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下八十島先生的……尸體吧?“金發碧眼的男孩平靜地望著前面還留有大體形狀的歪斜的焦黑木柱。
巖田英作點點頭,建議道,”大家幫忙一起動手!”
“恩!”佐木和金田一不約而同地頷首。
男人們走到廢墟之上,開始翻找著能證明八十島存在的物件。
條紋無袖連衣裙的美作碧和七瀨美雪站在一塊,茅杏子則靜靜地靠在不遠處的一顆樹下。
“嘎吱”,佐木踩在一塊不知什么材質的烏黑板上,“彭”,一個踉蹌,他的白色塑膠鞋穿過燒脆的板材,踩到堅硬的地面。
“沒事吧,佐木君?”聽到聲響的金田一投以關切的目光。
佐木將腿腳從齒狀的洞內抬出,拍拍褲子上沾染的焦黑碎屑,揮揮手,“沒問題,你那有什么發現嗎?”
“有個手表,好像是屬于八十島先生的,我見他戴過。”金田一托起一個通體黑色的手表,表帶縮成一團,碎裂的玻璃面凹凸不平,且蒙著厚厚一層灰黑的塵埃,他用手背擦拭了幾下,低頭瞇眼看其上停止運轉的分針時針,“時間……時間是在9點……昨晚9點20分吧!”
“看來這就是八十島先生的死亡時間了,”不遠處的火村康平,瘦長的臉對著一步距離外伸出縫隙的干癟焦黑的手掌——如同涂滿黑色醬料的雞爪,蹲下身,翻起一塊壓在上面的焦黑木板,露出底下的那具焦尸,頓時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彌漫開去。
他迅速抽出兜內的白色絲巾,半掩在口鼻前,退了半步。
眾人離開廢墟,巖田英作和矢荻久義將焦黑的尸體搬到裸露的地面上。
原本身形高大,頗有些胖的八十島隆造,因為昨晚的大火烤干體內的水分,尸體縮小了大半有余。
此時火村康平應佐木的要求,正在檢查焦尸。
“阿一……”七瀨美雪不敢看眼前的尸體,縮在金田一的身后。
“從尸體沒有蜷縮的姿勢來看,不像是被活活燒死的。”后者左手枕著右手手肘,拳頭托著下巴。
“的確如此,”火村翻開焦尸不忍直視的上頜,探探頭細細看了看口腔內的狀況,“口腔內還是挺干凈的,沒有什么灰,說明八十島先生應該是在死后才被大火灼燒至此的。”
他給出了自己的結論,站起身醒醒鼻子。
“死后啊……”茅杏子依舊是抱著三四十公分長的木匣子,披著寬松的大衣,語氣平靜。
“我說,八十島的死亡時間就是9點20分吧,之后兇手為了毀尸滅跡,才縱火離開……”剛才搜尋時聽到金田一提過手表一事的矢荻久義沖他嚷道,似在確認。
“我不知道,只是碎裂停止運轉的指針正指在這個時間點。”
“這么說來,我和茅小姐,克里斯以及碧小姐都有不在場證明呢!”巖田英作拍拍胸膛,輕舒口氣。
“我和阿一住在一個房間里……那時正好在聊天。”
“你們三個都沒有不在場證明嗎?”克里斯的嘴角咧開一個弧度,露出詭異的笑容,對著佐木三人說道。
“哼,那個時間點,我還在自己屋子研究那首和歌。”矢荻久義不太甘心被當做嫌疑人,轉而將矛頭指向火村康平,“火村先生,昨晚這邊屋子起火后,你似乎沒有出現呢。”
的火村康平揮舞著拳頭,反駁道:“我早早就休息睡覺了!”
“整容醫生的睡眠習慣都這么早的嗎?”著紅色長衫的矢荻久義冷笑道。
“那佐木君呢?有解釋的話嗎?”克里斯雙手枕著后腦勺,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佐木若有所思,緩緩開口:“事實上,我應該是最后見到八十島先生的人。”
“額……什么時候的事?”
“大概在昨晚8點40分左右,我后來和金田一君說過,之后我就回自己屋子待著了。”
“沒錯。”金田一點頭附和。
“你去找八十島先生是做什么?”身高不高的克里斯抬頭,一臉質問的樣子。
面對金發小鬼頭的質詢,佐木“呵呵”一笑,沒有肉感的臉頰擠皺在一塊,他瞥了眼站在旁邊的中年男人,“這點,矢荻先生一定相當清楚,簡單來講,就是求解加提醒。”
后者低頭,輕“嗯”一聲,算是默認。
“更何況,單憑手表,根本無法得知死者的死亡時間!”
