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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五章 金杯共汝飲(1)

  見著呂公著已經服從,趙煦就問道:“高麗之事,相公有何看法?”

  呂公著答道:“回稟陛下,老臣確有疑慮……”

  “這高麗國,如今不過半壁山河,人口籍田十去五六……”

  “如何負擔得起每歲二十四萬兩白銀?”

  二十四萬兩白銀,即使大宋,也是一筆巨款。

  何況高麗這樣人口不過數百萬,國土多山的貧瘠小國?

  現在,宋遼聯手,強壓其訂立和約。

  歲貢宋遼兩國各十二萬兩白銀。

  呂公著是真不知道,這小小高麗,該如何湊齊這樣一筆巨款?

  又去那里找這許多的白銀?

  趙煦嘿嘿一笑,道:“相公勿憂!”

  “這錢啊,總是有辦法賺到的!”

  “過去高麗人賺不到,那是因為他們沒找對門路!”

  說到這里,趙煦就想起了那些,在近現代的歷史上‘流芳百世’的各國仁君們。

  事實早已雄辯的證明——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何況,這高麗半島上的百姓,即使放在整個東亞都屬于優質人材!

  從古至今,概莫如是!

  他們可是連兩班制和庶孽制,都能忍耐數百年而不造反的群體。

  至于現代……

  北邊太陽高懸,南邊財閥凌空。

  但,無論南北,皆是穩如老狗!

  可謂是經受了現實的千錘百煉和歷史的反復考驗。

  所以,根本不需要擔心,高麗百姓的韌性。

  趙煦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到底是該竭澤而漁還是可持續的竭澤而漁?

  思來想去,他決定還是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比較好。

  畢竟,哪怕在中古,也是要講些道義禮法的。

  哪怕只是做個樣子!

  趙煦輕笑著對呂公著道:“相公且放心!”

  “有朕在,高麗是絕對拿得出這筆錢的!”

  呂公著見趙煦言之鑿鑿,也就沒有意見了,長身拜道:“臣伏唯陛下之命是從!”

  卻是也沒再追問,趙煦到底要用什么辦法,從高麗嘴里每年摳出那二十四萬兩白銀。

  在經濟問題上,呂公著如今對趙煦,早已沒有了任何質疑。

  當天晚上,趙煦在集英殿設宴,招待外戚、勛貴、宗室、元老重臣。

  與會者,自太師文彥博、殿前司都指揮使、武康軍節度使燕達等以下百余人。

  這是冬至節前,循例召開的宮宴。

  也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升龍節而預備的宮宴。

  所以,群臣入宮后皆是喜氣洋洋,輕松快活。

  酒過三巡,歌舞開始。

  伴隨著一聲凈鞭,陣陣香粉,就從殿閣中飄逸而出。

  教坊司所訓練的舞女們,沿著殿閣的回廊,出現在殿堂上。

  先是集體一禮,然后,由撐著竹竿的‘參軍色’,介紹今日將要表演的舞蹈節目名錄和大體情節故事脈絡。

  比較有意思的是,參軍色的介紹詞,是用的四六駢文的體裁。

  其聲音軟糯柔媚,卻又莊重肅穆。

  而在撐著竹竿的參軍色身后,數十名豆蔻少女所組成的舞蹈隊,已是就位。

  趙煦聽著參軍色的介紹,就笑了起來:“今日要表演的舞目中,竟有《鴻門宴》?”

  “這么說來,今日有劍舞可觀了!”

  坐在御座兩側的,自然都是重臣。

  太師文彥博、彰德軍節度使張方平、保寧軍節度使馮京居左。

  大宗正趙宗晟、同知宗正趙宗景、嗣濮王趙宗暉、滎陽郡王曹佾坐于右側。

  至于殿前司指揮使燕達,則帶甲護衛在趙煦御座左側。

  殿前司副都指揮使苗授,亦帶甲立在趙煦右側。

  在這兩位殿帥身周的,則是一位位穿著山文甲,拿著骨朵的御龍骨朵直。

  因為現在還未開始歌舞,故此,趙煦的聲音很清楚的落到了兩側元老、宗室重臣們耳中。

  文彥博頓時就笑道:“官家,今日確有劍舞!”

  趙煦頓時露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道:“太師,朕聞之,昔在唐代,有公孫大娘,劍舞天下無雙!”

  “未知國朝,可有如公孫大娘一般的人物?”

  文彥博在心中暗道:“官家,大宋或許沒有如公孫大娘那般的劍舞高手,但我大宋相撲之絕,必不遜唐人劍舞!”

  只是,這些話他卻不會與趙煦說。

  因為,萬一官家聽說了相撲之名,在冬至節的宮宴甚至是興龍節宮宴上,非要安排相撲比賽怎么辦?

