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武館,梁渠藥包都來不及放,馬不停蹄趕去書院。
明天除夕夜,今天是書院最后一天上課,上完就是連續七天的春節長假,他自然應當來此一趟,露個面,解釋一番。
否則前前后后半個月都見不到,怕是要被人誤會自己仗著親傳弟子的身份怠憊厭學,留下的印象不好。
陽光貼著云平鋪而下,胡桃木的桌子映著窗戶的影子,整個室內染上一層淡淡的緋色。
童子們身著統一的服裝,坐得筆直,神態專注。
正在教書的司恒義余光透過窗戶瞥到梁渠的身影,經義都顧不得講,快步走出來和梁渠撞個滿懷。
“司先生?”
“你可算是過來了,快和我去見山長!”
“見山長?”
山長,即書院主持人,負責書院組織管理工作,同時還肩負著教書育人的職責,故也有“掌教”“主講”的稱謂,類似于后來的校長。
梁渠一時間不知道司恒義為什么要帶自己去見山長。
“你上次給我看的那個‘拼音法’真是絕妙的想法,第二天我就給過山長,山長對你的想法贊不絕口,和堂長、講書鉆研過數天,對你的法子進行改良,昨天開始嘗試教學。
剛開始接觸,暫且看不出來成效,但我相信再過幾天,絕對比現在的反切法子教起來要快得多!每天能學的字,肯定會翻上數倍多!”
梁渠一驚,沒想到司恒義的動作那么快,不過正合他意。
他拿出這東西,就是想蹭個發明賞。
低等爵位不敢想,賺點銀錢或者拿個免稅特權都是好的。
如此自然是越快越好,趕在五月前搞定就更好,能省下一筆夏稅錢。
梁渠在司恒義的帶領下見到山長,一位衣著藍袍,坐在小亭中的白發老人,名為趙記。
“學生梁渠,見過山長。”
“不必多禮。”
趙記抬手虛扶,也不多廢話,將幾疊紙張擺在桌上,“看一看,我與幾位講書一同鉆研,改進的,與你最初的想法有何不同?有沒有更好的建議?”
梁渠伸手接過紙張,一頁頁看去。
這版上的數目比他歸納出來的七十六個讀音還少,只有六十三個,其中聲母二十三,韻母二十四,整體認讀音節十六個。
所選的字符也更加簡單,有些甚至看不出一開始演變的偏旁部首是什么,和本身字形體系的差別變得更大,一筆就能畫完,相互之間的區別也更大,不至于看混。
有些讀音改的梁渠自己都不認識,不過對著后面標注拼音的字,他多讀幾遍也能認出來。
山長果真厲害,這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版本迭代。
大修大改,框架沒變,內容變化繁多!
“渠敬服!比學生那版好上太多!”
趙記搖頭:“該是我敬服你,若是沒有伱的奇思妙想,我恐怕一輩子都想不到用符號去注音,只會陷入用字注字的怪圈,將讀音獨立出來,不僅不容易變形,還極大簡化臃腫的反切體系。”
反切法的臃腫有目共睹。
光是上切聲母就有四百多字,下切韻母一千多字,光是學這一套體系就是夠那群小孩頭大的。
原來世界也相差無幾,到宋代才有一位和尚突發奇想,創造守溫三十六字母表,大大簡化體系。
再到元朝才想到用獨立的藏文體系創造標音符號。
梁渠的出現等同于天神下凡,一下子把規律總結和體系獨立都干完,可以說是兒童啟蒙之大家!
發明獎不頒給他頒給誰?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趙記感慨一番,“或許只有你這樣的初學者沒有被文字本身所束縛,才會想出如此異想天開的好辦法。
在我看來,用另外一套符號代替文字注音,是最為精妙之處,楊東雄真是收了個好弟子啊,你悟性高,創造性又好,不窮經皓首,今后也能成為一代武學宗師。”
敢直呼楊師名諱,看來山長的身份也不簡單,梁渠心里想著,表面上連忙謙遜幾句。
“你再看看,有沒有還能改進的地方。”
梁渠搖搖頭:“學生愚鈍,先前那般已經是我所能想出來最好的辦法了,此版優于許多,我覺得已經十分合適。”
“好,既然如此,我會將你的這份功績上報,爵位能不能成暫且不知,但以后稅收一定是可免除的,我可以在這里給你保證。”
“多謝山長。”
梁渠躬身一拜,隨在司恒義身后退下,又在書院學了一個時辰的書,露過面后到埠頭上,劃船往義興市方向去。
他去見一見三獸 水流涌動,三頭水獸再次見到天神喜不勝收,在水面上來回游動,剮出道道旋渦,烏篷船不受控制的搖晃起來。
三獸體型又有明顯增長,兩獸不用說,長度上完全能和他身下的烏篷船一較高下。
“拳頭”都長到一尺多高,舉起雙鉗都到梁渠的膝蓋位置,尋常魚類壓根逃不出它的雙鉗。
天水蜈蚣阿威感受到濃郁的水汽,緩緩從梁渠手腕上褪下,爬入水中,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很是愜意的模樣。
到底是“水蜈蚣”。
嘎達嘎達嘎達。
一對暗紅色的小角被“拳頭”鉗住,它跳到船頭上,六足快速移動,平舉著雙鉗,放置在梁渠手中。
梁渠接過紅角,是那條牛角鯧的角,朱紅色,泛著油亮的光澤,乍一看上去都仿若玉質。
他握在手中摩挲,驚覺好大一對,都有二寸長,那魚怕不是有小十斤?
