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焚爐滿山遍野皆是一塊塊墓碑。
墓碑表面銘刻有法陣,可以收攏山丘內的靈氣,用作滋養放置于棺木里的各類靈材。
穹山很少管理道統,只是把墓田分發給弱冠期以上的器修,每隔五年收一次靈材。
弱冠期弟子為維持修行,難免還要前往港口賺取靈石。
“最近墓田里的靈材,愈發古怪了?”
有器修費力的挖開墓田,土層略顯松軟,夾雜的植物根莖呈現出血管狀,還不斷蠕動著。
他注意到,靈材雖然長勢不錯,色澤卻偏向紫紅。
不過靈材在接觸到空氣后,短短幾息又恢復原樣,仿佛遭遇到的古怪只是幻覺罷了。
很快就有器修發現,墓田生異主要集中在大小爐的附近。
他們猜測,或許是因為亂葬焚爐受到七區某位元嬰的影響,才使得噴涌的靈氣有所不同。
相比墓田,大小爐反而影響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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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爐作為亂葬焚爐弟子閉關煉器的去處,與周遭道教風格的建筑有著顯著的不同。
外表就像是石塊堆積而成的墳堆,頂端樹立著三米的煙囪,源源不斷從中冒出濃煙。
大小爐共有兩百間閉關室。
其中小爐室占七成,適合弱冠期器修,大爐室占三成,適合而立期器修,平日里極為熱鬧。
大小爐濃煙滾滾,金火屬為主的靈氣令溫度攀升至七八十,總角期器修只會寸步難行。
尸壇道人略顯煩躁的走進大小爐。
自從李墨筑基完成后,他不知為何變得心神不寧起來,幾次三番都無法陷入修行的狀態。
說不出的古怪,如鯁在喉。
尸壇道人嘴里嘀咕著,周遭器修唯恐不及的避開,都不想去招惹這位資歷較深的結丹器修。
“該死的……”
他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角落的大爐室,結果發現有間閉關室的大門竟然沒虛掩著。
時不時投七色的磷光從中散發,異常妖艷古怪,卻讓尸壇道人心境變得平靜如水。
他鬼使神差的推門走進大爐室,昏暗的屋內只有井狀的靈脈口在滋滋不斷的涌出靈氣。
大小爐接引著地底的靈氣,由器修吸收掉部分后,剩余靈氣會通過頂端的煙囪排往外界,形成一個簡單且高效的循環。
只有靈氣不足,才需要心獸宗那般布置繁瑣的陣法。
子器派的道統支脈都是用粗略的手段牽引靈氣即可。
外門的道統支脈都是如此,根本無需繁瑣的法陣,借助福地自身的靈氣產量即可。
“是機緣……”
尸壇道人表情恍惚,轉身關閉大爐的門徑。
他來到靈脈口,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四溢的煙氣,似乎在等待著什么,神情仿佛是著了魔。
片刻后,幽深的靈脈口再次散發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磷光。
磷光仿佛不是透過靈脈口,而是從地底深處而來,色彩斑斕的光芒有著難以言喻的穿透性。
尸壇道人癡癡的笑了,意識陷入到自己編織的幻想里,夢中輕而易舉便成就不惑元嬰。
磷光引導著他,一點點朝井里緩緩鉆去。
“呃……”
尸壇道人猛的驚醒。
他想遠離那不可明說的燦爛磷光,幾乎已經探到井口的腦袋看到有個身影困在里面。
尸壇道人如臨大敵,結果注意到雙臂已經粘連在井壁。
“什么鬼?!!”
