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得一查的很快，當天晚上，他就拿著查到的情報，趁著趙煦在洗腳的時候，來到趙煦面前匯報了。
“大家……臣已經查清楚了……”
“嗯哼？！”正被人服侍著的趙煦睜開眼睛。
“近一個月，確有兩個疑似日本僧人，來到汴京，并前往了開寶寺……”
趙煦看向石得一，問道：“可知，那兩個日僧，都和那賴緣說了些什么？”
石得一搖頭：“奏知陛下，臣還不知……不過，探事司的人已經找到了其中一個還逗留在汴京的日僧……”
“要不要？”他抬起頭，看向趙煦。
“去做吧！”趙煦擺手。
“諾！”石得一領命而去。
第二天一早，他就頂著黑眼圈，到了趙煦面前，將他審出來的，有關遼人在日本的最新進展，報告給了趙煦。
趙煦聽完，久久沒有言語。
他想過，平安時代的日本政治和軍事很爛。
但爛到這個田地，還是叫趙煦驚嘆不已！
實在是……
菜啊！
被遼軍在陸上野戰爆錘，那也罷了。
關鍵連水師作戰，也被爆錘！
根據那日僧所言，日本水師，與遼戰，凡有五戰，五戰皆敗！
損兵折將！
這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明明遼人是侵略者，但，日本各地的守護、貴族，卻都在和九州的遼人眉來眼去。
趙煦一問才知道，卻是遼人打出了‘興滅國、繼絕室’和‘大政奉還’的旗號。
公開指斥，藤原氏亂政、弒君、以下凌上。
所以，遼軍不是來侵略的。
而是來主持公道的！
即便京都的那位白河法王，多次公開現身，力圖想要證明自己還活著。
藤原氏并沒有弒君！
可遼人一口咬定，現在在京都的白河法王是假的。
真的法王已經被藤原氏所弒殺。
京都的公卿們，哪里打過這種對局？
根本沒有應對的經驗！
而各地的地方實力派和武士集團，趁著國中混亂，一邊和京都討價還價，一邊和九州的遼人勾勾搭搭。
一個個擺明了，就是要挾遼自重，逼迫京都方面認可、提升他們的地位。
在這個情況下，日本島上的局面，已是崩壞到了極點。
京都的公卿們，更是不知所措。
這些家伙，本來就都是些眼高手低，目空一切的廢物。
壓根沒有應對危機和處理危機的能力。
于是，混亂進一步的擴散。
盡管遼人還沒有登陸日本本島，但，大量的遼國的商貨，已經打著‘唐貨’的名義，日本各地售賣，甚至都開始在京都公開售賣了。
而京都的當政者，卻對此毫無辦法。
因為敢在京都售賣這些商貨的人，都是佛爺！
在過去，京都的公卿尚且都不敢得罪佛爺們。
現在就更不敢了。
惹毛了佛爺們，怕不是遼人還沒打過來，佛爺們就已經抬著神轎，打上門來了。
趙煦聽完，整個人都思密達了。
良久，他才輕聲感慨了一句：”多謝三武滅佛！”
若沒有三位武帝，用刀子馴服了中國的佛教，告訴和尚們，出家人就應該好好念經，不要摻和不該摻和的事情！
趙煦怎能這么輕松的逼著汴京城的那些大和尚們乖乖交出了他們手里的質庫？
正是因為有過三武，大和尚們知道，和皇帝對著干，必然招來新一輪佛難。
日本就不同了。
沒有三武，日本的大和尚們，就變成了佛爺。
可以明目張膽的干涉朝廷，甚至脅迫朝廷。
“就這樣吧！”趙煦也是有些心累了。
如今的大宋，連出兵去救援高麗都無能為力。
更不要說跨越數千里海疆，去救日本了。
沒這個技術，更沒這個能力！
再說了……
其實趙煦心中，對于遼人能在日本列島上，做到什么地步，非常好奇！
那位叫‘蕭不噠野’的遼將，又是否會成為中古的五星天皇呢？
到中午的時候，刑恕選好的出使遼國的正副使人選，報到了趙煦這里。
循例，各有三個人選。
正使方面，刑恕提名了剛剛新除的廣南西路路刑獄公事張商英、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就一直在河北當著‘河北巡河使者’的林希以及左諫議大夫孔文仲。
這三個人選，趙煦一看就懂了。
“這個刑和叔……”趙煦搖了搖頭：“又在給人賣好！”
為什么？
因為刑恕表面上是推薦的三個正使人選，但實際上，卻只有一個人——林希。
這種伎倆，在現代的辦公室非常常見。
領導要求下面的人給自己推薦幾個可用的人才。
然后，下面的人就會用安排一份名單送上去。
但名單上的人，一般有三分之一是領導絕對不會選的人。
就像孔文仲——這三個人選里，孔文仲明顯是不可能被選擇，就算被選了，他也不會去的人。
他是孔子后人！
不可能去遼國！
遼人可是做夢都想要有一個孔子后人，來裝裱門楣。
孔文仲但凡只要踏上遼國的土地，那么，整個遼國都會用盡一切手段把他留下來。
至少會留下他的血脈！
偷也好，搶也好，騙也好。
這種事情遼人是真的做得出來的。
這一點大宋知道，孔文仲更清楚。
為了防止自己被遼人當成種馬用，孔文仲是寧肯死，也不肯去的。
同樣，在名單上，還有三分之一，是看似領導會選，但實際上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會被選進來的。
一如張商英。
他都已經被趙煦安排好了，跟著蔡京南下搭班子，與高遵惠、呂嘉問一起組成廣西F4，給東南亞人民送去大宋天子的恩情。
自然的，趙煦不可能輕易破壞自己定好的戰略。
于是，實際上，也就只剩下林希這一個選擇了。
不過，趙煦也不意外。
刑恕這個家伙，素來長袖善舞，無論新黨、舊黨都能說上話，所以，他和林希勾勾搭搭很正常。
仔細想想，林希也確實契合出使遼國的各項指標要求。
所以只是稍微想了想，趙煦就提筆把林希的名字圈起來，然后在旁邊寫了個‘可’。
再看刑恕報上來的副使人選，就正常多了。
趙煦沒有多想，直接就確定了下來——吏部郎中何執中。
這位是未來的蔡京對頭。
當然，現在的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從七品承議郎，今年剛剛到吏部任職，屬于王子韶手下的兵。
趙煦見過他兩次，確實比較機靈，嘴巴子不錯，是個合適的人選。
確定了出使的正副使人選，趙煦便下詔，命刑恕盡快擬好國書，準備好送給遼主和遼太孫的禮物，最好在坤成節后，就讓使團出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