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最后一抹夕陽落山以后。
大地漸漸變得黑暗了起來。
鳥巢裝飾門口。
一輛宏威風行出租車,悄無聲息地停靠在了鳥巢裝飾門口。
“這些年的春晚,已經漸漸脫離了煙火氣了,哈導,如果想要接地氣,那么,便要深入基層,沾沾氣……”
“春晚,不是老爺們的春晚,應該是廣大群眾們的春晚……”
哈文良打開微信。
當看到312塊錢的時候,他肉疼地點擊了一下支付。
看著支付成功以后,哈文良只感覺心在滴血。
但……
哈文良聽完以后徹底沉默了。
“還……行!”
“陳總!我不是跟伱說了嗎?我們要低調,低調,你怎么……”
而是……
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無數媒體!
他臉色苦逼,壓低了聲音。
“張總,這些媒體,是你……”
他將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他甚至不止一次設想過,自己執導的春晚,會如何如何精彩,如何如何大牌,如何如何震驚世人。
旁邊的張勝則是推了推眼鏡,跟司機打了一聲招呼,便一本正經地看著哈文良。
“做什么任務?”
他推開車門。
哈文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怎么覺得,這是張總你公司的春晚?張總,你這打車能便宜一點嗎?”
干什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要將泥瓦匠送上春晚?
看著張勝,又看了一眼誠惶誠恐的鳥巢裝飾副總。
你們特么演到我這里來了是吧?
但當無數的記者蜂擁圍到哈文良面前的時候,哈文良壓下苦逼的情緒,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
推開門的時候,打算喘口氣的時候,遇到的卻并不是新鮮的空氣。
他甚至一度覺得自己再在這個狹小空間再呆下去,他就要窒息了。
他從今年的7月份開始準備,從拜訪了春晚的老一輩相聲演員到小品演員,到逐一研究新生代的偶像明星……
他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來到張勝的鳥巢裝飾,更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坐在辦公室里,看著一個老實巴交,甚至有些怯場的泥瓦匠,他涵養極好,自然不可能爆什么粗口。
“你做任務啊!”
“哈導,您覺得劉春根的形象怎么樣?”
但……
劉春根有些緊張,只覺得大腦已經是一陣陣發懵,他張了張嘴:“是,是,是張總,我……我……隨便唱,沒,不犯法吧?”
張勝一臉無辜,隨后嚴肅地盯著鳥巢裝飾剛上任的副總陳茂榮。
他自認為自己的定力,雖不至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卻也比很多人都要強大。
那是他執導生涯中,最高光的時刻,也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榮譽之一。
春晚!
哈文良很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保持著平靜,但內心深處已經想將張勝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一遍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張總,我也不知道這些記者是怎么收到消息的,我挺無辜的……”
哈文良面部肌肉微微一抽。
“你沒下載我們嗎?下載了神廟逃亡有5塊錢免單券……在國貨節的時候,你在網絡上購物過嗎?輸入購物條碼,能領10塊錢免單券,你拉人開通滴滴滴打車,并使用滴滴滴打車也有紅包領……”
哈文良執導生涯中,曾經遇到過無數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跟著張勝從燕京到津城,付了車費,然后,特么的,到這里來,就特么是找一個泥瓦匠?
“哦,還行就好,劉先生,前段時間,我在極兔視頻里看過你直播唱歌,是不是?”
張勝推了推眼鏡,笑瞇瞇地看著劉春根。
這哪是做任務啊,這特么就是妥妥的捆綁銷售啊!
“我不知道……我沒有通知媒體啊……”
但……
劉春根說話結結巴巴的,豆大的汗水順著額頭流了下來,只覺得耳畔嗡嗡聲直響。
“不犯法,當然不犯法了,劉先生,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我直接跟你說吧,我作為春晚的副導演,我覺得你的嗓子不錯……想試試,你能不能上春晚……”
寂靜。
辦公室里一陣寂靜。
哈文良喝茶的嘴瞬間就嗆到了。
他拼命地咳嗽,隨后,死死地盯著張勝,這一刻,他仿佛要將張勝整個人給吞了:“張總,您告訴我,您應該,不是開玩笑吧?”