之前吃過一條一斤出頭的牛角鯧,獲得水澤精華1.8。
牛角鯧實際出肉率不高,沒有專門食用魚超過五十的夸張比例,只有四十左右,就是說他當初只吃五兩肉就有接近兩點的水澤精華,含量非常高。
是目前三種寶魚中,最高的品種。
一條十斤的牛角鯧,能提供的水澤精華能有接近四十點。
拳頭只吃到一小點,剩下的大頭都是肥鯰魚和豬婆龍的。
昨天梁渠去殺山鬼,兩獸又找到一條紅血鱸,他想著兩獸即將進化,自己又在忙,一樣沒過來。
紅血鱸進了兩獸肚子,同樣得有個五六點。
可消耗6.2點水澤精華,使太華鱷進化為角木鱷可消耗8.4點水澤精華,使六須鯰魚進化為虎頭鯰 就差個零頭。
梁渠覺得難受,一共差十四點,運氣好一條寶魚就夠,運氣不好,得兩三條才行。
不知道進化契機究竟在哪。
梁渠鼓勵一番:“附近多探索探索,看到紅血鱸或者虎頭斑就自己吃掉,能不能進化,什么時候進化,全看你們自己,我等會再回來和你們一起找。”
肥鯰魚晃動著須子,豬婆龍甩著尾巴,都表示自己會加倍努力。
梁渠點點頭,招呼阿威回來。
待阿威來到手腕,化作一枚藍鐲后,他劃船去往上饒。
二進大院估摸著要開始上梁,得去塞枚壓房銅錢,討個好兆頭才行。
弄完就回來和三獸探索水域,盡快補上最后的零頭。
“一二三,嘿呦!”
“一二三,嘿呦!”
“都加把勁,下午剛吃過干飯,怎么一點力氣都沒有?”
天色已晚,工人們沒有要停工的意思,借著朦朧的月光抬著大柱。
木匠劉全福站在房屋上,對著下面幾個抗樁漢子吼。
幾個大漢扛著一根大柱齊步走,氣喘吁吁,冬天流熱汗的感覺令人難受。
忽然間,所有人肩膀上一松。
一根需要三四人一起抬的大柱,居然被一個小年輕扛了起來,看上去分外輕松。
幾個壯漢回頭看去,驚呼:“梁爺!梁爺回來了,怎么能讓您來呢?快放下,我們來就成!”
梁渠扛著柱子退后一步,避開眾人手腳:“叫什么梁爺,都是鄉親,生分不是,叫我阿水就好。”
“梁”劉全福張了張嘴,見梁渠看過來,硬生生拗過口,“阿水,他們吃了干飯,拿了銅錢,就該干活,用不著幫他們!”
“沒事,我力氣大,干事快。”梁渠獨自扛著大柱往院子里走去,回頭喊到,“福叔,放哪?”
“就放這就好,就放這就好!”
劉全福趕緊從架子上跑下來,幫梁渠放下柱子。
“阿水是過來看進度的吧,放心,沒人偷懶,馬上就上大梁,上完大梁我就抓緊時間鋪望板,廂房先放著,主屋一準在開春前全給你干完,絕對能住上。”
“沒事的叔,慢點就慢點,我不著急,就是順路過來看看。”梁渠左右環顧,“劉叔,中堂屋的橫梁是哪根,既然要上梁,我先放個銅錢。”
“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這茬。”劉全福指著眾多堆放起的柱子中最長最粗的一根道,“是這根。”
劉全福拿出一個小鑿子,快速挖出一個小坑。
梁渠見狀摸出一枚銅錢,放入其中。
劉全福找來黏土糊住,填滿周圍縫隙,一邊填一邊把銅錢壓平,壓結實。
這叫“財不外露”,有一定的旺財作用。
此外還有掛紅繩錢和壓錢在下的方法,倒沒必要再搞。