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十五章 新艾薩克·牛頓?

  “接下來,有請著名的不列顛電磁學青年研究者,名動一時的杰出鋼琴家,與‘花劍拿破侖’巴黎劍圣弗朗索瓦·伯特蘭不相上下的劍術大師,代表皇家學會從倫敦遠道而來的英國外交官——亞瑟·黑斯廷斯爵士,上臺致辭!”

  在報告廳雷動的掌聲中,亞瑟沉著穩重的登上臺階來到舞臺中央。

  他身著一襲考究的黑色燕尾禮服,胸前的下級勛位爵士勛帶熠熠生輝,光亮的發絲與微微泛紅的黑眼睛形成鮮明對照,盡顯其騎士風度與青年學者氣質。

  所有人都知道被他捧在手心的雕工精美的紅木禮盒中裝著什么。

  那是科普利獎章,這枚鍍金銀質獎章不僅承載著戈弗里·科普利爵士對人類知識進步的崇高愿景,更象征著整個不列顛科學界對于獲獎者的最高肯定。

  即便這已經不是法蘭西科學院第一次獲頒科普利獎章了,但這種絕不輕易授予的榮譽,就算是第二次也依然顯得彌足珍貴。

  至于那篇被阿加雷斯認定為‘9個筆畫還是草字頭’的流體力學基本方程,則引來了另外兩個家伙的抓狂情緒。

  在一片雷鳴般的掌聲中,身著深黑色燕尾服、眼角帶著些許皺紋的泊松緩緩起立,他微微點頭向各位觀眾點頭致意,面對即將到來的榮耀,泊松泰然處之,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優雅的舉止就好像是在參加一場普普通通的學術會議。

  他微笑著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當初,不列顛的大詩人蒲柏曾說過:自然界與自然規律隱藏在黑暗之中。上帝說,讓牛頓去吧!于是萬物遂成光明。而我要說:光到底是粒子還是波,都隱藏在圓盤之后。上帝說,讓泊松去計算!于是我們便在圓盤之后發現了亮斑。”

  科里奧利聞言,禮貌的摘下帽子道別:“那么,祝您一路順風,納維先生。咱們下午校園里見了,請不要忘了,您下午在路橋學校還要上兩節應用力學。”

  雖然這篇論文并不符合征文條件,但僅僅用時這么短便給出了如此杰出的一份大作還是令人感到無法理解,其中關于勢函數的定義與有初始條件或邊界條件的非齊次微分方程函數的定義更是開創性的。

  正如亞瑟對了一半的答案那樣,紅魔鬼只同意幫亞瑟寫一篇數學論文,但他可不會管跑不跑題。

  亞瑟看到笑話收到了不錯的效果,也心滿意足的微笑著接著說道。

  科里奧利則笑著說道:“是嗎?那說明你進入科學院的時間還不長,他在柯西先生與泊松先生的面前經常這樣。雖然納維先生同樣是一位天才,但那兩位卻是天才中的天才,天才之間也是有差距的。”

  科里奧利爽快的應道:“這是理所應當的。如果他答應了,你記得來通知我一聲。我這周工作日的白天在理工大學都排了課,所以應該會在晚上的時候去拜訪他。”

  劉維爾皺著眉頭正想抱怨幾句,可他一抬頭,滿肚子的不滿頓時被咽了回去。

  劉維爾正失魂落魄的站在報告廳外唉聲嘆氣,忽然,他的面前就像是刮過了一陣風。

  此時的他早已換上了華麗正式的宮廷禮服,雖然身材不高,但被他握在手中的權杖還是襯托出了他的莊重。

  “嗯,古斯塔夫,下午見。”

  納維頗為煩躁的擺了擺手,他略帶責怪的開口道:“頒獎儀式我們不感興趣,錯過了就錯過了吧。但是,劉維爾,你既然在我和泊松、柯西的基礎上繼續推導了歐拉方程,為什么不把這些成果拿出來給我瞧瞧呢?”

