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曼人民軍主力入駐幽影山谷的第二天清晨，羅恩少校起了個大早，按照開拓軍團的軍令要求帶著士兵們完成了清晨集結，在簡單的訓練和任務分配后，少校便領到了自己那一份早餐。
以大陸的標準來看，開拓軍團士兵的訓練度非常高。
他們的日常訓練強度要比這個時代的普遍水平高很多，但此時捧著一碗燕麥粥和幾個面包圈的羅恩少校卻非常無奈的看著山谷中的空地，人民軍的訓練還在進行呢。
盡管他們只是在繞著平臺跑圈，但那種齊整的陣型和奔跑時偶爾喊兩嗓子口號的精神狀態卻讓少校有些憂慮。
盡管這是他和卡德曼人民軍真正意義上接觸的第一個周，但身為一名優秀軍人，他已經發現了特蘭西亞武裝力量與其他軍隊的不同，在墨菲總督麾下當兵絕對是一件很累的事，羅恩少校不止一次發現這些家伙的每日時間幾乎都被各種勤務塞得滿滿當當。
他們的士兵每天自由活動的時候只有幾個小時，剩下不是在訓練就是在整理無窮無盡的內務，甚至吃完晚飯后還會有專門的人員集中大頭兵們給他們教授基礎的文法和講解軍隊條例。
這種習慣在過去幾個月里已經被固化，讓這些士兵形成了習慣，甚至在超越沼澤時，他們也會在營地中進行這樣的學習活動。
雖然不見得每個大頭兵都喜歡這樣的生活，但生活在這個集體里讓再懶惰的人也形成了一套在旁人看來相當自律的生活方式。
羅恩少校當然知道士兵們識字的意義。
那意味著長官的命令在大部分情況下都能得到極好的執行，也意味著士兵們在退役之后可以找到一份相對而言比較體面的工作，知識的攝入讓士兵們不再愚昧。
就如洛倫元帥的名言，當士兵們真正理解了忠誠和榮耀的定義后，他們就會本能的追求那些無上的品德。
但這就是讓羅恩少校無法理解的地方。
特蘭西亞的常備軍人數太少了，在黑災這種大背景下，普通的領主早就開始拉壯丁了。
按照特蘭西亞之前的“習俗”，他們在戰時抽調的臨時士兵比例甚至能達到恐怖的五比一甚至是三比一，而且這個比例在過去數百年里維持在一個相對較高的水平，這也是為什么特蘭西亞人民風彪悍的主要原因。
在這個地方，不戰斗是真的會死的！
而墨菲總督麾下現在有近三十萬人，即便按照十比一的水平，他也能湊出一支三萬人的軍隊，然而眼前這支軍隊在數量到達3000人之后就不再上漲了。
墨菲和他的將軍似乎在有意控制軍隊的規模，他們維持著這種“小而精”的模式并用數個月的時間給這支軍隊設置了繁雜的條例和鐵一樣的規矩與紀律。
正吃著面包圈的羅恩少校承認，這3000人僅從訓練度而言，已經趕上開拓軍團的精銳骨干“元帥近衛旅”了，在正常對抗中，這3000人可以取得非常耀眼的戰績。
但問題就在于，面對黑災這樣的敵人時，3000人根本就不夠用！除非這3000人都是可以搖手指變身的超級賽亞人。
所以，那位看起來頗有雄心壯志的墨菲總督到底是怎么想的？
帶著這樣的疑問，羅恩少校走入了他們被分配到的指揮部，打算和弗雷澤討論一下炮兵陣地的選擇，結果剛進來就看到自己的上級正趴在桌子前寫著什么。
“你在寫什么呢？”
少校湊過去看了看，結果剛看了個開口就嚇了一跳，他說：
“不是吧？這時候就寫遺書？你也不怕把里昂伯爵嚇死？他可就只有你一個兒子！”
“有備無患嘛，免得真到了那個時候也沒時間寫下這些。”
弗雷澤倒是不在意。
他很灑脫的擺著手說：
“稍等一下，等我寫完這段。”
“伱根本就不會死，你父親派了四個白銀保鏢在這就是為了防止你做傻事，就算我們都被圍困在前線，我猜你父親肯定也會花大價錢雇傭厲害的家伙救你出去的。”
羅恩少校抱著雙臂，調侃說：
