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
四只比碗口還要大的鋼鐵馬蹄轟然落地,頓時火花四濺。
蒼藍色的炎流裹挾著刺骨的寒風,沿著迷宮的通道洶涌奔騰,讓敵我雙方人馬的眉毛都瞬間染上了一層白霜。
緊隨而至的森寒殺氣似乎是要凍結骨髓,刺痛眼球。
尤其是對面的巴巴里海盜只有努力瞇起眼睛,才能勉強看清出現在眼前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覆蓋骨質甲胄的馬腿,長著森森利齒、荊棘亂角和蒼藍色雙目的猙獰馬頭。
馬背上一位身披黑色全覆式甲胄,系著一條血色披風的高大騎士,頭盔面甲的縫隙中亮起兩團藍色的火焰。
雙腿用力一夾馬腹,亡靈戰馬便發出響亮的嘶鳴,邁開長腿仿若一架鐵鑄的戰車向著他們奔襲而來。
猩紅的披風高高揚起,他的身后似乎跟著影影倬倬數也數不清的狂獵軍團,以及狂風暴雨,尸山血海!
或許威嚴霸氣不如藍發,但那種誓要把所有人都一起帶走的恐怖氣息,卻讓看到他的人情不自禁陷入夢魘。
也讓本方戰斗人員心中壓力大減。
變色龍杰奎琳張大的嘴巴緩緩合攏,因為震驚失神的雙眸重新恢復神采,喃喃自語:
“狂獵?狂獵!
海盜將軍海獵人拜倫·都鐸,竟然就是那個在鐵錨灣打垮黑廷斯海峽艦隊,放出了‘天災’的狂獵?
也是那個在土著王城阻止征服者科爾特斯覆滅阿茲克帝國,奪走了黃金法典的狂獵?
還有傳言說,尤卡坦島上的土著之所以能在鳥嘴疫醫散播的天花病毒下幸免于難。
甚至示敵以弱,引誘兩大霸主出手火并,也是得到了某個外來者的幫助。
如果拜倫·都鐸就是那個灣民傳說中的狂獵,就完全說的通了,這一切都說的通了。
狂獵自然有動機去保護被壓迫、屠殺的少數族裔。
并且順勢得到各大土著城邦的友誼,得以在尤卡坦島上建造殖民者的第一座要塞”
女孩并不僅僅是一只變色龍,隨地好色只是她的愛好,而不是工作。
主業其實是被鳶尾花王室安插在先鋒領航殖民貿易公司,輔助蘭開斯特黨奪權的臥底兼觀察員、審計員。
遠比那些貴婦、小姐們更加清楚班塔安群島的局勢以及一系列事件的內情。
當最大的不可能變成可能之后,無數條線都被瞬間串聯了起來。
“對了,還有我那位蘭開斯特家族唯一幸存的表哥,據說也是在鐵錨灣投靠了狂獵,并受他庇護等等,不對!”
想到這里的時候,杰奎琳的心跳突然加快。
一個比拜倫·都鐸就是狂獵更加瘋狂的猜測浮上心頭:
“情報官們做出這個推斷有一個大前提:狂獵這個人必須得是一位真正的三階。
現在看來,狂獵騎士大概率是一種基于稱號的爆發性能力,他本身的職階并不是決定性因素。
再加上狂獵的名號恰巧是在蘭開斯特家族覆滅之后,才從鐵錨灣開始聲名鵲起,在那之前卻聞所未聞。
狂獵的足跡正好跟表哥逃亡的路線一致。
那就意味著,此‘拜倫’極有可能就是‘彼拜倫’!
狂獵等于拜倫·都鐸,等于拜倫·蘭開斯特!
我們一直想要爭取的秘銀龍凱瑟琳,之所以會跟這位海盜將軍傳出緋聞,本人始終都沒有澄清。
只是因為她早就知道了真相,并沒有覺得被冒犯。
表哥啊表哥,你竟然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騙過了包括愛德華四世、還有外公在內的所有人!”
若非親眼所見,杰奎琳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種比騎士故事還要離奇的一幕。
畢竟。
誰又能想到,白薔薇約克家族親自冊封的海盜將軍,對紐曼家族忠心耿耿的黑手套,人盡皆知的王國大忠臣,其實就是當前黑廷斯王國的頭號反賊呢?
而且只用了短短大半年時間就白手起家。
借力打力,打下了國際港、先鋒領航殖民貿易公司、激流要塞、先鋒銀行等等好幾份讓無數人眼紅的家業。
要地盤有地盤,要人手有人手,要錢財有錢財,要盟友有盟友,已經有了一份奠定霸業的基礎。
杰奎琳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這個時候腦子里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這個項目我代表鳶尾花王室投了!
必須要投,立刻,馬上,追加投資,晚了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只要得到表哥允許,我就立刻給母親傳訊,讓她打錢!”
如果按照原定計劃,由鳶尾花王室支持蘭開斯特黨打下一片基業,再迎接流亡的儲君上位。
他們預估最多只有一兩成的復國希望,最后能否成功復國主要還是要靠運氣。
投入的成本也難以估量。
現在杰奎琳卻對復國充滿了信心,要錢的時候也充滿了底氣。
人的名,樹的影。
只要把狂獵的一系列豐功偉績安放在一個剛滿18歲的青年身上。
他的心智、手段、實力已經再也不需要去懷疑。
就像是在資本市場上,優質的潛力股根本不愁投資一樣。
要是晚了,怕是連湯都喝不上一口。
隊伍中的其他人除了血紅威士忌阿爾弗雷德之外,大多都是從鐵錨灣就開始追隨拜倫的老人。
本就是知道他的狂獵馬甲,早已見慣不怪。
狂獵的事跡在各大勢力中堪稱家喻戶曉,杰奎琳能猜到的事情,藍發自然也能猜到。
這下是真正的仇人見面,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死死盯著拜倫,怒聲咆哮道:
“是你,狂獵,制造尤卡坦島土著覆滅假象,引誘我們和卡斯蒂利亞人火并拼命的人其實是你。
把我只差一步就可以得到的海盜王國還給我啊!”
