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岸及教會權力中樞,七丘之城,宗座圣殿圣伯多祿大教堂。
如果有人在這里打開靈視,就會發現不僅僅是這座造物主教會最重要的大教堂,就連整座七丘之城都被濃烈的圣光團團籠罩。
而在圣光最深處還隱藏著七層龐大的律法網絡,以教堂中那一塊記錄著人神十誡的圣言石板為中心,擴散向整個物質世界。
人類正統超凡體系榮耀階梯的根基之一就在這里,遠遠不是諸國“王權鐵律”那種閹割版本能夠相提并論。
而且,白銀律法雖然早就已經跟人類集體潛意識大海融合到了一起,并不歸屬于任何一個勢力。
但律法的一部分底層管理權限,始終都保留在造物主教會的手中。
從超凡者的實力和數量就可見一斑。
構成造物主教會的大小修會上百個,教堂、修道院數不勝數,還有樞機團98位紅衣大主教,神前議會12位圣人以及教皇這種高序列超凡天團。
如果這種恐怖的組合能完全團結起來,繼續鎮壓物質世界另一個黑暗千年也絕對不成問題。
可惜,因為造物主本身持續分裂的傾向,還有人類爭權奪利的本性,教會內部的山頭越來越多。
到了今天,趁著殿堂序列藝術家們掀起的文藝復興和思想解放運動,多年積累的矛盾迎來大爆發,他們連表面的樣子都裝不下去了。
宗座建筑群最深處,一座專屬于傳統派圣人圣約翰的教堂內,眾多的圣嬰會(315章)神職者來去匆匆。
每一個人都臉色緊繃,讓氣氛顯得越發壓抑。
正殿中的一副巨型白銀十字架下,一個身披白袍,大約五十歲上下的男性正在看似虔誠地默默祈禱。
頭頂一圈與整座教堂,乃至是白銀律法時刻共鳴的明亮光環,表明了他的身份——神前議會的十二位圣人之一圣約翰。
他看似是在祈禱,其實是通過律法投影緊鑼密鼓地協調各地教堂、修道院,準備發起對新教的新一輪攻勢。
“傷亡都是借口!
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一周之內必須有足額的《天國福音》被投放到新教的教區里去。
這個時候必須以大局為重,關鍵時刻誰不能頂不住壓力,誰就不是造物主的虔誠信徒。”
“提前聯系神圣白銀帝國中的各傳統派邦國,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支持新教,就不要怪我們收起十字架,推出槍炮。”
“調停卡斯蒂利亞兩位女王停火的人員在哪里?為什么還沒有拿出停戰協議?
到底是王位重要還是神的事業重要?”
他手握白銀律法的底層權限,每一句話都引起一大片教區的山呼海嘯。
在集眾體系下,這種超脫于國家之上的偉力,讓諸國王權都顯得格外相形見絀。
十二位圣人雖然不是國王,卻源于圣子最初的十二位門徒。
《創世福音書》上說:“惟有我們的主,叫了十二個門徒來,給他們權柄,能趕逐污鬼,并醫治各樣的病癥。”
榮耀階梯序列都是凡人,沒有永生的能力,但是“十二門徒”這個被造物主親自賜福的身份卻一直傳承了下來。
每一位圣人手中都有一枚可以終身持有的圣人權戒,代表著他們當代門徒的身份。
普通紅衣樞機主教的主教權戒相當于五階傳奇。
而本身就已經是傳奇神職者的圣人,再戴上圣人權戒則立刻可以比肩巔峰王號。
關鍵時刻還能召喚天國中那些為造物主而死的教會英靈助戰。
據說在黑暗千年時代有世俗王權曾經挑戰教會,卻被某位圣人靠著超脫單個國家之上的權威,打出了碾壓式的駭人戰績。
從那以后,國王、甚至皇帝的加冕,都需要教會承認才能獲得廣泛認可,神權徹底壓倒了王權。
不過“圣人”這個名字聽起來高大上,但跟一個人的本性是好是壞關系不大。
衡量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為教會帶來更多、更虔誠的信徒。
只要是圣殿序列的傳奇神職者,不管你是行善還是作惡,只要收獲的心念愿力達標,大幅增強了白銀律法的力量,就有資格繼承圣人權柄。
在這種環境中一步步爬上來的圣人,顯然大多都不是什么良善,犧牲底層那些虔誠神職者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圣約翰把所有任務都分配下去,有些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或許他的靈性十分強大,但肉體卻已經不再年輕。
心心念念的萬靈藥始終都沒有進展,最近的一系列意外變故讓他不免有些心力交瘁。
“不僅僅是黑廷斯、卡斯蒂利亞兩國的王位戰爭;新教的暴起發難;還有更關鍵的螺湮紀和大洪水。
有記錄的洪水已經不是第一次。
必須要找到那艘在神話紀元之前,古生紀元末期大洪水時,就保存了世間大多數生靈的諾亞方舟,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神話戰艦。
不然等到下一次大洪水從靈性世界沖過來的時候,被淹死的可就是我們了。
經過一千多年時間的搜尋,現在已經確定諾亞方舟絕對不在舊大陸的某個角落。
大概率是隨著當初源質大海退潮,被一起帶到了厄喀德娜大三角的中心地帶。
現在最大的難題是,我們需要許許多多的燈塔序列超凡者用自己的靈魂照亮未知地帶,幫我們找到那艘方舟!”
