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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人得道,舉世皆哭

  “精神烙印?那是什么?”

  顧擔完全發揮出了不恥下問的精神,立刻問道。

  被坑了的清平子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無力的說道“就是最簡單的意思,強行將一段內容或某種東西烙印到一個人的精神之中。

  通常來說,只有上位者對下位者才有機會奏效,而且必須是碾壓狀態,即使如此,也有可能直接將人搞成瘋子,除非是自愿接受。

  雖然形勢和神魂映照差不多,但一個是為了傳承,一個是強行限制改變一個人這種手段可謂是無比歹毒!”

  “我沒看錯的話,你好像擋下了這次精神烙印吧?如果沒有擋下,要怎么辦?”顧擔終于問了出來。

  清平子看了顧擔一眼,毫無疑問,先他一步的顧擔極有可能已經中招了,難怪好心的帶他過來,無非是看他如何應對!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星羅法器認定他絕對打不過,便無需再去做無謂的掙扎。

  “中了精神烙印后,如果想依靠自身去清除難上加難,通常都需要與施展精神烙印同層次的強者,甚至更上一層樓的高手,才有機會剝除——而且必須極端信任才行,否則清除的時候一旦做些什么手腳,后果難料。”清平子說道。

  “下一個。”

  顧擔面不改色,不見分毫失望的說道。

  如今他就是當世最頂尖的高手,從哪里找人來幫忙?

  “第二種嘛,依靠自身努力,依靠觀想圖,或者某種特殊的修行神魂之術,一點點的自己清除.這種方法見效極慢,需要經年累月的努力才能做到。”

  注意到顧擔的臉色毫無變化,清平子方才繼續說道“好消息是現在你就算想要修仙也修不成,這精神烙印相當于無效。”

  “還有呢?比如,你擋下精神烙印的方法。”

  顧擔雙目微瞇,“那星光,伱不會告訴我是自己修煉而來的吧?”

  “你有神念?!”

  清平子訝然,面色大變,完全沒有想到顧擔竟然能夠‘看’到!

  那是屬于神魂領域的東西,武道宗師怎么可能有所觸及?!

  “現在,是我問你。”

  顧擔平平淡淡的提醒道。

  實力到了,就無需他去解釋什么。

  “好吧,誠如你看到的。能夠對付精神烙印的,還有另外一種精神烙印.一個人的神魂強度有限,尋常人能夠負擔的了一個精神烙印已算殊為不易,再來一個精神烙印的話神魂就會崩潰,這個時候先占據神魂的精神烙印就會和后來者打起來,這是第三種方法,以毒攻毒。”

  清平子聳了聳肩,“我相信你大概不會喜歡這種方法的。”

  “說得很好。”

  顧擔點了點頭,表揚道“我并沒有找到什么破綻,接下來是由我繼續問,還是你一一道來?比如為什么歷史上每登基一個皇帝,便有道士找上門,比如你為何在豫州尋覓六年,卻連什么東西都不知道.時間還有很長,你可以慢慢說,只要沒有被我逮到破綻。”

  “你我非是敵人,不過都是可憐的求道者罷了,何必互相為難?”

  清平子嘆息一聲,終日打雁,終歸是被雁啄了眼。

  “你只要說實話就好。我非嗜殺之人,你老老實實的說,我安安靜靜的聽,大家萍水相逢也是一種緣分,就當坐而論道了。”

  顧擔篤定的說道“我還從未言而無信過。”

  他的優勢是實力可以拿捏的住清平子,但關于仙道這方面的知識,那就要遠遠遜色于清平子了。

  萬一清平子玩什么九真一假的把戲,那也別怪他翻臉無情。

  “好吧。”

  清平子回想起當初因為三皇子殺害林御醫之事,顧擔曾經找到他的頭上,連對太醫院都算有些感情的人,理應不會是個嗜殺之徒。

  “告訴你也無妨,你年紀輕輕,實力便已來到了塵世頂峰,遠非尋常人所能及之,連宗師都不是你的對手。只是知道一些事情后,對你來說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只是徒增煩憂而已,你還要聽么?”

