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草木山石間都覆蓋著一層銀裝素裹。
溫度已經降低到冰點,原本細碎的涓涓細流也變得寂靜無聲,荒山野嶺仿佛是一片畫中世界。
“噠。”
清脆的鹿鳴回蕩著,一頭健碩的山角鹿俯身行路,似乎在找深埋雪中的苔蘚,補充自身消耗。
山角鹿最顯著的特征是,不管性別雌雄,都有夸張的鹿角,并且會刻意在巖壁磨角。
擁有銳器,山角鹿也不懼怕掠食的野獸。
不過,出現在雪中的山角鹿卻略有不同,其脊背處有幾只類似人眼的器官在眨動。
并且它咀嚼的也并非苔蘚,而是一具深埋雪地的尸體。
在凡人的眼中,出現異化的野獸就是妖魔,但對修士而言,卻是即將化偽詭物的表現。
“噠。”
山角鹿敏銳的抬起腦袋,目光緊張的環顧四周,不過入眼只有一望無際的雪白,以及……
一尊神像?
神像立于土地廟里,不知什么時候憑空出現。
山角鹿察覺到暗藏的危險,剛準備邁步離開的時候。
破空聲響起。
神像突然晃動起來,其底部竟然是二三十位枯槁的身影,撐著塑像的雙臂已經完全融合。
身影都是生機枯竭的死人,身軀干枯泛白,皮包骨頭。
他們的意識已經喪失,依稀看出,生前應該是山間的獵戶,不知為何與神像融為一體。
神像朝山角鹿移動,后者下意識用巨角迎擊。
山角鹿在洞穿幾道身影后,卡在原地不得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死人用牙齒撕咬著自己。
一聲悲鳴。
山角鹿的血肉也開始泛白,生機眨眼間便消失殆盡。
一陣風吹過,山角鹿的體表有裂縫蔓延,然后在短短幾息內灰飛煙滅,不留絲毫痕跡。
死人鉆回雪地里,依舊獨留神像在外。
凡是有生靈路過,死人們就會抬著神像發動襲擊,其中面對詭物的反應最為激烈。
腳步由遠至近。
有一男子旁若無人的來到神像面前,后者也不見有所反應,仿佛根本察覺不到對方存在。
“應該是魔門手段……”
“但真當古怪之極,絲毫沒有法術的痕跡。”
李墨微微點頭,肆無忌憚的打量著神像。
有無漏之體加身,外加大癌彌天收斂氣血,他在死人眼中恐怕與一旁的針葉樹毫無區別。
神像的外形是位詭異莫名的道士,穿著正統的道袍,散發出令人生畏的氣勢,不似凡人。
不過其臉龐上只有顆拳頭大小的眼瞳,并且后腦勺凹陷,塑造時刻意做出不存大腦的樣式。
“獨目,像是道體一目其面的特征。”
仔細查看,神像完全是由死人的手骨滋生而出,不見半點煉制的痕跡,顯得無比古怪。
死人的血肉如同蜂窩,仿佛體內的一切養分都被抽離,使得身軀內外毫無色澤。
“褪色?無腦?到底是什么魔門演變而成?”
李墨目前還未得到造化書的反饋,神識也沒有任何發現,只是從神像頭頂的牌匾看到名謂。
“玄靈大目天君,神名倒是有點道教的味兒。”
李墨面露凝重,神像八成牽扯到魔修,畢竟放眼整個修仙界,除去佛門外,也就魔門喜歡搞些邪祟崇拜的玩意。
可惜神像是魔修隨手布置的手段,只能用來對付凡人,或是一些剛開始異化的為詭物。
雪地里還殘留著死人行路的軌跡,看樣子從南方而來。
不管怎么說,至少已經有魔修的蹤跡,也不用長時間呆在外界趕路,太耽誤修行了。
李墨的右臂脫落,肢體化作一頭黑紋山君。
神像似乎察覺到異樣。
但還不等死人們抬起,只聽到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神像的體積開始不受控的膨脹。
咔咔咔……
癌變的血肉直接擠破神像,幾息內就化為一地碎石。
死人失去依附的神像后,出現類似山角鹿的情況,血肉骨骼崩潰,片刻內就灰飛煙滅了。
李墨將碎石扔進熔爐,施展終末道種。
遺憾的是,沒有解析出法門。
“嗚。”
鬼虎挑釁的瞥了眼殘骸,化為陰影將李墨吞沒。
李墨處于鬼虎的體內后,接著身軀鉆進尸山小世界,在外的法寶則開始增生大量血肉。
鬼虎朝南方狂奔,四肢發力穿行在山林中。
從外表來看,鬼虎就是頭尋常的山君,實則體內是座由大癌彌天包裹的法寶“尸山”。
未激發的尸山非常內斂,外加大癌彌天的護持,根本就不會外泄哪怕一絲的法寶氣息。
李墨可以放心的待在尸山小世界,資源足夠支撐百來年,讓鬼虎沿路追蹤魔門的線索。