張勝沒有回應哈文良,但表情越來越嚴肅地看著劉春根。
而劉春根則是目瞪口呆。
只覺自己在做夢。
大腦越發得空白,然后,耳畔邊上的嗡嗡聲,越來越強烈了。
“張,張,張……我……春……”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結結巴巴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別緊張……就當我們是直播間最普普通通的觀眾,劉先生,你展展歌喉,給哈導聽聽……”
劉春根聽到張勝的話以后,卻沒有回應,而是恍惚地看了一眼同樣目光呆滯的哈文良,然后又茫然地看著窗外。
辦公室再次陷入寂靜,仿佛落針可聞。
許久過后:“在,在,在這里?”
“把我們當成直播間最普通的觀眾……”
哈文良看著劉春根那憨傻到土老帽的模樣。
這一刻,他的心臟,仿佛被一把刀,狠狠地刺了進去!
他覺得自己想象力非常地匱乏,他實在是無法想象,劉春根這樣的泥瓦工,怎么能站在春晚的舞臺上,這不是,大過年的,給全國人民添點堵嗎?
他看到劉春根在擰巴了半天,然后,終于臉紅脖子粗地開始唱歌了。
唱的是阿K的那首《奔跑》,但,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讓哈文良都要瘋了的那種。
唱完以后,劉春根低下頭。
“張總,我覺得……”
“哈導,劉先生有些緊張……”
哈文良尚未說話,卻被張勝給打斷了。
這種憋屈的感覺,讓哈文良極度的不舒服,而且……
哈文良看著辦公室里的位置。
如果,按照春晚的執導順序來說,他應該是春晚的導演,理應坐在主位上才是,怎么特么的現在看起來自己反而變成張勝的副手了。
“我,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行……對不起張總……”
劉春根不斷地道歉。
而張勝則溫和地笑了笑:“不礙事……調整一下狀態,沒事,這樣,哈導,您在這里稍微等一會,我出去一下……”
哈文良看著張勝站了起來,隨后,帶著劉春根走出了辦公室里。
哈文良木訥地點點頭,等辦公室的門被張勝以后,哈文良越想越覺得憋屈,終于忍不住走到窗前,拿出手機,給央視的領導打了一個電話。
“領導,你也知道,我平日里不打小報告的,但是,您說這是什么事啊?張總把我帶到他的裝修公司里,然后,讓我在裝修公司里挑上春晚的人……這妥妥將自己公司的人塞進春晚啊,走后門也不是這么走的啊,我無法想象,如果按照他這么說的話,今年的春晚到底會怎么樣……”
“我知道張總是大金主,但,您知道他帶我過來是找哪個人嗎?如果是他們公司的副總,甚至是部門經理,我也認了,但是,那是誰?那是一個泥瓦匠,我絕對沒有任何看不起泥瓦匠的意思,可是……”
“這是周處的意思,也是上頭的意思?是啊,我確實是導演,我有權拍板啊,可是……”
哈文良打完電話以后,目光看著窗外。
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他只覺得心里亂糟糟的,有些抓狂,卻又無能為力。
12日那天,他帶著張勝見了臺里的領導。
具體聊什么東西他不知道,但是,等張勝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張勝便成了春晚的副導演與策劃……
然后……
就是他噩夢的開始。
春晚塞人,是最忌諱的事情。
甚至很多導演都無權塞人,但,張勝這家伙,不知道給臺里的領導洗了什么腦……
媽的!
一個副導演,權利比自己這個總導演還要大!
上頭一片綠燈,你特么跟誰說理去?
干脆讓他當總導演得了,我在這里瞎摻和什么勁啊,一個勁地貼車費!
想到這的時候,他立馬又給臺里打了一個電話。
“張勝打車的錢,臺里應該幫我報銷吧?我不能每天都幾百塊幾百塊地貼吧?”
當打完電話以后,確認臺里領導的態度以后,哈文良心情這才稍微好受一些。
在辦公室里呆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等到哈文良整個人都徹底煩躁的時候,辦公室里的門終于開了。
他看到了張勝帶著劉春根走了過來。
當張勝坐在椅子上的時候,他看到劉春根這個泥瓦匠狀態似乎有些詭異。
這種詭異,他說不上來,只覺得劉春根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目光明明看向自己這邊,但似乎又像看空氣一樣。
隨后,他一步步走到了辦公室中間。
然后用飽含情緒的聲音,唱起了一首歌!
哈文良一愣!
隨后,感覺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