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堂停在醫館外。
李墨透過醫館的窗戶,能看到里面人影竄動,時不時傳來周法衛暴躁的怒吼,以及鐵鋸切割骨骼的聲響,令人毛骨悚然。
他仔細觀察片刻,發現醫館內以傀修居多。
可見田昌文決定利用屠宰場的規則后,確實沒打算留手,完全把詭獸當作馬前卒了。
如此情況下,田昌文放任自己離開,也說得過去。
李墨嘆了口氣,田昌文的落子完全是兵行險招,數以百計的修士困在屠宰場,哪怕有青坊道人坐鎮,不代表萬無一失。
一旦有所意外,田昌文將滿盤皆輸。
不過李墨也能理解田昌文,道統之爭沒有輸贏,按照現在的局勢發展下去,就算獸修能占據上風擊潰傀修,也是慘勝。
多肢類功法已經擴散開來,外加有子器派的暗中作梗,傀修的傳承根本無法滅絕。
李墨放眼未來千年。
傀修擁有更完善的功法,以及多肢山產出的資源,反客為主僅僅是時間問題。.97aohu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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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靠百獸血身,難以扭轉獸修的大勢。
唯有向死求生,在道統之爭中保留獸修的大部分底蘊,以絕對優勢占據熔鎮,才能應對傀修。
李墨不禁陷入深思,隨即醫館后院有道人影緩緩爬出,手腳靈活的鉆進書畫堂內。
“桀桀桀……”
李墨不由面露驚訝,因為他注意到韓才的手臂僅剩兩雙,其余肢體都拆卸下來了,綁在背后。
恐怕韓才也察覺到,多肢類功法存在著弊端。
李墨把韓才請進書畫堂,好奇的問道:“韓師,沒你老人家坐鎮,醫館里忙的過來嗎?”
韓才瞥了眼李墨,“周法衛已經轉修多肢類功法,一人多用足以,況且傷員越來越少了。”
李墨皺著眉頭,看來石磯已經反應過來,找到破局關鍵前,肯定不會讓傀修白白喪命的。
可以預見到,接下來的兩方博弈會有多兇險。
韓才上下打量李墨,怪笑著說道:“徒兒啊,聽聞你如今都已經是弱冠期第一人了?”
“哪有……”
“沒有嘛,老夫都看到傀修的懸賞公告了,嘖嘖嘖,兩千中品靈石,不知要做多少手術啊,都快和假丹期一個層級了。”
“徒兒這不是給您長臉。”
李墨面露無奈,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如果自己沒有展現價值,肯定同樣是屠宰場里的一員。
韓才不由放聲大笑,李墨吃癟的樣子著實有趣,特別是與外界流傳的兇名做對比后,就連胡溫都忍不住捂嘴輕笑起來。
“你個小娃娃,正好去黑風嶺避避禍。”
兩人當著李墨的面,談論起山君詭獸的事宜。
山君詭獸所在的獸禍名為黑風嶺,其實力在十三頭詭獸中,應該能排在中上游。
韓才早已從兩方修士那里收集到關于黑風嶺的情況,據說里面宛如群獸混居的城鎮,充斥著數以千計的獸形倀鬼。
危險性倒不高,但面臨與菜市口相同的問題。
找不到山君詭獸的真身。
黑風嶺滿是倀鬼,要么殺光倀鬼逼迫山君詭獸顯露,要么從碩大的城鎮中找到其真身。
殺光倀鬼肯定不現實,只能倚仗李墨的山君圖。
山君圖顯露的神韻,再利用特定的法門引導,可以臨時孕育出一具山君詭獸的虛影。
一山不容二虎,甭管虛影實力強弱,詭獸不可能坐以待斃。
不過修士踏足黑風嶺,會隨機出現在城鎮的任意角落,導致派遣大量修士清繳獸禍不現實。
李墨倒是不介意去黑風嶺。
對付山君詭獸是韓才兩人,他只需要從旁輔助即可,甚至可以考慮在黑風嶺內修行。
胡溫另有所指的說道:“妾身當初吧,之所以要找山君詭獸的麻煩,就是因為那些倀鬼都有孕育詭獸的心頭血……”
李墨眉頭一挑,那豈不是繪制獸首刺青的機會,正好右肩膀的刺青位一直空著。
他不一定非要從內門詭獸中挑選,畢竟有培元果的存在,刺青獸的潛力根本不用擔心。
最重要的是適合自己。
并且尸山對詭獸的需求是個無底洞,只有詭獸尸體滋養,才能達到種植中品靈材的程度。
韓才生怕李墨會行事激進,“徒兒,詭獸是活物,所以使得獸禍變化無窮,我們提供的信息很可能有所偏差。”
“李墨伱在黑風嶺一切以安全為主,等我們來找你。”
