切齒,頗為屈辱的說道。

  很顯然,這次告御狀沒有達到心理預期不說,還反被人家給登門惡心了一頓,狠狠的上了嘴臉,心中能好受就怪了。

  “不過,也不是一點效果沒有。皇上知你大難不死,特意將伱提到了醫士,以資鼓勵。以后你就跟著我吧。”

  許志安拍了拍顧擔的肩膀,沉聲道:“你也是遭罪了。”

  醫士,九品,可以理解為御醫助理。

  這一下就已經讓他走完了御醫一半的路。

  只要再熬那么幾十年的資歷,他就有機會成為八品御醫,登峰造極抵達醫者巔峰。

  趁著這個機會,顧擔連忙道:“謝皇上隆恩。只是如今我尚未診治過一位病人,驟然成為醫士,怕是不妥。”

  “太醫院這么多人,治病救人也無需你去診治,老老實實研讀醫書,有什么不懂的問我就行。”

  許志安一聲嘆息。

  如今文武百官,家家皆有方士。

  就算有什么疾病也根本不會再通知太醫院,方士就給解決了。

  連御醫都用不上,區區一個醫士哪里需要做些什么。

  “承蒙皇上如此大恩,若不能盡快掌握醫術,我有何面目見人?不知許叔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讓我快速診治病人?”顧擔問道。

  “胡鬧!醫術豈能速成?”

  許志安怒瞪顧擔一眼,“人命關天!若只是治不好還不算什么,開錯藥方,致使病情加重如何算?即使運氣好,并未加重病情,可耽誤的治療時間又如何去算?”

  “是是是。”

  眼看許志安生氣,顧擔連忙認錯。

  醫者畢竟不是其他職業,能夠糊弄了事。

  人命關天,想要速成那就是在玩別人的命。

  俗語有言: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就算他真的出去診治,拿著太醫院的招牌當幌子,別人看他這么年輕也是事倍功半。

  他自己也不想成為謀財害命之人,故有此一問。

  眼看顧擔知錯,許志安的憤怒才算稍減幾分。

  又見顧擔臉上那明顯的失落之色,許志安嘴唇抿了抿,還是道:“你若真想實驗醫術,倒還真有一個去處,就算診治錯了,也無甚大不了的。”

  “還有這種地方?”顧擔狂喜,側耳傾聽。

  “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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