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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道不可傳,接連不休

  “到底發生了什么?”

  院子中最著急的人,恰恰是辛宗師昔日形影不離的同伴,譚宗師。

  他和辛宗師一樣,皆是借助大雍那塊骨頭,強行晉升到了宗師之境。

  一直以來,除了正常狀態的戰力稍稍遜色宗師一點,壽元又比宗師少上一些之外,幾乎與宗師無異。

  宗師該掌握的手段,他們一個不少盡數掌握!

  以至于覺得自己除了從晉升路徑不同外,沒有什么太大的差異。

  可今日發生在眼前的變故,卻是讓他大吃一驚。

  命運所饋贈的禮物,原來早已在暗中標好價碼。

  “真氣,不聽從指揮,直接跑了。”

  辛宗師的臉色極差,無論是從字面意義上來說還是從實情來說具是如此,濃郁至極的死氣由內而外的發散出來,如同即將腐朽的行尸。

  那蒼白的發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干枯、衰敗,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生機。

  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辛宗師便狼狽的趴在地面上,像是離了水的魚兒,只剩下胸膛微微的起伏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的宗師之本已被抽離而去。

  宗師的大限,自然也不再屬于他。

  百歲有余的壽命,如同泰山壓頂般當頭而來,避無可避!

  顧擔手中的青芒緩緩隱沒下去。

  這個,真救不了。

  辛宗師的嘴唇嗡動著,可他的喉嚨卻毫無半點起伏,胸膛的跳動也越發的微弱,沒有絲毫的聲響傳出。

  譚宗師雙目大睜,牢牢的盯著辛宗師的嘴唇。

  作為相伴了大半生的伙伴,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辛宗師。

  哪怕辛宗師嘴唇嗡動的程度極為衰弱,也能夠依稀辨認出他到底在說什么。

  辛宗師那衰老枯黃的雙目已無任何的焦距可言,但雙眼卻又瞪的極大,恨不得掙脫眼眶,那顫抖的嘴唇也終于不再擺動,起伏的胸膛徹底停滯在了那里。

  堂堂宗師,懷抱著無盡的遺憾,就此老死。

  “我不甘心。”

  譚宗師輕輕說道“他說,我不甘心。”

  沒有人應聲。

  小院之中,一片死寂。

  就算知曉先天之境不同尋常的顧擔,也根本未曾料到,竟然還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憑借外力晉升的宗師的人,竟連攀登先天之境的資格都沒有?

  一切的發生都不過是瞬息之間。

  但其中的險惡,這一次連其余幾位宗師都感受到了。

  難怪先前顧擔會有那般言辭,他們本以為顧擔只是在謙虛而已,定是已經達到了那個境界,誰曾想竟然真就如顧擔所言!

  宗師之力,在那一道關隘面前顯得是如此的渺小,便被盡數泄去!

  譚宗師體內與辛宗師猛然看去一般無二的鮮紅色真氣涌動而出,如臂指使。

  他不斷借助著外放的真氣凝結成各種形狀,全然沒有一絲的瑕疵可言,對于自身真氣的鉆研和造詣,已至化境,行云流水、賞心悅目。

  可譚宗師的目光卻是無比森然,盯著屬于自己的鮮紅色真氣,第一次感覺到陌生。

  譚宗師開口說道“辛宗師是我的大哥,我的很多手段,都是他教給我的。對于真氣的掌控,他只會比我更強。”

  言下之意,便是在說辛宗師體內真氣盡數泄去,絕非是辛宗師自己出了問題。

  多年相伴之下,良師益友的老大哥以這種方式老死在自己的眼前,絕不好受。

  這么多年的陪伴下來,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畢竟他們最初的親人早已作古,真正同時代相熟交好的同行者,其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同道之友能勝親生兄弟,也絕非是妄言。

  “你們還準備沖擊先天之境么?如你們所見,我當初所見到的事情,比眼前的還要更加可怕一些,下場也不見得比會辛宗師好一點。”

  顧擔心緒已經平靜了下來,與他當初所接觸到的東西相比,發生在辛宗師身上的事,只能算是一般般了,倒也不必過于驚訝。

  “我們.先回去再休整一下吧。”

  薛聞劍幾位宗師對視一眼,還是說道“而且辛宗師的喪禮,總要處理一下。”