“沒準會雇傭黃金者呢，你父親絕對干得出來這種事，而且你也有點太謹慎了，雖說洛倫元帥要求我們參加實戰，但在事不可為的時候我們也有主動撤退的權力。
我們都知道特蘭西亞人修的那道防線，也理解它存在的意義，因此，如果你打算在這里死戰，那只能說明你不是個合格的指揮官。”
“我都懂，但我們無法預知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這是我從那些特蘭西亞勇士那里聽來的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
弗雷澤笑了笑，停下筆，在背后侍衛們忙碌的收拾指揮部的背景中，他扭頭看向羅恩，問到：
“所以你是帶著問題來的，對吧？說吧，你在疑惑些什么？”
羅恩和弗雷澤私下關系很好，尤其是在沼澤之戰里有了男人四大鐵之一，他在弗雷澤面前就不再掩飾自己的某些想法，他把自己的疑慮說了一遍，弗雷澤聳了聳肩，一語道破了機密：
“那是骨干！”
“嗯？”
少校有些疑惑，弗雷澤便繼續解釋道：
“我上次在特蘭西亞時，正好趕上墨菲總督要求馬克西姆將軍組建人民軍，那時候他們的編制只有300人，是從當時所有幸存者中經過兩輪篩選挑出的精銳。
你知道，特蘭西亞這個地方是所有將軍最喜歡的募兵地。
這地方但凡一個健康的男人都是非常好的士兵，他們民風彪悍且不懼戰斗，但墨菲總督在建立自己的第一支軍隊時就采取了‘優中選優’的策略。
他并沒有盲目追求數量優勢，而當初的300人就是眼下這支3000人軍隊的骨干，他們采取的是‘老兵帶新兵’的模式，每一名老兵都是軍隊指揮體系的節點，在一次擴編之后只用了一兩個月的時間就讓這支軍隊的戰斗力基本成型。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這支軍隊同樣是馬克西姆將軍挑選的骨干。
以他們為核心，再經歷一次擴編，墨菲總督麾下就將擁有一支組織度和訓練度不亞于開拓軍團的精銳。
你也看到他們的訓練方式和高度組織性了，這證明了這種建軍方式的優良，我已經就此寫了份報告送去了開拓要塞，我相信洛倫元帥也會對此感興趣的。”
“好吧，你的解釋很有意思，但這依然無法讓我理解他們此時的心態。”
羅恩少校皺著眉頭說：
“3000人可以守住這個山谷，但也僅此而已了，那條用于決戰的馬奇諾防線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被3000人守住的。
擴編和建軍也需要時間，一旦豺狼人大軍壓境，墨菲和馬克西姆哪來的時間重新組織？”
“不，你錯了，在其他地方這樣的快速建軍肯定會出問題，但在特蘭西亞不會！”
弗雷澤的表情也嚴肅起來，他說：
“你別忘了，馬奇諾防線上那些勞作的工人前身都是從諾德托夫和我們那里送回特蘭西亞的俘虜和士兵！他們本就經過訓練有軍事基礎，而且我去防線工地上看過，特蘭西亞人是在用軍事化的風格管理那些工人。
他們在工人中篩選‘積極改造分子’并給他們不錯的待遇，他們在用這種辦法一邊建設防線，一邊挑選可用的兵源。
這兩者是同步進行的。
而且特蘭西亞平民中老兵的比例高的嚇人，他們還在各個村莊里組織民兵訓練。
你是親眼見過的，那些都是隨時可以拉上戰場的預備役。
他們的兵工廠雖然簡陋，但已經開始批量生產那種在我們看來威力小但品質可靠的栓動槍械，再加上諾德托夫王國不斷的援助武器。
一旦這3000人撤回防線，我敢肯定，最多半個月的時間，墨菲總督麾下的軍隊就將初步成型！”
“真是見了鬼了！”