靈性爆發,身后一片龐大的光影陡然炸開。
從中跳出一群虛幻的魚鱉蝦蟹,正是那一支與他訂立了契約的海怪軍團。
齊齊咆哮一聲便猛撲進了藍發的身體里。
他那一具本就高大威武的軀體,頓時像充氣一樣膨脹到三米高。
深藍色的獸紋浮現在他身體表面,然后靈性外溢,形成額頭的獨角,遍體鱗甲,甚至還有屁股后面一條長著彎鉤的細長魚尾。
隨即身上水汽四溢,洶涌的海潮聲仿佛將眾人一下子帶進了深海。
藍發海爾丁背靠一位五階傳奇級的馴獸師兄長,擁有最優秀的御獸去填充有限的契約名額。
也借由獸王之心從這支海怪軍團身上獲得了最強勁,最全面的能力加成。
與此同時,腰間一只名為刻紋海蜷的螺殼中噴出大股海水,為他同步創造出一個最適宜海怪能力發揮的水體環境。
“吸!”
面對一馬當先飛沖而來的拜倫,藍發口中猛然吸氣,雙手在嘴巴前捏出一個海螺的形狀。
刺啦——!
一道雪白的高速水線被他瞬間噴射了出去。
這是來自小型種海怪射水魚的能力激流射息。
一條水線好像切金斷玉的鋒利寶劍,將迷宮中嵌著白鉛的地板都犁出一條深深的溝壑。
“跳!”
拜倫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里。
即使將蛙人這樣一位三階超凡者的強大靈性,在短短三分鐘內燃燒一空,讓他獲得了還要在尋常三階之上的力量。
但也不要妄想能和一位四階正面硬碰硬。
一拉韁繩,幽靈戰馬立刻邁開修長的四肢,違反物理規則一般跳上了墻壁,繼續沖鋒。
好像一片乘風而行的落葉,亦或是一道虛不受力的幽影,每每都能從激流射息帶起的氣流中輕松借力。
一條白練追在他的身后橫掃,卻直到把水吐盡,都沒能砍到一根馬尾巴。
而就在藍發拔刀在手,擺出費舍爾斬劍術起手的山豬式,做好了抵擋騎士長槍的準備時。
拜倫卻手指一勾,雙槍入手。
蒼藍色的火焰纏繞其上,就在拔槍的瞬間,一朵藍色的薔薇便已經在海爾丁面前綻放。
一個馴獸師的臨戰反應能力顯然不如久經戰陣的近戰職業。
直到子彈快要落到身上的時候,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的劍術境界并不足以擋住子彈,連忙呼喚:
“抗拒水環!”
腳下的海水聞令而動,瞬間騰起,化作一圈高速旋轉的白色水環,借助側方向的強大沖力將子彈全都彈射出去。
堪稱絕對防御!
還不等他松上一口氣,拜倫本體的攻擊已經緊隨而至。
人馬合一,戰馬的力量與拜倫力量合為一體。
槍尾火光炸裂,推動著沉重的騎士槍化作一柄裹挾風雷的攻城重錘,狠狠向著他敲了下去。
“啊!橫行戰甲!”
流水沿著藍發的身體迅速攀援而上,為他全身都附著上了一層靈光湛湛的流水盔甲,雙手更是變成了一對螃蟹的巨鉗。
斷掉的左臂也不妨礙御使一只水流蟹鉗,甚至更加靈巧。
雙鉗向上一舉,驚天巨響中,一團光芒照亮了整條通道。
水火交織,團團霧氣升騰而起。
與此同時,一只蟹鉗驟然膨脹,將拜倫向著墻壁狠狠一擠。
轟隆!
可惜一招落空,沒有打中拜倫,反而將堅硬厚重的迷宮墻壁都轟出一個大洞。
“不要跑,吃我一鉗。”
騎在馬背上的拜倫看起來明明比對方的體型還要大上不少,卻就像一道鬼影,忽而在左,忽而在右,靈巧至極。
而藍發用于主攻的一對流水蟹鉗盡可隨地大小變。
時大時小,時長時短,時軟時硬,舞的虎虎生風,這種絕對的力量就已經不是尋常三階可以相提并論。
但在“心流”越發純熟的拜倫眼中,卻還在他的應付范圍之內。
至少在短時間內可以維持不敗。
甚至對方這種更多依賴于海怪野性本能,而不是技巧的亂披風錘法,就像是小孩舞大錘一樣有些拙劣。
這種狀態普通人看不出來,但是對戰同階時卻立刻就能被發現問題。
也怪不得他平時的時候都是以馴養的海怪對敵,極少親自出手。
如今看來,藍發明明有100分的實力,最多也就是用出了60分。
力量固然強大,卻沒有與之相對應的控制力。
理論上磕著就死,碰著就傷,偏偏磕不到,碰不著。
簡直跟當初凱瑟琳剛剛得到“攝政王”之位,可以在黃金律法加持下臨時提升一階時毫無二致。
拜倫越發確定這個家伙的實力一定有鬼!
看著對方的一頭藍發,暗自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