  劉維爾聞言,立馬苦笑著開口道:“我確實帶了一個人去圖書室,但他是不是對流體力學感興趣我并不清楚。而且,我也不認為他會有時間在圖書室推導這么復雜的公式。”

  梯也爾熱情洋溢的開口致辭道:“今日我們共同見證了這一偉大事業的里程碑,首先我要代表法蘭西政府,向皇家學會與亞瑟·黑斯廷斯爵士表達最深切的敬意,感謝你們對世界科學事業的貢獻。同時,我也要向泊松教授表達崇高的敬意。

  亞瑟先是微笑著一手按在胸前朝各位嘉賓微微鞠躬,隨后用一口流暢的法語開口道。

  在一片熱情祥和的氣氛中,在一片雷鳴般的掌聲中,先前負責接待亞瑟的劉維爾只能站在報告廳的門外羨慕的觀望著。

  說到這里,劉維爾將那份《論應用數學分析于電磁學》交到了兩位力學大佬的手中,雖然這兩位先生不是很懂電磁學,但其中的數學部分他們還是看得懂的。

  亞瑟從沒有寫過什么數學論文,更沒有在肚子里打過什么腹稿。那篇論文完全是紅魔鬼阿加雷斯給他代筆的,至于紅魔鬼為什么會跑題,那是因為這家伙并不完全認可亞瑟推導出的流體力學基本方程。

  臺下的觀眾們沒想到亞瑟居然會在這時候開起了玩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他們,頓時陷入了一片哄笑大笑的歡快氣氛當中。

  劉維爾被他們倆問得腦子發懵:“我……抱歉,兩位先生。我確實做過一些流體力學方面的研究,但是并不深入。歐拉方程我也學習分析過,但是我并沒有往后推導啊!我最近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擴展微分和積分的概念,尤其是建立任意階導數的理論那邊。這些工作本身就已經很困難了,我哪里有時間去分心流體力學呢?”

  因此,在紅魔鬼與亞瑟兩個人在契約上扣了好半天字眼后,這位地獄公爵只同意支付一半的報酬。

  “納維先生,科里奧利先生?你們倆沒去報告廳參加泊松先生的頒獎儀式嗎?”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他便感覺面前的陽光好像被哪個不識趣的家伙給擋住了。

  納維回憶了一下:“科學院里有這么一號人嗎?還是說,他是最近剛剛冒頭的青年學者?”

  因為今天到場的來賓實在太多,不僅有科學院的眾多院士,就連隔壁藝術院與文學院的也跑來湊熱鬧,而前排的座位自然是要留給地位最尊崇的不朽者們的。

  更讓他感到挫敗的是,那份被他捏在手中的論文——《論應用數學分析于電磁學》。

  如果僅僅只是被泊松擊敗,劉維爾或許還沒有那么沮喪。

  納維問道:“伱為什么這么說?”

  科里奧利也不解的撓了撓頭,他試探性的沖著納維開口道:“您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安培先生他們把鑰匙借出去了,又或者是他們曾經帶過哪個陌生人去過圖書室?”

  “亞瑟·黑斯廷斯爵士?”

  亞瑟說到這里時,臺下已經開始響起了陣陣歡呼聲與鼓掌聲。

  正因如此,我才會帶著皇家學會的至高榮譽遠渡英吉利海峽來到法蘭西,來到巴黎。我來到這里就是為了能夠將科普利獎章送交到他的手里。或許對于泊松先生來說,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榮譽,但是希望他能從中感受到整個不列顛科學界對他最真誠的贊揚與希冀。

  科里奧利也來了興趣:“他的數學功底這么雄厚,弄得我都有點想要拜托他幫忙找出那個我假想中的力的表達式了。劉維爾,你能替我引薦一下他嗎?”

  劉維爾嘆了口氣道:“因為我說的那位先生只在圖書室里待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而這半個小時他應該都拿來寫論文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亞瑟·黑斯廷斯爵士在數學方面的造詣也絕對已經達到了一個異常可怕的程度。他絕不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是個數學領域的吊車尾,而是一位擁有挑戰科學院數學部院士實力的杰出數學家。

  劉維爾點頭道:“這個當然沒有問題。但是黑斯廷斯爵士是皇家學會派來的貴客,為泊松先生頒發科普利獎章的就是他。雖然他看起來是個很和善的人,但是我得先去問問他的意見。”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只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為什么那位從倫敦來的黑斯廷斯爵士便可以交出這樣一份邏輯嚴謹并且毫無紕漏的大作。

  雖然納維平時是一個十分冷靜的學者,但奈何他今天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公式攪得心浮氣躁,他只是開口道:“抱歉,古斯塔夫,我今天可能沒辦法和你探討你那個旋轉坐標系中的力的問題了。我得去辦公室找一趟安培,問問他最近有沒有帶人去過圖書室。”