  清平子認真的說道。

  “你說,我聽。”

  顧擔不容置疑的回答。

  “那好吧。”

  清平子直接在地面上坐了起來,大大咧咧的倚著身后的山壁,說道“你可知神話傳說?”

  “哪種?”

  顧擔問道“神話傳說太多了。”

  “就從最開始的生靈說起吧.最開始的生靈各個頂天立地,如同神魔,我們稱呼那群生靈的名字叫做‘巫’,巫者,以肉身為憑,可撼天動地,民間說巫可‘以舞降神’,祈福禳災。

  甚至就連人,在神話傳說之中都是由其中一個巫所創造的,最開始的甚至只是玩物而已,沒有錯吧?”清平子問道。

  “沒有錯。”

  顧擔眉頭微皺,不知清平子怎突然說起了傳說故事。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這是事實的話,最開始的那群巫去了哪里?為什么后來‘人’反而迎頭趕上?神話故事里說了,天地大劫什么大劫?為何會有大劫?大劫又從何而來呢?”

  一時間,清平子接連發問,好似不是顧擔在找他問話,反而是他在拷問顧擔一樣。

  顧擔微微搖頭,這些神話傳說,他自然沒有多么深入的去研究過。

  “好,我們先不管這個問題。還有一個神話傳說你肯定聽說過,‘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彭祖歷八百枯榮,冥靈嘗千載歲月,尚不如大椿半載,遠甚之!遑論大年?何也?!”

  清平子再問。

  顧擔干脆的再一次搖頭。

  神話傳說中的很多東西都是模糊的,很難經得起認真推敲,語焉不詳者比比皆是,他在這方面當然沒有什么造詣,更不可能在這方面和依靠這方面吃飯的清平子爭論。

  “好,那就再換一個,這一個你肯定更熟!上古之時,有煉氣士,食氣者,神明而壽!哪怕到了現在,很多吞云吐霧,朝霞食露的傳說皆是因此而來——甚至哪怕是仙道上,都有一個‘練氣’的境界!”

  清平子目光幽幽,聲音高昂了許多,“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么?為何在傳說故事中高高在上的煉氣士,到了仙道反而成為了最底層,甚至是最開始的境界?在那上古傳說中,煉氣士就是煉氣士,雖有強弱之分,卻無等級之差!”

  “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顧擔聲音微微一沉,“這里沒有外人,你大可把話說的明白些,不必如忽悠宗明帝一樣,說正事之前先拐彎抹角到神話傳說上來給自己增加可信度。這不會讓你顯得很厲害,只會消磨我對你的信任。”

  “不不不!”

  清平子連連搖頭,“我要說的事情,就藏在這些傳說故事之中。上古的巫是如何修行的呢?幾乎沒有修行,它們生而神圣,只需吃飯就會變得力大無窮,什么‘力拔山兮氣蓋世’,便是一個初生的巫都能夠做到,力量對它們而言唾手可得!

  但,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原本好似神魔一樣的巫突然就沒了,傳說故事一下子就從巫跨越到了人,直接開始了煉氣士的傳說,而煉氣士之后,更是一口氣直接跨越到了仙道,煉氣又成為了最低的修煉階層!”

  顧擔眉頭微挑,看著清平子口若懸河毫無半點停頓,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問道“難不成,你知道答案?”

  “我知道,答案就藏在故事里!”

  清平子聲音激昂了起來,“凡塵之中,武道之路的極盡是宗師——宗師對吧?哈,為何宗師再往上就沒有路了呢?分明神話故事里的巫靠著肉身就可以撕裂天地,摧毀日月。難道就因為人是人,巫是巫,所以人就不能修習肉身?哪里有這樣的狗屁道理!