羅恩少校感覺頭皮發麻，他跺著腳說：
“這些吸血鬼怎么一夜之間這么會打仗了？我聽我老爹說，血鷲氏族之前只會專注于武裝血仆的培養，他們的軍隊體系非常腐朽。難道，那位墨菲總督是在什么地方撿到了奇怪的兵書嗎？”
“這不是特蘭西亞人的方式，羅恩，他們肯定是從其他地方借鑒了一套高效且完備的建軍體系，藏兵于民”
上校搖頭說：
“你這個觀察力真的還有待提高，你明明和我一起去過那些地方，但你卻沒有發現特蘭西亞人私下藏的貓膩。
這樣可不行，羅恩。
我們是國王的眼睛，我們必須收集那些國王希望看到的信息。”
“但也不對啊！”
羅恩還有最后一個疑惑，他抓著頭發說：
“特蘭西亞人大建軍的前提是，這3000人得活著回去充作新軍骨干，以黑災的烈度，除非馬克西姆將軍在黑災主力到來前主動放棄這個山谷，但”
“他們當然可以回去，雖然不一定是‘活’著。”
弗雷澤幽幽的說：
“你是不是忘了特蘭西亞的‘特產’了？”
“嗯？”
羅恩一瞬間瞪圓了眼睛，他失聲說：
“你是說，吸血鬼？不會吧！這可是整整3000人！”
“為什么不會？”
弗雷澤反問道：
“血鷲氏族等待著重建不是嗎？
特蘭西亞人也早就習慣了被吸血鬼帶領不是嗎？
他們這個地方對于吸血鬼的抵觸是整個大陸最低的，更別說那些血仆，他們只有在吸血鬼的帶領下才能爆發出所有的戰斗力。如果我是墨菲總督，那我絕對不會放棄手中這張王牌！
3000名訓練有素的人類士兵擋不住黑災，但3000名擁有鋼鐵紀律的吸血鬼戰士可以在暗夜之下輕松殺死十倍的豺狼人，如果他們想走，根本沒人能攔住他們。
血鷲氏族是會飛的！
羅恩，他們是這片大陸上機動性最強的軍隊，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固守到底，他們想走隨時都能離開。
戰斗的主動權一直掌握在他們手里，依靠豺狼人根本困不住他們，但我們就不行了，所以現在知道，為什么我要寫遺書了嗎？
你最好祈禱馬克西姆將軍不會玩點花活，給我們弄一個‘意外死亡’什么的。”
“我承認這樣比較殘酷，但這確實是我們取勝的唯一機會。”
在從幽暗山谷前往黑焰山口的血盟陣地的路上，清晨的陽光照耀在馬車中，讓精神飽滿的墨菲舒展了一下身體，他對坐在對面的馬克西姆說：
“你要保證士兵們能夠理解那份文件的意義，不要強迫他們現在就簽，我能理解很多人還有疑慮，但我相信在看到黑災的攻勢時，他們會理解在這片混亂的大陸上擁有力量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這個您不必擔心，主人。”
馬克坐在那，腰桿挺得筆直用自己鋼鐵的意志對抗白日的睡意，他說：
“得益于異邦人的軍人為我們制定的軍事條例以及他們固執的要求為基層士兵傳授知識的舉動，我們這支軍隊的識字率恐怕是目前大陸上最高的。
您的文件沒有使用任何復雜的文法和文字陷阱，即便是炊事兵也完全能看懂。
現在他們正在各自班長的帶領下討論這件事，但考慮到人民軍中存在著一部分血仆，盡管我們已經竭盡全力的扭轉他們的觀念，但那些家伙依然認為成為吸血鬼是榮譽之事。
有他們在，這份文件不會掀起太大波瀾。
我現在憂慮的是，用源血進行初擁的吸血鬼們不存在血契，他們缺乏強制行動的.”
“馬克！”
墨菲打斷了馬克西姆的話，他說：
“你是我最信任的同伴，你知道，我從來都不喜歡血契那套腐朽的東西，實際上，我打算從這一戰開始為血鷲氏族設下新的規定。我們以后不會大規模采取血契的方式來發展新成員，以后所有血鷲氏族的成員都只會采取最古老的源血誕生的方式。
血契.