  譚宗師抱著辛宗師的尸體,幾人離開了顧家小院。

  單看他們的背影,各個落寞而蕭索。

  今日辛宗師沖擊先天,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

  不說來一個開門紅,起碼這一番嘗試,也能給他們這些旁觀者提供一點經驗。

  但誰能夠想到,一位宗師就如此干脆利落的交代在了那里,這對于他們沖擊先天之信念的打擊無疑是極為沉重的。

  小院中,又只剩下了顧擔一人。

  他站在辛宗師之前準備沖擊先天之境的位置,目光左右上下的掃視著,嘴中喃喃自語道“先天.先天”

  三個月后。

  四位宗師又一次來到了顧家小院。

  這一次已無需顧擔再做什么警告,他們每個人心中已然明白,沖擊先天,絕非是什么玩鬧之事。

  但讓顧擔沒想到的是,這一次譚宗師竟也要沖擊先天之境!

  “辛宗師的下場,你是親眼看到過的,怎會想自己也來上一次?”

  顧擔還是忍不住問道。

  譚宗師的年紀,要比辛宗師小好幾年,如今也只是剛剛臨近百歲而已,否則也不會是辛宗師率先沖擊先天。

  如果他愿意放棄這個念想,往后怎么說也能多活個六七年不成問題。

  “夢到辛哥想我了。”

  譚宗師颯然一笑,“再說,孤例不證。萬一他之前有什么隱患,沒好意思告訴我呢?總得再試一次不是?若我成了,定要狠狠的嘲笑他。若我也死了,也好沿著同樣的路去找他。”

  “那你呢?”

  顧擔的目光又看向了薛聞劍。

  這一次,不只是一個人要沖擊先天,薛聞劍也要沖擊先天!

  與辛宗師和譚宗師不同的是,薛聞劍是憑借著自身本事晉升的正常宗師,理應不會出現與辛宗師一樣的狀況。

  但這不代表他的下場就一定會好到哪里去。

  對于那條道路,眾人也只是知道一個理念,真正的實操根本無法言喻,唯有自己去感受才能明白。

  是真正的,道不可傳!

  “這些日子每到休憩之時,總是難免想到發生在辛宗師身上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越是深想,驚恐猶甚。”

  薛聞劍無奈的攤開雙手,說道“再拖下去,我怕自己連沖擊先天之境的念頭都不敢有了。既然如此,也不好再繼續拖下去。”

  說的直白一點,便是擔心有了心魔,顧慮橫生,最終喪失掉一往無前的決心。

  “戰勝恐懼的辦法,就是去面對它?”

  顧擔問道。

  “對!”

  薛聞劍連連點頭,覺得這句話格外貼合心意。

  “該說的話都已說盡,你們請便。如果失敗,能夠救下來的人,我會盡力去救。”

  顧擔很是簡單的說道。

  沒有什么多余的廢話,譚宗師很快便走到了院子中的空地處,正是先前辛宗師選擇的地方,二話不說的盤膝坐了下來。

  不多時,譚宗師身上的氣血恍若沸騰般升騰而起,氣勢比之當初的辛宗師還要更強一些。

  年齡并不一定是絕對的優勢,起碼辛宗師到了年老體衰之時,氣血的確不復往昔。

  在這一點上,譚宗師已是青出于藍。

  可到底能否走的比辛宗師更遠,在場沒有人知道。

  幾位宗師盡數屏息凝神,目光湛湛,一刻也不敢放松關注。

  緊接著,潮水般的鮮紅色的真氣充盈擴散,撐起譚宗師的衣袍,衣衫開始獵獵作響,宗師的氣勢,盡展無疑!

  顧擔這一次將全部的神念都投入到了譚宗師的身上,強行穿過他那近乎巖漿般沸騰而狂暴的血氣,感知著他體內的情況。

  哪怕他的實力已經超越了譚宗師一個層次,眉心處還是難免略有一絲絲刺痛之感。

  他感知到那蜂擁的鮮紅色真氣,已經開始一同向著五臟處迸發。

  竟然并未如辛宗師那樣直接真氣傾瀉而出?

  顧擔腦海之中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眨眼間,便親‘眼’看到,那些一同沖刷五臟的鮮紅色真氣轉瞬間盡數逆流,好似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又像是自身在逃避洪荒猛獸。

  哪怕譚宗師想要以自身的意志去掌控自身的真氣,也沒有任何的用處。

  無數鮮紅色的真氣自譚宗師體內蜂擁而出,與辛宗師當時的情況竟一般無二!

