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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七章 高麗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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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皇城,歐陽發兄弟,還仿佛沉浸在夢境中一般。

  官家,似乎比想象中更隨和,也更親民呢!

  歐陽棐更是志得意滿。

  “當今天子,果是知人善用!”他輕聲呢喃著,再無入宮前的忐忑和局促。

  是呢!

  天子所不喜者,衙內蠹蟲也!

  但吾輩乃是自立自強的士大夫!

  這種情緒,一直到家,都依然在他們的胸膛中沸騰。

  歐陽家的宅子,位于汴京新城城北的崇慶坊,毗鄰著步磨務。

  房子并不大,也就兩進,七個廂房,屬于標準的汴京民居。

  從外面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大宋宰執的家宅。

  然而,其實就連這個宅子,也非是歐陽修買的。

  而是歐陽修去世后,由朝廷所賜。

  沒辦法!

  歐陽修生前,雖然一直在努力著攢錢,以便在汴京買個房子。

  但是很遺憾,他的夢想到死也沒有實現。

  這主要是因為他開銷太大了!

  光是為了資助后進晚輩,提攜年輕人,為其揚名,而開的那些詩會、酒會,就把他仕宦所得的積蓄,花的七七八八。

  而他又不肯學其他人,挪用朝廷的公使錢來回血。

  加上他也沒有兄弟可以幫襯——譬如蘇洵,就是靠著哥哥蘇渙的幫助,成功的在五十歲那年,拿下了人生第一套汴京住房。

  雖然后果就是,蘇軾、蘇轍至今都在給蘇洵當年買的房子還貸。

  為了還貸,兄弟兩人只好把老爹買的房子租出去賺錢,自己回京的時候,就去住朝集院。

  所以,在大宋,假如一個人,是第一代起家的寒門。

  那么在正常情況下,他是絕無可能在汴京城買下一個房子的。

  若其有房子,要么是貪污所得,要么是朝廷所賜。

  舍此之外,沒有第三種情況。

  沒辦法,汴京的房價,不是第一天這么貴。

  而是一直就很貴!

  在州橋那邊的邸店,隨便一個單人間,月租都是二十貫往上。

  像歐陽發兄弟的這種小院子,月租通常在百貫往上。

  所以,不要看宅子小,位置又偏,但市價在一萬貫以上!

  若遇到喜歡的人,兩萬貫也能賣成!

  故此,歐陽修去世后,歐陽發兄弟面對朝廷賜宅,根本做不到和歐陽修一樣硬氣拒絕。

  只是稍作扭捏,就趕緊拜謝了天恩。

  歐陽發兄弟回到家,立刻就去拜見了老母親,歡天喜地的對母親報告了入宮覲見的事情。

  薛氏聽完兄弟兩人的匯報,終于放下了心中的擔憂,道:“既然如此,大哥、三哥往后就要用心的為朝廷任事,給官家分憂了!”

  兩兄弟自是信誓旦旦。

  也是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在薛氏身旁響起:“大郎、三郎……此番入宮,可向官家為我家官人求了情?”

  歐陽發、歐陽棐瞬間呆住了。

  完了!

  光記著高興,卻是忘了在御前,替舅舅求情了。

  歐陽發只好對那薛氏身邊的那位命婦道:“小甥拜見舅母……”

  對方正是薛占射的妻子謝氏。

  也是名門閨秀,乃祖是謝濤,叔父是謝絳,姑父是梅堯臣,堂姐夫是王安禮。

  其三個堂兄,也都是大宋當今的名流,在文壇有著偌大的名聲,號稱三謝。

  最有名的謝景溫,如今為潭州知州,是苗時中之后,呼聲最高的廣南西路轉運使人選。

  “舅母在上,請恕小甥之罪……”歐陽發告罪一拜:“今日入宮,因在御前,一時情急,竟忘了向官家求情……”

  “還望舅母恕罪!”

  “但下次入宮,小甥定在御前,為舅父鳴冤……”

  謝氏聽著,眼神中的光芒,頓時黯淡了下去,悠悠的道:“不怪……不怪……”

  但臉上的憂愁,卻是揮之不去的。

  雖然如今她的丈夫,依然是允許住家,只需要每日到大理寺接受詢問。

  可,大理寺和御史臺的官員,已經將她家的所有藏書、往來信件、字帖等一切落有文字的東西都扣押了。

  且都在日以繼夜的加緊審核。

  每日詢問時,問的問題也越來越嚇人了。

  薛占射現在每天去大理寺到堂,都感覺可能再也不回來,所以都會提前寫好遺書。

  雖然謝氏和丈夫感情并不好,但看著這個樣子,也是嚇得一日三驚。

  她雖然不怕被牽連,了不起回娘家就是了!

