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八日。
府井。
十字路口。
劉開立憔悴了很多。
老婆陳愛菊終于走了。
被女兒推著輪椅，跟著去了津城。
一夜間。
當所有人都離開以后，劉開立頭一次感受到了孤獨。
但他倔強地覺得，自己能夠撐起來這一家店。
可是……
事實上，他似乎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因為先前經營的話，依舊有客戶上門，只是……
森然集成灶現在并不是獨家了。
不遠處也開了一家集成灶店……
店主是一個年輕人，這年輕人不講武德，上來就以低價來搶占市場！
同樣的材質……
對方幾乎將利潤全部貼了進去。
客戶們看到了實惠，然后比較一下，便都走了，簽了對方的單子。
商場！
有時候真的如戰場！
劉開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明明很有誠意，甚至說起安裝的時候頭頭是道，覺得自己的專業能力，吊打那幾個小年輕……
沒辦法！
他就是簽不了單。
業務上開始爭不過別人，這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手底下為數不多跟著自己的安裝工人也在今天早上提出了辭職。
劉開立反復追問，他們就是不說……
等到劉開立跟他們罵起來的時候，他們才氣呼呼地告訴劉開立。
劉開立給他們的錢實在是太低了，而且各種克扣，甚至還用劣質的產品！
劣質的產品，自然是有安全隱患的！
這種責任，他們擔不起。
他們又免不了提起了李彬，說李彬在的時候，一切都沒那么糟……
他們跟劉開立說了一大堆東西……
然后……
他們走了！
而且是當著劉開立的面，跑到了對頭的店里。
幾乎是公然告訴劉開立，他們被對面給挖了！
“滾吧，滾吧，都滾吧，離開了你們，我照樣能做起來！”
森然集成灶門口！
劉開立憤怒。
但憤怒過后，卻變得茫然與不知所措。
期間。
妻子陳愛菊給他打過電話。
接到妻子陳愛菊電話的時候，明明心中想著她能回來，但到嘴邊卻狠狠地罵了陳愛菊一通，罵陳愛菊跟著外人合伙欺負他……
他罵了很多難聽的話。
以往……
或者說，以前，他這么罵陳愛菊的時候，陳愛菊都會跟他道歉，然后……
回來！
最不濟也解釋一些東西，說一些好話。
但這一次陳愛菊連一個回應都沒有，便掛掉了電話。
看著電話以后，劉開立終于低下頭。
默默地抽著悶煙。
過了半晌以后……
他看到店里來人了。
他下意識地露著笑容，迎了過去。
但隨后，他發現這個人過來并不是客戶，而是一個業務員。
“大叔，你好，我是立威電瓶的業務員劉東強，最近網絡上對我們電瓶有一些不實的報導，我們總部對此非常重視，于是想過來調查一下實際情況……你知道那輛搭載立威電瓶的電瓶車主人是誰嗎？”
“張總……”
“嗯。”
張勝再次走進歐邦集成吊頂辦公室里。
孟樹榮激動地拿出一塊扣板。
“張總，這是我準備出口巴西的扣板，這種扣板防火等級比之前更上一層，先前這種板材會變形，這種除非持續性的超高溫，否則的話，它不會變形，同時，我們的幾個技術部老師傅加上了一些防火漆面，這種漆面比之前更加地耐高溫……”
孟樹榮將集成吊頂材料遞給了張勝。
張勝接過板材，稍稍微地掂量了一下，只覺重量跟之前沒什么變化。
他對這些并不算懂……
但當孟樹榮第一時間將這塊扣板放在旁邊火盆里烤，烤了許久以后，都沒看到扣板變形以后，他才點點頭。
“就用這種吧。”
“好，張總，這是我制定出口的規格報告書，里面的排風扇、電暖燈都是用最新材質的！”
“嗯。”
張勝從孟樹榮手中接過了一份出口報告規格書、出口裝箱清單。
華夏集成吊頂行業從來都沒有出口過，歐邦屬于第一批出口的產品，自然備受相關部門重視。
這些該有的手續什么都必須要有，審核也比較苛刻，往往一道程序，會卡個好幾天，反復進行開會，檢測。
但卻有一個好處，那便是現在一切都處于蠻荒期，并沒人制定行業規則，歐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個定行業規則的人。
制定完行業規則，如果相關部門審核通過后，那么后面的集成吊頂品牌想要出口，要么按照這個規則去走，要么就對這種規則，進行“申訴”，但“申訴”往往需要很長的時間，一般的企業都會考慮時間成本，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張總，我的護照也批下來，東西也生產好了……”
“是借用流水線，合作生產的？”
“是！”
“那邊美佳集成吊頂現在怎么樣？”
“他似乎是被孤立了，昨天好像鬧了什么小矛盾，吵了一架，他幫我們加工的事情，整條街現在都知道了……”
“哦。”