圣約翰想到這里,又抬手撥動律法網絡,發出一道信息。
后方就是這樣的,前方的低階神職者只需要呼喊著圣言,用自己的生命填線就可以了,但后方運籌帷幄的圣人要考慮的多了。
什么時候決定用陽謀,什么時候耍陰招,什么時候決定由哪個部分去送死,都需要深思熟慮。
實在是格外辛苦啊。
很快律法網絡顯化,一道身著攝政王禮服的人影就出現在圣約翰的面前。
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圣約翰閣下,您找我?”
來人正是卡斯蒂利亞王國的新晉攝政王木偶王路易。
在國內的權力更上一層樓之后,繼續保持著他一貫的風格,即使對一位圣人也不是太恭敬。
圣約翰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對這位在世俗世界掌握著巨大權力的合作者也要另眼相待:
“路易先生,您身上的麻煩應該都已經解決了吧?”
之前木偶王路易為了黑吃黑、倉皇逃命,連續使用了兩次經緯六分儀。
如果不能在三個月之內“腳踏實地”地親自走出相同的距離,就會被強制開啟太陽或月球的單程履行。
但王位戰爭陷入膠著,他又哪有時間再去走一趟第一環流帶?
于是剛剛幫助胡安娜加冕,就火急火燎地找上了圣約翰求助。
后者也十分爽快,使用教會保存的零級圣遺物真十字架幫他舉行救贖儀式,轉移了身上的副作用。
因為傳說中圣子曾經在十字架上流血獻身,是最偉大的救贖,他說:
“這是我立約的血,為多人流出來,使罪得赦。”
“若有人獻供物給造物主,他要按手在燔祭牲的頭上,燔祭便蒙悅納,為他贖罪。”
真十字架的一項效果便是將自身需要承擔的代價,轉移到“替罪羊”的身上,只要殺掉“替罪羊”向造物主獻祭,就能免除后患。
但限制條件是,就像是贖罪日一樣,一個人每年都只有一次機會。
而且替罪羊也不能是普通的羊,需要抓來同階超凡者或者三個低一階的無罪者充當。
當初木偶王處死了跟若阿納王后有一腿的阿爾布開克公爵貝爾特蘭、豐塞卡主教的侄子以及五六個侍從七八個宮廷衛士,不僅僅是為了泄憤,也是為了湊足祭品。
獻祭掉他們之后,副作用確實已經被解除,但木偶王一想到這些“同道中人”,臉色就明顯有些不太好看。
不僅僅是因為被一群螻蟻一樣的小人物給戴了十幾頂綠帽子,更因為他發現自己從親哥哥手里搶來的身體出了問題!
他知道恩里克天生無能,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就干脆給自己換了一個發條動力的好寶貝。
理論上不管什么疾病都再也不成問題。
可在實踐過程中卻發現,總是出現莫名其妙地發條疲軟現象,往往工作了連一分鐘都不到就會報廢。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對女人越來越不感興趣,反而漸漸覺得那些五大三粗的宮廷侍衛有些眉清目秀。
“嘶!”
一想到這個,他就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現在宮廷中已經出現流言,卡斯蒂利亞的王權受到了詛咒,一旦有男性染指就會遭受無能者的厄運。
惱羞成怒的木偶王把服侍的女奴、近侍全都變成了木偶。
圣約翰問他麻煩解決了沒有?
他只想說:“麻煩大了!”