  謝家再怎么樣,也不會讓她餓死。

  可她害怕子女被薛占射影響啊!

  特別是還沒有出嫁的小女兒,這萬一……

  怕是給多再多嫁妝,也沒有人肯娶了。

  于是,說著說著,她就開始大滴大滴的掉眼淚。

  嚇得歐陽發趕緊拜道:“舅母莫急……官家有旨意,命我兄弟獻家父遺稿、文集……”

  “我們兄弟這就去將家父生前的書稿,整理好,明日就送到宮中,屆時官家見了家父書稿,定然龍顏大悅,那時候,再向官家求情,興許就能讓舅父脫離囹圄了……”

  “是嗎?”謝氏問道。

  “定當如此!”

  謝氏雖然不信,但也只好道:“但愿如此……”

  這些天,她也開始看汴京新報和汴京義報了。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嚇得魂飛魄散!

  實在是,這兩份小報上刊載的文章,殺氣越來越重了。

  一開始,都還只是就事論事,鞭笞著府界的胥吏亂法。

  但慢慢的,就開始反思了。

  反思著官府,也反思朝廷的法度。

  尤其是汴京義報,士大夫們直接照搬圣人的原話,然后質問朝堂諸公——圣人的仁義忠恕,在大宋到底還行不行得通?

  到得這兩日,小報上的措辭,越發的激烈起來。

  已經不再只針對府界胥吏,更不再只是單純的定體問了。

  他們甚至開始追索到底是誰給了那些胥吏那么大的膽子來了?

  再疊加從陳留縣典吏家搜出來的世居圖讖,在輿論中造成的影響。

  薛家上下,現在已是驚弓之鳥。

  薛氏看著自己的弟媳婦的模樣,忍不住出言寬慰:“汝且安心……吾前日入宮,拜謁兩宮慈圣時,已為占射求了情……”

  “當時,兩宮慈圣都言:占射是功臣之子,雖然世人不說,但天家始終記得,當初先父首倡以英廟為皇嗣的功勞的!”

  謝氏這才期期艾艾的點頭:“有姐姐在,官人定可安然無恙!”

  薛氏聽著,嘆了口氣。

  她能怎么辦?

  老父親臨終前,可是拉著她的手,求她多照顧一下占射的。

  只能是舍了老臉,去找其他家的命婦求情,請她們也去宮里面說好話。

  當然,前提是——薛占射沒有和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狐朋狗友,真的搞出什么陰謀謀反的事情來。

  雖然這個概率很低。

  可,當年歐陽修編纂新唐書的時候,薛氏在旁邊是打過下手的。

  所以,薛氏知道,有些謀反作亂的家伙,真的是純純無厘頭樂子人。

  不少人甚至只是二兩馬尿下肚,暈暈乎乎就做出了會株連九族的事情。

  所以啊……

  真的得趕緊把弟弟撈出來才行!

  不然,萬一御史臺和大理寺真的查出點什么。

  那就不止要牽連整個薛氏。

  便是她和她的幾個子女、孫女都可能被牽連!

  帶著這樣的心思,薛氏看向謝氏,輕聲道:“弟妹啊……”

  “回家后,與占射說一說吧……”

  “不如主動上表天子,請罪謝罪,懺悔己過……主動請入太學,受圣人再教化!”

  謝氏楞了一下,遲疑的道:“這樣行嗎?”

  “應該能行!”薛氏道:“天家,應該也只是要個態度!”

  “可官人未必肯……”謝氏低下頭去。

  太學再教化?

  這可是汴京城中,讓無數衙內,聞之色變的事情。

  郭獻卿、吳安持,在太學中的生活細節傳出來后,就更是被衙內視作地獄。

  每日早晚都要讀書、都要考較也就罷了。

  根本沒有人服侍,需要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飯,自己打掃衛生……

  想想都怕!

  就更不要說,住的地方,據說連個雌的動物都沒有。

  什么紅袖添香,是想也別想!

  從早到晚,都只有經義、文章。

  當和尚都比去太學強!

  想到這里,謝氏的眼睛亮了。

  似乎好像大概也許,官人去了太學,家里就能安寧了呢!

  那些鶯鶯燕燕,那些狐媚子,再也騷擾不到官人。

  按照郭獻卿的例子,除了寶壽公主可以每隔五日去探望一次外,其他所有人都不被允許接近。

  于是,夫妻感情,突飛猛進,竟是蜜里調油。

  好多接近公主的人都說,如今公主與駙馬,已是舉案齊眉,好似新婚一般。

  尤其是,去年傳出的寶壽公主有孕的消息后。

  許多京中命婦,甚至暗暗期盼,自己家的官人,也能去太學受圣人‘再教化’。

  這樣想著,謝氏就低聲道:“那我試試?”

