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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說書者,不語也

  工業廢氣在建筑間洶涌,隨著每月十五的雨季臨近,港口底層的能見度變得越來越低。

  店鋪門前的燈籠,都添加了大量的礦石粉末,耀眼的霓虹光芒使得空氣變得扭曲。

  沿街擺攤的散修,都把攤位擺在地勢較高的街道。

  主要是為防止雨季的到來,如果措不及防被腐蝕性極強的雨水淋到,有損身軀與法器。

  路人零零散散,賣藝的散修更是寥寥無幾。

  港口表面一切如常,但不知有多少丹修藏于陰影的深處,使得無形中的氣氛愈發壓抑。

  茶樓里人影錯落。

  港口底層的茶樓數量不過三兩間,與凡塵俗世不同的是,入場便需要幾塊下品靈石。

  茶樓充斥著刺鼻的藥香,一壺壺泡制的茶水在灶頭沸騰。

  所有茶客都保持著相同的表情。

  相比心獸宗添加辛辣香料的習慣,港口更喜歡廉價且苦澀的木屬靈材根莖,一入喉便能讓味蕾充分感受到洗禮。

  大堂中央是個五六百歲的老者。

  老者有弱冠期的修為,卻在茶樓里甘當說書先生,不過所言的內容并非什么神鬼寓言。

  而是較為常見的術法。

  “諸位既入杏壇,當勉力為學,學為君子。”

  “今日我們首先講《薪火萬楱護身巧手》,由法術萬用巧手推演而來,涉及經絡……”

  說書先生口中都是最常見的法術,初來乍到的散修全靠萬用巧手立足于港口底層。

  從滿大街收購肉肢的告示就能看出,萬用巧手的重要性。

  散修在移植普通肉肢后,只要經過自身靈力半年的培育,就能在各店鋪內賣上一個好價錢。

  眾茶客看似全神貫注,脖頸卻時不時抽動,統統面露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毛骨悚然。

  他們整齊的喊道。

  “赤城子,我來找你談談結丹的事宜”

  眾茶客仰頭倒在座位上,口鼻飄散出淡青色的藥氣,在半空形成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

  身影出現后,茶客們渾身的血肉開始萎縮,同時腦袋脹大三倍不止,顯然手段來自丹鬼宗。

  說書先生依舊在自顧自的念叨,不過背部隆起一個腫包。

  “呃呃呃呃……”

  說書先生的脊背折斷,腫包生出無數的血肉嫩芽,脊椎不斷延伸,嫩芽化作藤蔓纏繞脊椎。

  眨眼間長成一株葫蘆藤,不過枝頭懸掛的是顆腦袋。

  腦袋開口說道:“白山,外丹沒有你們內丹那般的隱蔽性,都說了輕易不要來找我。”

  能明顯看出,內丹一脈與外丹一脈的區別。

  內丹修的神魂皆為藥氣,附身后能做到無色無形;外丹修是有實體的,或蟲或草,寄生在他人的血肉骨骼中汲取養分。

  “哈哈哈,赤城子,你好歹也臨近假丹期,不必懼怕一位弱冠中期的青天道人吧?”

  白山發出大笑,十幾具身軀不約而同的毛孔滲血,可見藥氣的抽離對他們影響頗深。

  “呵,弱冠后期夠看嗎?”

  赤城子面露無奈,“亂葬焚爐有結丹器修盯著四海煉器鋪,況且煉丹大比才剛剛開始呢。”

  白山開口怪笑道:“伱我都沒有成就假丹,想要晉升內門,必須鋌而走險。”

  “你看那天賦今古罕有的青天道人,受器修推崇至極,若是合作吞掉他,才有一線希望。”

  “呵。”

  赤城子冷笑著不再多言,絲毫沒有因為白山的話語動搖,藤蔓緩緩鉆回說書先生的脊背。

  “等等。”

  白山連忙叫住赤城子,“丹鬼宗有不少人都想動青天道人,我們完全可以渾水摸魚。”

  “麻煩的僅是無漏之體,無法附身不代表拿他沒轍。”

  赤城子瞥了眼白山,一字一句的說道:“合作不可能,我可不想成為鍛骨丹道統的杜勇,被你當作試探青天道人的工具。”

  白山沉聲說道:“怎會,我沒有想過用術法迷惑你,你我分食那青天道人的血肉足以。”

  他忍不住自語道:“我遠遠望過一眼青天道人,其身魂根基雄厚到難以想象,味美啊。”

  赤城子微微搖頭道:“試一試倒無妨,不過外丹一脈的道子恐怕也對青天道人感興趣,他五年前就已經假丹期……”

  他話還未說完,白山突然臉色劇變得打斷道:“杜勇那家伙已經潛入四海煉器鋪,雨季都還未到,為什么如此魯莽?”