他的手掌與井口融為一體,磷光似乎帶有恐怖的侵蝕性,能同化一切照射在光芒中的事物。
讓尸壇道人毛骨悚然的是,井里的身影正一點點爬出。
他想要逃出大爐室,但血肉在磷光的刺激下,內臟相互生出畸變,甚至影響到母爐的運轉。
器修的優缺點集中于母爐。
母爐能保證器修擁有極為旺盛的生命力,可一旦母爐受損,他們連手腳都無法動用。
尸壇道人的手腳肉肢自動脫落,只能用身軀挪向出入口。
“救我救我……”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靈脈口里的怪物暴露在外,畸形可怖的身軀令人毛骨悚然,似乎由四五位器修拼湊而成。
只見他們渾身包裹磷光,血肉強行化作一團。
尸壇道人意識到磷光的侵蝕性遠超想象,后者已經吞噬數位同道,如今把目光盯上自己了。
怪物朝他緩緩而來,三四張面孔在磷光的刺激下逐漸合攏,卻又在幾息后重新分開。
“尸壇,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張升啊。”
尸壇道人想要叫喊,卻發現嘴唇已經愈合,接著對方已經纏住自己,陷入到無比的絕望。
許久后,大爐室的門徑在吱呀聲中打開道縫隙。
磷光消失在靈脈口,不知藏身何處,肆無忌憚的吞噬著一位位器修,不斷積蓄力量。
很顯然,磷光的目的是破開行功殿的法陣。
理論上來說,深藏地底的磷光壓根難以察覺,并且已經遍布亂葬焚爐的每個角落,就算李墨想要逃離都已經為時已晚。
奈何李墨是個怪胎,金蟬脫殼的手段熟能生巧。
李墨得知亂葬焚爐逐漸陷入失控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行功殿搬空,特別是二層的道藏。
他現在確實無法破解穹山留在法術人簡的手段,但不代表以后不能,先盡數帶走再說。
要不是內亂還未發生,李墨甚至想去一趟秘藏閣,看看里面有沒有特殊的術法傳承。
至于穹山會不會找自己的麻煩,首先得能否安然返回,而且大概率會重新把李墨供起來。
李墨等待兩日后,行功殿周遭的器修終于出現空檔。
化作陰影的鬼虎帶著他悄然離開,新舊人皮互換,搖身一變已經是位結丹器修。
李墨的偽裝天衣無縫。
灰燼靈力收斂至熔爐,霾霧靈力夾帶混元道體的氣息,誰能想到是名滿子器派的青天道人。
即便在金火屬為主的亂葬焚爐,霾霧靈力略顯突兀,但頂著結丹的修為,也沒人會在意。
李墨隱晦的觀察著道觀,陽光似乎都變得妖異起來。
或是因為磷光有意的誤導,其余亂葬焚爐的器修還未察覺,山丘朝不可名狀的方向畸變。
李墨表面看似淡然,實則精神時刻緊繃著,腳步加快,片刻就來到半山腰。
他現在敢肯定,磷光就是為自己而來的。
人彘塑像的傳念還歷歷在目,“我是來找你的,快醒來,救我們,快……”
醒來?為何要強調醒來,李墨就是個子器派的偷渡客,磷光背后的存在與他沒有半點關聯。
李墨甚至有種懷疑,穹山在子器派的深層時突遭變故,搞不好就是磷光有意為之。
拖住元嬰器修后,再最多半年就能攻破法陣。
“子器派到底挖掘到什么?”
李墨自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穹山的身上,干脆前往港口,豐富的資源還能有助修行。
他已經挑出三門法術,都涉及身軀改造。
雖然在亂葬焚爐有專人可以負責移植外附器官,但李墨不打算假借他人,畢竟后續還考慮用造化書烙印新的器官。
去港口也方便采購靈材。
李墨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山底的位置。
水汽升騰,山路不知不覺宛如磷光般燦爛,在霧氣的折射中,所有事物都在變得扭曲。
磷光試圖阻礙離開亂葬焚爐的器修。
不過僅僅是以影響心智的方式,可見磷光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暴露在外面。
李墨假意裝出神智模糊,實則八臂脊神經已經整裝待發,隨時可以喚出用作行路。
死病蠢蠢欲動起來,明明他距離五十歲還有十來年,可磷光似乎在縮短著死病的間隔。
“咦,磷光還有益處?”
兩張人皮在磷光中,竟然有些許融合的趨勢。
要是能控制磷光的量,搞不好會對修行有妙用,不過磷光既然已經泛濫到八層小世界,說明連子器派都無法約束住。
磷光發現已經無力阻止李墨離去后,突然間爆發開來。
“救我,救我啊……”
李墨聽到張升的聲音從腳底土壤里傳來,混雜著十幾道尖銳怨毒的呢喃,令他毛骨悚然。
濕潤的土壤流淌血水,相比器修對環境的侵蝕,磷光完全不是在一個量級的,更加難纏。
越是靠近外界,來自磷光的瘋狂就更甚幾分,燦爛扭曲的煉獄想要束縛一切生靈。
李墨動作穩健,同時烙印泥丸宮與大腦,使得他的精神很難受到外界影響,堅如磐石。
他腳步落在磷光的范圍外。
瞬間眼中的世界截然不同,完全是一副荒涼的戈壁平原,草木零星,酸雨連綿不斷。
幾只蛐蛐發出刺耳的鳴叫。
李墨身后的亂葬焚爐,依舊籠罩在煙塵廢氣里,磷光不見蹤跡,看不出絲毫古怪之處。
磷光沒有意識到,又或者說磷光背后的存在沒有意識到,李墨便是那位五道體的青天道人,否則絕不會善罷甘休。
也不知子器派對磷光是什么態度?
共生、敵我、還是毒瘤,磷光不至于摧毀子器派的根基,但會徒增李墨不少麻煩。
他長呼口氣,向著八層小世界中央的坑洞而去。
在遼闊無垠的地底世界,難以遭遇器修的身影,只有每隔八日升起一次的人造太陽,才會提醒李墨,時間確實在流逝。
行路半個月后,小世界的坑洞映入眼簾,里面能看到一條星河般的隕石帶懸浮其中。
隕石帶拼湊出繁華的鋼鐵都市。
港口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