那是很墮落的玩意，我不知道哪個天才發明的它，但那個看起來很美好的東西所組成的‘血族種姓制’扼殺了我們這個文明的正常進步，正是它編織起的黑暗之網讓我們的族人沉淪了一千多年。
我們要用某種更先進的東西來取代血契的強制命令。
比如共同的理想，共同的渴望，甚至是共同的敵人，一個共同的目標，這些無形之物看似軟弱，但它其實堅不可摧，你也在論壇上看過那些戰例了，馬克。
一支有信仰和理想來武裝心靈的軍隊勝過十萬爪牙，他們已經成功了，我們要做的僅僅是復制，甚至是拙劣的模仿。”
“這您估計得說服翠絲大公。”
馬克西姆低聲說：
“您幾乎是在挑戰吸血鬼的傳統了，這是相當有魄力的決定。”
“翠絲不會反對的，瞧瞧我可憐的女朋友都被血契害成什么樣了，都說我很叛逆，實際上血鷲氏族里最叛逆的成員可不是我，我估計連前三都排不進去。”
墨菲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他看了一眼窗外那單調的荒蕪的紅土風景，說：
“說說今日的行動吧，我們挑選了一個糟糕的時間去拜訪希瑟領主，我猜她一定會非常生氣。不過我聽說那位領主本就是有怪癖的人”
“她從不摘下自己的面具。”
馬克西姆聳了聳肩，說：
“萊恩尼婭告訴我，自從希瑟領主加入血盟騎士團以來，她那副矮人風格的作戰面具就幾乎從沒有摘下來過，甚至是在洗漱的時候也會采取靈能清潔。
不過相比帕蘭諾騎士和傳說中伊薇特領主的怪癖，希瑟領主這點‘愛好’在怪人頻出的血盟騎士團里已經不算什么了。”
“嗯，確實如此。”
墨菲很惡意的說：
“其實我一直在懷疑帕英尊主挑選族人的方式，你知道嗎？馬克，我猜帕英尊主或許也有某種怪癖，身為藝術家的他已經很難對普通人提起興趣了。
所以他才會千年如一日的致力于挑選那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兒童’加入他的氏族。
你懂我的意思嗎？
血盟騎士團其實就是尊主花了一千年精心積攢起來的‘高端逗比團體’，而且血盟騎士團就是個例子，雖然他們也用血契，但他們從不濫用這玩意，尊主用以身作則的理想武裝了血盟吸血鬼，讓他們成為了這片大陸上最致命的團體，也只有這樣的吸血鬼才能在黑暗山脈日復一日的巡行并稱為‘豺狼人的天災’。
尊主是個偉大的吸血鬼，我必須承認這一點，雖然他的性格確實有點怪，但這也沒什么，沒人規定一個怪咖不能成為英雄。”
“呃，這話您可以說，我可不敢參與到這種討論里，墨菲主人。”
馬克西姆小聲說：
“雖然大家都說帕英尊主是個心胸寬闊的長者，但萬一他是個隱藏起來的小心眼的話，我可能會因為一句話說錯就被絕罰。考慮到我目前肩負的職責，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啊，如此謹慎，是成為將軍最優秀的品格。”
墨菲掛起奇怪的笑容，他小聲說：
“那讓我們來談談那些不會給你惹麻煩的事吧，比如萊恩尼婭，你們到哪一步了？上壘了沒有？”
作為論壇軍事區的管理員，馬克西姆顯然是知道這些異界騷話的。
面對墨菲的詢問，馬克西姆板著臉不回答。
這讓墨菲很不爽，他甚至很雙標的激活了血契，強制要求馬克說出他感興趣的話題。
“二二壘”
怪物那蒼白的臉頰都泛紅了，但他的答案依然無法讓墨菲滿意。
“兩情相悅的人，有共同過去的人，這么久了才這么點發展？你連牛牛都不如啊！”
總督敲著桌子說：
“我不管！黑災結束之前，必須上本壘！馬克，這是我給你的命令！你先別急，這不是出自我的惡趣味，你想讓萊恩尼婭長久的陪在你身邊就得采取一點策略。
我們給她刷軍功讓她活出統戰價值是一方面。
你得加深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好讓她面對職責與誓言的束縛時能夠有那么一點點猶豫。我還希望血鷲氏族多一個‘游俠將軍’呢，這可不只是為了你的幸福，馬克，這是對氏族有利的事。
你必須承擔你的責任，所以，帕英尊主那邊我來搞定，你去搞定那高傲的月精靈！
咱們就這么說好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