  薛氏見著,笑了起來,點頭道:“嗯!”

  對那個五十好幾了,還在外面晃悠的弟弟,薛氏也是恨鐵不成鋼。

  這次闖出的禍事,更是嚇的她后怕。

  或許去了太學,弟弟就能安分守己了。

  隔日,七月癸丑(初四)。

  趙煦一早醒來,石得一就出現在他寢殿外的帷幕前。

  “都知來了?”趙煦問道。

  “是!”

  “進來說話吧!”

  “諾!”

  石得一躬身入內,來到趙煦榻前。

  “大家……”石得一匯報道:“昨夜通見司收到瓦橋關急報……”

  “遼主發來國書,言已遣其崇儀軍節度使蕭德崇為正使,中散大夫、守太常少卿、干文閣待制張琳為副使來賀太皇太后坤成節……如今,使團已到瓦橋關,乞入境……”

  “國書上還說,已依約伐木數千株,聚于其復州、蘇州(旅順)等地,請陛下遣使勘驗……”

  趙煦立刻問道:“國書何在?”

  石得一當即將謄抄好的遼人的國書,呈遞到趙煦面前。

  趙煦接過來,認真的看了一遍。

  然后他瞇起眼睛來:“看來……遼人在高麗要有大動作了!”

  “十之八九,開京圍城,已是到了最后關頭!”

  “遼人怕是打算在年內解決開京問題!”

  “若如此,明年今日,高麗將亡!”

  為什么?

  因為國書上,明確說了,要趙煦派人去其遼陽府的復州、蘇州、保州等地勘驗砍伐的橡木。

  而且,要求趙煦在接到國書后,就立刻派人前去勘驗。

  這說明了,遼人迫切的需要通過從大宋這邊采購商貨。

  而根據耶律琚等人提供的情報,現在宋遼貿易采購的商貨,特別是那些陳茶、次茶、陳帛等廉價商品,基本都是運去高麗,當成賞賜的。

  遼人就是靠著,從大宋采購的廉價商貨,維持著他們的戰爭機器,同時也維持著其國內的經濟安全。

  若非是趙煦在今年,將價值數百萬貫的各種廉價商品,賣給了遼人。

  遼人在高麗半島上,哪能這般從容?又如何能做到這般的穩重?

  怕是早就和之前三次遼、高麗戰爭一樣,因為財政壓力而不得不采取冒險政策,被高麗人各種背刺、偷襲。

  同時也因為軍費緊張,軍賞不能及時,就只好放縱士兵們劫掠高麗地方。

  于是直接逼反了占領區的高麗軍民。

  最終,十幾萬遼軍,陷入了高麗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

  再加上,后方的渤海豪族、女真諸部都在拉后腿,各種背刺、騷擾糧道。

  所以,三次遼、高麗戰爭,都是虎頭蛇尾,甚至損兵折將。

  即使打下了開京,最后也只能狼狽的夾著尾巴撤軍。

  現在就不一樣了。

  在大宋廉價的商貨,尤其是大量的陳茶、次茶、陳布、次布隨著宋遼貿易,源源不斷的被運到遼國。

  遼人直接解決了最要命的軍賞問題,他們只需要解決軍糧,就可以在高麗半島,與高麗人長期對峙、消耗,并蠶食高麗人心。

  耶律洪基這個人,雖然問題一大堆,但他是真的敢用人,也愿意信任大臣。

  真正的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于是,高麗的情況,越發的危險。

  最近這一個多月,無論是義天僧還是新來的李資義,措辭越來越謙卑,說話也越來越好聽了。

  想到這里,趙煦就看向石得一,吩咐道:“都知,傳我旨意給郭忠孝,今日越次召見刑恕!”

  是得好好的和刑恕溝通一下了。

  高麗那邊,熬鷹也熬的差不多了,是該給些好處,不能真的叫遼人滅了高麗。

  最起碼,不能叫遼人輕易的滅亡高麗,完成東北方向的大一統!

  雖然,這在歷史的層面來說,其實是造福子孫千秋萬代的功勞。

  若耶律洪基真的能實現,他在國書中吹的牛逼——重建漢四郡,使千年陷夷之土,重歸中國之疆。

  那千年后的后人,都給他磕一個——最起碼后人再也不用擔心,被人偷走各種各樣的文化了。

  他若再渡海,把日本占下來,甚至只是羈縻統治。

  那他就有資格在后世的教科書上單列一頁,并被冠以XX大帝的名頭了。

  可是,趙煦不是活在歷史里,現實的當下,大宋的戰略利益,客觀要求,不能讓遼人完成東北方向的清一色大一統。

  更不能讓遼人,把日本給羈縻了。

  一個沒有后顧之憂,且能增加數百萬人口的遼國。

  對現在的大宋來說,戰略壓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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