“這怎么說?”巖田英作和美作碧面面相覷。
“誰知道碎裂在地的手表是不是兇手刻意為之,為了擾亂對死亡時間的判斷,想想便可知道,先用旁邊調整指針的旋鈕將時間撥到9點20分,再摔碎到地上,如此簡單的機關,根本不足以作為死亡時間的推斷,而且等四天后警方過來小島帶走尸體化驗,因為時間久遠,也無法精確到具體時間。”佐木侃侃而談。
“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那根據縱火時間的話?”火村康平追問。
“第一個來到現場的是巖田管家,他抵達此處時火勢已經燒遍兩幢木屋,當時是十點五分,就算考慮風向等原因,也根本沒法以此推斷到縱火的大概時間。”
“唉……這樣的話,誰都沒有不在場證明了。”七瀨美雪說道。
“沒錯。”
“各位先回集會室吧,我和巖田先生準備點吃的給大家填填肚子。”美作碧招呼眾人離開。
“現在還哪來的心情吃飯。”矢荻久義神色不安,他狐疑的眼睛緊緊盯著金發的克里斯,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指著他的鼻頭,臉色陡然變得激烈,“你不會就是佐伯的兒子——航一郎吧?!”
“哼,莫名其妙。”克里斯甩給他一個不屑的表情。
“是你吧,是你把柿本他們給殺了的吧!”咬著牙的矢荻情緒失控,用黝黑健壯的手拽著他的領口就往上提,瘦弱的后者直接踮起了腳尖,“為了報十多年前的仇!”
“佐伯?真是搞不懂你在說些什么呢!”克里斯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嘲諷,沒有絲毫的慌亂,“你在十年前,是不是做了什么會被那家伙找上門來報仇的事呢?”
他用左手重重甩在矢荻的手腕上,掙脫開去,表情也變得有些猙獰。
“克里斯君真可怕,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七瀨美雪些許震驚。
“適可而止吧,矢荻先生!”佐木喝止了矢荻久義還想繼續質問的舉動。
“可惡……”后者吃癟,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算了算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灰白頭發的小老頭捧著尷尬的笑臉,似乎想化解當下尷尬的氣氛。
“嗯……”
“這么說,肚子有點餓。”金田一見大部隊都往集會室的方向走,就摸摸肚子,偏頭瞥到佐木龍太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旁邊是落在后頭的巖田,兩者動著嘴巴,似在討論什么,便問,“佐木君,你不去嗎?”
佐木在不遠處搖擺墨傘,“你們先去,我一會就來。”
“風向大概就是這樣……依我的經驗和判斷……”
“明白了,謝謝巖田先生。”他誠懇道謝。
“不用謝。”言畢,巖田快步離開了此處,他要早點去準備些吃的,不能全讓碧小姐忙活。
幾分鐘后,現場就剩下佐木一人,以及一個籃球場大的廢墟。
他獨自留在這里是為了單獨展開調查,調查的對象就是這片遍布焦黑氣息的廢墟。
太陽漸漸抬高,佐木烏黑的頭發被曬得有些發熱,他拉寬胸膛,舉著墨傘活動活動筋骨,之后便開始依據廢墟的大致輪廓來搜尋判斷縱火點的位置。
對這起案件而言,縱火點的位置非常關鍵,如果兇手只是在八十島隆造的屋子縱的火,那倒沒什么,但如果……兇手不是在那縱的火而是在柿本麻人的屋子,又或者不止在八十島的屋子——并且在柿本的屋子也有縱火的話,性質就完全不一樣。
當然,就他剛才咨詢巖田有關昨夜海風風向的結果,兩幢東西并列的屋子,火勢的確有因東南風蔓延到柿本麻人屋子的可能性。
不過他總覺得有那么一絲不對勁。
此時,他在柿本麻人屋子范圍的廢墟上東翻西找,另一邊屬于八十島隆造屋子范圍的廢墟,他沒興趣驗證。
佐木的身影在不斷地變幻位置。
搜尋了二十分鐘有余,由于一直躬身低頭看著,他只覺得脖子僵硬地不行,而且,這件工作遠沒有他想象的這么簡單。
事實上,火災調查是消防工作中比較復雜的一個專門學科,著火點需要一系列復雜的現場勘探情況,再結合其他調查證據進行綜合判定,而且,還會有是否使用助燃劑等區分……
又過了十分鐘,佐木總算是明白,單憑他自己是根本無法從這茫茫的廢墟中判斷出柿本屋子起始的縱火點——當然,還是有不小的概率是從隔壁蔓延過來。
“艸!”他沮喪地揮舞手中的墨傘,“彭”,將一根斜插的焦黑木桿打斷,截斷的那部分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后,滾落在沒有綠色的地面上。
平復下心情后,他摸摸扁下去的肚子,“算了,還是去吃飯吧!”
正當佐木踢開一顆石子,準備離開時,他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能夠判斷柿本屋子是否被人為縱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