  總而言之,這如果真的只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那簡直就是非人類了。

  正如笛卡爾所說:要以最嚴謹的懷疑態度對待一切事物,直至發現那些清晰明白、無可置疑的第一原理。我也認為,在科學這件事上,懷疑永遠比確信更容易令人接近真理。科學的真正榮耀并不在于永遠不犯錯誤,而在于不斷努力認識錯誤,并且從錯誤中學習。

  劉維爾聳了聳肩膀道:“實情如何我并不知曉,但論文就擺在這里,里面的許多理論和概念也是嶄新的東西,所以這百分百是亞瑟·黑斯廷斯爵士本人的作品無疑。至于這論文是他事先寫好的,還是當場寫好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梯也爾鄭重的從盒中取出獎章,小心翼翼的將它掛于泊松的頸項。一時之間,大廳內的所有人都在此刻起身鼓掌,表達他們對于泊松表示祝賀。

  “當然,我這么說并不是想要詆毀泊松先生的聲譽。與之相反的,我十分的尊重他,所有不列顛的科學研究者都異常敬重這位推動著科學界最前沿研究進步的先生。

  “諸位尊貴的法蘭西科學院、文學院、藝術院的院士,以及最最尊貴的學術院的不朽者們,我今天有幸作為英國皇家學會的信使,跨過英吉利海峽,來到這座象征著法蘭西民族最高智慧結晶、孕育了無數璀璨思想的殿堂,真是倍感榮幸。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他倆在看完這篇論文后,也做出了與劉維爾相同的判斷。

  因為他們知道,從今天開始,西莫恩·德尼·泊松這個名字,就要與斯蒂芬·格雷、本杰明·富蘭克林、亨利·卡文迪許、漢斯·奧斯特、邁克爾·法拉第等等這些曾經獲獎的璀璨明星并列了。

  他出身于一個普通的軍人家庭,最初學醫,但卻毫無興趣,于是便開始鉆研數學。他是巴黎綜合理工大學的優秀畢業生,拉普拉斯、拉格朗日的杰出弟子與忠實的追隨者,21歲便開始在綜合理工大學擔任助理教授,25歲接替偉大的傅里葉先生出任微積分教授,31歲當選為法蘭西科學院院士并被選為學術委員會成員。”

  科里奧利聞言,沉吟了一下,隨后笑著點頭道:“當然是有的。”

  科里奧利與劉維爾目送著納維火急火燎的快步離開,劉維爾啞然失笑道:“自從我認識納維先生之后,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失態。”

  劉維爾聞言幽幽的嘆了口氣道:“這我當然明白,只有那些最天才的天才才能獲得科普利獎章。唉……我光是鉆研數學這一個領域就用盡全力了,但柯西先生與泊松先生呢?他們簡直就像是一本行走在大地上的百科全書,隨便翻開一頁都足夠一般人研究上好幾年。”

  在這位學識深厚的地獄公爵看來,這種無法解釋所有流體現象的基本方程就是一坨臭不可聞的垃圾。

  這就好比,阿加雷斯問亞瑟: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嗎?

  亞瑟告訴他:我知道這個字有9個筆畫,而且還是草字頭的。

  劉維爾望著眾星拱月的泊松,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

  亞瑟剛剛在臺上站定,各位列席此次儀式的科學院紳士們便自發的停下了掌聲,所有人都將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打算聽聽這位皇家學會的代表到底會發出怎樣的高論。

  劉維爾詫異道:“還真有?您指的是誰?”

  看得出來,這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十分對這些活潑開朗的法蘭西人的胃口,以致于不少人都情不自禁站起身來為他鼓掌叫好。

  因此,作為一名普普通通的助教,劉維爾甚至連在報告廳里獲得一個座位的權利都沒有,他只能靜靜地站在外面看著。

  正如伏爾泰所言:偉大的事業的實現,需要決心、能力、組織以及責任感,而法蘭西科學院的存在便是對于這句話的最好實踐。而接下來我要提到的這位先生,則更是法蘭西科學院中的佼佼者,是我們所有自然哲學研究者的表率。

  “看來這位先生確實沒有時間再去推導公式,光是這篇論文就足夠耗費心力了。”