  煉氣士那般高貴,朝霞食露,練就先天一炁,神武無雙,現在也只能成為仙道的最底層。”

  他的聲音低沉了下來,那雙黑色的眼睛盯著顧擔,目露悲哀,像是為顧擔悲哀,又像是為自己悲哀,或是為全天下所有的修行者,一同悲哀。

  “因為啊,一旦有人走到了一條路的極盡,對所有后來人而言,便是此路不通!何止不通,所有在祂,在祂們身后修行著同一種法的人,都要遭受無形之中的壓制,修為越是高深者,越是如此!”

  “什么?!”

  顧擔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有巫將肉身這條路走到了盡頭,所以武道宗師便是凡塵之中的極限;有煉氣士將炁這條路走到了盡頭,所以練氣也就成為了仙道的最底層無關乎曾經這兩條道路有多么厲害,當一條路走到了盡頭之后,此后的所有生靈都已在不知不覺間付出了代價!

  不僅僅是此路不通!巫生而神圣,壽元難算,煉氣士千載歲月無憂,百載不過春暑.如今呢?”

  清平子指了指顧擔,又指了指自己,哈哈大笑道“武道宗師!哈哈哈哈,武道宗師!壽一百二十余載!”

  在那近乎有些癲狂的笑聲之中,有無法言喻的辛酸和苦辣。

  哪怕是不通武道的凡人,都未嘗沒有長命百歲的機會。

  可堂堂武道宗師,壽元之大限竟在百二十歲!!

  天大的笑話!

  顧擔心中猛然一凜,心臟像是被無形中的大手狠狠的捏了一把,脊背發寒!

  “等會兒你剛剛只是提到了巫和煉氣士吧?修行的境界我知道的可不止是這些!練氣、筑基、金丹.”

  顧擔沉聲問道。

  “第一次,巫幾乎全滅之后,先行者中已經有一部分人察覺了。”

  清平子笑了笑,“而煉氣士又有人走到極盡超脫之后,災難再一次來了.這一次,便是傻子也該明白為何如此。練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哦,再算上一個不被劃分到仙道里面的武道宗師,這每一個境界的背后,都是一段無比恢弘而壯麗的過往。

  但后人只能聽說巫和煉氣士的故事了,因為此事坐實之后,自然不可能再傳播開——那未免也太明顯了一些!”

  顧擔手掌不知不覺間捏緊,“為何如此?!”

  “誰知道呢?但毫無疑問的是,每當有一條路走到了盡頭的時候,全天下所有的修士都要遭受莫大的苦難。常有人拿登山比喻修行,但很可惜,修行并不是登山,而是砸鍋!鍋下面就是熊熊烈火!誰是第一個把鍋砸爛的人,誰就是贏家!剩下的所有修士,都要被烈火反復煎熬,哪怕還沒有出生,這種代價也已經付過!”

  清平子聲音像是從地獄之中傳出,“一人得道,舉世皆哭,這就是現實!”

  顧擔無法說清自己現在究竟是何等的心緒。

  一個人的成功,要讓所有人來買單,甚至是未曾出生的嬰孩,都注定背上前人的枷鎖——還要時刻去擔心不要再有人再次砸鍋!

  “你怎么去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顧擔承認,清平子說的這些細想起來無比可怖,甚至連姬老沖擊先天之境時那特殊的道蘊都可以借此去解釋一番。

  但這畢竟只是清平子的一面之詞,萬一是個彌天大謊呢?

  “解釋?武道宗師壽一百二十余載,還需要什么解釋?要知道,宗師哪怕死后,肉身仍可百年不腐!肉身不腐,人是怎么死的?神魂死了!神魂為何會死?因為壓在上面的存在太多一次次的砍下來,到了現在,百年就敢說滄海桑田!”

  清平子繼續道“你以為僅有武道宗師受此限制?練氣境界的修行者,壽不過百五!筑基境界的修行者,壽不過三百!金丹境界的修行者,壽不過五百!這,已是低的可怕的程度,甚至不如一個剛剛誕生的巫的嬰孩!

  修仙界所有知道這方面消息的修士都推測,若是再有一位得道者,只要再砸一次鍋,以后就沒有所謂的修行路了——哪怕再如何天資蓋世,才情無雙,壽元不夠,徒呼奈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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