不知不覺,他脫離子器派已經十年有余。
升仙大會落幕數年后,子器派才重新歸于平靜。
損失慘重的道統,已經通過母爐補充大批有生力量,不過元嬰期重修至少得五六年。
在實力的真空期,子器派卻沒有外患出現。
可見母爐的威懾力。
在散修的眼里,成仙大會像是對子器派展開的一場屠殺,許多天賦異稟的道子都不見蹤跡。
特別是令人驚才艷艷的青天道人,顯得唏噓不已。
李墨沒有關注子器派,不過得知亂葬焚爐未曾取消心獸宗持有的港口店鋪,他就明白子器派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甚至他在外界都無需刻意掩蓋自身的手段,子器派大概率不會外派元嬰期來對付自己。
李墨盤腿坐在尸山主峰頂。
“誰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他需要琢磨的東西不少,有鬼虎在也省得浪費精力,唯一的缺點是行路的速度有限。
一群何首烏聚集在李墨的周遭,學著張果不斷朝他磕頭。
何首烏普遍有總角期一層,張果則順利達到總角期三層,并且已經煉化了精魄珠。
張果以仙人弟子自居,在尸山小世界的聲望不低,時不時還會在亂葬崗內與靈材講道。
儼然一副鴻鈞的樣子。
李墨在修行之余,會觀察尸山小世界的運作,張果愚笨的靈智悟出的東西不見得無用。
他怡然自得,在吸收靈氣的同時,分神琢磨血肉靈紋。
唯獨鬼虎沒日沒夜的行路趕路,還得偽裝成普通野獸,生怕為李墨引來什么麻煩。
鬼虎欲哭無淚。
明明刺青獸共有七頭,結果每回臟活累活都是它。
但李墨也沒辦法,畢竟鬼虎的能力是陰影化,可以達到無漏之體八成左右的氣息收斂。
一旦到黑夜,鬼虎的隱蔽性甚至連自己都難以媲美。
“先天精元多分你一成。”
李墨用意識安撫著鬼虎,后者聽聞有培元果藥力,頓時心底的委屈一掃而空。
他安心閉關,一絲絲靈氣涌入雙金丹。
觸及到結丹期圓滿后,雙金丹已經很難容納靈氣,不過李墨還是直到徹底滿溢才停止。
李墨嘴角露出笑意,熔爐內開始凝聚第七顆器珠,僅剩的尸狗魄向多重丹田而去。
“七魄全了。”
李墨心生悸動,雖然不清楚烙印七魄會覺醒什么道體,但一定非常適合修行、悟道。
當尸狗魄來到多重丹田,最后一張空白頁顯露虛影。
尸狗魄的形象如同剝皮的獒首,異常猙獰可怖,不過融入霾霧金丹的過程還算順利。
準確來說,尸狗魄根本不敢反抗霾霧金丹的余威。
造化書不斷翻動,七魄與道種的空白頁緩緩形成一頁,同時又有新的法術頁孕育而出。
李墨的氣息愈發強盛,在尸山內掀起云霧,熊熊山火連綿不絕,引得大批野獸遷移。
他暗自慶幸身處于尸山小世界。
否則光是灰燼靈力外泄造成的侵蝕,都得蔓延幾座山巒,而在尸山小世界連波瀾都未生出。
尸山雖然是由李墨煉制,但法寶作為分神期才能接觸的,以他的實力已經無法撼動了。
雙金丹內傳來咀嚼聲,其中胎兒幾口便吞掉器珠與尸狗魄。
金丹的體積再次脹大一圈。
李墨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造化書中,尸狗魄的神通現世。
名為丹書符箓。
很顯然,尸狗魄牽扯到的技藝便是“符咒”。
不過因為子器派的關系,器修輻射的環境能滋生大量靈材,導致散修都很少使用靈符。
李墨也習慣法器,對符箓的認知僅限于普通靈符。
丹書符箓沒有得到相關法門的養分,神通隨即陷入沉寂,在七魄神通里僅次于飼鬼。
不同的是,飼鬼是購置不到記載的典籍,符咒純粹興趣不大。
丹書符箓的優先度排到了七魄神通的末尾,有空再讓浮屠居士幫忙收集些相關典籍。
李墨暗自穩固修為,片刻后道體果然生出孕育的苗頭。
泥丸宮沸騰。
李墨沒有主動加快道體孕育的速度,反而選擇壓制,用神識觀察著泥丸宮的細微變化。
他考慮到將來要展開的道體融合,其難度難以想象。
李墨十年都沒有入門,顯然還是對道體不夠了解,如今自然不想錯過道體成型的過程。
七魄道體使得泥丸宮天翻地覆,空間大小再次擴張數倍。
其余五相魂與三魂都被鎮壓在角落,泥丸宮中央形成龍卷之勢,似乎有什么即將誕生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