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站，是昨晚被揉捏成一團的白紙上圈好的第二個點——距離遠藤家十多分鐘腳程的公共廁所。
重新戴上眼鏡的高中生，從“星源便利店”門口出發，憑借著前兩日記下的路線，花了將近十分鐘，穿過大街小巷，徒步到目的地。
時間尚早，那家曾經吃過夜宵的移動餐車還沒推到路旁。
部分劉海粘在額頭，面頰和脖頸有細小如麻的汗水滲出。
在公廁入口站了五分鐘的他，回頭環視了一圈，趁沒人注意到自己，毫不猶豫地走進女廁。
繞過大理石的洗手臺，里面的燈沒開。
一股廁所特有的氣味包裹著佐木。
外界的光從背后透進少許，他瞇起眼睛打量著內部的結構布置。
中間是略顯昏暗的過道上，兩旁都是坑位，頂是灰色平頂，正對佐木的盡頭，似乎有一扇可打開的門。
“咚咚”輕微的腳步聲在女廁的地面響起。
左側一扇朽壞的木門隨著風的流動“嘎吱”作響。
佐木的目光在每一扇的木門表面停留，隨即往前走。
一直到盡頭的位置，他注意到右側的一扇門貼著“雜物間”的銘牌。
身子停在門前，手一拉圓形的把手。
沒鎖，瞬間拉開。
一股淡淡的水臭味在佐木的鼻間繚繞。
其內空間約莫只有兩平不到，零散地擺放著清潔工具和一些雜物。
他走進去，半蹲著身大致檢查了一番。
沒發現什么異樣的他，本想轉身出去，突然目光被角落的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吸引。
撿起布滿泥垢的它，佐木捧在手心，來回端詳。
心中似乎有了什么想法，退出雜物間，跑到女廁外面的洗手臺。
“嘩嘩……”打開不銹鋼的水龍頭沖洗掉表面的泥垢，它瞬間露出了真面目。
是一個壞掉的金屬拉鏈頭。
嘴角咧開一個弧度，佐木走回到女廁，重新將它丟到儲物間的角落。
之后走出去，關好門。
重新站到過道盡頭的門前，他皺著眉頭，“這是通往河岸邊的嗎？“
“應該沒鎖吧？”他一擰，往外一推，河岸邊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果然和他推測的一樣，臨河的公共廁所，背后還有一條可供行走的道路。
路用石板鋪就，寬約一米，再往外去，就是石柱的欄桿，翻過去就會掉進深達兩米多的河里。
白色塑膠鞋踩在石板上，佐木雙臂靠著欄桿頂，上半身探出去往下面的河看去。
淡綠的河水還算清澈，隱約能透過兩米深的河水望到底部。
他看了很久……
沿著河流上流的方向，佐木貼著河岸邊的欄桿，往前走去。
拼圖漸漸完成，他已知曉一切，但唯獨缺少切實的證據。
“看來只能兵行險著了。”
“咕咕……”摸摸快要餓扁的肚子，佐木坐在河岸邊的一處長凳上，取出包里尚有點點余溫的便當，大快朵頤。
滿足后，他將飯盒用水清洗干凈，放回到黑色雙肩包內裝好。
接著他重新背上雙肩包，眼睛凝視遠處露出一截的天守閣。
路邊有個紅色的公共電話亭，佐木進去打了個電話。
“麻生警官嗎？”
“這聲音！“聽筒里的聲音由好奇變得驚訝，”佐木同學？你人在東京嗎？”
他心里想著這會不應該在學校上課？
“不是，我在郡下八幡。”
黑色的話筒被掛到機子上，佐木拾起擱置在一旁的墨傘。
“嘟……”耳朵傳來掛電話的聲音，坐在岐阜縣警察本部自己位子上的麻生雄，咀嚼著佐木的話，突然想到什么，面露懊悔，“啪”右手錘擊到左手掌，“忘記和他說了，堂本昱自殺了……”
咀嚼著口香糖，花了十多分鐘，佐木走到遠藤宅邸的門口。
心情和昨天離開時完全不一樣。
工作人員見是熟面孔，就放他進去了。
在江戶時代風格的木制建筑中穿梭了數分鐘，佐木來到了洋房前。
“佐木君？”端著盤子的女傭正從客廳出來。
高中生瞄了眼盤子里剩余的食物，將幾乎沒有味道的口香糖翻到牙床底下，問道：“你家小姐呢？”
“現在的話……應該在書房吧！”
“恩。”佐木點頭致謝，指指書房的方向，抬腿朝內走去，“我找她聊點事情。”
“請便！”她低頭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放映室的房門開著，部分經過漫反射的光線洗進廊道。
佐木在一米高的花盆旁蹲下系緊鞋帶。
起身摸了下灰黑色的褲兜，從背包中抽出一支筆，掛在襯衫胸前的口袋上。
邊走邊把左手食指貼到唇邊，嚼得無味的白色口香糖吐到指背。
揉搓了數下，成了一個小球，粘在指心。
走到放映室門口，佐木注意到對面落地窗的窗戶大開著，深色調的窗簾緩緩飄動。
他虛掩上門。
“誰？”似乎是聽到關門的聲響，軟綿綿的女聲從書房經雙扇門的門洞傳來。
“我，佐木龍太！”
“佐木同學？！你怎么來了？昨天不是回東京了嗎？”一襲卡其色長衫的遠藤綠子坐在書桌后面，驚異地看著出現在面前的男生。
握鋼筆的她正在處理文件。
“茲……”佐木走到書房，拉開椅子，坐了上去。
黑色遮陽傘被他勾在桌子邊緣，他抓著堅硬的桌板，適當拉近自己與對面女人的距離。
“專門回到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嗎？”綠子放下手中的鋼筆，手肘撐在桌面，若有所思地微笑問道。
佐木將雙手攤在桌面，淡然回道：“是的，我想請問一下綠子小姐，上周六接近中午的時候，你去過哪些地方？”
女人不假思索道：“除了去‘星源便利店’買了幾盒巧克力外，也沒去過別的地方了吧，這點，我和佐木君說過的。”
“往那條路，”他指著東南方向，說道，“臨河有個公共廁所，你應該去過？”
“哦……我想起來，回來的途中去了趟，怎么了？是誰告訴你的？”五官精致的女人眉毛抖動了一下，瞬間恢復平靜。
“斜對面街道旁的賣面大叔。”佐木沒有隱瞞。
“是山口叔叔呀！”
“他只見你出來，沒見你進去。”他補了一句。
遠藤綠子掩嘴偷笑，“這算什么？”
“女廁的雜物間有個壞掉的拉鏈。”
女人嘴巴緊閉，水靈靈的眸子在滴溜溜轉。
“從女廁后面的門出去，河底沉著一個黑色手提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