他說話間從儲物袋里取出一件下品法器長袍,外形與熊皮類似,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腥臊。
“只要不被倀鬼認出身份,在隱蔽處潛修也無妨。”
李墨接過熊皮長袍,簡單煉化后,法器便緊貼身軀,外表頓時化作一頭野性十足的兇獸。
不過法器還是能看到細節處的缺陷,比如混濁的眼睛,四肢關節的僵硬,毛皮不夠油潤。
“有意思……”
李墨收回熊皮長袍,接著找韓才把法器圖錄要了過來。
法器名為獸心人,除去模仿野獸外,沒有額外的作用,體質不會有半點加持。
李墨突然來了興趣。
他展開八臂脊神經,拿出儲物袋里現有的靈材鼓弄起來,打算重新煉制一件獸心人。
韓才見此提醒道:“徒兒,黑風嶺馬上就要到了,哪有時間給你浪費的,別……”
他話還未說完,李墨竟然在短短十幾息內,把獸心人的大致輪廓煉制出來,動作無比嫻熟,好像對獸心人已經爛熟于心。
韓才眼角抽動,胡溫則全然沒有放在心上,目光灼灼的望向濃霧,表情幾度變換。
片刻后,李墨把成品拿給韓才。
韓才拉不下臉,對比自己煉制的獸心人,兩者間的差距如同云泥,訕笑著收回熊皮法器。
“這樣吧,徒兒你幫我們各煉制一件蜘蛛、狐貍的獸心人,可惜我估計五煉是難了……”
“五煉是吧,沒問題的。”
李墨已經陷入煉器的狀態,三件法器同時煉制,甚至后續的五煉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韓才啞然失語,突然發現李墨的成長速度遠超自己想象,多久未見已經可以刮目相看。
特別是煉器,假丹期以后說不定能嘗試煉制上品法器。
獸心人的五煉都是以偏向收斂氣息為主,增加法器韌性為輔,最大程度保證不會露餡。
李墨穿上熊皮獸心人,哪怕沒有做出舉動,韓才都有一瞬間氣息微變,那是本能的預警。
實在是因為法器顯露的獸性太真實,看不出半點破綻。
韓才隨即聽到李墨在不斷嘀咕著,似乎是對獸心人瑕疵的不滿,表情變得欲言又止起來。
黑風嶺的倀鬼靈智都比不上尋常凡人,哪能看得出虛實。
“到了。”
胡溫呼吸粗重,額頭有青筋爆出,不過很快又重新收斂,手腳麻利的煉化狐皮獸心人。
她眉頭一挑,轉頭對韓才意外的說道:“煉器手藝不錯。”
書畫堂停靠在熔鎮一間大戶府邸旁,能看到墻內已經枯黃的翠竹林,還有幾座高聳的假山。
李墨不明所以,黑風嶺為何會在民宿的家中?
三人身披獸皮緩步走進大戶府邸,書畫堂則在頻頻震動中,消失在濃霧的深處。
很顯然,田昌文不希望他們的行蹤暴露在石磯那。
李墨環顧四周,院落已經許久未有人打理,不過依舊能看出原本是間極其典雅的府邸。
“凡人?”
胡溫淡淡的解釋道:“確實是凡人的住處,富商負責著雜糧鋪的部分生意,子女也有入門修行的修士,活得還算滋潤。”
凡人在死病爆發后,只要大腦沒有完全腐朽,器官是能在醫館置換,日子肯定比尋常修士舒服。
韓才余光觀察李墨,見后者表情沒有任何異色。
李墨對成仙得道極為堅定,有造化書在,沒理由當個井底之蛙,就連心獸宗都只是過客。
朝聞道,夕死可矣。
何況他感覺,如果富商可以選的話,恐怕后者寧愿散盡家財,都要換個入道的機會。
凡人的財富哪有跟腳,待到后代的修士物是人非,一夜間可能就啥也不剩了。
三人來到府邸的會客廳,屋內的裝飾較為低調,墻壁懸掛著心獸宗祖師天辰子的畫像。
天辰子畫像的對面,便是一副百獸圖。
百獸圖描繪著上千只奇形怪狀的詭獸,長相無比畸形可怖,如同用野獸與人類拼湊而成。
只要目光盯著片刻,里面的詭獸便會相互撕咬起來。
“妾身,先走一步。”
胡溫四肢著地,模仿著狐貍的姿態走向百獸圖。
她在靠近獸禍時不斷縮小,很快便融入其中。
“切記要小心。”
韓才叮囑一聲便緊隨其后,比起畫里的魑魅魍魎,巨型八臂蜘蛛的形象顯得無比正常。
最后才是李墨,即便知道獸禍不受外界干擾,但他進入畫作前,還是布置下一粒粒息霧。
李墨踏足黑風嶺,耳邊竟然傳來人聲鼎沸的吆喝聲,仿佛重新回到曾經繁華的熔鎮。
映入眼簾的是車水馬龍的城鎮。
往來的居民全是半人半獸,有豬頭人身的屠夫販賣肉食,有躬著身子的老鼠吆喝著糖葫蘆,甚至還有間賣春的花樓。
最古怪的是。
它們臉龐竟然透露著,連凡人間都很少見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