  雖然說,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只穿片縷,在宮廷相撲爭勝,確實很有看頭,也很刺激。

  但終究不成體統,有辱天家威嚴。

  所以,自從仁廟之后,這相撲比賽就在宮中絕跡了。

  迎著少年天子那雙好奇的眼睛,文彥博微笑著道:“官家乃是天子,梨園優娼,玩物喪志,于國無益當遠之!”

  趙煦呵呵一笑,心中腹誹:“這老登,就是愛在公開場合表現自己!”

  “要不是,探事司的人,早早的報告了,老登家中養著一支專門的女相撲……朕都要被這老登騙了!”

  當然,那支女相撲,也未必就是文彥博養的。

  也可能是文貽慶、文及甫甚至是文宗道養的。

  但,總歸是拿著老登的錢在養。

  趙煦不信,這老登不知道?

  不過,無所謂了。

  這文彥博這老登,也就是愛在人前顯擺自己的元老身份,愛裝清高。

  一到私下,他比誰都跪的快。

  這兩年多下來,趙煦早摸清楚文彥博的老底了——這就是個裝逼老登。

  所以,趙煦也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他本來也不是想談此事的。

  只是想借這個事情,開個由頭,如今目的達到,自是迅速轉移話題。

  “太師、張節度、馮節度……”趙煦的眼睛,從文彥博、張方平、馮京三人身上掃過,眼中帶著笑意。

  三位元老立刻應道:“臣等在!”

  趙煦又看向右側,舉起手中的茶盞:“三位皇叔祖……”

  趙宗晟、趙宗景、趙宗暉三人本來,一直都是坐在位子上,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權當自己是個木偶的。

  這也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除非是皇室內部家宴,不然,無論什么場合,他們都會將自己當成隱身人,能不摻和朝政就盡量不摻和。

  畢竟,他們是趙煦的本家近直長者,都是商王一脈,英廟的兄弟。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趙官家的心眼有多大?

  所以,他們被趙煦驟然點名,都有些驚訝,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臣等恭聞德音!”

  一個個都是低著頭,這三位輩分都是趙煦叔祖的老人,如今和個孩子一樣乖巧。

  趙煦見著,在心中暗暗點頭,然后看向了那個好似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已經快要睡著了的老國舅,現代傳說中的八仙之一。

  “舅祖……”

  下一秒,曹佾就睜開蒼老的眼睛,看向趙煦,滿懷熱忱:“老臣恭聽德音!”

  趙煦笑著舉起茶盞:“四位皆是朕之尊長!”

  “臣等不敢……”四人將頭都快低到了胸口。

  他又看向文彥博三人,舉著茶盞:“三位元老,則是皇考遺朕之國家元老……”

  文彥博三人連連拱手:“臣等世受國恩,又蒙陛下愛幸,尊為元老,列在宰執之上,天恩深重,實難報答,唯以殘軀,供陛下驅策而已!”

  趙煦輕笑著:“諸位元老、長者,不必如此拘謹!”

  “且,今乃良辰吉日,朕與公等同樂之時,更不當這般的拘束……”

  “且都放懷暢飲,若在家中!”

  群臣紛紛拜道:“陛下天恩,臣等銘感五內!”

  但,每個人都知道。

  趙煦不是只在和他們拉家常。

  必是有事情要與他們說!

  果然,他們就只聽得趙煦的聲音說道:“不過呢,宮宴歌舞之后,朕還有些事情,要與諸位元老、長者商議,且請諸位在宮宴之后,暫留宮中與朕稍作議事!”

  “諾!”

  趙煦則看向了,一直在他身邊,一言不發的燕達與苗授。

  “兩位殿帥,也請在宮宴后,暫留于此!”

  “諾!”燕達與苗授,沉聲拜道。

  趙煦看向這兩位武臣,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一直都很清楚,大將的忠誠這種東西,不是與生俱來的,更非是一成不變的。

  所以,他一直在不斷的籠絡、施恩于三衙大將們。

  特別是燕達這位他上上輩子最大的忠臣。

  除了地位、名爵以及其子孫未來外。

  趙煦還在想方設法的給燕達塞錢,使其富貴。

  通過這種方式,趙煦將燕達塑造成了一個武臣的榜樣——

  只要你忠誠于趙官家,那么,你所得到的回報,將是超乎想象的。

  不信,請看燕達!

  只要忠于朕,聽朕指揮。

  那么,封妻蔭子、高屋美宅、醇酒美人、名爵顯祿,都將一一自動到來。

  這就是趙煦的做事之道。

  要改革,先要把權貴喂飽,第一個要喂飽的,就應該是拿著刀把子和槍桿子的武人。

  因為,這些人是真的能掀桌子,并在物理意義上,消滅并摧毀一切改革成果的!

  這個道理和趙煦在現代的電視上看過的和珅救災的劇情是一樣的。

  不把官老爺們喂飽,怎么救災民?

  同樣的道理,不把權貴,特別是武臣們喂飽,如何改革?

  當然,喂飽歸喂飽。

  趙煦手底下的動作,卻是一點也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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