但路易也知道眼前這位圣人暫時得罪不起,只能強笑道:
“您有什么吩咐盡管說,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援手。”
圣約翰也沒有閑心去窺探木偶王的隱私,直截了當地說起了正事:
“還是我上次跟你說過的事情。
我需要更多的人造提燈人用來做一件事。
現在舊大陸上,你們卡斯蒂利亞、約克家族的黑廷斯、還有神圣白銀帝國全都亂成了一團,殖民地反而風平浪靜。
舊大陸的燈塔序列超凡者大多都去了那里,趁著南大陸開發,正是下手的好機會。”
木偶王頓時面露難色:
“可是您需求的數量太大,如果大肆抓捕燈塔序列超凡者,恐怕會引起燈塔聯合會的反彈啊。
而且原本那些渣滓一樣誰也不會多管的海盜,現在也有了自己的海盜王狂獵,抓海盜制作木偶,風險比原來高了太多。
尤其是這個時候,卡斯蒂利亞王國和教會再隨意繼續樹敵,真的合適嗎?”
他也不是完全頭鐵,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一個搶王位的伊莎貝拉就夠讓他頭疼了,實在沒有那么多精力去干這種可能得罪多個強敵的爛事。
圣約翰卻不容置疑道:
“這不是合適不合適的問題,而是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也必須要做到的事情。
不過,有些事情我們也不必親自去做。
雷米特人不是有最大的奴隸市場嗎?讓他們的捕奴隊去抓人,你只要負責后期加工就可以了。
雷米特人在南大陸立國后緊鄰的鄰國,剛好是信奉圣靈教的巴巴里海盜和星月帝國移民,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捕獵對象了。
運作得好,說不定連鄰國的定居點都可以收入囊中。
神前議會會把他們祖先,十二門徒中那個出賣了圣子的叛徒的圣人權戒還給他們,那些家伙不會拒絕這種好事。”
聽到這話,木偶王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好,這就沒有問題了。”
等到木偶王離去后,圣約翰重新坐到椅子上恢復了祈禱的姿勢,口中喃喃道:
“新教全都是該死的異端,我們才是神的代言人。
教會中的所有高層都知道造物主出了問題,已經不需要再顧忌神的反應。
外人以為這次新教對我們發難,只是為了信仰之爭,卻不知道這次宗教爭端的本質和當年的諸神之戰沒有什么兩樣。
都是為了爭奪錨定和一線生機!
在大災變來臨之前,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徹底剔除新教思潮,把全大陸的信仰牢牢握在我們傳統派的手里。
而偌亞方舟則是最終的殺手锏。
一旦事不可為,掌握著方舟的我們,將決定誰能上船誰不能上船,變相掌握每一個人的生死,也就是相當于統治了整個世界。
時間緊迫,為了人類的大局,誰敢擋路誰就得死!”
說到方舟,圣約翰下意識扭頭朝著馬耳他島,和怪獸之海三角環流的方向各自看了一眼:
“當初約定拿諾亞方舟所在地的航海圖回來換人,可那個桀驁不馴的家伙已經走了十年,卻一直沒有音訊。
不會是已經死在海外了吧?
這樣一來,那個人質可就沒什么用處了啊。”
馬耳他修道院,亂局已經結束。
創生之母·莉莉絲雖然強,但血天使拉彌亞降臨的力量卻只有一絲,被污染的修女終究沒能逃過神域的鎮壓。
最后被一群武裝修女抓了回來,肉體也跟同伴一樣被永久改變。
頭上長出一對彎角,渾身像是失去了皮膚一樣變成了一片血紅,口中還不住吐著蛇信。
等到她也被關押去禁閉室之后,圖書館里也久久都沒能平復下來。
前后短短幾分鐘時間內就先后有兩個同伴被禁忌知識污染,就算瑪麗娜再怎么給她們打雞血,其他人又怎么還能繼續卷得起來?
工作是教會的,命可是自己的啊。
瑪麗娜修女意識到這樣下去也不行,即使她們都是計劃中的炮灰,也不能死的這么沒有價值。
被“天使”污染的也就算了,但被墮落的眷族給白白打死也實在太浪費了,而且嚴重影響效率。
沉吟一會兒后決定改變工作模式,對眾人下令道:
“地下監獄是整個修道院中神域防衛級別最強的地方,比院長室還要安全。
現在我命令,大家把繕寫室都搬到地下監獄去,防止出現失控誤傷,每一個人都分配一個單間。
早上四點統一下監獄,牢門落鎖,晚上九點統一離開,中間跟特等囚室犯人吃一樣級別的牢飯。
各位有問題嗎?”