  而在舞臺的另一頭,法蘭西參事院的院長阿道夫·梯也爾也緩步登臺,他正是此次法蘭西政府派來參加儀式的頒獎嘉賓。

  阿加雷斯當然不能說亞瑟完全錯了,但是,亞瑟對的確實相當有局限性。

  納維捏著下巴皺眉道:“如果這公式不是你推導的,那又會是誰呢?有那間圖書室鑰匙的根本沒幾個人,除了我以外,就是安培,泊松雖然有鑰匙,但是他不經常去那地方,再有就是阿拉果了,他作為學院的終身常務秘書有著所有地方的鑰匙……不過他應該沒有閑到悶不做聲的隨手給我扔一篇推導公式在圖書室的程度。”

  因為在整個法蘭西科學院,乃至于整個科學界,能夠與掰手腕的家伙一只手也能數的過來。

  科里奧利則頗有些高興的笑著說道:“我從前還不知道你也在做流體力學方向的研究呢,我一直以為你是跟著安培先生和馬蒂厄先生專攻電動力學那邊的。”

  劉維爾自嘲似的拿起了那份亞瑟的論文道:“是啊,對我來說,可能是好幾年,但是對于黑斯廷斯爵士來說,也就是半個小時的時間。這簡直太瘋狂了,一個人不僅精通數學和電磁學,而且還是倫敦的神探,鋼琴大師,決斗高手,能做外交官,而且還很會演講。剛剛您沒看到,黑斯廷斯爵士只用了幾句話,便把報告廳里的所有人都逗得捧腹大笑。雖然泊松先生可能在科學研究方面要勝過黑斯廷斯爵士一籌,但是在涉及領域的范圍上,他還是遜色了一些。科里奧利先生,不列顛歷史上曾經有過這樣博學多才到令人發指的出眾人物嗎?”

  請允許我引用蒙田的名言:我們身上最重要的品質就是對自己行為的責任感。泊松先生的才智與毅力,他對于科學研究的責任感,不僅為法國贏得了榮耀,更為全人類的知識寶庫增添了無法估量的價值。我衷心的希望這場跨海的科學交流,能夠成為未來兩國乃至全世界科學研究者攜手共進的永恒典范……”

  因此,劉維爾只能認為黑斯廷斯爵士的這篇論文多半是早就打磨了許久,而他今天不過是把它重新書寫了一遍。

  不過,即便是這樣一篇賭氣似的論文,也足以令磨論文磨了幾年的劉維爾備受打擊了。

  “這是半個多小時能寫出來的東西?該不會是他一早就寫好帶過來的吧?”

  我,亞瑟·黑斯廷斯,在此正式宣布,1832年大不列顛及愛爾蘭聯合王國皇家學會科普利獎章的獲獎者是……對分析數學、應用數學、理論力學、熱力學、天體力學、光學、彈道學和水力學等方面都做出了杰出貢獻的——西莫恩·德尼·泊松先生!”

  但很顯然的是,劉維爾對亞瑟論文跑題的猜測絕對理解岔了。

  “嗯?”納維意識到自己可能是錯怪了劉維爾,他一拍額頭道:“啊!那還真是抱歉。劉維爾,不好意思,我剛剛實在是太激動以致于大腦發熱了。不過……”

  科里奧利笑著回道:“是嗎?劉維爾,你還是太高估一般人了,柯西與泊松的一頁對一般人來說可不是好幾年的事情。研究好幾年指的是對你這樣的天才而言的。”

  亞瑟微笑著打開了手中的紅木盒,將那枚璀璨瑰麗的科普利獎章展示在了眾人的面前。

  如果你問劉維爾此時心里是什么感覺,那就像是歌詞里唱的那樣——那年十八,母校舞會,站著如嘍羅。那時候,我含淚發誓,各位必須看到我。

  雖然這不是母校舞會,劉維爾也不是十八歲。但是作為一名24歲的數學家,他確實感覺自己在泊松的頒獎儀式上,就宛如一個不入流的小嘍啰。

  “對啊!”納維一拍手道:“劉維爾,你最近有沒有帶過什么人去圖書室?而且那個人還對流體力學頗感興趣?”

  科里奧利開懷大笑道:“你難道忘了嗎?同樣是爵士,同樣是個不列顛人,而且除了科學以外,他還很懂神學和經濟學,并且是政府當中的一位大員。”

  劉維爾聞言,無奈的笑道:“艾薩克·牛頓?”

  (本章完)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