  赤城子譏諷的說道:“白山你真是好手段,可別讓青天道人察覺危險返回山門咯。”

  “打草驚蛇,我去看看。”

  白山皺緊眉頭,藥氣瞬間收回眾茶客的體內。

  赤城子也不再外露,茶樓里再次響起講法的聲音,唯有一位位茶客渾渾噩噩的走出茶樓。

  茶樓距離港口二層的階梯不遠。

  白山的分身很快來到四海煉器鋪門前,假意購置靈材,緩步走進生意不錯的煉器鋪。

  器修消息靈通些,就能意識到煉丹大比的兇險。

  他們為保全性命,不由前來挑選肉肢法器,使得作為學徒的器修都得幫忙招待客人。

  杜勇附身于弱冠期的散修,意識潛移默化的控制其行徑,與店內相熟的同道閑聊著。

  鍛骨丹屬于外丹一脈,對宿主的影響更甚。

  當白山仔細觀察杜勇,卻發現后者隱隱有點不對勁,精神狀態似乎受到外界某物的影響。

  杜勇有意無意的看向其中一位器修學徒。

  哪怕他極力掩飾,依舊時不時做出咽口水的動作,并且腳步不自覺的朝對方靠近。

  白山感覺到杜勇有點按耐不住本能,頓時暗罵幾聲。

  他生怕杜勇暴露自己,連忙轉身退出煉器鋪,隨即耳邊響起骨骼碰撞的聲音,藥香四溢。

  杜勇四肢扭曲,在骨骼快速增生中,化作一只巨型蜈蚣。

  藥香撲面而來,周遭修士的骨骼變得酥酥麻麻。

  他們壓根沒有反應過來,巨型蜈蚣便朝獵物撲去,血紅的雙眼滿是赤裸裸的貪婪。

  白山不明所以。

  他確實干預過杜勇的思維,但杜勇為何會臨時改變獵物?

  白山跑出四海煉器鋪,大門后傳來打斗的動靜。

  讓他奇怪的是,打斗僅持續幾息,四海煉器鋪又重歸寂靜,甚至都沒有引起路人的注意。

  白山皺緊眉頭,莫名的危機感涌上心頭。

  “道友,你在找什么呢?”

  腳步聲從煉器鋪內傳來,白山連退數步,結果看到一熟悉的器修站在門前注視著他。

  器修體型高大,似乎是匆匆出關,沒有像以往身披長袍。

  四肢的刺青暴露在外,宛如實質的壓力撲面而來,白山一時間竟然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赤狐、鬼虎、蠑螈、鯤鯨在皮膚的表面游走。

  路人見狀快步遠離,他們都知道青天道人得罪不起,稍有不慎可能就得身死道消。

  “道友來看看,這人你認得嗎?”

  李墨手中提著顆血淋淋的蜈蚣腦袋,靈力包裹住腦袋,不讓寄生在大腦的丹修跑出來。

  他沒想過引出鍛骨丹會如此順利,只是讓器修學徒服用冰火雙生酒,使得骨骼內積累大量的藥性,結果就有丹修按耐不住。

  “青天道友,在下并無惡意。”

  白山知道自己低估對方了,青天道人的實力絕對遠超弱冠中期的界限,不愧是五道體的子器派天驕,潛力難以想象。

  他也沒有慌張,畢竟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白山含笑說道:“聞名不如見面啊青天道人,本來就是想著來四海煉器鋪結交一番。”

  李墨不給他說廢話的機會,右手捏爆蜈蚣的腦袋,一把抓住顆拳頭大小的鍛骨丹。

  鍛骨丹半透明狀,中心是只手指粗細的蛆蟲,賣力掙扎著。

  “你…爾敢!!!”

  白山剛想開口說些什么,李墨瞬間閃身來到他的面前,接著一指頭點在自己的眉心處。

  李墨輕聲說道:“放心,我會來找你的。”

  悶響傳來。

  白山附身的修士跪倒在地,其大腦已經被完全蛀空,頭顱碎裂成渣后涌出大量的藥氣。

  李墨毫不掩飾,尸山在掌心一閃而過,直接把藥氣攝入法器內,強行被木屬次峰鎮壓。

  他把玩著鍛骨丹,轉身走進四海煉器鋪。

  鍛骨丹便是外丹一脈的身魂所在,只要有修士吞服丹藥,就會被輕易的奪舍附身。

  相對而言,外丹修的記憶也存儲在丹丸內。

  李墨打量鍛骨丹的同時,道種不由生出異動,似乎想要攝取丹鬼宗的術法傳承。

  舊土真君提過幾種取得丹修記憶的辦法。

  不過他感覺無需那么麻煩,狍鸮吞身施展到極致,手掌的毛孔瘋狂吞噬著鍛骨丹的藥力。

  鍛骨丹不過弱冠后期,在霾霧金丹的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李墨為保險起見,鍛骨丹的藥性都給予尸山吸收,很快丹丸內的蛆蟲便失去了生機。

  茶樓大堂里,茶客早已陸續散場。

  赤城子一拍驚堂木,在得知煉器鋪的前因后果,即便白山因此受創,表情也面露喜色。

  “好一個青天道人,區區弱冠中期還想反客為主,我要你助我結成上品金丹。”

  白山沒有出言回應,他不覺得李墨能找到隱蔽暗處的丹修,但難免會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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