  譚宗師身上的氣勢,眨眼間隱沒下去。

  歲月的重擊當頭即來,喪失掉了宗師之本后,譚宗師已無力的跌倒在地,難以言喻的痛楚自五臟六腑間迸發,所有的生機在飛速的消逝著。

  他感觸到了辛宗師當初的感受。

  倒下去的時候,譚宗師模糊的雙眼之中,看到幾張人臉在眼前晃悠。

  譚宗師于是努力的,堅定的搖了搖頭。

  便閉上了雙目。

  堂堂宗師,就此消亡,連遺言都沒有再留下。

  或許也是因為,他心中的不甘心并未有那么多,只是想下去陪一陪老朋友罷了。

  “譚宗師的搖頭.”

  “是在告訴我們,不屬于自身凝練而成的真氣,不要去試。”

  顧擔補充道。

  憑借著神識強行內視,他能夠‘看’到譚宗師所做出的努力,但僅有極少的一部分真氣給予了他回應。

  可那極少一部分回應他的真氣,面對盡數潰散的真氣洪流而言,便好似一條小溪與江海間的差距,被裹挾著直接一同消亡而去,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還要試么?”

  顧擔看向薛聞劍。

  親眼目睹兩位宗師在沖擊先天的路上就這么橫死,對內心的打擊定是極大的。

  物傷其類。

  雖然宗師看似已經超脫了塵世,可何嘗又不在凡塵之中?

  對于凡塵來說,宗師已經夠用了,再去求那玄之又玄的先天之境,何苦來哉?

  剩下十來年的時光,便是日漸消磨,也比直接橫死來的好吧?

  一旦有了這樣的念頭,怕是這輩子都沒了沖擊先天之境的機會。

  “試!”

  薛聞劍咬牙切齒,面色猙獰。

  他親手從地上抱起譚宗師的尸身,將其暫時放置在院落一旁,狠厲的說道“等會我如果也死了,你們就像我抬他一樣,將我也抬走給安葬了吧!大丈夫生于世間,豈能明知前路而駐足?!

  宗師,死也要死在向前邁步的路上!”

  一時間,他已是壯懷激烈,反而愈發堅定了求道的信念。

  不頭鐵,修什么武道,成什么宗師?

  那么多被卡在五行交感前的練臟大成武者,辛辛苦苦敖練肉身那么多年,不也沒成宗師么?他們不還是照樣走了過來!

  在薛聞劍沒有練臟大成之前,他也只是其中一員而已。

  或者說,每一個能夠修行到練臟大成的武者,都堅信自己能夠成功,是命中注定的天選之子!

  沒有這種信念,根本不可能熬的過氣血見障本身的苦楚。

  不要問我什么是答案,我只知道,答案就在那里!

  只要邁步過去,我就是答案!

  當下薛聞劍又直接盤膝坐到了譚、辛宗師所坐過的地方上,開始調整自身的狀態。

  他所花費的時間,比辛、譚兩位宗師所需要的時間都還更久一些。

  野心可以大,但路必須要踏實去走。

  終于,當黃昏將至。

  薛聞劍身上蟄伏已久的氣息,終于是爆發開來,如同尚未落下的大日再度開始向上升騰。

  他的衣衫狂舞,華發漫卷。

  幾乎黑色的真氣又如同深淵般將他覆蓋,化作遮掩大日的烏云籠罩,山雨欲來!

  第一步,氣血共振!

  薛聞劍的肌肉鼓漲,哪怕是盤坐在那里,身子也好似巨人般開始緩緩擴張,衣袍被撐得高高鼓起,爆發到極致的真氣在體內以極限的速度運轉著,不留半分余地,心臟的跳動聲好似大鼓錘擊,野獸嘶吟。

  第二步,真氣共鳴,以氣御力!

  “咚、咚咚、咚咚咚!”

  越發激烈的鼓點逐漸延綿成片,追逐不休,似是一場盛大而恢弘的交響樂在你方唱罷我登場。

  當那氣息積蓄到了極致之后,薛聞劍沒有絲毫的猶豫,所有真氣,在同一時間,盡數向五臟迸發,沖刷而去!

  在同一條道路上,卡死兩位宗師的路,轉瞬間又遇到了新的挑戰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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