張勝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孟樹榮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對張勝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以后，便走出辦公室。
張勝坐在辦公室椅子上，一邊喝著茶，一邊默默想著事情。
大概十多分鐘左右。
他的手機響起了震動聲。
“張總……”
“嗯，聶總，怎么了？”
“第一個月的銷量報告出來了，你看手機短信了嗎？”
“沒看……”
“你看看！”
“哦，好。”
“張總，我還跟你發了我們的訂單表，我們最近訂單幾乎爆炸了，經銷商把我們的手機都打爆了！等我們和經銷商達成初步合作以后，我還會給伱再打一筆錢……”
電話里頭。
聶小平非常興奮。
張勝拿起手機，查看著銀行短信。
他看到了聶小平給自己轉了七萬塊人民幣。
除了人民幣以外，還有一條來自聶小平發過來的彩信。
宏威電動車搭著家電下鄉的車，賺了一筆錢，拋開曾經的債務以及生產成本以后，七萬塊人民幣，已經是聶小平的良心價了。
看了一下短信，準備繼續喝茶的時候，張勝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
是湯武打過來的。
“張勝，剛才財務那邊算了一筆賬，我現在給你打一筆錢，這筆是你的分成，分成并不算多，大概四萬塊左右……”
“張勝，你在哪呢？學校里圍了很多電瓶車品牌，我應付不過來……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們談，你現在趕緊過來……”
張勝跟湯武打完電話以后，手機隨后又微微抖了一下。
七萬塊的銀行卡瞬間就變成了十一萬！
張勝推了推眼鏡。
將手機放下沒多久的時候……
手機又抖動了一下。
十一萬余額，瞬間又變成了十五萬！
那是NC工作室給其他品牌做網站、維護以及各種業務的分賬到了！
張勝站了起來。
走出辦公室手機再次抖了抖。
他再次拿出手機來看了一下……
一筆一萬八的轉賬，來自于魔都的啟明。
那是《干破蒼穹》十一月份稿費。
看著銀行卡里的十六萬八余額。
張勝稍稍停頓了一下。
電話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
不是什么合作品牌方，也不是什么熟人。
而是65開頭的華夏銀行電話。
給張勝打電話的似乎是客戶經理，客服經理告訴張勝，他們查到張勝的銀行里有大款金額轉賬，按照法律規定，張勝還欠華夏銀行三十萬，這些年的利息算起來，大概五萬塊左右，所以還欠銀行三十五萬……
張勝聽完以后，瞇起了眼睛。
他沒有回應任何東西。
只是問了一句：“如果，我把錢全部還上了，我就能繼續貸款嗎？”
電話那頭先是一愣，然后查了一下張勝的征信。
查到征信以后，對方似乎非常震驚。
隨后回答了一句：“抱歉，先生，我行查到你欠四大銀行都有貸款，所以暫時不能，我們申請不出來，除非您將銀行的所有錢全部都還完……”
“我現在還多少都可以，是這個意思嗎？”
“是，本來這張銀行卡是繳費卡，只要錢一進賬，我們就會替您繳費，省去您很多麻煩，但因為上面有人跟我們領導打過招呼，我們催繳之前，要先問一下您的個人意愿，如果您不愿意，我們不能強來……”對方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那……先繳完吧，對了！”
“先生，還有什么事嗎？”
“銀行的利息，是否可以再商量一下？”
“這是銀行規定，我們也沒辦法……”
“我找你們領導去聊聊，對了，我現在，可以成為你們銀行的員工嗎？”
“啊？”
“你們拉存款，清壞賬有提成吧？”
“這，先生……”電話那頭，一時間似乎沒有想到張勝會問這一塊的內容，頓時尬住了。
“算了，我有空找你們領導聊聊……這筆錢，你們一分都別扣，我明天來你們銀行一趟的！”
張勝掛掉電話。
瞇起了眼睛。
沉思了一會后，瞬間便恢復了正常。
就在他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他看到孟樹榮走過來，眼神復雜地看著張勝。
“張總……立威電動車官方出巨資，來調查這起事故了！現在，他們業務員在挨家挨戶盤問，然后，也請了警方來協助……好像，要把這條街全部給翻起來……”
“哦？”
“張總，這件事，是不是你在背后……”
孟樹榮看著張勝。
想著張勝做的一些事情，以及網絡上的一些輿論……
他突然感到背后一陣毛骨悚然！
似乎……
將一切能算計的單位都算計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