虔誠的修女們當然不可能明面反對,只能苦著臉附和道:
“沒問題,非常合理。”
“我們雖然不是苦修士和圣騎士,卻也能吃苦。”
拜倫卻聽得直搖頭:
“這些修女真是充滿了象牙塔里的天真啊。
到了職場上,現實情況是只要你肯吃苦,這輩子就有吃不完的苦,伱會干活,就有干不完的活。
而且這位修女也真有一套。
已經無師自通學會了把抄寫員關小黑屋碼字的精髓。
除了空蕩蕩的牢房什么都沒有,想要摸魚都無魚可摸,既能保證人員安全,又能大幅提升效率。
而且已經不是996了,而是497,連牛馬都在哭泣啊。”
卻也只能無奈跟著一群抄寫員,重新回到了剛剛才串過門的地下監獄。
期間,瑪格麗特和幾位嬸嬸隱晦地互相使了個眼色。
剛剛一片慌亂時,誰也沒有注意到蝙蝠刻意繞開她們身邊的異常,但她們自己卻看得一清二楚。
隱約察覺到了些什么,卻全程默不作聲,沒有讓別人看出異常。
直到在其他人都被安排好后,她們一行來到了地牢最下層,也是“鐵面人”所在的那一層。
一人一間囚室,排到瑪格麗特的時候剛好在“鐵面人”隔壁。
紛紛點起鯨油燈,有些忐忑地開始用蔗渣紙抄寫禁忌之書。
按照修女們的勤奮程度,相信用不了一兩天,拜倫的一級圣遺物·全知之鑰上就會出現全整版本的天國福音。
來自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絕對是當前世界中最有價值的知識之一。
“蔗渣造紙術”這種和文明相關的發明及圣遺物,應該最容易讓拜倫獲得真理、文明、知識方面的專屬稱號。
再加上《造物福音書》中說,圣靈一直在人間引導凡人追求真理,是造物主的一個側面,每一個人都可能被圣靈附身。
它們加在一起,或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化學反應。
知道了造物主目前的狀態,拜倫的膽子更大。
照這樣一步步走下去,教皇來了早晚都得喊他一聲:“二少”。
當然,防護還是要有的。
“其他人生死有命,伯母她們卻不能出事。”
拜倫鉆進她們的囚室里,偷偷給她們一人咬了一口,各自注入一大股萬靈藥。
那些想要成為人間天使的傳統派圣人,為了消除天國福音副作用,孜孜以求的寶物就在他的身上。
人多了不敢說,但保住伯母和幾位嬸嬸不出事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同時解除了暴風璽戒的一部分屏蔽。
正常情況下,暴風璽戒能屏蔽所有的偵測和預言,只要拜倫不想,別人就不能通過親人間接鎖定他。
現在他放開了些許限制,伯母和嬸嬸們身上與拜倫之前連接的錨鏈,立刻呈現出了本來粗壯的樣子。
作為還活著的少數親人,她們也通過錨鏈共享了拜倫身上能拔河拔贏舊神的恐怖錨定,立刻感覺心頭一定。
抄寫禁忌知識時的惶恐,還有耳邊的囈語立刻不翼而飛。
顯然,在這個世界上,親人不只是軟肋,更是盔甲!
最近一年受盡了苦楚了的幾位貴夫人不由全都身體一震,無限的驚喜涌上心頭:
“這是拜倫?!”
同時,渡鴉拍打著飛進瑪格麗特的囚室。
顧忌到隔壁有個奇奇怪怪的“鐵面人”,便用我不吃牛肉突破監獄的規則,發動夢中處刑,來到了伯母的夢境里。
煽情的畫面自不必多說。
他被瑪格麗特抱著語無倫次地痛哭一陣之后,不得不把大伯、堂兄還有大嫂從陰間寄來的信件遞給她。
看著伯母臉上又哭又笑的表情,拜倫只感到欣慰又心酸。
發誓不會讓這樣的不幸再度重演。
同時,隔壁那間豪華囚室里的“鐵面人”洗過了今天的第三次澡,換上一條輕薄的紗裙。
心里抱怨著被封印了大部分超凡能力后,黑巫術的副作用卻還在,每天洗三次澡實在是太過麻煩。
而且要不是囚室就在海邊,有充足的水汽,被關了十幾年,恐怕早就已經失控墮落了。
在拜倫解除一部分暴風璽戒的屏蔽后,突然歪了歪頭,金屬面具后一雙蔚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墻壁,似乎看到了隔壁的畫面。
瞳孔中陡然浮現出了高塔序列預言家發動未來視時的璀璨星圖,口中無意識地呢喃道:
“鮮血、烈焰、彎刀、海盜旗 真是好一顆無論走到哪里,哪里就會發生動蕩的‘天命災星’啊!
雖然有錢、有權,但姻緣唔,如果跟他扯上什么親密關系,恐怕再也過不上一天安穩的日子,誰家孩子會這么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